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且宽心。王爷日夜不离皇宫,必定有人来劝王爷回府歇息。过个三、四天,肯定有人会把王爷驾回府中,那时再安排也来得及啊。”能拖一日是一日,我还等着多尔衮来就命呢。

然而,多尔衮没有来。

是豪格此处别院太隐蔽,还是我高估了多尔衮的能力?总之,他没有出现。我就这样等了三日,生还的希望在一天天地减少、消磨。

直到豪格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那侥幸的心理终于被彻底地湮没了。无论豪格登上大位,还是夺位不成,我都难免一死。

才装完孝子的豪格顾不得满身疲惫,又喋喋不休问起计划,我淡然笑了一声,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跳在渐渐衰竭,我半死不活道:“王爷去同索尼等大臣商谈,让他们提出皇位由您继承,到底国不可一日无君。多尔衮等人必定不服,八旗内势必有一场角逐。王爷让索尼等人站出来,就皇位问题,在崇政殿召开一次会议。只许八旗首要人物参与,解决继位的问题。”

豪格点点头,我接着道:“这一切,王爷万不可亲自出面,一切需由别人提出,才能显出王爷的谦德。”

豪格继续点头,忽然眉头一紧,“可是,就算索尼提出,多尔衮如何肯听从?”

我叹了口气道:“王爷不要忘记,多铎此时还被多尔衮软禁,两白旗少了一名咄咄逼人的猛将,剩下的阿济格和多尔衮势力便少了一截。况且王爷之前的戏作足了,必定让代善和济尔哈朗对王爷另眼相看,倘若圆圆估量不错,此时他们二人必定已经嘱意于王爷了。”

豪格不免成竹在胸,我赶紧道:“到时,索尼他们提议王爷继承大宝,王爷一定要假意推却,摔袖离去会场才是。”

“假意推却?”豪格瞪大眼睛。

“是的,王爷。这招叫以退为进。当初,清主登基,也是三辞三劝。代善他们之前或许还有点犹疑,看到王爷这样谦卑,必然会坚定支持王爷的决心。彼时,王爷既能夺得大宝,又能流芳于世,可不是一箭双雕么?”

豪格赞许道:“唐将军说得极是。”

“王爷可要切记圆圆的话啊。”我再三叮咛。

记得历史上崇政殿议立会议上,豪格因为说出一句“我福少德薄,非所堪当。”并拂袖离去会场,从而自动放弃了角逐皇位的资格,将主动权白白让给了多尔衮。

表面看来,现在的局势对豪格是大大的有利,我所能做的就只有这一招了。只是明明记得崇政殿会议上,有多铎活跃的身影,可是他到现在都还被多尔衮以“巫蛊”禁于府中,那时又怎么出来?唉,也罢,史书也做不得准。我又何必去想这些无谓的事情。

豪格从我这听完建议之后,满含深意地看了我一眼,道:“唐将军在此忍耐两日,待本王带回好消息。”我平静地望向豪格那充满寒冷的双眼,读出的只有杀气。

豪格转身匆匆离去,门都忘记合上。

我起身关门,忽然一团影子晃过,我意识到什么,慌忙把门关好,往里一看。

不免喜出望外。

——是多尔衮!他果然找来了。虽然迟了些时候,但我总算有救了。

“睿亲王,可把你盼来了。”我简直像苦难大众遇上了红军。

多尔衮一身下人打扮,朝我道:“你果然在此。我先就料到是豪格把你掳走,只是一直寻不着。皇太极暴毖之后,豪格简直像换了个人,料来便是你出的主意罢。他三日不吃不喝,被人驾回,也不去肃亲王府,却来此处,我便觉得蹊跷了。尾随跟来,总算找着了。”

我看到多尔衮,好比看到生活的曙光,正要道谢,忽然,多尔衮手臂一晃,袖筒里落出一柄匕首,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匕首已正对着我的咽喉。

卷八 天下水火 第十一章 暴雨前夕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更不明白怎么我的救星忽然就变成要我命的人了?我茫然地望向多尔衮:“睿亲王,你这是?”

