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正风也看向了她。

玄月仙姬便道:“我十九洲虽是弱肉强食,可杀戮之事,终究有伤各家和气,能免则免,况阴阳界战方止,谁也不愿再见战端再起。剑皇陛下既然说要与昆吾申九寒道友对质,我等虽不知真假,也不知原委,但何妨请申道友出面一见?他闭关六百余年了,逢此大劫,合该为昆吾出一份力才是,想来他也不会推拒。若剑皇陛下言而有信,今日之事便该有个终了;若剑皇陛下言而无信,我等再行诛灭,才是名正言顺,无愧道心。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这……”

几位大能修士相互望了一眼,除章远岱这直脑袋,实则都是个顶个的人精,哪里想不通玄月仙姬说的这道理?

谁也不想再杀戮了,阴阳界战已让各大宗门元气大伤。

只是他们不似玄月仙姬,来自北域,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他们都是有所顾忌的。

没有谁先行表态。

曲正风见状便嗤笑了一声。

场中便起一声悠长的叹息:“阿弥陀佛!十一甲子前那一场界战,我禅宗也有不察之过,而崖山千修陨落,亦令人有颇多不解之处。当年佛门分裂北迁,无暇过问,如今诸事已了,念及当年,愧疚万分,终不能释怀。只问崖山昆吾因此生出龃龉,这一位申九寒申道友更是自此闭关不见影踪。剑皇陛下虽杀昆吾千修,但一尘斗胆,敢请横虚真人,请申道友出来,还当年之事一个公道……”

众人转头看去,无不震惊。

说话的不是旁人,竟然是鲜少插手俗事的西海禅宗!

一尘和尚、无垢方丈、雪浪禅师三位列在佛门诸修前方,面上皆有几分沉重之色,言语中已是清晰地表达出禅宗的立场了。

这一下,场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谁也不懂这到底什么情况。

明明曲正风已经叛出崖山,扶道山人与崖山却还要出言相互,这般不辨黑白;玄月仙姬一口一个“剑皇陛下”,话说得也是实在客气;西海禅宗就更离奇了,这一回的事情怎么就跟你们一群秃驴扯上了关系?

只是再细细议论一番,又都觉出几分离奇。

光从场上这些个大能修士的态度上,似乎都能窥见些许难以言说的幽微隐秘。

顿时有些细碎的怀疑内中有隐情的言语,便在各处响起。

昆吾诸修听后面色都难看起来。

更有长老抬手指着曲正风的鼻子,厉声喝问:“谁不知道申师弟闭的是死关,已六百多年不曾出关,岂是你一介邪魔外道想见就见?!”

“是吗?”

曲正风真没将这长老放在眼中,反正昆吾上上下下都被他屠得差不多了,这一刻只弯起了自己的唇角,望着横虚真人,一字一句地质问。

“六百多年的死关,真人,当真是如此吗?”

横虚真人修为损耗严重,但身为这昆吾首座的敏锐与智谋却还在,只需看曲正风这沉静震惊的神情,再听这隐隐藏着几分深意的话,心底便已是一沉,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了。

他双目冷然,没有答话。

曲正风却冷笑,声音陡然拔高:“昆吾生死存亡之际,不见他出,真人往日通情达理,如今却不肯交出!到底是因为不肯交,还是根本交不出来呢?”

“砰!”

话音落时,他抬手向虚空里一伸,竟然抓出了一物掷在云海之上!

云气被打得飞开。

那物滚了一圈停下。

众人定睛一看,赫然是一具干尸!

早不知死了多少年了,内里肌肉已然干朽,也不大能看出面貌,只能见是名男修,身上一件昆吾道袍,一柄落满灰尘的深紫长剑插在其胸膛之上!

大多数人都不识得,但昆吾有几位长老却是立时惊呼出声:“轩辕剑!”

