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耳倾听,声音虽小,但离得近,倒也听的真切。

吴三桂道:“王公子,在下是为你着想。皇上虽万分器重王公公,但若激怒了田国丈,他上奏一本,终究对王公公不利。即使皇上不怪罪,王公子也会遭王公公一顿斥责。这不是平白受气么?倒不如……”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后来只见双唇微启,说些什么,则全然不知了。

泼皮听着听着是笑逐颜开,倒拍起吴三桂的胳膊:“吴兄,多亏你提点。哎呀,真不知如何谢你才是。”

吴三桂不苟言笑,谦让道:“王兄客气了。在下还有要事,就此告辞。”两人行了礼,泼皮带人自进去了。

吴三桂一跃上马,正待转身,终于回头看了我一眼,抱了个拳:“田小姐,吴某有要事,不能亲自送你回府,还请多多包涵。”

我心中一阵荡漾,进京第一天就见到了他,这已让我宽慰不已。慌忙行了个万福,目送他领兵远去。

“小姐,我送你回去吧。”那军爷断了我的遥想,我心不在焉地点头答应。

那军爷倒是热心,牵了马到跟前,伸手便要扶我上去。

看着那么骠悍的战马,我倒有些害怕了,不敢爬上去。

那军爷会心一笑,一把把我抱起,纵身一跃,已安安稳稳骑在马背上了。马儿一阵长嘶,还高抬前脚,站立起来。

我差点没叫出声,双手环了他的脖子,好容易等马平息下来,我才惊魂始定。

“小姐,你这样,几时能回?”

我一看,才发觉自己确实有些失仪了,忙羞赧地把自己的手拿开。他顿觉好笑,露出一排齐整的牙齿,给了个灿烂的笑容,放我坐好。问道:“小姐,去田府走哪边?”

“啊?”这下我更傻了。怎么去田府,我如何知晓?于是,垂下头,支支吾吾道:“我不大清楚……我是第一次进京城,还没去过田府……”

“田国丈不是你父亲吗?”

“他是我义父,我本是苏州人氏。”

“这么说,小姐不姓田咯?”

“我叫陈圆圆。”

“圆圆?好名字啊!我叫祖泽治。”

“您姓祖?”我脑筋一转,“那征辽前锋将军祖大将军可是你亲戚?”

“是家父。”他倒声音低沉了。

“哦。”我不再说话。不知他爸祖大寿还有多久投降清军,我还是少提为妙。

祖泽治带着我一路问,骑着马悠悠前行。倒好像他没有急事似的。

走了一会儿,迎面看到那两个田家家仆气喘吁吁向我跑来,后面跟着田家的马车。

他二人见到我,大喜过望,拼了命叫“小姐”。冲后面的马车大喊“老爷,老爷,小姐在前面。”里面坐的自然是田国丈,他定是才回府,就得到消息,也来不及换顶轿子,就乘这马车过来了。

祖泽治将我抱下马时,田国丈已然不顾年迈,从马车上踉跄跳下,冲到我面前,紧拉我的双臂,“好圆圆,你没事吧。”

看他那紧张的模样,我心中不禁有些感动,真希望他是紧张一个女儿,而不是一件货物。

我笑了笑,道:“是吴三桂将军和这位祖将军救了我。”

田国丈赶忙向祖泽治长揖道谢,强邀他去田府。祖泽治则再三推辞,说自己还要去兵部。田国丈便问他和吴三桂在京城待几日,又说要登门拜访,一些客套的话,云云。

如此客套了会,祖泽治不敢再拖沓,便抱拳告辞。他骑马行了几步,又返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顿了片刻,大声道:“陈小姐,后会有期!”便又向田国丈道个别,这才纵马飞驰而去。

田国丈见他走远,对我笑道:“圆圆,只怕又有个人忘不了你了。”

我怔了怔,脸有些烫。心中不由想到吴三桂,这么快就见到他,真是意外,只不知他是怎么看我的。

听祖泽治说他要待上一两日,我试探问起:“您看,我是否该登门去谢谢吴将军?”

