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容易松了口气,刘宗敏却瞧瞧我,然后走到李过身旁戏谑道:“咱们的李大将军和大明的贵妃娘娘还满熟的捏!嘿,你不会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吧。俺老刘虽然打不过你,可功劳比你大,这么说定了,这个俺老刘可以帮你求求情,让老李随了你的愿,但吴府那个可是俺老刘先看上的。”

这下子,李过终于一头雾水,可我却听得明白。

“这个”指的是我,吴府那个自然是指陈圆圆了!这越发证实了我心中的猜测,告密者不是别人正是她!

能知晓这么多关于我的事情,甚至知道我和李过才出门的人,必定是吴府之内的。倘若是别人告密,必定会把公主、太子一起供出,没理由只供出我这么一个无关痛痒的女流。可是看刘宗敏的表现,似乎并不知太子也同我一起,这人不供出皇家血脉,捞取更多赏银的可能就是——害怕引火烧身,害怕累及吴家、累及吴襄。毕竟窝藏皇家骨血,这罪名不轻。就算是李过的亲爹,也恐怕保不了。若是吴襄窝藏,到底是一朝君臣,但若是李过窝藏,那罪责恐怕就更不可估量了。

符合这样条件的人,除去陈圆圆,我还真想不到别人。

陈圆圆心中始终恨我,这点,作为女人,我总能或多或少感受到。从我进吴府门第一天起她就希望我早日离开。李过来吴府第一个要见的不是她,而是我。她这么长时间的等待,却换来陌生的表情,这份苦楚痛彻心菲。

她定然是偷听了我和李过他们的对话,知道了李过就是她的心上人,所以对待李过前后的表现会相差如此之大;可是,她日盼夜盼,李过却连句正话都没有对她讲,完全把她当外人,甚至刚回来就领着我出门了!

当刘宗敏再次进入吴府,她便按捺不住内心的怨愤,把我的事情泄露出来,好让我可以彻底远离李过。为了推卸责任,她定会说我一直伪装,定会说李过鬼迷了心窍……

当然,也许一切都是我的推测。

也许是因为刘宗敏要迫她就范,她为了保全吴府,保全其他的公主,不得已才把我供出来,好分散刘宗敏的注意力?然后刘宗敏从李过亲兵口中得出方位,才追了过来……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以前朝贵妃的身份会见李自成,那是躲不过的了。是福是祸,是生是死,又难以预料了……

卷十 日落月新 第三章 金殿新主

我知道,李过心里也很是担心吴府的情况,不知道他的养父吴襄如今是怎样的光景,刘宗敏擅自就占据了吴府,肯定让吴襄有些措手不及。我更是有些焦头烂额,吴府里还藏匿着三个公主,长平甚至还在生与死之间做着挣扎,她们的安全又该如何保障?

只是现在,我自身难保。

李过和他的“儿子”朱慈烺都没有离开的意思。李过奈何不了朱慈烺,倘若强求,只怕引起别人的怀疑。毕竟,李过操心我的“下场”,做儿子的朱慈烺则挂记着崇祯的遗体。可是现在,我和崇祯的命运都交托在李自成的手中。

李自成正襟危坐在乾清宫正中央的金銮宝座上。他戴着顶毡笠,身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粗布衫子,下身是条黑色的农家布裤,蹬着布鞋,往上用布条打着绑腿。见我们进来,一高兴伸手把毡笠摘了,露出有些微凸的头顶,一边挠着头,道:“没想到崇祯皇帝竟自杀了。”

朱慈烺听了此话,肩头微耸,但很快就归于平静,乖乖地站在李过身后,低头不动。

刘宗敏命人将崇祯的遗体抬上来,并把情形大致说了,我闭目不敢看身后,但声声入耳,脑海里还是浮现着崇祯身死的情形,额上汗珠陡增。

李自成朗声读着崇祯的遗诏:“朕在位十有七年,薄徳匪躬,上邀天罪,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以发覆面而死,任贼分裂朕尸,勿伤我百姓一人。”读到“任贼分裂朕尸,勿伤我百姓一人。”李自成不由叹息起来:“这个皇帝,到死还这样糊涂!要不是他的暴政,我们这样拼死拼活是为什么?”

