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会是这样吧。
可是，张兮有点不懂，为什么想到江盛清跟其他女人的时候，她这心口就憋闷的慌。
将自己的手从江盛清的掌心抽回，张兮垂首从江盛清身旁经过，这一次江盛清没有再伸手阻拦——因为，没有理由。
但凡她能说一句话，江盛清都会拼尽全力挽留她，可她的沉默像是一捆绳，让江盛清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做不了，他不是她，不知道她的心里到底怎么想，一直以来，全都是自己在一厢情愿，她对自己到底什么想法，江盛清不敢肯定，更加不敢肯定在她的心中，到底是她的门派清规重要，还是他这个人重要。
江盛清甚至不敢问，怕问了之后两人间再无可能。
“这位先生。”
张兮进房间收拾东西，青远道长来到江盛清身旁。
“这些日子我们掌门多亏你照顾，我们天机观感激不尽，今后但凡有任何驱使，我们定当全力以赴。只不过…”青远道长话音一顿：“你与我们掌门之事，劝你还是早些放弃为好。不瞒先生说，我们掌门命中并无姻缘，所有一切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罢了。”
江盛清没有回答，青远道长见状也是无奈。
江悠跟着张兮进房，看张兮收拾东西，江悠按着张兮的动作，问道：
“你为什么就不能留下呢。山上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呢。”
张兮把江悠的手拿开：“不是山上好不好的问题，而是我必须回去。”
“为什么呢。那个牛鼻子说你们山上有几百号人，那几百号人里难道就没有一个适合接替你位置的人吗？”江悠真心想让张兮留下来。
张兮一叹：“几百号人不假，但我是最适合的吧。”
回身将房间最里面的一间衣柜门打开，对江悠说道：“这里面的钱你帮我给颜巧巧，帮我告诉她，这些就当是随礼。”
江悠知道颜巧巧，那是颜家在外面生的孩子，总是跟在张兮身后，喊张兮‘师父师父’的，那衣柜里堆满了一叠一叠的钱，目测得有一百多万，江悠自觉生在江家，算是大手大脚衣食无忧了，却也从来没有想过给谁一百多万的，张兮出手也太大方了。
“你就没想过留给我吗？”小声嘟囔了这么一句，张兮听在耳中，不禁笑了：
“这点钱，江大小姐能看在眼里吗？你大哥也不会希望我给你钱的。”
提起江悠的大哥，张兮心里又是一阵憋闷，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生怕继续说下去，她就真一时冲动不想走了。
收拾好东西，张兮出来，其实也没什么，除了她来到这里时的那些东西之外，其他所有在这里买的都没有拿，来到江盛清面前，张兮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勇气抬头，江盛清看着她，问：
“我安排车送你。”
张兮摇头：“不用。”
片刻沉默，江盛清又道：“那你国外还要去吗？”
他没忘记就在今天早上，她还兴冲冲的拿着自己的身份证来跟他说，让他带她出国游玩。不过几个小时的功夫，仿佛一切都变了。
张兮再次摇头：“去不了了。”
“只问你想去还是不想去。”江盛清难得霸道。
张兮不想让他为自己多做什么，也知道只要自己说一句‘想’，江盛清一定会不惜代价带她去，可是那之后呢，她还是要回去。
让他断念，从此忘了她，总比给他希望，却又什么承诺都做不到要好。
“不想去了。”张兮冷道：“这段日子，多谢江先生款待，就此别过。”
说完，张兮便头也不回走出这间曾让她非常喜欢的公寓，不留半分留恋。
青远道长过来对江盛清兄妹拱手，算是道别，然后便随着大家一同出去，江盛清站在客厅，看着空空如也，敞开的大门，神情落寞，江悠说：
“哥，要不要去追？”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哥哥这幅样子呢。
江盛清摇头，转身坐会沙发上，她有自己要承担的责任，就算去追了，她的心也不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
