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忍着心中的怨气,对他咬牙切齿地笑道:“多铎王爷想得太偏了。让皇太极相信日本发兵并非难事。首先是要二位世子和朝鲜国内商榷好,由朝鲜国派人前来报讯,说是日本国有异动;其次,就是要靠多铎王爷了,倘若皇太极找人前往探听消息,多铎王爷想办法让那人误传军情,这样,皇太极焉能不信?当然,最好还是朝鲜能和日本国有小小的争端,这样把小冲突说成大干戈,想必也不是件难事。”

我不想让多铎有插嘴的机会,又对朝鲜国王子道:“二位王子,贵国与我大明一向交好,我大明天子在闻听贵国屡次对抗清国时,亦十分感动。如今,贵国在清之压迫下,上上下下都是万分的痛苦。倘若今次能得贵国和二位王子相助,让我大明能全力对付李闯逆贼,我朝天子必不忘贵国,日后贵国亦能扬眉吐气。”我的意思自然是说以后大明还是要打过来的,到时候朝鲜就可以摆脱大清了。这话当着多铎面说,实在有些尴尬,不过谁让他那么可恶?我才不要顾及他的感受。

我压根不想给他再说话的机会,直接对李澄道:“圆圆这些日子都会呆在盛京,还望二位王子能鼎立相助,圆圆感激不尽。明日圆圆会再来拜访二位王子。还望二位权衡利弊,认真考虑一下。”

我对着他们行了礼,便拽着还要说话的多铎出来,心中怒火是越烧越旺,今天如果不是多铎破坏,恐怕早就说动他们了,既然已经知道两个王子所在,明天我还是让我的女兵带我来好了。

多铎看我出来,怒气冲冲往外闯,一把抓住我,我横眉冷对,他却笑道:“就这样出去吗?不怕别人看见啦?”

我这才不得不冷静下来,由他十分得意地把我抱起重又跃上屋顶,我只好劝自己一出高丽馆的范围,双脚着地了,就打他一巴掌,然后自己回驿馆。谁料他带着我在屋顶上跳来跳去,居然窜上了一棵茂盛的大树,停坐在上面了。

我不由大骇,怒吼道:“多铎,你干什么?你还不松手,放我下去!”

多铎笑道:“我要是松手你不就摔下去了?这树怎么说也有好几丈高吧,你摔坏了我可要心疼呢!”

我简直要气哭了,怎么我就拿他这没折呢!我一边伸手紧紧扯着他的衣领,一边恨恨道:“多铎,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一而再,再而三的使坏,你怎么说也是个王爷,就这样言而无信?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哈哈,唐将军,我最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了!”多铎根本不理会我,自顾自说道,“你刚才肯定想着一旦出了高丽馆,就把我甩得远远的,对吧?现在,你既然知道朝鲜世子所在,就用不着我了?你估计也想另找个人帮你?是找我哥哥多尔衮?还是找些汉臣?”

我心下好不吃惊,多铎怎么这么聪明?把我心中所想和还没来得及想的都说了出来!之前那些傻样子都是假装的?

我强压住心头的惊骇与愤怒,软语道:“我们明明说好,我帮你在一年后杀了皇太极,你帮我达成议和,可你现在根本就是在故意破坏,这让我如何在信任你?”

“首先,我十分怀疑你是否能杀皇太极。”多铎终于没有嬉皮笑脸了,“我答应帮你,不过是觉得你有趣,想看看你要怎么当这个议和使臣。”

“这么说,你是想看我笑话?”我捏了捏拳头。是了,在盛会上让我跳舞,在驿馆床上逼迫我,只不过是想看我出丑。多铎到底安的什么心!

“不错,因为你是大明使臣,因为皇太极欣赏你,我的确希望你出丑,这就意味着皇太极出丑。”多铎直言道,“不过,更重要的一点是,我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哈哈!”

“变态!”我骂了一句,伸手想给他一掌。

多铎一把抓住我的手,嘻笑道:“又生气了?有趣的样子!”说着,头忽而凑了上来,竟改了笑脸,一本正经道:“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是我多铎看上的女人,你这生气的样子,可不许给别人看了。”

没看过这么野蛮的人。我假意应承道:“你既然说你看上我,自然该讨我欢心啦。那你尽力帮我,我说不定也喜欢你呢。”

多铎干笑了两声,道:“你别忘了,我始终也是满人。我早就听出来,你们大明根本不是诚心议和,只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日后你们还是要来灭我清国,对吧?”