我斜眼看朱慈烺,他已经有些按捺不住,李自成这般数落他的父皇,他如何肯忍气吞声?我看他搞不好就要暴跳起来反驳,赶紧抢先出声:“李闯王这样说,就有些偏执了!朝内的许多事情,光听外人道听途说是不够的!”有时候史料都是谎言,何况这些以讹传讹的传闻?

朱慈烺没想到我会先说话,倒把他那一股怨气给憋回去了。

李自成这才注意到我,从宝座上站起来,走下台阶,上下打量着我。我也趁机大着胆子看了看这个农民首领。他也和刘宗敏一样,脸上留着一圈胡子,但他脸的轮廓端正,黑色的胡须更勾勒出他有板有眼的脸部,加上他的眉宇间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虽然衣着朴素寻常,依旧掩盖不了他的霸气。

崇祯、李自成、皇太极这三个角逐天下的主角,皇太极有着成竹在胸的笑容,李自成有着不顾一切的勇气,他们都是意气风发,可崇祯却在一年之内苍老了几十岁,他和李自成年级相若,但一个红光满面,一个老态龙钟,当真是让人扼腕。

李自成撑着腰道:“你就是唐贵妃?”

“不敢,在下唐娇。”我抱拳道。

李自成笑呵呵道:“哈哈,在下算是久仰您的大名啊!你暗杀鞑子皇太极的壮举,可是咱汉人的大英雄啊!好多兄弟都嚷着要见你那!”

没想到李自成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倒让我尴尬了。

旁比一个书生模样、身材矮小瘦弱的男子摇扇道:“是啊,唐娘娘声名在外,倘若不是大明的皇妃,做我大顺的英雌,岂不是天下美事?”

我看朱慈烺面色不佳,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地上被席子简简单单覆盖着的崇祯尸体。慌忙接过由头:“无论怎么说,在下此时依旧是我大明崇祯皇帝的妃子,唐娇斗胆请问闯王,圣上的梓宫可否交由唐娇代为下葬?”

李自成略微沉吟了一下,问刚才说话的那个矮书生道:“宋军师的意思呢?”

看来那人就是李自成的谋士宋献策,他躬身道:“前朝皇上、皇后理应厚葬。”

李自成点点头,道:“那就按照皇帝下葬的礼仪办了,到底也是个有气节的皇帝,唐妃你放心好了。”但他忽然想到什么,“只是,葬在何处?倘若现在修建坟墓,只怕仓促了点。”

“挖啥子坟墓?”许久未出声的刘宗敏语出惊人,“随便挖个坑,能塞进去就得了,咱乡下不都这样?”

他话未说完,就被旁边一年过半百的白面先生捅了下,刘宗敏当即不语。

我行了个万福,道:“李闯王有此一举,唐娇先谢过了。至于下葬之地,唐娇倒有个建议,昌平州有已故田贵妃的陵墓,不如将陛下梓宫移柩于此。”当年建议崇祯修得好些,今日果然要用上,颇有些让人窝心。

李自成点头表示答应,我心道总算了却一桩事情,再看朱慈烺神态平静,眼里含着隐隐泪光,这才宽了些心。李自成命人将崇祯的遗体移到坤宁宫,和周皇后的一并停着,择日下葬。

那个宋献策说得对,不过是以礼厚葬,不废任何人工气力,就能为李自成赢来多少名声厚望,这可是无可衡量的。

李自成忽然想起什么,道:“宫里的事情,咱们倒也看到了一些,如今崇祯皇帝与皇后都已自尽身亡,我听说崇祯还有个十五岁的太子,唐妃您可知他的下落?”