田国丈点头道:“老夫正有此意,吴三桂深得皇恩,众大臣更是吹捧得紧。老夫正愁如何结交呢。这下可好……圆圆,你就不需去了。我一人去就可。”

我心说这怎么行。忙找起借口:“还是让圆圆陪您去吧。一来,本来就是道谢,我若不去,在礼数上岂不是缺了些。二来,东厂耳目众多,您若不带上圆圆,掩人耳目,万一被人说成是拉帮结派,结党营私,皇上追究下来,岂不冤枉?”

田国丈脸上现出难得的一丝惊讶,许久叹道:“好一个陈圆圆那!”

卷二 暮都浮华 第三章 又生风波

田府是比较豪华的府邸,比起南京我去过的吴梅村府,自是气派得多。

江南的园林多以水为中心,田府则不同,整个园子除了中部的来凤厅前有一池,基本无水。

那来凤厅想来是隐喻着田妃的身份,修得自然是最华丽的,颇要显示皇室风范。厅前左右两侧是蜿蜒玉廊,约有五十几米长,端头还有两亭:一曰栖霞,一曰飞舞,各有对联。雕梁画柱,做工不凡。廊后一路有假山衬背景。

中间的水池,全由白玉围砌,中间水中还有一雕塑,竟是只盘旋逡巡、意欲展翅的凤凰。远远看去,还真是活脱脱一只白凤凰从水面冲出,就要腾空飞舞!我心说,四周若加点喷泉,这效果就更佳了。

田国丈将我安置在东南面的一个小庭院中,待他命人把一切布置好,东西也安放的差不多了,便对我道:“圆圆,你好好梳洗打扮,换上新衣裳,过会儿,我就带你进宫。”

“进宫?这么快?”我傻了眼,“不是还要去拜访吴将军吗?”

田国丈笑笑,道:“就算去拜访也得等到晚上,或者明日啊,贵妃娘娘在宫里可等着见你那。”

我忐忑不安地在大木桶里泡完花瓣澡,一层层穿好田国丈为我准备的新衣。一件月白色窄袖小袄,外罩一件粉色镶边长褂,下面是一条天蓝色碎花绵裙。质地和花纹都不同于秦淮。自是大家闺秀的服饰。

田国丈新拨了两个丫头过来,一个叫水芯,一个叫铅华,名字富有诗意,人也都小巧玲珑。两双巧手帮我盘梳发髻,难度极高。挽好后,衬着我的衣服,只在偏鬓上别了朵小花,再簪上一只玉簪,别无其他。朴素清丽,甚合我胃口。

装扮好后,已穿上朝服的田国丈携了我出门,各坐上了八抬大轿,往宫门走去。

田妃住的储秀宫,我原本是参观过的。只是此时的景致摆设和那时是大不相同的。不免有些“物事全非”的伤感。

我和田国丈立在门外,田国丈拱手弯腰对里面道:“臣田弘遇求见贵妃娘娘。”

少时,一个太监打起门上大红帘子,走出来躬身相请:“国丈大人请进。”

我便跟着田国丈弯腰躬身进屋。他把头低着,我也只好跟着照做,心中暗暗叫苦,完了,等下膝盖要受苦了。

进到屋里,我只用余光扫了下,隐隐瞥见左边屋内炕上坐着一人。

果然,从里面又走出个宫女,打起纱帘,引我们进去。

田国丈就要行礼,只听炕上人发话:“父亲免礼。”声音轻慢无力,略带沙哑,相信此人就是田妃。

我忙做作地跪下,口呼:“民女拜见贵妃娘娘,愿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田妃道:“起来吧,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我依言抬头,但见她穿着大红色绣花袄子,腿上搭着一锦缎小棉被,手中拿着手炉,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我不大敢看她的眼睛,却也觉得她是彩绣辉煌,不愧是“神妃仙子”。只是脸上现出的病容,使她略微显了些年纪。

