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开口,就被他死撑回去,当下不再言语,只好白了他一眼,回去打个盹。

正如大木他们分析的,火山引起的海啸,通常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觉睡醒,外面已经放晴。

安海源也调理过来,四人齐齐赶出来。

极目眺望,已然平复不少的白浪之上,有着郁郁葱葱的林子。

多铎说的不错,这个岛屿旁边似乎还有不少的小岛。

耳边忽然有人吆喝起来,大声召唤着:“嗨,嗨,这边哪!”

我们朝声音发出处看去,几个壮汉朝我们摆手走来。虽然不曾见过,但看他们的狼狈相,料来是昨晚其他几艘船上漂到此处的。

大家都同是天涯沦落人,哪管之前是否相识,现在看到都分外高兴。

我恨不能和每个人都握握手,以示友好。

那几个壮汉都是水手,熟识水性,也对这一带了解比较清楚。我问这是什么地方,他们中,有个人搔搔脑袋,看了看其他人道:“这里,应该已经不是萨摩藩的范围罢?”

另一个人像是行家,在四处走了走,又踩了踩软软的黑土地,望了望朦胧水雾中零星岛屿,若有所思道:“这里,恐怕是琉球王国的范围了。”

我一听此话,心瞬间跳快。怎么可能是琉球呢?想当初从琉球的首里附近被劫持到日本的江户,可是在海上漂浮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才一天的功夫,怎么就回到琉球了?我刚要反驳,忽然反应过来,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是了,当初劫持,是从琉球群岛的本岛南端,跑到日本本州中部,这其间的跨越已然十分巨大,再加上是几个非专业的武士操船,速度又慢了不少。而这次,是从日本的最南端九州之外的平户出发,离琉球的距离十分近。只是,这琉球岛也是一狭长形,我们现在恐怕是琉球诸多岛屿的外部北端,譬如什么鹿儿岛之类,离首里不知有多远。

好容易燃起的希望,瞬间又被浇熄了一半。

多铎不忘在这个时候冷嘲热讽一番:“哟,怎么咱们的琉球公主还会皱眉头啊?不是到了你的地头么?!”

我横了他一眼,只见大木、安海源和大家都莫名其妙地望着我,我深呼吸了一口,对那几个壮汉道:“我是琉球的公主尚娇,王城首里离此甚远,诸位若是要回日本,尚娇就此别过。但若诸位想继续南下,或来琉球坐客,或前往大明,那不若我们同心协力,想法子如何前进。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安海源听我这样一说,想要询问什么,估计是我开始说姓唐,这会子又姓尚,让他疑惑不解了。但被大木一把拉住。

那几个壮汉并非商人,或许是探险心起,或许是别的原因,他们满口应承着要和我一同上路。我心下欢喜,人多力量大,哪怕做几个木筏子,一起慢慢往南漂下也好啊。

我们所在的这个岛,方圆也不小,外围是珊瑚礁,接着则是软软的泥土,似乎是用力一踩,就会深陷其中的沼泽。说干就干,大家都往岛内走去,新绿铺盖了岛上的森林,要找些大木头做筏子肯定不是什么难事。

这又到了多铎卖弄的时候。

他眉头上挑,吸了口气,双手捏成拳,一拳狠又快的出击,登时,那犹如乾清宫门柱般粗的大树,也禁不住摇了几下,陈年零星的叶子纷纷落下,飘了我一头。

多铎得意地享受着掌声,炫耀般的看了我一眼,正要再出一拳,忽然一声吼叫不知从哪传来,让所有人的背后都透凉彻骨!

“噢——呜!”这一声苍劲有力,声音不大,却如烧红了的铁块深深地烙在了所有人的心坎上。

嘿嘿,是兽中之王,是老虎!是大虫!