横虚慢慢地闭上了眼。

曲正风俯视着他,负手而立,只带着几分嘲讽地叹惋:“可怜申九寒天赋卓绝、修为虽高,也得师尊喜爱,可智不如人,到底是个蠢货,被真人玩弄股掌之间,不仅没得着这昆吾首座之位,连小命都丢了!真人这十一甲子来,高坐诸天大殿之上,尊为昆吾领袖、正道巨擘,竟未感到有半分的心虚害怕吗?”

第541章 大白于天下

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曲正风此言一出,真是震晕了在场所有人,就连昆吾自己的修士都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这话从哪里说起。

但也有人已心生疑虑。

轩辕剑啊!

此剑乃是昆吾名剑,正是曲正风要找的申九寒所持。而这干尸乍一眼看不出身份,但旧日曾与申九寒有过接触的修士,只消探出灵识一查,便能清楚地辨认出这具尸首便是申九寒本人!

原说是自上一次阴阳界战后便闭关不出,如今竟然死了?

而且看这模样,死的时间绝对不短了。

可似这样厉害的修士,门中都存有命牌,若他早就死了,缘何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消息?

而且……

插在他胸口的,可是他自己所用的轩辕剑啊!

昆吾修士如何作想,尚不得知,但其他门派中人已是生出了万般的疑惑,更不用说方才曲正风那一番话里的意思,实在让人忍不住思考,这件事与横虚真人到底有什么关系。

莫非……

真是他杀的?

几位昆吾真传弟子,先前眼见岳河殒命于曲正风剑下,恨不能将其杀之,眼下亦根本不相信曲正风说的话。

赵卓冷声叱问:“剑皇陛下说要公道,便是这般不明不白丢出一具死尸,便要来诬赖我师尊,含血喷人吗?!”

曲正风看他一眼,却不搭理,只打量横虚真人神情。

场中的议论声,不知为何忽然小了下去。

谢不臣当然也跟随诸位师兄回来了。只是他站在几位师兄身旁,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话,就这么冷眼看着。

在听见赵卓说那“诬赖”两字时,他清隽的眉便微不可察地一挑。

心里面,并无多少惊讶。

对旁人来说,此事是一场迷局,怎么也看不透,可待在昆吾这些年,他早猜了个七七八八了。

闭关闭了六百多年这种话,也就从横虚真人口中说出来没人怀疑了,尤其还是在那闭关之人修为无所进的情况下。

除非他这六百年修为没有寸进。

但不管进不进,都实在值得玩味。

若这一位“申师叔”道心坚定,六百年闭关修为也高飞涨;他若修为无所进,则必然是困于心魔,好端端的,又怎么会出现心魔呢?

往日旁人或许下意识地相信横虚真人,可眼下这一具尸体都已经躺在众人眼前了,再往前想那么一些,便觉得疑点重重了。

几位大能对望了一眼,皆走上前去查看。

片刻后,玄月仙姬便将那轩辕剑捧了起来,道:“此人确是申道友,此剑也确系轩辕剑,可……”

秀美的面容上出现了带着几分犹豫的疑惑。

剩下的话她没说,却也是望向了横虚真人。

曲正风既是为着申九寒而来,自然是才到昆吾便直取后山闭关之所,破阵法入洞府后,果然没见着申九寒,只见着了他的尸体。

于是旧日一切猜测都在此刻对上了。

此时此刻,才将这尸首抛出,便是要将横虚这一张虚伪的面皮彻底撕开!

他都根本不向旁人解释,只依旧问横虚道:“真人,你昆吾声称申九寒是闭关,可他怎么就死了呢?且这身上就一处伤口,还是为你昆吾至尊之利器轩辕剑所杀,而凶手杀人之后竟也未曾取走此剑。要知道,他当年在世之时,无论天赋还是风头,可都要压过真人一头。您说,到底是谁有这个本事,悄无声息杀了他,竟还能不被昆吾、不被真人您察觉呢?”