田妃缓缓点点头,脸上露出微微笑容:“倒是个可人儿。这样的样貌与后宫的嫔妃们比,还真是有些与众不同,新鲜。看来,江南确实是个养育人的地方。”

我心中暗吁了一口气:原来我总对自己的样貌没有信心,谁让陈圆圆是秦淮八艳中最美貌的?莫说陈圆圆,见到卞赛、董小宛,柳如是她们,个个都让我惊艳。谁料到,冒辟疆也会为我舍弃董小宛,那些江南才子佳人也对我夸赞起来,起先我还当是客套。哪晓得到了皇宫,在这汇集了中国美女的地方,居然还有人称赞,这不由得让我感叹,莫非古人的欣赏水平跟我的有些差距?如此一想,倒也心安理得,高兴起来。

田国丈听闻,得意洋洋地往旁边椅子上顺势坐了,笑道:“她可不止是相貌出众,才艺也是卓绝非凡。最重要的是,她眼光敏锐,见解独到,实在是人间难得的才女啊。”

我听得虽是心花怒放,也不由脸红起来,田国丈把牛也吹到天上去了吧。

田妃听了,很是满意,道:“父亲做事,女儿向来放心。”转而对我和蔼一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叫陈圆圆。”

“什么?”田妃惊道,“你真叫陈圆圆?”

“嗯。”我虽然不知有什么不妥,但心里却有些虚了。

田妃脸色凝重,“这江南有几个陈圆圆?”

这下连田国丈都不明就里,开口道:“娘娘,此话何意啊?陈圆圆就是陈圆圆,还有几个不成?”

田妃正色道:“父亲,你有所不知。前两日,周奎也从苏州带回来一个女子,名字恰恰也叫陈圆圆。我听说,皇后打算安排她做什么乐班教习,等到皇上哪日有闲情逸致,不忙国事了,就让她跳支舞什么的,自然就把她给献上了……”

我一听,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心下乱作一团。那个陈圆圆,多半就是我原来的小姐,真正的陈圆圆!怪不得野史上,有的写是田弘遇掠夺陈圆圆进京,有的说是皇后的父亲周奎抢走的。这下明白了,两个人都有份!

只是,陈圆圆只有一个,究竟哪个才是真的?我心虚起来,更担心起来。一直以来,我都天不怕,地不怕,是因为我想即便我是陈圆圆,也不可能有什么生命危险。但如今不同了,万一我不是陈圆圆了,那我的小命不知还保不保得住,我的下场还真有些不敢想了。

此时的我根本没心情在意“陈圆圆”这个红颜祸水的污名,小命要紧哪。便慌忙跪下:“民女是如假包换的陈圆圆。多半是有人冒充民女,还望娘娘明鉴。”

田国丈也道:“老夫亲自召来的秦淮八艳,岂能有假?不知道他们那边找了个什么样的角色,老夫倒要看看好戏。”

田妃忙道:“女儿岂有怀疑父亲的道理?女儿只是问问,顺带好奇那个假的陈圆圆罢了。圆圆,你也不要多心。起来吧。”

我道了谢,站了起来。其实懊恼透顶。到底是谁看谁的好戏,还真不知道呢。

卷二 暮都浮华 第四章 真假圆圆(上)

田国丈只和田妃说了会话,不敢久留,便带我先回府。

我忍不住试探道:“义父,假若皇后先把那个假陈圆圆献上去,我是不是就得改个名?”

田国丈哼了一声,道:“岂有这么便宜的事,老夫要想个法子揭穿她,要知道冒名顶替可是欺君大罪。”

我心虚到了极点,硬撑着道:“不是吧?圆圆只不过是一介歌女,这名字就算别人用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哪谈得上什么欺君啊?”