多尔衮道:“终于明白汉人所说的‘红颜祸水’是何意思。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削骨刚刀,此话说来不假。”

我不免冷哼道,“睿亲王,杀皇太极不也是你的心意吗?何况要弑君的是豪格,圆圆不过是砧板上的肉,睿亲王又何必因这件事情怪罪于圆圆?”倘若因此杀我,多尔衮未免太惺惺作态了吧。

多尔衮淡淡道:“本王要杀你,不是因为这个。我是为了多铎好!”

“多铎?”我的心一阵抽搐。声音有些虚,“他……他怎么样了?”

多尔衮的眼中现出一丝忧虑。有些悲戚道,“他能怎么样?我把他关起来,他就不会出去闯祸了。”他转而看向我,语气虽平淡,但依旧能感觉到他的怨怼,“若不是你,我弟兄二人如何会闹到今天这步田地?”

我不禁神色黯淡,愧疚道:“这个,我也听豪格说了,多铎误以为是睿亲王您……,难道现在他还不相信您?”以多铎的才智,虽然会一时冲昏头脑,但过了一个月何以还这样稀里糊涂呢?

多尔衮道:“他知道与我无干,却更加坏事。以他的个性,非把盛京翻个天翻地覆,倘若由着他,整个大清都要人尽皆知,不知会捅出怎样的篓子!”

我轻轻点头表示明白,是啊,以多铎的个性,可不是什么都做的出来?“所以睿亲王还是将多铎禁于府中,免得他惹是生非。唉,王爷这样做,却也是唯一的法子了。”

多尔衮脸上现出重重的忧虑,凌厉的目光直刺我双眼,有如离弦的神箭要将我瞬间射向宇宙之外。他握着匕首的手掌不由自主又用上了几分力:“所以,你决不能存活在这个世上!有你一日,多铎便一日不能正常。你始终是大明的皇妃,更设计杀了皇太极,我大清势必容你不得,与其到时因你让多铎万劫不复,倒不如我现在一剑杀了你!省得将来多事。”他说得斩钉截铁,根本不是开玩笑。

我望向他,咽喉处寒气逼人。

多尔衮眉头一挑,眉骨峻峭。“况且你死在豪格府中,便与我无由,多铎也怪责不了我。我联合他人闯入此处,冠以豪格私通大明的罪名,量他也脱不了干系!”

我突然心底波澜不惊,平静地看着多尔衮,冷哼一声道:“睿亲王倘若想以这种方式扳倒豪格,只怕还欠缺了点。我人就算死在这,又能说明什么?难道旁人就不会疑心王爷栽赃嫁祸么?难道王爷就不怕豪格倒打一耙?实不相瞒,豪格已经和两黄旗好些大臣约为兄弟,以他最近的表现,单凭王爷一人的片面之词,实难教人相信。”

多尔衮干笑了一声:“唐将军也怕死么?”

“怕死是怕死。”面对锋利的刀刃,我好像并不畏惧,“不过,圆圆更怕豪格死不了!”说着,我示意多尔衮挪开手臂,退步附身从鞋底掏出那张合约,递到多尔衮面前,“这张是我和豪格签的合约,白纸黑字,盖了他的王玺。王爷若在众人面前抖出这张合约,弑君谋逆的滔天大罪,这让豪格恐怕永远也翻不了身!”反正索性一死,不如搅他个天翻地覆!

多尔衮一愣,伸手接过,看罢脸上不禁浮现一丝不解:“本王既然要杀你,你又何必帮我?……莫非你以为如此,本王就要承谢你,就一定不杀你了?”

我摇头叹息,“睿亲王又不是没做过过河拆桥的事,圆圆没那么天真。王爷为多铎好,圆圆也为多铎好。况且豪格此人太过狠毒,留在世间实在是个祸害。圆圆就是死,也要与他同归于尽!”

我看着多尔衮,五脏六腑俱打翻,“睿亲王您说得对,圆圆只会连累多铎,其实,多铎有王爷这样一位爱护他的兄长,实是他的福气……”说到后面,声音渐弱,心中不免有些酸楚。

多尔衮诧异的看着我,忽然还刀入鞘,收起匕首。从窗缝探头往外一望,转而急急对我道:“趁现在没人,我带你离开!”