“……”

横虚真人垂在袖袍中的手掌,已然握紧。

他并未有半分退让,或者心虚,只是抬眸,平静地注视着曲正风,眼底却似思索酝酿着什么。

但旁边的昆吾长老却忍不住了,听不得曲正风如此意有所指的“污蔑”,气得涨红了脸,大声责斥道:“你是怀疑真人杀了申师弟吗?当真是笑话!当年阴阳界战,昆吾、崖山与佛门通力合作,可在我昆吾赶往黄泉的半道上竟然遭遇极域鬼修的伏击!那一回的作战计划连佛门都不知道,只知道是要去黄泉会合,而我昆吾的行进路线也只有崖山得知,怎会遇伏?我等尚未怀疑你崖山有鬼,还派申师弟先去通传你等,岂料崖山出言不逊,还与申师弟起了争执,如今申师弟惨死,尸首却从你处出,分明是你曲正风心怀不轨,竟还要构陷我昆吾首座?!”

“构陷?”

横虚哪里需要人构陷呢。

曲正风听得对方一番颠倒黑白的言语,更听对方字字句句提及崖山,竟没生气,反倒笑了出来。

对方见他笑,只当他浑然没将自己看在眼底,动了真怒,便要动手。

可那手掌才一抬,旁边一道碧光已然打了过来!

“砰!”

重重的一声,这一位长老竟被这碧绿光芒打得狠狠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众人顿时骇然。

但谁都看得清楚,这一道攻击并不从对面而来,而是从在旁边站立已久的扶道山人手中来!

苍翠的九节竹上光芒未散,透射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扶道山人的脸上没有表情,脏兮兮的道袍在云海的云气里飘摆。

昆吾这位长老简直又惊又惧更十分不解:“扶道长老这是何意?难道是要包庇这恶徒吗?!”

“轮得到你来说话?”

扶道山人的声音并不见多少怒意,甚至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寡淡,他只看了那长老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横虚真人看向了他。

他亦平淡地回视,只道:“真是我老糊涂了,竟不知当年昆吾是这般看我崖山。好,好得很。”

当年黄泉一役,崖山千修陨落。

佛门因密宗变乱,未能及时赶到;昆吾则自称道中遇袭,诛灭对手后才匆匆赶来,然而那时崖山已不剩下几个活人了。

申九寒在来报信之时与崖山大打出手,至今没个交代。

他们本以为此事无论如何该是昆吾对崖山心怀愧疚,未料想他们道中遇伏,第一个怀疑的竟是崖山!

若非今日说破,还当真不知!

那昆吾长老这一下才知道自己是说错了话,但说出去的话再要收回也难了,更有扶道山人这一句呵责在前,他哪里还敢再多嘴什么?

倒是曲正风抚掌而笑。

他在横虚真人目光注视之中,依旧泰然自若,只道:“可算是解答了曲某多年的疑惑了!真人不愧是昆吾当年极智之人,这般算计,实在叫人不得不服!”

聪明人且知道些许内情的人,不需提点,已隐隐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

但也有人不明白。

比如章远岱。

他现在简直是一头雾水,只觉得听谁说话都像是在听哑谜,十分不耐烦:“一个个的都在说些什么?一会儿这一会儿那的,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了?这申九寒道友死了固然可惜,可死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平白无故又说是真人杀的……真人,真人您说句话呀?”

他话说一半,想起了横虚真人,忙转头去问。

但横虚真人一语不发。

只有那一张已经枯槁的脸上,阴沉灰败,透出一股将至尽头的死寂暮气。

昔日谁不见他仙风道骨?

如今这般模样,却着实让人心惊。

可曲正风见了,心头却是快意至极,只笑回章远岱:“真人怎么敢回答你呢?毕竟杀害同门,即便在这一点也不干净的昆吾,都算得上是大罪!他若承认了,又怎么能继续坐这昆吾首座之位,继续享受这天下正道的敬仰?”

周遭一片静寂。

谁也不敢动手,谁也不敢说话。

唯有曲正风,用那嘲讽至极的口吻,道出了旧日桩桩件件!