“圆圆,你看轻自己了。在江南谁不知晓你的名字?在这京城之中,虽说皇上不曾听过,下边的那些王公贵族,听过的怕也不少。况且老夫只是借题发挥罢了。……圆圆,我怎么觉得你有些不对劲哪!”田国丈斜眼瞄我。

我慌忙掩饰道:“没有,没有,只是圆圆不知道,该如何证明谁真谁假?总不至于到南京找些证人回来吧?圆圆本是歌女,进宫被人揭发,自是会贻人口实,这样,义父又如何向皇上参奏一本?弄不好,还被周奎反咬一口,岂不是得不偿失?”

田国丈连连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依你的意思,该如何应对?”

我灵机一动,道:“只要让圆圆先一步见到皇上,让那个假的陈圆圆知难而退,不就行了。这样虽然不能参周奎一本,但也打击了他啊。”

田国丈又捋起胡须:“话虽如此,但如何让他们知难而退?他们已经把假的陈圆圆安于宫中,这已然比我们快了一步了。”

一时之间,空荡荡的大厅中,沉寂如水。

忽然,田国丈一拍大腿,笑道:“有了,只要让周奎那老匹夫看看你的才貌,谅他也不敢把假的陈圆圆献给皇上!老夫即刻修书一封给周奎,邀他过府一叙。”

“什么?”我不禁有些怕了。周奎见到我,怕会更加嚣张,那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怎么了?圆圆,你该不会也有些害怕了吧?”田国丈的眼神犀利如剑,在我看来,那把剑随时都要刺向我。

我只得硬着头皮,道:“当然不是。”

田国丈点点头,缓缓道:“那就好。”话语中,似含有无限深意。

傍晚时分,田府上上下下开始忙碌起来。家丁和婢女们从大门一直打扫、布置到来凤厅。还将来凤厅中的摆设布局全部改变了。又是张灯,又是结彩,更在厅中左右两边各摆上了两排八仙桌,桌下整整齐齐放着细丝覆着的坐墩。我一看,少说也可以坐六、七十个人吧。这田弘遇搞什么鬼,不是只请周奎吗,怎么还要大宴宾客了?

我急忙询问,谁料田国丈的回答更可怖:“是啊,不仅如此,我还暗示周奎把那个假的陈圆圆带来。不一比高下,怎么分辨优劣?圆圆,你不如去准备一下吧。”

我万万没料到,田国丈不给我留一条后路,与其说他是要让周奎出丑,不如说他是在试探我,或者说他是要比较一下两个陈圆圆。如果我更优秀,一来已经在人群中造出了一定的声势,也让周奎放弃那个陈圆圆;如果我落败了,他就不会贸贸然送我进宫,对他而言,也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对于我来说,却是一个天大的挑战。我了解陈圆圆,她的美真的是倾国倾城,她的声音更是优美动听,这样一个天仙般的柔弱女子,哪个男人会不怦然心动?不用比,我已然是必败无疑。然而,我又不能败,若让田国丈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不来台,又让他的计划功亏一篑,我的小命真的难保。

绝路之下,我只有强撑着想应对的法子。

对于我来说,劣势有二:一是相貌;二是歌舞曲艺。不过,这恐怕就是比赛的项目了。陈圆圆最擅长的是弋阳腔,如果不出意外,她是一定要唱这段的。这种戏曲,我可不会,得想个新东西才行。

我耐下心来,细细一想,其实我还是有些优势。就算没有天时,也有地利。在我的地头上,总归是有些好处的。

第一,服装和道具是绝对的优势,还有两个巧手丫鬟帮衬装扮。俗话说,“人靠衣妆马靠鞍”,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二,田国丈有一支乐队,强大的伴奏阵容兴许也能发挥不少作用。

如此,给自己打打气,盘算起晚上的“技艺大比拼”了。

就算我再不情愿,夜晚还是很快的来临了。

宾客们纷沓而至,田国丈迎接的是不亦乐乎。不到半个小时,整个大厅了里已坐得差不多了。仆人们开始往桌上各摆了攒心盒子,里面堆着各色糕点,然后又端上几碟鲜艳的小菜,还有琳琅水果,再给每位宾客面前放了酒杯和茶碗。

田国丈高高兴兴地和各位宾客说了会话,不一会儿,前面的小厮跑进来道:“宁远吴将军到!”

