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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皇上反应的朝中重臣均默默咽下一口内伤血,纷纷嘱咐自家儿子,等太子去了国子监,搞他!搞死他!

二皇子也得知经过,怒摔三个上好的官窑彩釉瓷瓶,等他来和本王一起上课,定要让他好看!

隔日清早,玉佑樘就在无数怨念声与仇视的目光中,抱着书,踏进了国子监的大门。

还有十多个日子,他将在这里煎熬度日。

他一进学堂,原先还在门口喧闹的众人,迅速沉寂,在他四围劈开一片空地。

宋祭酒为他安排座位,他慢吞吞移到位子,刚坐定,前,哦,没有前,因为太子殿下当然坐第一排,是后左右方的几个学子纷纷拉着桌子椅子远离。

唯恐慢了。

呵,哑巴。

嗤,草包。

呸,娘气。

四面八方传来这样的低音。

其余就算了,最后一句是怎么回事?玉佑樘今日为了树立威武形象,特意着充满英雄男儿气势的戎服来上课,居然说他娘气?

玉佑樘循声看去,说这个的是……二皇子殿下。

果真是商量好的,玉佑樘摸了摸鼻子,看来要被孤立是在所难免了。

在一旁围观了整个过程的宋祭酒汗颜不已,赔笑道:“太子殿下,其实他们平日并不是这样的。还有,今日没有骑射课,殿下您为何要着戎服来上课呢?”

别说啦!

祭酒你这是在补刀啊祭酒!

站在一边的碧棠瞥了眼自家殿下越来越憋闷的面色,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而从这一天起,从未到过国子监的谢太傅,成为了他们的新任授课先生。

授课开始,第一节课,太傅平静地讲了第一句话:“圣上有言,为了适应我们太子殿下的学习进度,今日从《礼记》学起。”

班上顿时嘘声一片,分外不满。

因为他们前不久刚学完《礼记》,《乐经》已过半。

今日又要重新开始学习……烦不烦?!

数道刺人的目光看向第一排那人,玉佑樘如芒在背,成功拉来新一轮的仇恨。

二皇子算是班级表率,他蹭一下站起身,很罕见的谦卑有礼:“谢先生,本王向来对您很是敬重。今日您却存了私心,为太子一人,耽误大家的进度,实在是有违公平之道义。”

太傅大人听他道完,下一刻便给出了自己的反驳:“二皇子殿下,您所言皆是对的……”

二皇子转了个头,得意洋洋地面向后排,朝着自己的拥趸者们回以自信微笑,拥趸者们也皆是振臂回应。

“但是——”太傅大人一转话锋,将二皇子的视线拉了回来,只听他一条一条分析罗列道:

“第一,修改进度并非臣之所愿,而是圣上的旨意。若有异议可去皇上那里禀报,下官人微言轻,难违圣命。

第二,下官只是奉命来国子监教书,教完便走,与诸位也无任何瓜葛,更不可能存有私心。

第三,孔夫子有言,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诸位虽已习过《礼记》,但再听一遍想必不会有任何坏处。太子殿下七岁就已熟读礼记,后因病在栖霞寺静养几年,臣斗胆揣测,此间也极有可能继续钻研。今日同诸位一起,恐怕已经不止两回,再度捧起这一本《礼记》,都无怨言,而你们……”

抗议的嘘声伴着太傅大人列出的一道道理由,渐渐平息下去。

是的,他不光字句珠玑,皆有道理,更是如针一般直戳得二皇子心口鲜血直冒。

二皇子愣在原地,原先还在骄嚎的矜贵雪狼瞬时化为哀伤垂尾的小土犬——

呜,太傅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竟不想与本王有任何瓜葛……

但下一刻,“太子殿下恐怕不止两遍熟读过礼记!!!!!!!”的话语刺进耳膜,二皇子燃气斗志,好,本王要看五遍。

他将手至背,做了个五的手势。

后头的拥趸者有些看不懂,没作以任何反应。

二皇子见后头没声,又将那“五”连抖数下。

少年们总算明白过来,纷纷起身,击掌相庆,“好好好!听太傅的话,我们学学学!”

二皇子将手收回,自认表现良好,笑望太傅。

……对二皇子而言的谢太傅,是污浊朝堂之中,最后一根干净高洁的砥柱。

并非自己这边,也不是三弟的人。

十年前他一曲退敌,惊艳天下,也惊艳了尚在幼年的二皇子。

回朝后,从不似他人一般虚与委蛇吹嘘拍马,也不会对旁人明枪暗箭冷嘲热讽。独行游侠一般,只身来去,做好分内事,唯独效忠父皇一人……

倘若,倘若他今日就此觉得本王不错,是个通情达理度量之人,愿投入本王幕下的话,那该有多好……

二皇子越想越多,盯住太傅的眼光便越发热切,灼得似火。

但太傅只如无风镜湖一般,面无表情与他对视片刻。而后便敛了眉眼,不再看他,微不可闻轻叹一声。

这一声不大,但是第一排的人都能听到!