卷七 海上漂萍 第二十章 猛虎之患

有时候,对着这种四肢发达,无法用语言直接沟通的动物,纵使人再多,还是免不了心下发抖。

又一声吼叫传来,这次,大家都辨别出了声音的方向,齐刷刷往一边望去。

仿佛每个人都佩戴了一副高清晰度的眼镜,瞬间就看清了——黄黑相见的庞然大物,它身上那往外炸开的一根根毛都清晰入目。

这只大虫,和我原来在动物园看到的温顺老虎孑然不同,不仅身形大得多,它浑身上下都是一种野气横行,甚至可以轻易就用鼻子嗅到那股王者之气。

终于有人打破了众人错愕间的沉默:“这里的大虫又大又凶猛,怎么办?跑罢?”

跑?!我没听错吧。在水里泡那么久,之后又滴水未进,更别说些有热量的东西了,现在双腿打软,根本就走不动啊。

虽然大家都是手无寸铁,但好歹这几个大汉也都是一身肌肉,难道靠这么多只拳头就不能把那东西打趴下?

我看了看多铎,安海源和大木也看向多铎,谁让他刚才表演得这么卖力。

我硬撑着僵硬的身躯,号召道:“大家合力把它给干掉罢!这么多人,没问题!”

话音刚落,老虎就似挑衅般朝我猛然一哼,其中一个壮汉看了我一眼,焦急道:“这样的大虫,就是从天皇的王宫里挑十几个护卫恐怕也不是敌手!”

我心底一沉,真的这么夸张?不由焦急道:“那……那怎么办?”

大汉们互望了一眼,道:“跑罢!”这就拔开腿就往反方向奔去。

我一下子想到一个冷笑话,两人碰到老虎,其中一个撒腿就跑。后面那个叫着,你再快也跑不赢老虎啊。那人头也不回道,没关系,我只要跑赢你就行了。

人情冷暖。也许他们此刻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吧。

他们的举动,立即就吸引了老虎的注意,四条健壮有力的腿一下子就腾空而起,朝这边扑来。

然而此时原地只剩下我们几个妇孺,老虎的突袭让多铎都有些措手不及,他立刻飞身而起,将我一把提了起来,另一只手,则如猿猴般攀上旁边那刚被他敲打的大树,双腿直着好像在平地般,就这样行走在树干上。

我昏沉沉地就歇坐在中央树干,双腿骑在粗壮的树枝上。

气还没喘,却见大虫已经欺来,底下的大木展开搏击姿势,拦在安海源面前。

我大呼道:“快把他们带上来啊!”这就把还没立稳地多铎硬生生推下去。

多铎没想到我会这样对他,站在地上横眉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怨怼。我哪有空理会他的心思,急急道:“你快去救人啊!”

此时,那只跑了许多食物的大老虎,哪容许到嘴边的鸭子又飞了。它张开了血盆大口,朝着大木将那本就浑圆的眼睛瞪得更圆,口里的黏液都滴落下来。

大木摆出架势,一个马步扎得稳实,预防着老虎的突然袭击。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颊啪嗒下来,但他的脸上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等待着巨大挑战的来临。

多铎还没有奔过去,老虎就发展了第一次攻势,它挥舞着肉掌,飞身而起,出其不意地就朝大木和他身后的安海源猛扑过去。这一下子的攻击,让我的心瞬间蹦到了嗓子眼,我惊呼一声,正要拿手捂眼,却见大木身子一矮,拉着安海源往旁边就地一滚,顺利却扣人心弦地躲过这一劫。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但那只大虫第一次扑空,心底焦躁,更加不肯放过二人,四只肉掌在地上磨着,蓄势待发。

我朝多铎怒吼道:“还不快去帮忙!”

多铎本站在一旁带着嘉许的目光看着大木,听我这一吼,居然扯着脸皮还笑了起来:“媳妇儿放心啦!”话未完,没等我开骂,大木却突然对多铎道:“快把海源送上去!”这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让人根本就无从拒绝。

多铎看了眼对自己发号施令的大木,一时竟忘记说话,愣了一下,赶忙奔去安海源那。

安海源已经脸色苍白,双手拽着大木,都有些摇摇欲坠。大木发话,多铎奔去的同时,老虎又一次发起攻击。这次就是多铎都有些始料不及,大木却一下子反应过来,将安海源猛烈地往多铎那扔去,自己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多铎反应过来,迅速接稳安海源,知道情况严重,只好提了口气,将已然有些昏厥的安海源背负在后,就直直朝我这棵大树斜走而上。