我干咳两声,道:“自然不是。我大明和大清和议之后,世代修好。大清只要不犯我大明,我们也不会违背盟约的。”

多铎摇了摇头,道:“其实,我根本不在乎这些。就算清国被灭又如何?我帮你想办法骗皇太极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很好奇的是,你一个女子,干吗为大明这么拼命?你是为了崇祯?他是你的相好?”

卷五 辽东掀浪 第八章 又见飞刀

我差点没吐血。咋多铎的想法会这么俗?我叹了口气道:“我吃了没事,为他干吗?我是有着爱国热情的热血女青年!我要你们知道保家卫国不是只有男人才可以干的事情!”

“哦?是吗?”多铎露出怀疑的眼神,“我看你是喜欢崇祯才要帮他的吧?对了,还有那晚在揽芳阁救你的人是谁?那么拼命,明明打不过还要死撑,应该关系不简单吧?你的另一个相好?”

我简直不知该鄙视多铎,还是佩服他,于是道:“拜托,你怎么说也是个王爷,能不能有见识点?什么事情都要从这种角度去考虑吗?总之呢,我是汉人,当然得帮汉人守住江山。”

多铎道:“何必分什么满人和汉人呢?据我所知,你们一直尊奉的唐朝,他们不就是胡人吗?只要大家的百姓都开心,满人汉人不都是一家人啊。”

我心下一愣,对多铎刮目相看,他还知道满汉一家?该不会这个提法就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吧?我固执道:“话不是这样说,我们汉族人受到的教化比你们多,你看你们的生产又落后,人们的觉悟也不高,当然是汉人治理国家要好得多!总之呢,我们两族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两国互市又可以帮助你们满洲,这样大家和平相处不是很好吗?你说呢?”我始终还是有些排斥他们,再怎么说,他们才从原始社会走出来,我们都封建社会一两千年了,人们的意识形态和思想差距还是有的。就算他们大跃进直接跨入封建社会,到底还是有着野性,想到日后历史上著名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我就寒心。

多铎道:“不知道你说的都是什么歪道理。不过,你若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帮你,如何?”

不知道是什么事?我犹疑道:“你说话算数吗?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事情?”对于眼前这个多铎,总觉得有被他下套的感觉。

多铎笑着伸手捏了捏我的下巴,被我轻轻拂开。他严肃道:“我要你答应的事情就是,不准喜欢除我之外的别的男人,当然也不准向除我之外的男人示好!包括崇祯在内!”

这真是个可笑的男人!我差点没喷口水。这就是神勇的铁帽子王多铎?今天看来,他也算是十分聪明了,怎么满脑子里装的都是这个啊?比我还花痴呢!

我鄙视道:“再说一遍,我对崇祯没那意思。还有,你是王爷,有那么多福晋、侧福晋,每天晚上还要去揽芳阁,你应该已经应付不过来了吧?还有空想着我哦?”

“怎么?你吃醋?”多铎得意地刮刮我鼻子。

“我才没空吃你的醋。还有,别老是占我便宜!”我对他吼道,但居然已经没有什么怒气了。

“你是我的,什么便宜不便宜的。”多铎根本不理会我。我正要反驳,他却道:“就这样说定了,以后我要是看到你和别的男人亲密,我就把那男的杀了炖汤,把你……呃,总之,记住你今天答应的事情。至于朝鲜国那边的事情,我一定全力帮你,我的唐将军。”

我正要说我什么时候答应他什么了,听到后面这句话,我就还是咽了下去。懒得和他争口舌之快。

我抬眼看多铎,这是我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他,他放荡不羁的外表下也深藏着鲜为人知的智慧,他桀骜愤世的行为下又是一颗怎样的心呢?一时说要全力帮我,一时又肆意破坏我的计划;身为满洲的八旗旗主,却说自己不在乎国家,说什么满汉一家? 如此矛盾集于一体,当真是奇异之人。

我叹了口气,总之,今天的教训是:一物降一物,人千万不可掉以轻心,小看任何一个人。

他抱着我在树上坐了这么长时间,我想是时候提醒一下他,“王爷,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不是打算就这样一直坐着吧。我还要回去睡觉呢,明早还得进宫见见皇太极……”

多铎假装惊讶道:“哦?你觉得在这里坐着很不舒服吗?是了,好,这样,到我的豫王府去怎么样?!”他倒是说干就干,马上就抱着我重新站立起来。

我大骇,这人开玩笑也要有点限度吧!我初时还当他说这话不过是要激我生气,让我着急,趁机耍耍我。但当他真格抱着我往反方向的屋顶跃去时,我还是忍不住惊惶起来,不停地摇晃他,软磨硬磨他,又不敢大声叫喊引来别人的注意,当真是恨得牙痒又没折。

眼看着多铎越来越神气,都快要笑得合不拢嘴。此时,他的头忽然迅速往我这边一偏,只见眼前银光一闪,风声一紧,只听当啷一声,一柄飞刀赫然插入了前面高起的墙壁!