“去哪?”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懵了。

“离开这,本王找人送你回大明。”多尔衮那隐含的杀意已然全无,“只是你需答应本王,日后再不见多铎,安心当你的皇贵妃罢!”他说着就要来拽我出去。

我后退两步,坚定的拒绝道:“不,我不走!”

多尔衮不明白我怎么如此善变,正要说话,我抢先道:“王爷你听我说,豪格现在已经去找人商议皇位之事。倘若圆圆估计不错,议立大会将在两日后召开。届时,众人将提议由豪格继承大宝,豪格会假意推辞,离开会场。睿亲王不妨等豪格一走,就将这合约拿出,揭发他弑君的罪行!倘若睿亲王信得过圆圆,就按圆圆说得照做罢。”

多尔衮道:“这个,稍候再说,趁豪格不在,你……”

“王爷!”我打断他道,“圆圆现在不能走!否则豪格发现我不再,必定要怀疑。到时候只怕有变!等睿亲王杀了豪格再救圆圆出去不迟。”

从我把那张合约交给多尔衮开始,我就觉得历史有些脱离轨道了。豪格本来是在顺治年间死的,但如果他现在背上弑父的大罪,无论如何是苟活不了;而如果多尔衮没有揭发他,皇位真的会传到顺治手中?

事情开始有些混乱了。

但我好像无所畏惧了。不杀豪格我决不罢休!

卷八 天下水火 第十二章 议立会议

崇德八年(公元1643年)农历八月十四,也就是皇太极薨逝第五天,豪格授意两黄旗诸大臣联名请奏,发动八旗内召开一次皇位继承人的议立大会。

会议地点设在崇政殿。崇政殿又唤作金銮殿,是皇太极生前处理日常国务、宴请宾客、招待外来使臣的地方;如今,这里也停放着皇太极的梓宫。

出席会议的是郡王以上的几个王爷和各旗的首要大臣,但会议一开始两黄旗大臣便先声夺人,要求立皇太极的皇子为帝,并盟誓于大清门。于是便就有大臣提出豪格功勋卓伟,更是先皇长子,孝感动天,实堪当皇帝重任。两黄旗和正蓝旗诸大臣立马附和,愿奉豪格为正朔。

代善与济尔哈朗两旗主则互相张望,点头默许;

多尔衮和阿济格面面相觑,等待时机。

似乎局面已定。

豪格见众人拥戴自己,心下虽乐开了花,脸上却努力摆出一副谦卑的样子,他连连摆手假意推辞,说道:“福小德薄,非所堪当。”于是拱手退出会场……

离开会场的豪格,容光满面地出现在我面前。看着一脸得意的他,我心知前面的一切都按我预想的发生了,也和史书上所记载的没有什么大的出入。只是后面多尔衮会有何进展,料来马上就有结果。

果不其然,豪格的炫耀还没有持续多久,就有个家丁慌慌张张来到屋外高声唤其主人豪格出去。

豪格快步出去,跨门槛的时候还高兴得差点绊倒,他一定以为是众人要来催他即皇帝位吧?

我独自一人坐在屋中腻想着豪格此去会有什么下场,顺便等待着多尔衮的救兵来“营救”我。只是多尔衮的救兵还未等到,就有数十个分别穿着黄、红、蓝、白色铠甲的巴牙喇兵(八旗亲兵)闯入豪格别院,四处闯荡,搜索着什么。

当其中几人踢门而入看见我时,不禁高声喊道:“找着了,找着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们拉拉扯扯拽了出去。

推推搡搡之中,我来到了崇政殿。

在此处,皇太极曾接见我这个大明的“议和使臣”,现在的我则恐怕将以“刀下鬼”的身份来拜谒这个被我间接毒杀的一代君王。

以这样的境地来见证清朝历史性的一刻还真是有些滑稽。

崇政殿前的台基两侧站满了拔弓相对的两黄旗巴牙喇兵,每个人都紧崩着一张脸,当我被押解上前时,各各都将箭头对准我,似乎等待谁的一声令下,就万箭齐发,登时毖我于殿下。

红噌噌的殿门紧闭,直到我立于门前,殿门才吱呀而开。

开门的竟是多尔衮。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爱莫能助的无奈和些许的愧疚,他欲言又止。