我伸手接过安海源,待和他坐稳,往下一看,差点没再次昏死过去。只见大木已经和那头老虎拼杀起来。

大木手无寸铁,只能躲闪。他在地上打着滚,老虎的每一爪都险挨着他,但都被他恰巧避过,每一起一落,都让人心底一颤。

我慌忙冲多铎喊叫,希望再度飞身下去的多铎能快些从后面袭击那老虎。谁知那老虎似是知道什么,猛地一转头,将蓄势一拳袭来的多铎,用后腿拼命一撩,多铎只好就地一滚,那一拳被老虎轻松避过。

大木得了空隙,翻身起来,喘着粗气,站起之时,手上却不知从哪摸了块石头还是土块,就朝两面受敌的老虎扔去。

那老虎两面夹击,一个猎物都没有到口,不免有些焦躁。现在被大木这一挑衅,越发不满,大口张得可以把两个头颅塞下。它发出一声怒吼,我和安海源坐在树上,都不免有些摇摇欲坠。

大木和多铎严阵以待,不论老虎欺上何方,另一面都可以趁机对老虎施以拳脚。

老虎低低地发着声音,前掌深深地陷在潮湿的泥土里,抓着,候着,忽然,它窜越而起,闪电般的朝一面扑去——不是大木,不是多铎,而是我和安海源所在的这棵大树!

那老虎似是奋力一击,最后一搏。这颇有智慧的一举,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等到大木和多铎反应过来时,这棵本就被多铎拍了好几掌的大树在老虎的猛烈一扑之下,摇摇晃晃,我和安海源坐在七八米高的树丫上,纵使把树枝抱得再牢,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树往一边倒去……

多铎和大木抢过来,一个踏土而起,想要接住我和安海源,一个则飞脚去踢卯足劲要往树上窜的大虫。

我和安海源来了个自由落体运动,多铎不顾一切而来,一把将我和安海源抱住,一手一个,显然有些吃力。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那老虎不知如何得了空隙偷袭而来,猛一扑就朝我而来,看到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我声音似乎瞬间哑了,眼珠子都停止了转动。

多铎见状,嘿了一声,奋力一挡,拦在我面前。只听一声撕裂的声音,一股鲜血飞溅而起,我的眼前血光一闪,脸上也有了热热的感觉……

卷七 海上漂萍 第二十一章 患难真情

热乎乎的鲜血沿着我的脸颊一直往下滴落,飞溅在我的衫裙之上,绽放着一朵一朵火红的花。让我的心都随之一震。这交迭在一起的娇艳红花不只开在我的衣服上,更加绽放在我那原本空荡荡的心底。

一股热流从心底往上涌着,直冲眼眶,似要流淌而出。

我那已经模糊的双眼,依旧能看清面前的多铎突然惨白的脸开始痛苦地扭曲。但他却咬着牙,用胸膛护着我,另一只手拽着安海源艰难地往前挪动。

从后面赶上来的大木使劲一吼,双脚奋力陷入泥泞之中,伸出双手拽住了那猛虎,不让它继续逼进,然而我还是分明看见那老虎叼着一块血淋淋的布块朝我得意的笑。

那血肉模糊的物事使得我的心好像猛然被纠葛住了,如梗在喉。我望着面色如土却死死搂着我的多铎,已然乱了所有的方寸。

饶是他再可恶,再令我深恶痛绝,此时此刻,我的心还是为他的这一拼死相护而隐隐作痛。此时此刻,我忘记了猛虎可怕的血盆大口,忘记去哆嗦,我听着自己带着哭腔喊道:“多铎,多铎!”也就是此时,我才觉得这个名字是多么的和蔼可亲,多么的让我怦然心动。

多铎忽然笑了起来,还是那惯常的坏笑,但是这次却是笑得那么艰难,“媳妇儿,你紧张为夫了!”