一个月后，天机观。
青远道长拦住了舜玉的去路，看着他手里托盘上没怎么动的饭菜，蹙眉问：“还是没胃口？”
舜玉叹息：“可不是。吃两口就不吃了，人都蔫儿蔫儿的。”
自从他们把掌门带回来之后，她情绪就一直不好，早课也不做，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这么下去怎么得了。
青远道长越想越不好，赶紧往悟道房去找冲虚道长商量。
“…这么下去怎么得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等师兄出关我们可怎么交代？”把这些事情说了出来，青远道长问冲虚道长。
冲虚道长也不知道怎么办，毕竟当初把她带回来的时候，可没有想到会是如今这样子啊。小时候她就算有不开心的，最多两三天就好了，可这回从回来到现在，至少得有大半个月了，大半个月里别说笑脸了，脸面都不怎么露。
“我去找她谈谈。”
最后没办法，冲虚道长只能这么说。
张兮趴在古色古香的房间里，感觉从记事以来就没有这么颓废的时候，每天只想躺着不动，什么都不想做。
一个白白的扫地机器人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科技的设计和古色古香的房间有点违和不搭，它在地上转来转去，偶尔说一句提醒的话，熟悉的声音在张兮房间响起，张兮特地把它放在桌子椅子圈起来的中间，让它时不时就撞到些东西，因为这样它就会一直说话，而她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心里似乎才能短暂的平静下来。
敲门声响起，冲虚道长和青远道长推门而入，张兮爬起身来坐好。
青远道长看着被困在桌子底下的扫地机器人，有点不明白带什么不好，偏偏带这么个东西回来。
两人坐到张兮前面的椅子上，冲虚道长主动开口：
“最近怎么吃的那么少？”
张兮低头一叹：“饭菜不合胃口。”
“你想吃什么，让他们准备去。”
张兮想了想：“我想吃那个法国大厨做的甜点，还想吃大龙虾。”
冲虚道长一愣：“什么玩意儿？”
“你想吃这些也不是不可以，你跟他们吩咐下去就成，那劳什子法国大厨咱们又不是请不起，派车过去把他接过来就行了。”青远道长可以说是很迁就了。
他们迁就了，张兮反而倒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你还想要什么，一并说出来。”
张兮看着问话的冲虚道长，直言道：“我不想入道。”
“不入道，你这个掌门做不长远。”
“做不长远就做不长远，本来我也没想做。山上几百号人，为什么非我不可？”张兮这些天来都在想这句江悠问她的话，她从小就被这么灌输，以至于没想过为什么。
“因为你的道法天分无人能及，天生就该如此。”
张兮觉得有点无力，就因为她天分高，所以天生就要出家吗？这个道理以前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却觉得无理之极。
也许她有些想法真的错了，至少她修的是随心道，以前愿意入道是随心，现在不愿意也是随心如果刻意强求的话，那她还修什么随心。没有随心，那她再高的道法天分也是徒劳。
第67章 第 67 章
第六十七章
在青远道长他们找张兮谈话之后的第二天, 天机观来了一位稀客，正是灵威观观主紫薇真人, 紫薇真人是再阳真人的弟子，而再阳真人则是冲虚道长的嫡传弟子，所以冲虚道长能够算得上是紫薇真人的师公，辈分上一下子就拉开了。
按道理说紫薇真人不该来天机观拜访, 但他却来了，带的是灵威观中，他后来收的一个弟子——玄虚子。
玄虚子坐在天机观的道房内等候, 心里别提多紧张了，天机观是什么地方，他每回出去报那风骚的家门, 除了神仙之外，天机观就是最高级别，就是他师父到天机观来，都未必能受到热情招待, 所以玄虚子是想都没敢想, 自己有一天能够到这里来。
而他师父这回来天机观的原因也很奇怪，没有说明缘由, 带来的礼品也奇怪的很, 不是金石玉器，不是名物特产, 他师父直接带了个人来, 还是一个外国人, 据说是一家法国餐厅的主厨。
所以，他师父是想让这位主厨先生现场给天机观的诸位师祖，师叔祖做料理吗？
