想来是要先见长老,听听具体事情如何。

孔隐进去后半刻, 判官又出来让人将谢不臣与陆香冷带了进去;又半刻, 才轮到见愁与曲正风。

深黑的大殿, 建在高高的台阶上,十分巍峨。

又因为是在地底这样本来就显得逼仄的空间里,所以一眼看过去时,只觉这一座大殿撑起了整座穹顶,又仿佛随时会被这狭窄的地底空间压倒,十分压抑。

两人从下方拾级而上,很快便进了殿中。

极域乃是“阴间”,自剥夺十九洲修士轮回之权后,便只接收来自人间孤岛的生魂,因而许多建筑、器用、官制皆与凡俗相似。

这一座大殿,便像是王殿。

光可鉴人的平滑地面,几根巨大威重的圆柱立在殿中,下方没有设座,显得森然而空阔。尽头处是九重台阶,丹墀上绘着妖异诡谲的十六天魔图纹,更上方设有这大殿中唯一一张宝座。

八方城第二殿阎君楚江王,便端坐在这宝座上。

他穿着一身黑袍,但并没有带着十二旒冠冕,只佩了一根黑色的玉簪束发,但眉目间却颇显威仪。

唇畔无笑,眉头紧皱。

只消抬起头来看上那么一眼,便能轻易判断出他现在的心情绝对不好。

见愁、曲正风上前见礼:“莲照、萧谋,拜见楚江王殿下。”

“免礼。”

楚江王的修为在经过十一甲子的复原后,也不过就是回到了返虚后期而已,且实际的战力方面还有不可逆转的损伤,算起来境界也就与见愁和曲正风差不多。所以此刻,他无法看穿这两人的伪装,也察觉不到这两人真实的修为。

“本殿听说,抓获十九洲这两人时,你二人也在场?”

在见愁与曲正风进殿之前,孔隐长老显然已经交代过了基本的情况;随后进殿的谢不臣、陆香冷两人则都非常“慷慨”地如实交代了自己的身份和此行的目的。

单从楚江王此问,他们便能判断出这点来。

见愁心念闪动间,便代替两人答道:“是,我与萧师弟都在场。”

“那好。”楚江王一指立在殿上的谢不臣与陆香冷两人,道,“听说昨日将人抓回来后,你们便连夜审问过了这两人,但严刑之下他们也只肯交代自己昆吾与白月谷的出身,而不肯吐露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通过鬼门关,更是嘴硬不名言当日设伏阵法的玄机。你二人既然在场,便也将昨日遇伏的情形,与本殿细细道来。”

其实要想知道当日的情形,以楚江王的修为,直接对谢不臣和陆香冷进行搜魂就是了。

可楚江王并没有这样做。

谢不臣出身昆吾,还是横虚真人的真传弟子;陆香冷也是白月谷药女。这两人的身份都不一般,留着或还能有大用,他当然不会轻易搜魂将这两人变成傻子。

见愁与曲正风都没有与谢不臣、陆香冷二人商议过进殿之后要怎么做,至于招认多少,也全由他们两人而定。

一般人其实会选择隐藏自己的身份。

但他们没有。

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能让自己变得有利用价值,自然也就能避免立时为人所杀的危险。

若被抓的是见愁,她也是同样的做法。

所以此刻在听楚江王舍近求远来询问她时,她心底其实没有半分的惊讶。但莲照该想不到这么多。

见愁便故作疑虑地抬头看了楚江王一眼,又看了谢不臣与陆香冷一眼,好似在疑惑楚江王为何不直接对这两人进行搜魂一般,但又将自己的“疑惑”强压下来,规矩地开了口:“回禀殿下,昨日我们……”

当日的细节被见愁一一道来。

楚江王先前已经听孔隐讲过了一遍,还要听莲照与萧谋再讲一遍,不过是想看看他二人的叙述中是不是有其他的线索,力求发现一点有用的蛛丝马迹。

越听,那眉头皱得更紧。

见愁讲完,又换了曲正风,同样从头到尾叙述一遍。

三个人经历的是同一件事,但当时毕竟混乱,每个人所经历的、所观察到的都不一样,且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感觉。

信息越多,角度越多,拼凑出来的全貌才越真实。

待曲正风一说完,原本端坐于宝座之上的楚江王竟豁然起身,先前看着还平和的面容一下变得阴森起来!