说到此,我心底一咯噔,抬眼瞟了眼李过,他双眼盯着我,轻微地摇了摇头。

我赶忙道:“太子在城破之前就逃出宫了,我也不知他的下落。”

“哦?”李自成反问道,看了看我,好像知道些什么似的,看了看李过,猛然,他看到李过身后那个低头面生的少年,“李过,你身后那个娃是谁?”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卷十 日落月新 第四章 大顺内部

李过淡淡一笑,竟一把拉过紧张的朱慈烺,把他推到李自成面前:“这是侄子的孩儿,先过来给闯王行个礼,喊句叔公。”

李自成一听是李过的儿子,更加仔细地端详起朱慈烺,朱慈烺迫不得已被李过推搡上前,只好放下身段朝李自成鞠了一躬,喊了句:“见过闯王。”

李自成听他声音脆亮中有着一股底气,眉目清秀间藏着几分英气,不禁望向李过,口中赞道:“这娃儿日后的成就不在你我之下啊。叫什么名字?”

李过赧然一笑,道:“就小时候的乳名,尚未成年,倒给忘记起名了。不如闯王给取个吧。”

李自成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眼睛眯成一条缝,显然想得比较认真,半晌才道:“这孩子是个好相貌,定有大运道,哈哈,就叫来亨吧!”

“来亨?李来亨?!果然是好名字。”李过赞道。

李自成也为自己取的名字洋洋得意,左手改为抡肚皮了。李过显然又把握了李自成的性格,让他取名顺加吹捧,李自成对待朱慈烺的感情自然不一般了。

只是我心中想得却是另一桩事情,李过在历史上确实有一个儿子,偏偏就叫做李来亨,如此看来,岂不是堂堂大明的太子最后竟沦为他杀父灭国仇人的儿子?!老天爷居然会有这样的安排,当真让人哭笑不得了。

如此一番祖孙问候相聚,李自成早已没有了对朱慈烺的怀疑,李过乘机引向另一个在他心中驻留好一会儿的问题:“侄子听说闯王让各位兄弟随意占那些王侯大臣的府宅作为自己的府邸,侄子认为此举有些不妥。功臣们理应赏,但不可如此扰民……”

“小李,这就是你的不对啊。”李过话没说完,就被刘宗敏反驳道,“咱拼死拼活打天下,每天都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好容易胜利了,连住下好房子你也有意见?”

李过解释道:“我不是有意见,不过闯王进城的时候,三令五申不可扰民,不可私掠民财,我们才进城第一日,就如此强占民宅,这不是抡巴掌打自己的脸?”

“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刘宗敏的脸渐渐阴沉下来,“那些当官的、土豪地主也能叫民?闯王说的不可扰民是咱普通百姓!那些当官的平时里欺压咱平民还不够?咱们还要去守护他们的财产?!我呸,做梦!”他扬头看李自成,果然见李自成也轻微地点点头。他们本就是底层的农民出身,和李过所想自然不同。

刘宗敏见得到李自成的认同,心里稍宽,“再说了,咱大王有皇宫住,难道大王要咱们这些兄弟去城外继续喝西北风啊?咋说,也得整个好屋子休息休息啊。”

他这话一说,旁边的那个白面先生也点了点头,李自成凝眉一想,到底这些兄弟都是豁出生死陪自己打天下,如今夙愿达成,连这么点愿望都不满足他们,也太说不过去了。更何况那些官吏实在可恶至极,没有例数他们的罪恶,只是征用他们的宅子,已经是便宜他们了。

他如此一想,正要发话,被李过瞧出他的取舍,赶忙又插话劝道:“闯王,这京师之中,别的不多,官吏国戚不少。在街上随意撞个人,十之八九是穿官袍的。我大顺军刚入京城,正是巩固人心的时候,平民不可侵犯,那些官吏也得罪不得啊……”

“好了,”他话未说完,就被李自成摆手打断,“老刘说得对,大家也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不过,休息归休息,切不可生事,李过说得也有道理,咱们暂时不和那些吃人的野兽碰硬,等一切稳妥了,再算总帐!”

李过没想到自己说了半日,李自成非但没有采纳,还扬言日后算帐,不由大惊。我看的出来,他的内心有着隐隐的担心和失望。我突然感觉到一点点痛心,李过啊李过,你这般辛苦真的值得么?