玄虚子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有点接受不了。
“师父，您来天机观，直接求见冲虚道长不就好了，为什么连掌门一同求见？”
玄虚子对紫薇真人小声问，这也是他坐在这里之后心中最大的疑问了，毕竟他们的身份太低了，就算直接求见师祖冲虚道长他都未必肯见，现在居然还来求见掌门。
天机观的掌门在道门中可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见过的人不多，天机观将他的行踪的信息隐藏的相当好，特别特别神秘，这样一个神秘的掌门，玄虚子想都不敢想，人家能甩他们。
本来还能借一点冲虚道长门下弟子的面子见一见冲虚道长，现在只怕人家要把他们当上门来的神经病了。
紫薇真人往玄虚子看去一眼，从容一笑：
“所以才带你来啊。”
玄虚子一头雾水，实在搞不清楚自家师父是什么意思。
正疑惑的时候，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玄虚子赶忙正襟危坐起来，不管来的是谁，他总要给天机观的人留个好印象的。
一个长须老者身穿宽大青色道袍走入，看他横眉怒目，气度不凡，一看就应了他的名字——冲虚。
紫薇真人蓦然起身，要对冲虚道长行跪拜礼：“弟子拜见师祖。”
玄虚子也赶忙跟着紫薇真人身后行礼，可他们还没拜下去，就听冲虚道长阻止道：
“礼到即可。起来吧。来拜见掌门。”
冲虚道长身子往旁边一偏，给身后之人让出位置，紫薇真人携玄虚子上前，便看到了那个天机观传说中的掌门人。
张兮今日亦道袍加身，她周身原就有股仙风道骨之气，如今穿上道袍，越发像是要立刻飞升的仙人。
紫薇真人的表情倒并没有太惊讶，客客气气的行过礼节，只是苦了他身后的玄虚子，盯着张兮看了老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你…张兮？”
玄虚子小声的猜测，心里十分没底。
张兮还没说话，一旁冲虚道长就开声：“不可直呼掌门名讳。”
“是是是。徒儿不可无礼。”紫薇真人提醒玄虚子。
被师父说了一下，玄虚子才稍微反应过来，赶紧就要对学着师父的样子对张兮行礼，只见张兮抬手：
“行了行了。”
要说刚才玄虚子只是怀疑这个掌门是跟张兮长得很像的人，但现在听见她的声音，就完全可以肯定，这就是张兮。
玄虚子知道张兮离开的事情，因为张兮托那个江氏集团大小姐江悠给了巧巧一百多万现金，说是张兮临走前让转交给她的。可就算是这样，玄虚子也想不到张兮就是天机观的掌门啊。
怪不得她道法高到令人发指；怪不得她神神秘秘说不清来历；怪不得她曾让他别说她是师姐，怕他师父折寿。
要是按辈分算起来，张兮和冲虚道长是一辈儿，那也就是他师父的师叔祖之类的身份，他叫她师姐，确实要折寿的。
想到这里，玄虚子就觉得心虚的不得了，他之前还跟张兮称兄道弟，勾肩搭背，要是给他师父知道了，还不得把他逐出师门，骂的他狗血淋头啊。
可这些，也不知道师父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要说知道吧，师父也没说什么，要说不知道吧，师父今天又把他带过来了。
跟着心惊胆战的坐下之后，紫薇真人和冲虚道长寒暄了几句，然后冲虚道长问他们今日的来意。
如果来的是紫薇真人一个人的话，冲虚道长只要自己出面应对就行了，可偏偏紫薇言明自己带了个弟子来，这个弟子跟掌门认识，算是替这个弟子求见掌门，人家直接提出见掌门，冲虚道长想回避都回避不了。
紫薇真人寒暄过后，就对张兮：
“今日小道是受人之托来给掌门送点东西。”
张兮不解，只见紫薇真人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看见一个高大的外国男人推着一个工作台进来，工作台上摆放的是几只带盖子的托盘，看起来十分高端上档次。
“你这是什么意思？”冲虚道长蹙眉问，直觉紫薇今天来的目的不对。
果然，紫薇真人指着那个外国人和他推到张兮面前的东西说道：“这位是AIBIY的主厨，享誉全球的甜点师，今年还在世界甜点大赛中获得了冠军。”
说完这些，紫薇真人对那法国主厨比了个请的手势，那主厨就将那些盘子上的盖子揭开，露出内里美轮美奂，制作精良的甜品。