田国丈听闻,立马撇下其他的宾客,三步并做两步,往门外迎去。

吴三桂已经和祖泽治走了进来。只见他穿了一件黑色绸缎长袍,晚上微风拂来,越发显得飘逸,甚至有些像天上闪烁的星星,摸不着。祖泽治紧随其后,也换了便装,一副乐呵呵的样子。

田国丈忙上前客套,其余宾客,也跟什么似的,通通站了出来,拱手要和吴三桂搭讪。其地位看来还真不是吹出来的。

——我躲在一旁,虽然心中似抱了个兔子,可还是忍不住要先探探虚实。我早该料到,田国丈会把吴三桂叫来巴结一下,只是,今晚的“表演”,吴三桂会看上我吗?还是另外一个陈圆圆呢?

我忽然想起吴梅村那首《圆圆曲》:夺归永巷闭良家,教就新声倾坐客。坐客飞觞红日暮,一曲哀弦向谁诉。白皙通侯最少年,拣取花枝屡回顾。

这一段写得就是陈圆圆被国戚夺至府中,在一群坐客之中表演歌舞,而那白皙通侯就是吴三桂,两人一见钟情。

相见初经田窦家,侯门歌舞出如花。

莫非,讲得就是今日?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圆圆曲》中这一段,居然是由两个陈圆圆谱写的。

田国丈将吴三桂二人引入厅中主客位,待二人坐好,田国丈朗声道:“今日,请列位来,一是,老夫新收了义女,让诸位作个见证,热闹热闹;二是,老夫要好好感谢吴将军,以及这位祖将军,报谢他们仗义救我义女之恩啊!”说着,就要行礼。

吴三桂忙上前搀住他,道:“国丈大人多礼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我们这些习武之人该做的。这可让我受不起。”

宾客便开始议论起来,打听着吴三桂如何救了我。田国丈一一道来。

便有人问起:“国丈大人收了什么样的义女啊?值得您这样看重,肯定是天下无双的吧?”

田国丈微笑道:“是老夫去江南时,碰上的乖巧人儿,老夫一见到他,就打心眼里觉得她是个不错的闺女,贵妃娘娘承皇恩甚重,老夫也要找个贴心的闺女养老啊。”

底下皆点头称是。

正说着,小厮报来:“嘉定伯周大人来了。”

下面一片哗然。谁都知晓田弘遇和周奎是死对头,他们的女儿也是死对头。怎么田弘遇倒把他叫来了。田弘遇哼了哼,便要出去迎接。我心知他定是对周奎的迟到不满,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

周奎走了进来,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他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由个女子扶着。我惴惴地定睛一看,那女子果然就是陈圆圆!但见她略施粉黛,恰如一枝梨花春带雨,含情无数。心中不由地叹了叹。

卷二 暮都浮华 第四章 真假圆圆(中)

周奎进到厅里,众宾客也都起来拱拱手,随即都或多或少发出一些惊叹。我知道他们都看到了他身后的陈圆圆,他们都不约而同为她的美所折服了。

这是我意料之中的,我看了看吴三桂,谁知他只和周奎打了声招呼,便坐下了,也不去看陈圆圆;祖泽治则左顾右盼,找着什么。

我再看田国丈,他显然也为陈圆圆的美震撼了一下,或许可以说,他万没料到这个“假圆圆”有这样的花容月貌,料想他对我也不得不怀疑了。

——这一仗,算是周奎赢。

周奎也被安置在上座,和吴三桂一席。陈圆圆轻盈地转到他的身后,扶他坐下,帮他拿着拐杖。

一些人终于忍不住调侃道:“周老大人这把年纪了,还把个天仙一样的姑娘带在身边,真正是惹人嫉恨啊。”

周奎自然很得意,人老心到不糊涂,拉了拉陈圆圆的手道:“这可是老夫花千金寻来的。京城哪有这样的可人儿?你们可晓得,留都有秦淮八艳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