“让曲某猜一猜好了。”

“十一甲子前,你昆吾本依约赶赴黄泉,但半道遇袭。而你昆吾的行进路线,只有崖山知道。于是自然怀疑崖山,也许便有某个人在这时说了什么。这本不足为奇,毕竟你昆吾这般怀疑,实无大错。”

“但偏偏,你们却派了申九寒前来通传。”

“谁不知道,这一位是申师叔性情骄矜,自负天赋绝伦,又得师尊喜爱,更持昆吾至尊之轩辕剑,从来没什么容人之量?”

“而横虚真人彼时虽未成为首座,却是老成持重,思虑周全。”

“在彼时双方都难信任甚至相互怀疑的情况下,若按常理,自该派遣与崖山修士交厚且更沉稳的人来,可偏偏派来的人是申九寒……”

“你昆吾当时竟无人提出异议吗?”

话到这里,已有几位昆吾长老,惊疑不定地看向了横虚真人。

无需言语,这目光已说明了很多。

云海之上所有修士都觉得心底发寒,头皮发麻,只悄悄打量横虚真人神情。

横虚真人却终于笑了出来:“所以,你竟时怀疑,当年是我故意派了申师弟前去报信,让他偷袭于你?”

“自然不会。真人老谋深算,心机深沉,怎会用这种蠢办法?”

曲正风冷笑着,杀意已涌了满眼。

“你对你这一位师弟的秉性,实在太了解了,自负且倨傲。在昆吾都怀疑崖山的情况下,申九寒自对崖山藏着几分敌意,纵使并不明显,可在其性情之下,若与人一言不合,必定爆发争端!你根本不需唆使他,只需让他出现在崖山众修面前,便足以令其犯错!更何况你昆吾驰援既晚,崖山亦必定心有怨气,两相交涉之下岂有善言?!”

诸位大能往日也是见过昆吾这一位申九寒的,细细想来,确如曲正风所言,性情有些倨傲,但大多数时候并不碍事。

只是……

若真将其放在彼情彼境之下……

众人相互望了一眼,都没插话。

曲正风嘲弄的神情,这时已变作了全然的冰冷。

旧日的仇恨尽数浮出,让他一双眼都变作骇人的暗红!

就这么盯着横虚,仿佛随时择人而噬的猛兽!

“十九洲皆知,轩辕剑才是昆吾至器,可这一柄剑,清虚道人并未传给你,而是传给了你师弟申九寒!”

“他天赋比你高,也更得你师尊喜欢。”

“昆吾首座之位,本是悬而未决。”

“但在阴阳界战后,清虚道人伤重陨落,申九寒亦因在向崖山通报之时犯下大错,以闭关来逃脱崖山质问!你横虚这昆吾首座之位,便是实至名归,谁也无法取代,更无法质疑!”

“从头到尾,不过都是一己私心!”

“既设计了申九寒犯错,消去这师弟对你地位的威胁,又稳稳地坐上了昆吾首座之位,成这天下正道说一不二的领袖,更借此削弱了崖山的力量,让你昆吾在这十一甲子的时间里成为了毫无疑问的中域第一!”

“真真是美名传扬,谁不敬佩!”

凌厉的言语,在这云海之上回荡,震动着所有人的心绪,可说到这里,已透出几分难言的怆然!

扶道山人听着,已闭上了眼。

握住九节竹的手掌,轻轻颤抖。

而曲正风说着,却是惨笑出声,那一声声质问犹如从天顶上传来,撞得人心惊胆寒!

“可是真人——”

“崖山何辜?那陨落的千修何辜?!”

“你为一己之私,机关算尽,可你却没有料到当时佛门亦出了变故,两方驰援尽皆不及,竟令崖山为极域鬼修所围,上千修士惨死黄泉之畔!”

“六百六十年了!”

“每每崖山主持小会时,你从索道上经过,看见河滩上那千修荒冢,不觉自己心中有愧,该以死谢罪吗?!”