我努力装出坦然的神色,报以他淡淡一笑,虽然被抓到此处有些意外,但杀人偿命,想来我也是避免不了。

我踏进殿内,先前跟着我的巴牙喇兵并不上前,却将殿门重重合上。我颇有些镇定地环顾大殿,殿内白纱飘飘,一派萧索,殿正中央放着皇太极的棺椿和牌位,香烛缭绕,灵前一人顿首伏地,正是豪格。其他稀稀拉拉站着几个黑衣素服的贵胄。我此时脑子分外好使,连记带猜把殿上几人一一认全:礼亲王代善、郑亲王济尔哈朗、睿亲王多尔衮、武英郡王阿济格,加上跪着的肃亲王豪格,殿内再无其他。

想来也是,这样的皇家丑闻,还能让谁参与知晓?

济尔哈朗冲上前来恶狠狠道:“是你下毒杀死圣上的?!”

我看了眼跪在地上不再言语的豪格,心知多尔衮的那一纸证据起到功效,白纸黑字,再加上豪格心里有鬼,根本无从辩驳,便招供出我来。

我淡淡道:“是,但也不是。圆圆被人勒索要挟,迫不得已才说出下毒的方法,这真正要谋杀清主的却不是圆圆!”说到此处,豪格不禁猛一回头,露出凶恶的眼神,重又垂下脑袋。

已然满头鹤发的代善皱眉而出,显然对我的说法抱有怀疑:“唐将军说是胁迫?那唐将军和肃亲王订立的合约又作何解释?唐将军的话是否真实可信?!”

我一愣,心里暗道不妙。代善质疑我不要紧,倘若质疑证据的可信,可不就让豪格有机可乘,搞不好反咬一口?

看来,我和豪格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死也只有一起死了。

我赶紧道:“礼亲王说得是,圆圆的确参与毒杀清主,但想要实施的却不是圆圆。圆圆前来满洲,只是想寻个法子维护我大明的千秋基业,出此下策,确实情非得已。”

代善的眼里燃起一团火,旋即黯淡。他到底和皇太极不是什么嫡亲的兄弟,倒也没那么着脑。

多尔衮趁势将话题引到正弦上来:“唐将军的目的不言而喻,豪格这个丧心病狂的贼子野心却也是一目了然!倘若这样的人也能当得大清皇帝,莫说先帝无法瞑目,这简直是我爱新觉罗家族最大羞辱!”

代善听得此话,不禁一叹,仰首道:“睿亲王说得是,说起来,论才识、人品、功勋,睿亲王都是继承皇位的绝佳人选,倘若睿亲王能应允,这实在是大清的福气啊。”

“是啊,”见代善如此说,济尔哈朗也倒戈相向,“是啊,睿亲王,豪格这厮该如何处治,您吭一声。”

两个旗主瞬间便改劝多尔衮登基,阿济格连声道:“弟弟应允了罢,莫辜负了礼亲王、郑亲王。”

多尔衮微微颔首,正要发话,殿门突然大开,强烈的日光充斥进来,腾腾杀气如狂风骤雨一般涌入殿堂。

(这章写得有点草,感觉也不好,唉,先发上来罢,省得大家急)

卷八 天下水火 第十三章 波诡云谲

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转移,齐刷刷调向这突如其来的炽烈光亮。我望向门外,心好像给加上了十万伏特的电压,刹时停止了跳动。因为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这些日子所思所想的人——多铎!

多铎的脸庞已然消瘦,眼周一圈黑黑的,深陷下去,但那双眼睛射向我的目光依旧熟悉热辣,在我的身上久久停留。他跨步上前,一把将我揽入怀中,横刀在前,扯着有些嘶哑的嗓子,卯足劲道:“谁敢对圆圆无礼,就休怪我不客气!”连日来多铎已经被蹉跎地不成人形,但他却强撑着赶来保护我。这份情谊,怎不让我的心再次为他怦然而动?