只这一句占便宜的话,却让我瞬间有了难以承受的感觉。多铎,我平时那样刻薄他,可他却总是嬉笑过去,甚至在生死关头那样奋不顾身。

大木在背后脸涨的通红,额上青筋暴露,但却将猛虎硬生生拽住。老虎施展不开双掌,不由勃然大怒,返头就要去咬大木。

这时,一声尖利的呼哨,划破天空。

那老虎嘎然而止,收起前掌,四肢蜷缩起来。竟然温顺的好比一只大型的花猫,匍匐在地。虎头刚枕在前腿上,便又倏地站了起来,晃了晃尾巴,就这样默默地退去。

看着地上那块模糊血肉,我再看了看贴在肩上的多铎,双手实在不知该往哪放。

多铎侧眼看那老虎离去,心下松了口气,再也立定不稳,眼睛耷拉下来,就往下坠去。我死命地拖着他,搭在他后背的手有些滑滑的,热热的,登时心乱如麻。

我只知道呼喊着多铎的名字,叫唤道:“别睡啊,别睡,没事的。没事的。”说着,眼前又是一片白朦朦的。

多铎凄然地挤出一笑,但嘴角无论如何不能上扬,他此时也不再惹我生气,只说着:“媳妇……媳妇儿,我从满洲……满洲一直追来,追来,只是想看看你。我,我躲在船上,就是怕你又想办法……想办法避开我……”他说到后面已经气若游丝了。

我突然觉得内心好不酸楚。

多铎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人,一时对你是热情过度,一时又让人捉摸不透,搞不好就把你也利用了一把。现在又突然变得这么骟情……现在才发现多变的多铎不只是乱了我的方寸,更让我的心不知所措,不知南北。

多铎突然间似聚集了所有精神,道:“好媳妇,给我唱支歌罢,我还没听你唱呢。”这一席话,让我刷地一下回忆起和多铎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当时,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放荡的浪子形骸。我还记得,他着急地就想把我往床边拉去,更毫不客气地拒绝了我唱曲的提议。

此时回想起来,脑子里再没有一丝一毫发毛的感觉,甚至对那可怕的经历多了一分美好的记忆。我破涕为笑,抽噎着哼起调来,

“爱我别走

如果你说你不爱我

不要听见你真的说出口

再给我一点温柔……

爱我别走……

”歌不成歌,调不成调。

在多铎眼睛合上的那一刻,我的眼泪终于啪嗒啪嗒跌落下来。

脑子里和多铎的那些个片断如同几场电影在我的眼前同时放映起来。也许,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心已经悄悄被这个恶贼给进驻了。曾几何时,海啸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但现在我却突然感到昨晚是那么的温馨。曾几何时,篝火让我多么的心痛,可昨晚的火光却让我现在仍旧心跳不已。

我突然一下子沉浸在多铎在我身边构建的空中花园,原来是这样美好,原来我所深恶痛绝只是表象……

“姐姐——”大木和安海源的声音把我拉了回来,我茫然地看了看他们,大木正守在安海源身旁,眼睛朝一个方向望去。

我那模糊的双眼木讷地往那边瞟去,又是那庞大的身躯——老虎,它去而复返!

我忘记了恐惧,心里默默想着,要死就死吧。

只是,那老虎已然变得十分温顺,我这才注意到,老虎的身后是个晃动的人影。穿着兽皮做的衣服,手中拿着叉子。

我抱着多铎迟钝地望着他,那人快步走来,又是对着老虎一声呼哨,那老虎又俯首趴下。

那野人模样的中年汉子,朝我们走来,大木警觉地站了出来,大口呼吸着摆出防卫的架势。

那野人叽里咕噜说起话来,摆着双手,似乎是要我们放松戒备。以示友好。

他说的话,似是带着点平户的乡土日语气味,但又有些不同。想来是这里的土著居民。

大木和安海源似乎听懂了他的说话,我此时脑子里完全不能吸收半点信息,更别说去细听他在对我说什么,只有傻傻地呆在那。

大木翻译道:“他说这老虎,从没见到过陌生人,才会这样……他向您赔罪。”

赔罪?我看着怀里不省人事的多铎,看着那块横倒在地的血块。心里冷哼,都这样了,还赔什么罪?