“这一道叫‘初恋’，采用法国山泉…”
这位主厨大师每说一句，他身后的翻译就翻译一句，纯正的法语和纯正的奶油香气结合，让这个古色古香的天机观里都充满了一股子洋气。
张兮倒是没怎么听这个洋主厨解说的话，只是目光盯着那些美轮美奂的甜点，想吃的同时，也对这些东西的来历表示怀疑。
因为绝对不可能是紫薇真人自主性的带着些东西来天机观的，肯定是受人之托，而这个托他的人，张兮想来想去，好像就只有那么一个！
可是，他为什么要送个法国主厨来给她做甜点吃呢？
她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留恋的意思，走的很决绝，虽然回来之后十分后悔，可没留就是没留，所以，江盛清现在大费周章的让紫薇真人给她送这些来又是怎么回事呢？
“掌门，这些东西听起来就很不错，您不尝尝？”
紫薇真人亲自端了一只碟子送到张兮面前，张兮一愣，在冲虚道长的怒目之下从紫薇真人手中接过了盘子，用小勺挖了一块送入口中，水果的香气瞬间就将她的味觉打开，清新，甜蜜，果真如它的名字‘初恋’般迷人。
“味道如何？”紫薇真人迫切的问。
张兮点头，诚恳答道：“好吃。”
不过却没有再吃第二口，将之放在一边。
紫薇真人一愣，还没再问第二句，就见张兮从位置上站起来，神情平静的离开，紫薇真人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还想追上去问，被冲虚道长拦住不好上前。
玄虚子看着张兮离开时落寞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今天他师父喊他来的目的，这法国甜点主厨不会是他师父准备的，肯定是江总托师父带来的，而江总请师父千里迢迢送这些，肯定还是想要挽留张兮。
而他师父如果一个人来，张兮未必肯见他，所以师父带他来了。
既然他来了，那至少也得发挥点作用吧，在师父和冲虚道长解释的空挡，玄虚子一溜烟的就追着张兮身后去了，冲虚道长有紫薇真人拦着，没有第一时间阻止。
玄虚子追着张兮从楼梯上下去，来到一处四方香鼎的空地，见张兮正凭栏而立，看着山下绵延数里的绿被苍植，不知道在想什么。
身后有天机观的弟子来追赶他，玄虚子赶紧迅速跑到了张兮身旁，天机观弟子不敢在张兮面前抓人，只见张兮摆摆手，让他们退下，弟子们只得离开。
“你想说什么？”
玄虚子追来，肯定是有话想要跟张兮说的。
“我来替巧巧道谢，你给了她那么大一笔钱，却一声不响的走了。”
提起颜巧巧张兮就想到了那些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
“没什么，钱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带回来也是放着，不如给她。”张兮现在这么说，可也没忘记当时为了赚钱也是挖空心思的。就为了吃的更好，住的更好。毕竟从小到大都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
“我和巧巧年底准备结婚，你来参加吗？”玄虚子又问。
张兮一愣，脱口而出：“这么快？”
随即反应过来，恢复了高冷：“我是说，婚姻大事你们千万别儿戏。”
“我们才不是儿戏呢。我们是真的喜欢对方，喜欢了就是喜欢，纵然前路艰难，我们也会坚持下去。其实，本来就该这样不是吗？”
玄虚子话中有话对张兮说。
张兮没法回应，叹息转身，继续眺望远方，玄虚子不喜欢这样深沉高冷的张兮，拉住她的胳膊让她转身看着自己，用从未有过的严肃说道：
“你对江总就一点都不留恋，你明明就很喜欢他的，为什么要这样呢。难道你是放不下天机观掌门的身份？可江夫人的身份也不差啊，你怎么就…”
玄虚子在一旁喋喋不休，张兮听的有些不耐烦，将自己胳膊从玄虚子手上抽开，正要转身，只见冲虚道长带着一众弟子匆匆赶了过来，显然是来抓玄虚子的，张兮不想让紫薇真人和玄虚子为难，就要走，却又被玄虚子拦住，把一样东西塞进她手里，是个手机，玄虚子自己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