我不禁朝他的怀里略微蜷缩,好想享受这片刻的庇护。只是,还未有片刻的温暖,众人的呵斥便让我陡然清醒,我拼命挣脱开来。

——

“豫郡王!你这是什么意思?!”济尔哈朗和代善齐声道,他们对多铎的突然到来和出乎意料的举动完全摸不着头脑。

多尔衮脸咔咔变绿,恨不能借用孙悟空的金箍棒把多铎一棍子打到地球另一边去:“多铎!胡闹什么!?立刻滚回去!”他说着一边解释道:“多铎的病还没好,如此看来,却是越来越严重了。”他忽然高声对外喝道:“来人!快些送豫郡王回府休息!”竟不再劝他,而是要直直把多铎押解回去。

只是他话音刚落,多铎就已开口冲乃兄多尔衮道:“不用了!现在外面都是我正白旗的巴牙喇兵,只听我多铎一人的号令,你就省省罢!”

代善和济尔哈朗这才意识到事态有些严重。我往外张望,只见先前的四色卫士全部被身着白色铠甲的辫子兵给取代,他们拥塞在门口,个个用手按着刀柄,呈剑拔弩张之势。

多铎剑眉横挑,晃动手中的大刀道:“谁敢伤害圆圆,就别怪我多铎不念惜手足之情!”他说着,过来拉我的手臂,道:“圆圆,有我在,没人敢伤你分毫!”

这下子,纵使代善和济尔哈朗再糊涂也猜出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惊讶地瞪圆了双眼,连豪格也站起身来,望向这边。

多尔衮面部开始抽搐,他朝多铎伸出拳头,但举在空中半日挥不下来,他嗫嚅的双唇挣扎了许久,才挤出几句说话:“多铎,本王知道你迟早会为个女子葬送掉你我兄弟,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他望向多铎,眼里满是恼怒、怨恨、悲哀和爱怜,他缓缓道:“为何你就不相信我这个兄长?就算事情有变,你兄长就不会寻别个法子?只差一点点……”他声音渐淡,“可是,你却是这样冲动……红颜祸水、红颜祸——水,不假啊。”

他这样一说,我才如梦惊醒:我的景况看来多尔衮是告诉多铎了,兴许他这个作哥哥的也不愿看见弟弟一味这样嚣闹下去,心下一软,在今日放“虎”归山,甚至默许他去豪格别院接我出去。只是阴差阳错,我被先一步押入宫殿。扑了个空的多铎在得知我的下落后心急如焚,顾不了许多,便干脆来个率众逼宫,硬生生杀到这宫里来了。

我的心好一阵揪痛,多尔衮所言非虚,多铎此举只怕真的葬送了他三兄弟,持戈闯宫,这和造反有什么区别?!

是了,多尔衮说他要寻别个法子?

什么法子?

我对着崇政殿里那明晃晃的金宝座,恍然大悟,怪不得多尔衮先前便插话继承人一事,把众人的注意力从我身上转移,只要他登基做了皇帝,想怎么处置我,确实是比现在好办得多。

……

多铎,这次来得真不是时候。

门外忽然喧杂声起,铿铿的金属碰击声震耳传来,一股股火拼的热浪阵阵扑来,一银白铠甲的正白旗亲兵抢进来朝多铎行进,多尔衮插口问道:“可是宫内的侍卫按捺不住?纠集起来?……”多铎虽率好几牛录(300人为一牛录)的士兵冲入皇宫,将此处形式掌控住,但决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宫中的侍卫统统消灭,想来侍卫不是四散,就是聚于一处,蓄势待发。多尔衮是以有此一问。

孰料那亲兵死命摇头,急急道:“是正黄、镶黄旗的满兵,啥也不说,就杀过来了!”

这么快?!

想那双黄旗属于军队,倘若没有旗主或一些大小额真的命令怎会妄自行动?就算侍卫告急求助,这样的速度,难道是坐火箭来去的?!

事有蹊跷。我环顾众人,只见站在最后的豪格露出得意的笑容,都有些自我陶醉了。果不其然,门外让出一条道路,多铎领着众人走出殿外,只见那些个领着兵士浴血奋战的不是别人,正是豪格新近结交的“把兄弟”:图尔格、索尼、图赖、巩阿岱、锡翰、谭泰、鳌拜这几人!