又是小李飞刀?!

我赶忙反头张望,果然,是那个戴着斗笠,蒙着厚纱的高手恩公!我正要兴奋地招呼,却听多铎冷笑道:“阁下终于肯现身了?”

我正纳闷,多铎则难得主动地把我放下,晃了晃手臂,想是抱酸痛了吧。他不紧不慢道:“你从高丽馆就一直暗中跟着我们,我们在树上聊那么久,你都能耐得住。怎么现在忽然舍得现身啦?”我这才明白,多铎抱我在树上坐这么长时间,故意不让我回去,只是想把小李飞刀引出来……

我狠狠瞪了多铎一眼,多铎看了看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把手搭在我肩上,对着我道:“你的老相好倒是满多的。”我正要申辩,他则对小李飞刀道:“弄了半天,你是为了她啊。不好意思,现在这个是我的女人,我要带我的女人回家。”

我马上道:“你胡说什么!”现在我的救星来了,我才不要继续被多铎玩得团团转,我一边努力挣脱多铎的魔爪,一边对小李飞刀急道:“李大侠,不是的!求你送我回驿馆!”

卷五 辽东掀浪 第九章 借道谋和

小李飞刀发出他那沙哑的声音,沉沉道:“她不愿意跟你走,你还不放了她?”此时,方觉得他的声音似乎欠缺了点,哑得就跟假装出来的一样。

多铎根本和他杠上了,把我搂得更紧:“本王要的女人,没人可以带走!”

我正要发言恳求小李飞刀,谁知他未等我开口,就道:“如此,我可不客气了!”话音刚落,就欺身上前。

多铎看他气势,不敢怠慢,撇下我迎了上去。两人各施展开来。他二人都没有兵器,和上次祖泽治救我一样,赤手空拳相搏起来。多铎的功夫虽然是比祖泽治高,却比小李飞刀稍逊了一等。我诚心跟多铎过不去,在一旁大叫:“李大侠加油!”

多铎不懂“加油”二字的意思,但看我的兴奋样,俨然有些愤怒,手头上劲头使得更大,但灵活度反而下降了。

小李飞刀和多铎在屋顶上拆了数十招,多铎已渐渐落入下风,双脚把瓦片踢得当当响,都有些站立不稳了。小李飞刀似乎对打败多铎没有什么兴趣,见多铎一落败,就一个跟斗从空中翻了过来,飞身到我的面前。

趁多铎立足不定,来不及赶过来,便抱起我大步往旁边屋顶跃去。顺手再往回散了一把飞刀。

我心中不禁拿他和吴三桂比较起来,论武功,二人或许还有得一拼,只不知这小李飞刀是何等模样,又是何方神圣呢?

我趁他还抱着我腾空飞行,没有机会溜走时,抓紧时间问:“李大侠,冒昧请问您名讳是?三番两次救我于水火,圆圆感激不尽,也十分好奇李大侠为何会挺身而出?”

可惜小李飞刀还是一言不发,莫非高手们提气行走的时候,是不能出声的?

我还是不放过这个机会,继续问道:“李大侠姓李呢,您该不会是李自成李闯王吧?还是,他的部下李岩李将军?也不对,李岩是书生,应该不会武功的吧。……”我是在问他,但更像自言自语,最关键的是他根本不答话,我这样被夹着还絮絮叨叨实在有疯癫之嫌。

小李飞刀很快就把我送回了驿馆,一直把我送进了屋子才放心,转身要走时,终于回头说了句话,“你若不想多铎缠着你,日后见他,身边还是多带几个女兵得好。”

我看他要走,连忙挨着门口堵住他,忽而想起他怎么说也是我三番四次的救命恩人,他若真不想告诉我身份,我这样拦着也实在太没有家教了。

于是,改口道:“李大侠,是喉咙不舒服吗?声音都是沙哑的。不如用菊花、胖大海、罗汉果,再加点冰糖泡茶喝,应该会好些的。”