“以死谢罪”四个字,说得阴沉而残酷。

绝不是什么戏言!

曲正风今日屠戮昆吾,杀灭昆吾半数修士,其中甚至有许多才从战场之上归来的精锐,分明不会轻而易举就善罢甘休!

从他开口要申九寒出面对质开始,接下来的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横虚真人道袍上的鲜血未干,只问他道:“今日这一番话,你在心里憋了很久吧?四百年困于元婴,修为一无所进,便是心中有恨未消。今日虽然叛出,倒替崖山上门来讨公道。到底是我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个你,倒叫你这妖魔,杀上昆吾,做下这不恕之罪,杀孽万般!”

“好一个‘不恕之罪,杀孽万般’!”

曲正风闻言已是大笑,心底悲哀震怒之余,竟是半点惊讶都没有。横虚真人若会轻易承认,轻易便觉得愧疚,当年也就做不出这等阴谋算计之事了!

只是心头一腔怒恨,如何能平?!

“听真人这意思,倒是我曲正风罪孽深重,难逃一死了?可今日当着这天下昭昭正道、众目睽睽,你横虚也敢否认自己旧日所为之种种恶行吗?!”

横虚真人的目光已是极冷,从头到尾情绪都未有过明显的波动,话音出口更是一片漠然:“申师弟之事乃我昆吾内务,不劳外人插手;当年半道遇袭未及增援崖山也是事实,半分不假。世事弄人,谁也无法料到佛门密宗作乱,坏了计划。我昆吾绝无借机戕害崖山众修性命之诡诈计谋!我横虚自接掌昆吾以来,正道直行,自问更未有对不起这天下正道、对不起昆吾之事,无愧天地!”

云海之上,又是一阵耸动。

显然先前曲正风之言似乎不像作伪,可横虚真人历年来的种种也是众人看在眼中,除却先前在八方城毫无预兆向那蜉蝣大妖傅朝生下手之外,的确没有什么可诟病之处。

更何况那大妖确系妖邪,还与那神祇有些牵扯……

众人实在不知事情真相到底如何。

可扶道山人在听见这一番话时,终是看向横虚,眼底已尽是恍惚之色。

曲正风更似听见了什么荒谬的笑话。

他简直不敢相信到了这时候,横虚竟还能满口胡言:“你横虚也只敢说自己无愧于昆吾了!正道直行,无愧于心!亏你也说得出口,真是连自己做过多少伤天害理之事都忘了!你既敢开这口,那曲某也不妨请真人与真人座下得意高徒,一块儿来认认!”

“啪!”

竟是一块不大的木牌被扔了下来,落在众人前方!

看着像极了一块简陋的墓碑。

而那墓碑上所写,赫然是——

吾妻谢氏见愁之墓!

“谢氏见愁?”

“见愁?”

“是崖山那个见愁吗?”

“谢氏???”

“这字迹怎生透着几分熟悉?”

“这……”

“不会吧?!!”

……

若说先前所有事情尚且还不明晰,众人皆是心有猜测但不敢下断言,那此刻曲正风所抛出的这一块木牌,却是瞬间点燃了所有的议论。

毕竟“见愁”二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而且曲正风话中点明了“真人座下高徒”,那十三位真传弟子中可只有一个姓谢!

横虚真人的眼皮顿时抖了一下,瞳孔剧缩!

便是一旁不显不山不露水的谢不臣,见了那已在岁月里显出几分陈旧的墓碑与碑上所写之字,亦不由怔忡了片刻。

他从未想过,还有重见此碑的一日……

“怎么,都不认得吗?”

曲正风眼底凶戾之气渐渐凝结,只想起自己在战中寻机离开极域到人间孤岛寻见那山间坟冢、看见这半埋土中的墓碑时,是何等的讽刺!

“无妨,无妨……”

他说着,一抖袖袍。

宽大的织金袖袍内,一缕深黑的烟气冒出,迅速凝成了人形。

竟是位翩翩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