事实摆在眼前,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们此番前来,绝不是收到大内侍卫的消息赶来阻止多铎的“忤逆作乱”,他们自己就是来造反的!这也就解释了他们如何来得如此迅速。

想想也是,豪格怎肯就此俯首认罪?这也来得太容易了。就算他肯,他那一帮等着共富贵的把兄弟也不肯啊。在众亲兵去把豪格捉拿质问的时候,这突然的风云骤变,定让两黄旗的这帮大臣措手不及但也决不甘心,他们怎么会坐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各自就要到手的肥差付诸东流?

他们于是兵行险着,率领两黄旗的满族士兵入宫威逼,势必要让豪格登上帝位。

可笑的是,人算不如天算,谁想到多铎也抢先一步来造反,如今造反的索尼等人,该以怎样的身份说话?继续赶杀?还是调转身份,来个冠冕堂皇的“靖乱”?

卷八 天下水火 第十四章 殿前刀戈

多尔衮抢先出动,正要高声喝止,前面杀得兴起的鳌拜正好昂起头看向这边,不禁对多尔衮怒目而视。显然是冲着他三兄弟的两白旗而来。多尔衮不再言语,瞥头望向代善,意指该他出面。

礼亲王代善到底德高望重,他迎着血腥往正中一站,环顾一周,沉声呵斥道:“图尔格、图赖、索尼!你们都给我住手!这是干什么?!”

不知是臣服于代善的威信,还是索尼等人根本没料到崇政殿前会有这么多的正白旗兵士,意外之下,不由就乱了方寸。霎时,刀戈声陡然而止,堆砌着人山人海的御道鸦雀无声。

只是,兵戈烈火虽熄,杀气却依旧腾腾,僵持着的黄、白铠甲手握兵器,一触即发。

今日的事态有些严重,闹个不好,这平静的宫殿就要化作焦土。代善忍不住温言道:“有什么话不好商量?非要兵戎相见?先帝在世的时候,便叫你们多读读汉家的四书五经,孔子说过,凡事要三思而后行!如今先帝尚未入土,你们就忘记他的教诲了?”

索尼忿忿道:“礼亲王也说不可动不动就兵戎相见,那豫郡王调这许多巴牙喇兵围困宫廷却又是作甚么?难不成我们得眼睁睁看着大清的江山落入这样狼子野心的人不成?”

多铎出言相讥道:“少装了罢!谁是真正的狼子野心?大家心里都有数。”他的言语嚣张引得两黄旗大臣一阵不满,本就火气上腾的他们恨不能立马就挥刀过来。

代善只好也将多铎训斥起来:“豫郡王!你们都闹够了!统统退下。姑念今日特殊,就不追究你们闯宫大闹的事情。”

我不禁暗笑,代善说这话真是没有头脑,都摆出这样一副你死我活的阵杖,怎么可能他一句话就撤回去的?

果不其然,为首的索尼道:“今晨廷议之时,还推举肃亲王得承大宝,为何各位王爷私相议计,却转而将肃亲王捆缚?各位王爷是什么意思?也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吧?”

另一大臣也附和道:“礼亲王也说,先帝在时,常教我等读汉人的书。他们汉人皇帝无论哪个朝代,都选嫡长子继承皇位,难不成礼亲王您不知道?”

我心下这才明白,看来之前多尔衮是背着这些大臣将豪格与我签的盟约拿给代善、济尔哈朗看的,到底是家丑,传扬出来,有辱皇室。索尼等人并不知豪格弑君之事,只知道即将成为新主的豪格忽然被拿下,煮熟的鸭子飞了。这也难怪索尼等人会率兵作乱,他们定然以为是豪格的死对头多尔衮耍了什么把戏。与其说他们作乱,不如说他们是想借兵施压,再说好听点,是讨个说法。

看来,情况也不是那么坏。

多尔衮显然意识到该在豪格弑君这点上劝退,便道:“汉人通常是立贤不立长。最有名的唐太宗就不是嫡长子,那大明的永乐皇帝不也是庶出的皇子?”

索尼冷哼道:“睿亲王这是什么话?肃亲王仁孝双全,能文能武,就不是有德之人?嘿嘿,睿亲王的意思是只有您是这贤德之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