李自成见李过不语,想到什么,道:“李过,你也挑一处,对了,我记得你跟我说喜欢吴三桂的宅子,不如你就住那。”看来李自成还是很照顾他这个侄儿。

然而未等李过开口,刘宗敏就抢道:“老李,那宅子已经被我占了,你让李过另外挑一处啊。”

李自成颇感到意外,“老刘你怎么会选那,我可听说这北京城里最好的地方是两个国丈周奎和田弘遇的府宅啊,都赶得上皇宫了,你咋不挑那!”

刘宗敏得意地哈哈一笑,道:“地方再好还不一样是做吃喝拉撒的事情?重要的是人不同,你不知道那吴三桂还真是了得,藏了个天下第一的美人在屋里,老刘我只是看看,都觉得三天不消吃饭了。”

此话一出,让李自成大感尴尬,他看了李过一眼,见他并不意外,显然已知刘宗敏的动机,顿时有些火冒三丈,他喝令起刘宗敏道:“你不可以住在吴府,我说过,房子可以住,但绝不能动别的心思。何况她是吴三桂的女人!”

刘宗敏吼道:“吴三桂的女人怎么了?那小李心里还惦记着崇祯的女人!”

李过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吴三桂守着三海关,有着大明最精锐的关宁劲旅,要是得罪了他,莫说他现在已在京郊,咱大顺兵不一定讨得了多少便宜,万一他返回山海关,投降鞑子,只怕咱大顺这京城也坐不了几日了!”

“呸!怕他个屌!”刘宗敏道,“俺老刘才不把那个吴三桂放在眼里,按我说,小李你是不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自己占着崇祯的女人,想过把皇帝的瘾,我看个女人,就这么多屁话!你当真是仗着你叔叔,不把俺老刘放在眼里了。”他说着,双手捋起袖子,目露凶光。

卷十 日落月新 第五章 选我选她?

李自成没料到刘宗敏会在这个时候耍起无赖,还把自己牵扯进去了。李自成刚刚进城,这都是跟随自己的一帮兄弟打拼下来的天下,原本不该这个时候和他们翻脸。但作为李过的长辈,却眼瞅着自己侄儿的妻妾被别人霸占,这如何受的了?

李自成叹息了一句,走到李过身边,拍了拍李过的肩膀,对他道:“你为了咱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也出了不少气力,做叔叔的没理由还让你受这个委屈!”他对刘宗敏几乎是强硬地说道:“老刘,别的女人随你挑,但你看上的那个女人,是李过的老婆,你动不得!”

刘宗敏看样子就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他嘿嘿干笑了两声,道:“笑话!他什么时候变成了李过的老婆?这天下间谁都知道,那女人叫陈圆圆,是江南出来的最标致的婊子。是崇祯皇帝赐给吴三桂当老婆的。当时到处都贴了榜文!俺老刘识字不多,但也知道李过是两个字,吴三桂是三个字!要是说,李过和陈圆圆曾是老相好,那也是过去的事,他能嫖得,俺刘宗敏就嫖不得了?!”

李自成简直拿刘宗敏没办法,在金銮殿这样圣严庄重的场合,他居然说出如此污秽不堪的说话,当真让人想塞住自己的两只耳朵。

李自成急道:“李过就是吴……”他正要把“吴三桂”三个字说出来,被李过一把托住,他对着李自成摇摇头,李自成一叹息,对着刘宗敏有商有量道:“老刘,田国丈和周奎的宅子都给你如何?你要是要女人,这北京城里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多得是,你倒是随便挑啊。”

此话说出来,我大吃一惊,李过也不由地对着李自成张开了他的嘴巴。是啊,一个为民请命的闯王怎么说出来的话竟和土匪一般。

李过想要劝阻,才发现自己才是事情的始作俑者,李自成这样说,到底是为了自己,他一下子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心中不禁为李过叹息,他一个混迹于官场游刃有余的公子哥,在这群农民当中,颇有些“秀才遇到兵”的味道。

众人见李自成话已至此,要是刘宗敏再一味对着干,务必会演变成君臣的一出对抗大戏。这对于大顺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于是纷纷劝起刘宗敏,或使眼色,或努嘴,或拉拉他的衣角。

刘宗敏心知太忤逆李自成也吃不到什么好果子,但始终有些不甘心,他想了好久,大家也干着急了好久。刘宗敏猛一拍大腿,眯着眼睛道:“好,俺老刘就听大王的。陈圆圆我就让给小李,但是,她得归俺!”