小李飞刀一愣,极不自然地伸手到斗笠底下摸了摸喉咙,咳了两声,道:“多谢关心。”说着,就示意我开门,让他出去。

我只好打开门,一边道:“多谢李大侠相救,有空常来坐啊。”这话说得真是勉强。

记得曾经有一件轰动全球的科技假新闻。1993年,在英国贝德福德山谷,美国米尔顿公司的影视制作人彼德曼和瓦特斯拍摄到了震惊世界的场景:一个不明飞行器从天而降,飞行物坠毁后还可以看到外星人的一些情况。并且拍摄了30分钟的片子在美国电视台播出,其中还包括解剖外星人的片断。这在当时还引起了世界轰动,从而掀起了一股“研究外星人热”。然而,事隔五年,两位影视制作者终于打破沉默,承认这是条假新闻。片中的外星人是由一个名叫瓦特斯的12岁孩子扮演,他们另找了一具小孩的尸体,内脏换成一些鸡内脏,片中负责解剖的军医则是当地一位屠夫。

还有,古代有个成语故事:曾参杀人。当第一个人告诉曾母他儿子杀了人,曾母还不信,能悠然织着布,但当三个人都说曾子杀了人,他母亲不信也得信,最终跳窗逃跑了。

提起这两个例子,只是想说,人们认定一件事情只不过是通过外界的传播,很多时候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在古代是通过人言,在现代是通过各式的媒体。

要让皇太极相信日本对朝鲜甚至大清蠢蠢欲动,无疑是需要做戏,需要众人的配合。

别看多铎一副痞子样,却一声不吭,居然帮忙劝动了朝鲜的两位王子,第二日就修书一封给朝鲜国王李倧,想尽一切办法要挑起日本和朝鲜的争端。

于是,在数日后,就有朝鲜国使臣前来大清搬救兵。

其实,事实上是朝鲜国耍了个手段。朝鲜国和大明不同,大明是不允许日本“倭寇”来沿海地区。但日本国却有不少浪人、商人、甚至移民在朝鲜国。朝鲜国谎称以大清的名义,将这些后来在朝鲜安扎的日本人强行驱逐出境。这必然遭到日本当局的强烈不满。

对于日本人的性子,我想自古就是如此。向来只有他们欺负别人,哪有别人率先欺负他们的道理?他们立马组织了一批军队,纠集起来就要大动干戈。

李倧对大明如此照顾,甚至不惜给国内带来战祸,着实让我感动。不过李倧倒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一面派人前往日本解释说是清国的意思,他们是迫于无奈才这么做的;一面又按我所说的,派人来清国诉苦求援,说是日本国要先攻朝鲜后克大清。

所以,当朝鲜国使臣声泪俱下控诉日本嚣张的言行时,让皇太极及其智囊团们不由得吃了一惊。

洪承畴劝道:“朝鲜虽是大清的臣属,但和大清亦是唇亡齿寒的关系。日本对朝鲜用兵,志在大清,不可不防啊。”

皇太极在安顿好前来要援军的使臣,便命人迅速前往打探消息。多铎的正白旗便自告奋勇抢了这笔生意,这下也在算计之内了。

不过,说实在的,他们其实也没有理由怀疑。日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侵略,如今大明内乱、摇摇欲坠;大清才刚刚起步,他不趁这个时候来插一脚还待何时。况且他侵犯朝鲜,骚扰大明边境,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

最妙的是,万一以后打起来,野蛮的日本人也不会去解释什么,这样究竟引发战争的原因是什么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当证实了皇太极面临腹背受敌时,他就不得不考虑我的秘密议和了。

(当然,我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也有欠缺,那就是纸万一没包住火,万一皇太极知道了真相,等待我和大明的,则是更大的代价!)

卷五 辽东掀浪 第十章 他是奸细?

皇太极要专心把嚣张的日本搞定,就不得不在我变被动为主动,假装回国时,自己提出接受我这个秘密议和。

当然,与其说这是议和,倒不如说是达成了停战协议。不过,不管怎么说,能让大明有短暂的安宁,让崇祯专心对付李自成,我也算是大功告成了。

实在没想到,我这么顺利就完成了这个任务。

想想在这里也耽误了不少时间,也是时候回宁远了。还有,就是把这个巨大的好消息告诉吴三桂,告诉崇祯!

当我意气风发带着我的唐军辞别皇太极,皇太极依旧赠送了大量的女真特产给我们,并派遣了祖大寿和洪承畴相送。

不知是皇太极刻意安排他们见我希望断绝他们对大明的思念,还是他们主动要求,总之,这一送,倒把气氛搞得十分凄凉,似诀别一样。

一直出了盛京,二人都一言不发。直到我要走了,洪承畴才和祖大寿互望一眼,欲言又止。我心中暗道,记得上次洪承畴还蛮鄙视主动投降的祖大寿,怎么现在二人反倒还有默契了?