那野人垫着脚往多铎张望,又看了看那只老虎,对着老虎又叽里瓜啦说了一通,然后又对我说着什么。我完全没有听进去,大木则兴奋道:“姐姐,他说有草药可以救……救多铎、多铎王爷。”

这一句话,我瞬间就反映过来,几乎是不假思索就道:“那快啊,快救人!”

卷七 海上漂萍 第二十二章 久别重逢

这周围有着星罗棋布的数个小岛。但每个岛,都算得上是人迹罕至。居住在这一地区的零星山民,或者养着我不认识的花花绿绿的动物,要不就是巨蟒或者獾此等恐怖的庞然大物,那只将多铎差点咬死的老虎,就是那穿着兽皮大衣山民的宠物……

待我缓过神来,已经被山民带回家中。既然都是琉球人,我便告知山民自己的身份。先还担心他们定然不信,想来此处消息闭塞,他们又怎知新“崛起”了我这一号人,又怎会相信一个操着汉语的女子会是他们的琉球公主?

但那山民居然很快就有了回应,甚至非常着急地就叫人连夜前往首里去报告。原来,琉球公主失踪一事已经传遍全岛。琉球国王虽然没机会出海,但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心理,还是派侍卫到处传讯,希望能得到有关我的任何讯息。如今山民有这样的消息,又怎么会白白让这等立功的好事错过?

多铎躺在床上已经有好几天了,饶是我每日坐在床沿精心照料,喂他汤药,他却始终没有醒来。

无聊的时候,我就用历史安慰自己,多铎肯定没事的。毕竟豫亲王还有好长一段沙场道路要走。但看到他那惨白憔悴的睡容,我却还是会忧心忡忡,历史到底做得准么?

……

安海源又端着那熬出来的黑乎乎的药汤,小心翼翼朝我走来。

一边劝道:“姐姐,你去歇歇吧,我来喂。”

我疲惫地点头答应,坐在一旁。想是有点困乏,眼皮耷拉着,竟然打起瞌睡。

忽然,安海源颤抖地叫唤道:“姐姐!”这一声惊呼把我才降临的睡意一棍子全部赶跑。

我张开朦胧的双眼望向他,只见安海源一脸着急地看着我,手里汤匙中的药汁滴了下来,溅在外袍上,但他丝毫没有注意到。

我讷讷地站起,赶忙走过去:“海源,怎么了?你也不舒服?”

安海源摇摇头,朝身旁躺着的多铎望了一眼,吞吞吐吐道:“姐姐,他……他喂不进去药了……”

我心登时沉入冰川,三步并作两步抢到多铎身旁,从安海源手中接过那汤汁,急急地就盛了一勺,往多铎口里送去。然而,多铎微微开着的两瓣嘴唇,却将那少许的汤汁又原封不动地退了出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前几日,多铎虽然气若游丝,但喂的草药汤,都能顺利地咽下。按照那山民的说法,多铎体质犹佳,定能好起来。

可是,现在,面色明明恢复了一些,却连喂进的汤汁都不能吸收,这分明就是恶化的征兆啊……莫非失血实在过多了?莫非是伤口被什么细菌给感染了?

那山民又上山采药去了,我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行,药一定要喂下去!多铎,一定不能有事!

我心底乱作一团,猛地想起电视里都是女主角给男主角嘴对嘴喂药,脑袋一时不能开窍,只想着多铎的性命,也顾不了许多,猛地就含了口药。

那药汤苦涩难咽,我皱了皱眉头,人命关天。我硬是逼着自己就往他那泛白的双唇印去。汤汁从我的嘴巴缓缓流淌进入多铎那干涩的口中。忽然,一股负压在其间形成。我那送出的汤汁非但往口里送回,还有个东西直直往我口里撬。

我瞬间就意识到是什么,立马感到一种被骗的羞辱,一掌就往多铎身上拍去。多铎发出一声呻吟,嘴巴立刻没了劲,乖乖地把舌头缩了回去。

我弹跳起来,瞥眼看见安海源正吃惊地看着我,见我刷的起来,小脸一红,转过头去。我的脸颊火辣辣的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