他的手指分明指着我!

我瞪大了眼睛,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李过斩钉截铁道:“不可!”他拒绝地强硬干脆,不容任何质疑。

刘宗敏显然已经对李过怀恨在心,他不由冷笑道:“这就奇怪了,我要陈圆圆也不可,要她也不可。李过,我已经让了一步,你是不是也该识相点!你倒是想得美,两个女人都是你的?你他妈的也太不把别人当人了吧?”

李过捏紧了拳头,一言不发。

场上片刻的沉浸。

我发怒道,“这位姓刘的将军未免太不把女人当人了吧?且不说我与李将军……无瓜无葛,就算有,我好歹也是个独立的人,凭什么被你们这样要来要去?!输了赢了的,是你们男人的事,我又没有战败,凭什么把我当战利品?”

刘宗敏却压根没听明白我的话,他不耐烦道:“你一个娘们,哪那么多话?”他直接跳过我的申诉,对着李过道:“她和陈圆圆,你选一个!”

李自成劝道:“老刘,唐娘娘是崇祯的妃子,你这样实在不妥。”

李过也干笑了一声道:“刘将军,如果还想在北京城里立足,就最好想清楚了。倘若你占了吴宅,也许得罪的还只是吴三桂;倘若你占了唐妃,你小心得罪天下人!”

我偷眼望李过,这个,未免也太言过其实了吧。虽然,自从讹传我是干掉皇太极的“罪魁祸首”,我便声名在外,但也不至于是天下人所尊崇啊。

刘宗敏哈哈大笑,“老子偏不信了!俺刘宗敏拼死拼活给大王打下这江山,难道连个把女人还不能享受了?”他转向李自成道:“老李你倒是摸摸良心,我刘宗敏救过你多少次,为你挨了多少刀子?你坐上皇帝宝座了,难道就把我们这帮死里逃生的兄弟给踢开了?你这位子坐的稳吗?”

李自成听他这样一说,微一沉吟,竟摆摆手道:“我累了,这些事情,我不想管,你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此话一出,李过当即傻眼。他绝对没有想到李自成会如此儿戏。他眼睁睁地看着李自成一言不发朝偏殿退去,失落到了极点。刘宗敏总算有些得意,带着点挑衅对着李过道:“你挑谁啊?”

李过冷哼了两声,仰头长啸。冷静下来,望着我,凄然道:“我选陈圆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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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 日落月新 第六章 难解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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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过作出这样的选择,让我理解,也让我不能接受。两个人里面选一个,陈圆圆是他的义妹,他从周奎的手中救她脱离苦海,没理由又把她往另外的一个深渊里推。我甚至早就料到他会选她而不是我。

说起来真是可笑,李过的心思,我从未猜透过,但只这次,我竟然对他未卜先知了。李过不是多铎,换作多铎,他恐怕宁愿背叛他的民族,宁愿放弃他的事业,也不会把自己的女人拱手相送;他也不是祖泽治,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可以忘记那些功名利禄;他是李过,他一心一意所为的不过是他心中所谓的大业,他的远大理想。所以,他原则上不会为了我和刘宗敏作对,陈圆圆之争完全是李自成提起,现在已经成了剑拔弩张之势。如果李过不从我和陈圆圆当中挑出一个,只怕大顺刚刚落脚便要四分五裂了。