我微笑道:“二位大人,有什么话要嘱咐圆圆的,还请赐教。”

洪承畴望了望,见四下里也没有别人,女兵也离得有点距离,这才开口:“唐将军此行,可是瞒着满朝文武的?”

对于秘密议和的细节和前因后果,我只对皇太极说过。洪承畴虽然受皇太极器重,或许知晓的也不多。

我点头道:“二位大人放心,这是自然瞒下了。圆圆一定小心,不会再像陈大人那样,把事情搞砸了。”

洪承畴脸色并没有变好:“只是唐将军是宁远监军,又如何瞒住宁远的将士?不论是袁督师还是陈大人,能隐瞒的都只有京师的仕子们。其实,唐将军,你此行只怕风险不小啊。也不知大明……”

我颇为自豪的一笑,打断道:“洪大人操心了。不过,我确实把宁远的将士们也瞒下了。说实话,我的女兵们也不大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我收了笑容道:“陈大人议和失败,照我估计,问题就出在宁远那边。我相信宁远城内有个奸细,所以不敢透露给任何人。”

洪承畴和祖大寿这才露出轻松的笑容,但神色又一变,似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打破沉寂道:“这还是多亏了吴大帅,要不是他帮忙遮掩,我想也不能瞒住宁远内的将士。”一边忽然想到祖大寿投降之谜,正要开口询问祖大寿当日之事,岂料我话音刚落,洪承畴和祖大寿的脸色同时瞬间变成暗黑,我诧异道:“二位大人,有什么不妥吗?”

他二人互望一眼,洪承畴沉声道:“我和祖将军都认为吴三桂有问题!你所谓的奸细,恐怕和他也脱不了干系!”说着,他无比担心地看了我一眼,道:“唐将军,你如何能把这事告诉他,恐怕你的处境十分危险啊!你这次回大明……”

我简直怀疑我的耳朵,瞪大了眼睛,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道:“不可能吧!吴大帅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二位是多虑了?”我从未想过吴三桂就是那个奸细,这个想法也太不可思议了!

洪承畴看我如此,忙按住我的手臂,四下望了下,见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这才叹了口气道:“唐将军别激动,老夫也是许久才说服自己的。试问谁能接受镇守大明门户的中流砥柱却是最不可姑息的敌人啊!”

我有些微怒:“洪大人,你这样无缘无故诬赖吴大帅,实在不该!这样的话要是传回大明,岂不是要动国本了。”我转而对着旁边的祖大寿道:“祖将军,你也这样认为?吴大帅怎么说也是你的外甥,你也不相信他?”

祖大寿摇头痛苦道:“不是我不信,而是事实如此啊!唐将军,先前我曾告诉你,我之所以,之所以做了汉奸,是因为有人告诉我大明已经放弃了我们,这个人就是吴三桂啊!他深夜突破重围进锦州报讯,说是皇帝老子已经下命让他们退守宁远,他不得不从命,才来见我一面。如此,我岂有不为我底下将士谋生的道理!”

“不可能,那恐怕是你故意找的借口吧!”我忽然感觉有些晕头转向,“二位不要再中伤吴大帅了!这话,就当没说过好了。”

洪承畴没料到我怎么都不肯相信,只好放松口气道:“是不是吴三桂,我们也不过是推测罢了。其实,唐将军不妨仔细想想,为何我军屡战屡败?当真是比满人差的缘故吗?老夫督师辽东时,有好几次都是可以反败为赢,乘胜追击的,但最后都是功亏一篑。如今仔细想想,吴三桂不是没有嫌疑。就拿松锦一战来说,他随着王仆率先遁逃,虽然不是主犯,但他勇猛过人,如何会突然逃逸,实在值得推敲。就拿祖将军一事来说,他自己已然攻到杏山,要解锦山之围是指日可待。他却逼得祖将军降清,这样一来,他自己毫无过错就把大好河山送给了满人……”

我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一时竟找不到话来驳斥,洪承畴见我不闹了,继续道:“当然,事实是怎么样,我们也无从得知。只是,唐将军,你这次回去只怕,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我呆呆道:“洪大人放心,我不信我会重蹈陈大人的覆辙。而且,我想或许二位误会了吴大帅吧。”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明显低了很多。

洪承畴还要劝说什么,看了看我,只道:“老夫到底是变节的人,许多事情想是没有资格说,也不好说。总之,唐将军你要万分小心!”说完,把手抬了起来,抱拳于胸道:“我二人就送将军到此罢。还望唐将军一切顺利!”