“砰!”

人在高处,衣袍鼓荡!

手往前面一伸,竟是直接隔空掐住了下方谢不臣的脖子,将人提了起来!

殿中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唯独谢不臣一脸平静,回视着楚江王。

楚江王的面色极其难看,问他道:“进入鬼门关在阵法外伏击无常族鬼兵的其他修士何在?!”

“什么?!”

还有其他人?!

无常族长老孔隐,先是被楚江王出手时的威势吓住,现在又被他脱口而出的质问吓了一跳,愣愣道:“殿下,我等破阵而出的时候,明明只有他们两……”

“你们中计了。”

楚江王根本懒得听孔隐这废物把话说完,便直接打断了他,只逼视着完全被控制在自己掌中的谢不臣,声音变得越发冷厉!

“本殿再问你一遍,其余修士何在?!”

昨日在来望台驻地的路上遇伏,初时攻击磅礴猛烈,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外面埋伏了不少人。

岂料冲出去之后只有谢不臣与陆香冷两人。

极域发展起来的时间毕竟还太短,似阵法丹药这一类的旁人,研究精深之人毕竟不多,往往将其传得神乎其神。孔隐当然也不精于此道,被谢不臣蒙蔽、以为那铺天盖地的攻击都因阵法而起,没往深了怀疑,实属正常。

见愁与曲正风两人当然清楚事情没那么简单,也猜到还有旁人,但严格算起来他们与谢不臣还算是一伙儿的,自不会蠢到将这种事告诉孔隐。

更何况,莲照和萧谋也不该注意到这种细节。

但楚江王毕竟是阎君,一代大能,只听都能听出来这里面有猫腻了。

他修为不低,威势也极重。

可谢不臣显然不是会被吓到的人,性命都掌控在旁人手中,他面上却没露出半点的慌乱之中,唇边染血之际,还笑了一声道:“自然是在他们该在的地方。”

这群修士的踪迹和安排,他连见愁都没告诉,又怎会在楚江王面前吐露?

这般平静的姿态与平淡的口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不可能回答楚江王问题的。

楚江王便也冷笑了一声。

一双幽深的黑眸里,闪过了几分深藏的暴戾,含怒之下竟直接虚握着谢不臣脖颈,将人重重地摔在了殿中的圆柱上!

“噗”地一口鲜血吐出,谢不臣的面色顿时灰败了下来,人落在大殿冰冷的地面上,已是受了重伤。

见愁看了一眼,不动声色。

殿中立着的其余人,则多少露出了些许战战兢兢的骇然,只觉楚江王手段狠辣,喜怒无常。

“不知死活。”

楚江王留着谢不臣还有用,毕竟昆吾横虚真人座下的真传弟子,能派上的用场实在不小,他下手虽狠,却并没有真要了他命的打算,此刻便冷笑了一声,吩咐立在殿下的人。

“孔长老,你将这两个人待下去严加看管,不得有失;莲照、萧谋,你二人随本殿再去当日遇伏之处一查究竟。”

这样的安排,有些令人惊讶。

众人尤其没想到的是,楚江王竟然决定要亲自去昨日他们遇伏之处查看。

但毕竟楚江王是阎君,他们虽觉讶异,也都同时恭声应了一声:“遵命。”

孔隐自去押谢不臣。

楚江王却向见愁和曲正风招手,示意他二人跟自己过来,然后便走下了九重丹墀,向殿旁而去。

原来旁边竟有一座传送阵。

楚江王的修为,要从这望台驻地挪移到昨日他们遇伏之地,当然很快,可“莲照”与“萧谋”的修为却是不够的。

殿中这传送阵能通向鬼门关,从此去自然最快。

见愁同曲正风对望了一眼,便走上前去,同楚江王一道进入了阵中。

他手诀一指,便要直接启动阵法。

谁想到,就在阵法刚亮,空间波动刚传出的这刹那——

惊变陡生!