何况,吴府里有着他的养父,他怎么能放心把自己的家园交给一个外人?还是刘宗敏这样的狂人?吴府里还有着长平公主等人,就算他放任不管,朱慈烺也放心不下,势必要起纠纷。如此看来,只有把我拱手相让才是平息这场风波的最佳手段。

尽管我知道,倘若我是李过,也会作出这样的选择,但泪水还是止不住涌出来。

刘宗敏很是不满,他心里想要的是闭月羞花的陈圆圆,可是还是被李过抢去了。他哼了一声道:“看不出来啊,李过你平时满正经的样子,原来也是个好色之徒啊。”

李过扫了我一眼,平息内心的涟漪,对刘宗敏微微一笑道:“刘大哥不要动怒,那陈圆圆与我有恩,正如闯王所说,有着旧情。人常说,朋友妻,不可欺,刘大哥就让一下小弟吧。”他改口称呼他为大哥,算是主动和好。

刘宗敏“嗐!”了一声,跺脚道:“俺老刘咋说也是条汉子,说一不二,既然我说了你从这两个女人当中选一个,就不打算反悔。算啦,那陈圆圆是个天仙模样,这个也不赖。”他开始仔细打量我,委屈道,“那个,嗐,就当刘大哥让给你的!”

李过拱手谢过。

刘宗敏伸出满是茧子的黑手将我一把揽过,粗暴至极,我的胸口一阵气闷,眼泪哗啦啦掉了下来,如此的待遇,我还真是久未遇到了。

我泪眼朦胧望向李过,似乎他也是一动不动地望着我,旁边的朱慈烺隐忍不住,似乎要挺身出来说些什么,被李过一把拉住。

李过看着我,却对刘宗敏说道:“小弟听说,田国丈的府宅是这些皇亲国戚里最为豪华的,楼台水榭,全部都是请得一流工匠建的。和别家造的都不一样。他那园子中央的来凤厅,据说是北京城除了皇宫外,最大的正厅。”

他话未说完,刘宗敏就打断道:“这些东西老刘都不感兴趣。再漂亮,还不是一样干吃喝拉撒的事情?”刘宗敏是个粗汉,自然不象李过这样的纨绔子弟成长起来的,享受的层次不一样。

李过笑呵呵道:“那是。田国丈最独到的地方是他有着和皇帝一样多的歌舞伎,而且个个貌美如花,歌声优美,舞姿婀娜。”

“哈哈,这个对我胃口!”刘宗敏指着李过淫笑着,似乎现在已经忘记了和李过之间的不快。

只是,李过把刘宗敏引向田府,真的只是巴结讨好他?!我忽然有些问题想不通了。倘若李过之前所说的不肯以吴三桂的身份接手宁远铁骑兵一方面的原因是想以换出我为条件,那如今岂不是用不着了?祖泽治会善罢甘休?

再者,我作为大明的贵妃,虽然大明已亡,我算个阶下囚,但倘若人人得知我被刘宗敏霸占了去,大顺的天下会稳定么?这和李自成进城时所允诺的不是相悖吗?这和大顺所“标榜”的形象吻合么?大顺军才入城第一日,就把前朝皇帝的妃子给占了去,这让世人如何看大顺?如何安乐安定?

就算刘宗敏这样的农民糊涂不懂,李自成这样的领袖为了顾全打拼天下的弟兄,犯了这样一个拿自己的江山出来犯诨的错误,李过清醒明了,断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自己忍辱负重,耗费了多少心思,才帮他叔叔打拼下这个江山,没有道理会眼睁睁看着大顺又掉入火坑,万劫不复。

是,他不能违抗李自成的命令,也不可能对着刘宗敏这样的粗人晓以大义,那简直是对牛弹琴。可是,他现在放任不管的表现,也绝对不是他的真实想法!

我的心一凛,倘若我是李过,要帮大顺又不置于挑起争端,那就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杀了我!换句话说,就是我也学着崇祯,该自尽身亡。

对外宣称我为崇祯殉葬,刘宗敏霸占不着我,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对大顺不满,自然也不会有人想借着我的名号为难大顺。至于刘宗敏,李过不好得罪,我得死,那也就只有“自杀”一条路了。莫非,他拼命地把刘宗敏往田弘遇那厢引,是事先布置好了,好让我早登极乐?