我点了点头,也心不在焉地抱拳和他们道别。

我如机械般领着女兵们踏上归途,心里像装了个定时炸弹一样,只听见嘀嘀的声音,脑子一片空白,自己在闷闷地敲打着心脏,前所未有的憋气。我就像个孤魂一样,在辽东的土地上游荡……

卷五 辽东掀浪 第十一章 末日来临

在回来的路上,我一个人躺在车上,像刚和野兽搏斗完,更像死了许久的尸体摊在那里。

脑子停滞了很久,但被风沙吹了几日,却也渐渐清醒了许多。其实,听他们那样说,自己再仔细想想,吴三桂何尝不是嫌疑最大的?!只是我一直不愿意接受罢了。

一个英武非凡,气宇轩昂,被崇祯,被满朝文武,被大明千千万百姓注以期望的吴大帅,居然偏偏就是大清的奸细!是人也接受不了啊。更何况我曾经满心幻想着这个白皙通侯和历史上所记载的那个汉奸有所不同,并希望能改造他。谁知道,他比历史上的吴三桂更过分,居然事先就已经和满洲人串通好了,在大明还没有土崩瓦解的时候,就倒戈相向!什么不在乎功名利禄,借口罢了!

看来,被爱情麻醉的女人是傻子,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其实,我早该想到他!

姑且不说他之前在松锦之战中的故意遁逃,不说祖大寿说的话是真是假,以陈新甲一事,最有可能离开宁远、伺机陷害的人就是他了!他是大帅,他要走,有谁会拦阻?有谁会怀疑?知道塘报的发送时间,懂得利用这个漏洞,并且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调换,除了他还有谁?

我胆战心惊地问唐通,竟然有些瑟瑟发抖:“吴大帅,上个月有没有回过京城?”

“我想想。好像是有次上京述职吧。大帅的事,我知道的比较少。”唐通挠挠头。

……

真相不言而喻。

我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想到自己问他如何捉奸细就暗暗觉得好笑,他分明是贼喊捉贼。我布局却告诉他,还让他出主意,不是荒天下之大谬吗?

只是,细细回想起来,吴三桂对我不知道有多少次暗示:

我还记得,在宁远城外,他非常认真的跟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假若,有一天我和大明朝为敌,你会与我为敌吗?你会选择我还是大明?”

还有,我和他在破庙里那番关于罗密欧和茱丽叶的对话,他问我,假若他是罗密欧,而我是茱丽叶,会不顾家族的仇恨,和他在一起吗?

他还说,假如他不是只杀了我的表哥,而是把茱家都连根拔起——这个茱其实是“朱”家吧?!

我的心一惊,仇人?莫非他帮助清廷是有原因的?他并非是贪图荣华富贵?这样,我是不是该原谅他?更何况如果按照正常的发展,清朝终究要统一中国,虽然这些鞑子让中国在近代丢光了脸,但也同样带来了康乾盛世啊!我又何必和历史趋势过不去呢?真正想不开的莫非是我自己?

再说了,吴三桂是真心喜欢我的,人间难得有情郎嘛!等等——我突然心中狂揪了一下,似有万根针瞬间刺了下来——吴三桂是真心喜欢我的吗?

他从来没有对我表露过心迹,甚至还不停地在祖泽治面前诋毁我,却何以突然在我以监军身份到达宁远时,来了个720度大转弯!他的爱未免也来得太快了吧!

我努力回忆那个醉酒剖心的夜晚,我对他冒昧的表白,对他主动的投怀送抱,他是接受的那么勉强,却又不愿回绝,只因为,只因为我对他说,我是来捉奸细的!!!

是啊,他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喜欢我的话!那对我说的唯一一句令人心动的话,什么我是他这辈子唯一放在心上的女人。现在想来,确实是放在心上,不过是放在心上小心提防罢了!

他和我在一起,不过是要利用我!!!

多次的言语试探,不过是希望借我的感情,来做他的保护伞!可怜我自作聪明,其实不过是和其他人一样,沦为他手下的一颗小棋子……

想到这,我的眼泪终于止不住涌了出来。吴三桂不愧是吴三桂,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说笑罢了。而且,就算是真的,如今我也不再是陈圆圆,而是被吴三桂玩弄于股掌间的姓唐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