见愁与曲正风动手这时机掐得实在是太准、太狠!

两人入阵时便是一左一右立在楚江王两旁,见愁看着虽还是莲照模样,但这一刻目中迸射出的利光又岂是莲照能能及!

她拔剑打了先手!

三尺剑状态下的一线天,几乎瞬间便出现在她掌中,剑脊上那红线如有生命一般亮了起来,乍现之时那恐怖的威压竟引得周遭的空间都要为之撕裂!

剑出无声!

落竟惊雷!

这样近的距离、这样狭窄的空间、这样令人汗毛倒竖的恐怖气机,便是全盛时期的楚江王也未必有把握躲开,更何况是在此时?!

分明是这样寻常无比、毫无花俏的一剑,可在那锈迹斑斑的剑锋映入他眼底时,脑海中其余一切的声音都泯灭了,反有无穷尽的凄厉尖啸响彻脑海!

刹那间,浮现在眼前的,竟是昔年黄泉巨浪滔滔,戈壁鬼影幢幢,刀光剑声里,那困兽在悲绝的愤怒中嘶吼……

崖山门下,千修染血!

“轰!”

一线血痕,雄奇峥嵘!

看似平平无奇,可在其没入楚江王肋侧的刹,楚江王半边身躯竟如被劫雷击中一般,轰了个粉碎!

暗黑的精气如流沙,瞬间崩毁!

“啊啊啊啊——”

这般突如其来的恐怖攻击,直接悍然地摧毁了楚江王原本的战力,便是以他目前的修为都忍不住在这一刻凄厉地惨叫出声!

面目扭曲,狰狞极了!

下一刻,如五岳崩塌,泰山压顶!

曲正风的攻击紧随着见愁那牛刀小试却威力奇大的一剑而出,衔接得毫无缝隙,已是调用了掌中后土印!

“砰!”

一声扑地的巨响,楚江王那凄厉的声音戛然而止,竟是在猝不及防间,为一股奇诡骇然的重力压下!

仅剩下的半边残破身躯,顿时被死死地压在了地上!

好似有千万钧的重量砸在了他的身上,让他一动不能动,连先前阴沉不定的那一张脸都紧紧地贴住了地面,匍匐在二人脚下!

瞬擒!

而此刻的无常族长老孔隐才刚押着谢不臣,还未来得及踏出殿中。几乎是在见愁、曲正风二人动手的同时,谢不臣也猝起发难!

素来淡漠的目中,少见地闪过了三分凌厉!

根本都不用拔人皇剑,只以剑携鞘向孔隐一拍,便以凭借远高出孔隐一个大境界的绝强力量,狠狠拍得人吐血,摔在地上!

他却只面无表情,平静上前——

抬了一脚,踩在孔隐的头侧,让他剩下半边脸都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将人制住。

直到这时候,已在见愁、曲正风二人天衣无缝配合的暗算之下失却了所有反抗之力的楚江王才反应了过来!

而这一股死死压着他的力量,更是如此熟悉!

他双目赤红,愤怒极了,竭力地想要抬起头来,然而声音里的惊惧与骇然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后土印!你们是——”

见愁对这结果还算满意,笑笑回道:“我们,当然是楚江王殿下的阎王爷。”

第480章 张汤来了

阎王爷的阎王爷!

声音不大, 口气不小!

若是以往, 楚江王只怕早就不屑地冷笑出声, 然而此刻心头泛起的,只有一股难言的苦涩与惶然。

这绝不是什么莲照,更不是什么萧谋!

旁的东西他或恐不认得,但当年绿叶老祖持天地人三印在极域纵横, 他却记忆犹新,又怎能辨认不出方才束缚自己之力, 是由何物发出?!

后土印啊……

前不久与极域有盟约的雪域密宗遭遇奇袭, 三大法王之中仅余的两大法王也在战中陨落, 为宝印法王所掌管的后土印却不知所踪。

想也知道,后土印这般的至宝,绝不至于在此战之中失落。奇袭雪域的具体是哪几支势力,因两界之间的通道已经关闭, 所以不得而知, 但一定是落入了十九洲那方的手中。

而且, 楚江王还能回忆起方才那恐怖的一剑!