碧棠见状,暗念一句这刀补得比宋祭酒漂亮!边偷瞄了眼二皇子。

果然这货一脸万念俱灰状,屁股慢悠悠贴回椅子,心尖尖上的血液奔腾得更畅快了。

大概是受了刺激的二皇子很难再燃起斗志,第一天的课居然这样平和而顺利度过了。

直到收拾课本,玉佑樘都颇觉难以置信。

他一点一点将笔墨纸砚塞进碧棠提着的书袋里,待放好,他环顾四下,学堂内只剩寥寥几人。

夕阳西下,一点晕红的光透淌入室内,空中清尘弥漫。

突然,玉佑樘感觉到有个黑影盖住自己。

他向来警觉,下一瞬即刻勒紧袖中拳头,回头看去——

与此同时,碧棠静婉的嗓音也在耳侧响起:

“奴婢参见三皇子殿下。”

玉佑樘看见的是一张笑眯眯的男孩儿玉颜,是老三。

他年方十三,微胖,长得像他母妃,眼珠子圆圆,如纯黑曜石。脸蛋儿白净粉嫩,也是圆圆,看上去很是讨喜。

他比玉佑樘低一个头。方才因为斜阳光线的缘故,将他的影子照得长且大。

才让玉佑樘有了危险将近的错觉。

大概是二皇子存在感过强的缘故,同在第一排,玉佑樘今日都未注意到他。

之前他回宫后,见过这孩子一次,他也不爱讲话,只一个劲笑。

小包子这次还是一直笑得眼睫弯弯,唤道:“皇兄——!”

嗓音也是圆润清脆。

同是皇子,这个明显可爱多了。

玉佑樘抬手,食指微弯,轻轻在这小包子的发冠上敲了一下,以示喜欢。

小包子得到回应,开心歪了歪头:“皇兄,今天他们都不理你,以后我陪你玩吧。”

玉佑樘也跟着笑,点点头同意后,小包子心满意足地抱着书,带着自己的陪读太监离开了。

玉佑樘目送走三皇子,即刻收起笑容,面回常色,也和碧棠一同走出学堂。

在楼道回廊上走了一会,突然一只大手拎住后领,脚登时悬空,被直直提了起来。

还来不及挣扎,玉佑樘又被稳稳放下,他回过神,发现自己已身至隐僻暗处,似乎是一个狭窄的甬道。

他扬首一瞅,借着一点亮,看清拎自己的人,分明是方才讲课结束提腿就走的太傅大人。

太傅大人身量很高,此刻极近站着,竟足足比他高出快两个头。

他垂眸看着玉佑樘,面色平和坦然,道:“你比之前重了不少。”

玉佑樘额角抽了抽:你拎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我不是为了说这个。”

!!!

这人难道真会读心术不成?玉佑樘转脸不乐意看他,眼停在别处,小声嘀咕:“不是为了说这个还特意说一下,呵呵。”

太傅大人压根没将他话当回事,又冷静嘱咐了另一回事:“离三皇子远点。”

“我知晓,不用你提醒。”

三皇子还这么小,背后却拥有与二皇子比肩的势力,自然不同外表那般稚嫩讨喜。

太傅特意来提醒他这个,这不是典型的怀疑自己的心智缺失么?

他更不想再理太傅了,又幅度更大别过眼去。

可此处狭小,饶是目光再不愿触及他的躯体,也皆不能如愿。

他那么大一只横亘在自己前头,想不看都不行好不好!

只得倚着后头矮墙,恼怒地托住腮帮子。

太傅也未多言,只道了四字:“知道便好。”

玉佑樘不耐烦连嗯三声,也不抬头。

突然,他觉得身前人猛一下凑近,紧接着,发冠上便传来“哆”的一声,极轻极微。

玉佑樘这才意识到,太傅学他方才敲三皇子那样,敲了他脑袋一下。

很好玩吗?

忍无可忍,他勒紧拳,直起身,仰脸欲骂回去。

太傅快他一步,率先启唇,音色沉沉道:“你都如此不悦,还指望旁人喜欢这样?”

“不可理喻。”他又正经抛出一词评价。

就在玉佑樘已濒暴怒的临界点一触即发的时刻,他双腿一悬,视野重回清明……

似乎是太傅又及时将他扔回走廊了。

凭空消失的殿下突然又出现眼前,碧棠向前一步,抱住太子殿下喜极而泣。

玉佑樘还在纠结着刚才太傅同他讲话的到底是什么地方,任由碧棠勒着,眼光却是一直疑惑万分地在回廊墙壁上俳徊。

“殿下在看什么?”碧棠擦干眼泪,摇摇从头至尾都未见他一眼的玉佑樘。

玉佑樘指了指身边的墙壁。

碧棠看看墙,又看看太子,这才反应过来:“噢噢噢,奴婢差点忘了,这里有太傅大人的一条密道,难怪殿下刚才突然消失,”她两手做一锤定音了然于心状:“原来如此,原来是被太傅大人抓进去了啊!”

玉佑樘:……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不是今天的第二更,而是明天的一更!

因为明天表妹20岁生日,要去吃一天酒,抽不出时间,今天熬夜更新,分量好足有没有!有没有被作者伟大的日更精神所感动!

文中的那声“哆”发do音,有点像敲木鱼的声音,你们自行脑补一下。

二皇子:Give me five!

作者:Give me 留言+花 嘤嘤嘤!

第八幕

当朝太子屈身国子监念书的事,很快沸沸扬扬传了出去。

每逢下课,甲班的窗口,门外总黑压压挤满了慕名前来围观的他班学子。

不少低官子弟候在门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趁机攀附一下我们高贵的太子殿下……

只可惜,太子殿下一下课便瞬间倒头,趴在桌上小憩,如死猪一般,都不带翻身的。

连出门都指望不了,更别提近距离接触了。

他都不用去小解的吗?

少年们最后一眼望了下蜷在座位一动不动的太子,收回痴汉脸,黯然离去。

不过,课间要为太子去膳食坊取小食的碧棠可就不那么好过了。

她每每回来,手头除了一笼点心,怀中还要揣着满满的名帖——

都是外头那些少年投递的,花去一夜所写,精心修饰过后的自荐,只为博殿下一分青眼。

这一日,碧棠依旧抱回了雪片般的名帖。

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