我望向李过,他的眼里透露出来绵绵的爱意,甚至含有鼓励的光芒。他真的是这样想吗?不会,他不会要置我于死地的。还是,他有着别的打算?

我的脑子快要爆炸了,为什么所有的事情看起来都这么矛盾?都隐含着什么?我正头疼,刘宗敏已经往外扯我了:“好啊,那我先去那个啥田国丈府了,哈哈,老刘可憋坏了,小李,你懂的!”他重重打了李过一拳,然后大步流星把我往外拖去……

卷十 日落月新 第七章 不曾料到

似乎很久没有见到我这个挂名的义父了。

当田弘遇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出现在我面前,低声下气地请着刘宗敏入内上座,甚至把自己的正房让出来给刘宗敏,他这样可怜巴巴的行径,让我实在难以和之前那个机关算尽、心狠手辣的国丈大人联系起来。

被刘宗敏扛上马拖到这里来,我倒越发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了。我相信李过不会放任刘宗敏这样对我,倒不是我对他的爱有多么地奢求,而是我知道他惯常的行径,这决不是他的作风。他肯定有着更多的筹谋。而这些筹谋,肯定是与我有关,但决不是只关系到我那么简单。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刘宗敏胁着我来到田弘遇的来凤厅。他啧啧赞道:“你果然很会享受嘛,老刘住了这么多宅子,就你的不错,都可以赶上皇帝老儿住的地方啦!”

田弘遇基本上不敢看我,连我都沦落到刘宗敏的手中,无法自保,他这样的身份,一不留神,就和他的宅子一起泥牛入海,再不复返了。田弘遇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农民主子:“刘将军夸奖了。这个宅子现在是刘将军的,刘将军东征西战地辛苦了,是时候该享受享受。”

刘宗敏笑哈哈道:“说得好,你这话我爱听。老刘是时候该好好享受享受。”

田弘遇没料到一出口就对了刘宗敏的胃口,心下大释,谄媚道:“在下府中有上好的哥舞伎,不如请来给刘将军演上几段,保准您喜欢。”

刘宗敏喜上眉梢,但旋即一想,道:“嗐,现在已经很晚了,老刘还等着和贵妃睡觉呢,这个,明天吧。”他说着,一脸淫笑地看了我一眼,伸手捏了捏我的脸,我厌恶地闭上眼睛。

田弘遇只有支支吾吾的份,他在前面指引着,领着刘宗敏朝正屋走去。

临进门,刘宗敏一把把田弘遇拒之门外,当门还剩一条门缝时,田弘遇伸出手夹在中间。我大吃一惊,心想田弘遇还想忤逆什么不成?

我望着他,田弘遇嗫嚅着,想说什么,但终于还是松开了手,对着我道:“娘娘好好服侍一下刘将军罢!”他说完,转身离去,月影下是他蹒跚的背影。

我眼眶里竟有些湿润,田弘遇算不得一个好人,当初对我关怀倍加也不过是心存利用。但他今天有这样的表现,已经是他的底线了。他到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唯一能作的就是教我顺从。

刘宗敏把门栓上,我忽地腾空一起,被他抱在怀里,散步并作两步,就抢到床边去了。

我被重重地扔在了床上,身下被垫了不知多少床软绵绵的被褥,但我依旧感到生疼。我看着刘宗敏迫不及待地就往我身上一扑,眼睛只好紧紧地闭上。

刘宗敏粗糙的双手开始在我身上胡乱地游走,我一边忍受着他的无礼,一边等待着李过的到来。忽然,我身上的刘宗敏一声闷哼,身体停止了蠕动,双手也静静地放在了我的胸前,一动不动。

我知道,我所等待的突发来了。

我睁开眼,差点没有尖叫出声,一只手掌已经料到我的反应,直接扑在了我的嘴巴上,掩住了我的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