这是崖山的剑!

一时间, 想到的只有八十年前参加鼎争的那名叫“见愁”的崖山女修, 还有她在穿过释天造化阵时与秦广王对的那惊天动地的一掌!

即便此刻看不见见愁的脸,可声音他是记得的。

就是那一位“崖山见愁”啊!

时隔八十年, 果真回来了……

“你们都是十九洲的修士……”

损毁的半片身躯,完全无法在后土印掌控的重力压迫下复原, 更有一线天凛冽的剑意不断撕扯, 痛苦也就不断持续, 让他的声音都变得沙哑。

“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进来……”

极域与十九洲分属两界,甚至都被称为了“阴阳两界”,可见壁垒之坚固,连十九洲与极域开战都只能强行打开昔日九头鸟载鬼而归的东极鬼门,寻常人绝对无法突破壁垒,由彼界进入此界。

那谢不臣与陆香冷尚且只是神鬼不知地通过了鬼门关,不管中间有什么隐秘,也不过只是通过了一座鬼门关而已。

可见愁和曲正风不是!

他们二人顶替了莲照与萧谋的身份,从一开始便不与谢不臣、陆香冷一路,而是与无常族长老孔隐一道从十八层地狱征召鬼兵回来的。

十八层地狱……

第十八层地狱!

因为震骇而过于混乱的脑海中千头万绪闪过,终是在想到这一层时灵光一现!然而心内升起的骇然,却更甚于方才被二人偷袭制服之时!

“弥天镜!是弥天镜!”

他们是经由弥天镜而来!

正正好是第十八层地狱,正正好是整个极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方法!

早在当年阴阳界战时,弥天镜便离奇失窃。

但不管是秦广王,还是他们其余几位阎君,都没有很在意:因为早在上古时候,很久很久以前,弥天镜的开启之法便已经失传。便是化生自极域本身的秦广王都不知晓开启之法,旁人又怎么可能知晓?

所以即便盗走弥天镜,也无大用。

算来算去,也不过就是防备着他们极域重新找到弥天镜的开启之法,借此进犯十九洲罢了。

楚江王此言一出,外人如陆香冷与谢不臣者,自是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的确经由弥天镜而来的见愁与曲正风却是一清二楚。

见愁倒是有些没想到他一下能想到这里。

她看了被压得不能动弹半分的楚江王一眼,淡淡道:“楚江王殿下知道得好像不少啊。”

一线天的气势极为凌厉,在她掌中蕴蓄着一股惊天骇地的力量,又似乎与她整个人融为一体。

莲照的伪装在此刻卸去。

属于见愁本人的真容终于显露了出来,眉间那细细的一线红痕一闪,一线天便随之隐没。

这是见愁自得一线天以来第一次真的用此剑与人交战,虽是偷袭,且也没持续多久,但威力之惊人,实在连她自己都为之震骇。

她收剑时,便向殿中扫了一眼。

局面完全在掌控之中。

无常族长老孔隐为谢不臣制住,此刻只被谢不臣面无表情地踩在地上,再没有先前趾高气昂的架势。

谢不臣到底是入世中期。

昆吾一代天之骄子,于修炼一道上的天赋与身负利器的战力,本就高出孔隐不知凡几,又怎可能真为孔隐捆缚?便是在伤重的情况下,一个打对方十个也不在话下,顷刻间制服孔隐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但能屈能伸也是丈夫。

他当然也算不得什么善类,受辱自然有脾气,其性情看似冷淡,实则剑走偏锋,十分极端。

若非顾及杀孔隐会影响后续计划,只怕他早已利落地踹掉此人脑袋了。

人皇剑在左手,右手却抬了起来一拭唇畔,血迹沾到苍青的袖袍上,触目惊心。他面上却冷漠得可怕,青紫的嘴唇透出一种难得病态的妖异之感。

另一头的陆香冷,也在孔隐被谢不臣制住的瞬间冲破了体内的禁制,灵力流转之下伤势迅速复原。

这时才算松了一口气。

她抬首再看,便看见了见愁与曲正风那一张熟悉的脸,稍稍放心,但念及方才那惊变的一幕,依旧觉得有些心旌摇荡,难以平静。

十九洲上算得鼎鼎有名的四名修士,就在这样一种奇诡而危险的情况下,大摇大摆地站在鬼门关望台驻地这一座巍峨阴森的大殿之上。

除药女陆香冷外——

两位返虚大能,来自崖山和明日星海,几乎都已经站在了十九洲修界的顶峰;一名入世高手,来自昆吾,乃是横虚真人的真传弟子,久负盛名的天才。

都是修界屈指可数的顶尖天骄!

虽是高高在上的第二殿阎君楚江王,可败在他们缜密的算计与周密的配合之下,也实在没什么可冤枉的。

楚江王战力早不如十一甲子前那一场阴阳界战开启的时候,眼下虽不知这几个人到底是有什么打算,但已然看出他们是里应外合,而自己是气数已尽。

不是他太弱,而是人太强。

在连遭偷袭与弥天镜两惊之后,在实力已折损大半毫无反抗之力的痛苦中,他终于在这片刻间得了喘息之机,思考清楚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无力再敌,自保为先。

心念转动间,楚江王决定先出言试探。

他毕竟是仅次于秦广王的第二殿阎君,尽管这是当年宋帝王让的,且如今看来已经有些名不副实,但身为与见愁、曲正风同境界的返虚大能,倒也不会与那些宵小鼠辈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便吓得言语不能、磕头认错。

基本的镇定还是有的。

此刻他便喘了一口气,硬扛着那后土印操纵着的强大压迫力,开口道:“眼下是我心计与手段皆输一筹,败于二位之手,自然无话可说。可本殿一旦陨落,八方城将立刻有感知,阎君死,则阎殿崩!二位来探鬼门关望台,为的必然是关闭望台,如今杀我于战况没有半分益处,更无法关闭望台。我想要保命,愿与二位合作。”

合作?

曲正风就立在他旁边,看这昔日高高在上的阎君匍匐在自己脚下,只想起十一甲子前的腥风血雨来,不由冷笑了一声。

“阎君如今竟这么好说话了。十一甲子前的时候,不还与宋帝王联手、呼风唤雨吗?此刻却为了活命这样低身下气地相求,实在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也不知当年你们同佛门勾结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包羞忍辱……”

嘲讽出乎意料地尖刻。

见愁听着转眸看了曲正风一眼,猜也知道如今八殿阎君大部分都是第一场阴阳界战后所封,或多或少、直接间接,都与曾参与当年界战的曲正风有仇。

所以此刻,她并未插话。

但楚江王就无法与她一般淡然了,听得这一道陌生的声音,他轻而易举便从对方话中分辨出这人是昔年参与过阴阳界战的,竟还知道他同宋帝王交好!

毫不留情的嘲讽,再对比他此刻处境……

当初的高高在上与如今的委曲求全!

楚江王即便是在心里一万遍告诫自己冷静,也无法克制地被激得红了眼,想抬头看清此人是谁,但万钧巨力之下,却是无论如何也抬不起头来!

这感觉就像是被人一脚踩进了泥泞当中,翻不了身!

憋屈和羞辱,让他的理智有些崩裂,便也跟着冷笑了一声:“本殿自是不如当年了,但你等怕也没胆量直接杀我!言合作之事,不过是我保得一命,你等也得偿所愿。否则,杀了我,不仅拿不到关闭鬼门关望台的下弦令玦,还有可能惊动八方城,暴露通过弥天镜潜入极域的秘密,得不偿失。如今大战在即,本殿也不妨告诉你们,八方城在此负责驻守督军之人,不止本殿一个,更有秦广王殿下第一大判官张汤!他今日便要从枉死城来,留给你等考虑的时间不多了。”

张汤的名声,早已经传遍了极域。

自八十年前鼎争后效命于第一秦广王殿下的这一位大判官,心狠手辣的程度,八方城八大阎殿其余判官,无人能出其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