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窗沿，斑驳地照映在他软绵的睡衣上，他的眼眸深邃像黑宝石，还有着令人想要探究的纹路，宛若梦中的场景。
室内有两人的呼吸声起伏，奚温宁嘴甜无比：“我能猜测这几年你经历过多少痛苦，但我没办法替你承受。还是那句话，徐远桐，谢谢你平安的回来找我了。将来的你必然会成为某个领域的专家，被载入史册，让我像现在这样自豪。”
她真的很想治愈他受过的所有伤痛。
薛虚怀也说过，大脑的构造精妙绝伦，它的可塑性和破坏性都难以衡量，它就像是天生带有一种使命，要用去芜存菁的方式去铸造这个世界。
而大脑中的灵魂又太璀然，谁能辨析它的神性。
这两年徐远桐不让陈凌去找她，就是担心无法恢复的话会给她的人生造成负担。
这么可爱，美好，惹人喜欢，她应该活在阳光灿烂的花园。
徐远桐并不知道当时的她还在为赵斐他们的诡辩和手段苦苦挣扎。
而奚温宁已经明白，即便如此，她还是比他幸运太多了。
假如给你一次选择，或许你情愿做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也不要做身心都受过千疮百孔的天才。
徐远桐手指曲起，揉着她的脑袋，“傻瓜，谢我什么，应该我谢你才对，何况你吃过的苦，我也不能替你承受。”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软弱胆怯，我很高兴你愿意把它们分享给我，以后我们就这样彼此相依为命吧！”
奚温宁眼神烁烁，安静地看着她。
她就是这样坚定又温暖，即便在丑陋的成人社会，也要遍体鳞伤地做自己。
她是他的星星，是那个他不能忘却的夏夜，更是远处云开处的那道缝隙间，那一束落下来的月光，照亮一片温柔的城市。
“以后我们都要好好的，一起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你打算和家里人说了？”徐远桐眼睫轻眨，看着她红扑扑的脸庞，“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复合’了吧。”
奚温宁撅了噘嘴，“会说的啦，我只是还没找到适合的时机。”
徐远桐一时还想起别的什么，沉默良久，说了：“我在美国接受治疗的医院，遇见过那个秦方靖。不是很合适的地方，也并不想回忆。”
“…他也认得你吧？”
“嗯，秦方靖还是薛虚怀参加的那个实验室的投资方之一。”
寂静之间，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阵跑车轰鸣的引擎，车轮飞速摩擦过地面，带出犀利的碾压声响。
奚温宁用胳膊撞了撞他，小声嘀咕：“徐远桐，我已经乖乖坐好等亲亲了。”
语气清新婉转，又添了几分妩媚。
他失笑着将她搂抱在怀里，眉角眼梢都荡开一种温柔，那是别人都给不了他的痛快与欣喜。
人生在世，其实仍是这样孤单。
就算再亲密的爱人、再相爱的亲人，也无法替你真实地承担一分一毫，但他们真的能帮助你减轻痛苦，也能让你对那些不完美的过去释然。
时间的帷幕超越维度，层层叠叠地将整个城市包裹其中。
它是透明的空气，又是厚重的城墙，有时让你看的清清楚楚，有时又将你堵在原地。
你站在时间的这边，身后的一切都能明了，却无法再触碰。
而眼前光景仍在一片梦幻的、强烈的光芒之中，窥探不出一点痕迹。
我们都束手无策，只能凭借一盏摇摇晃晃的手灯，一边试探一边前行。
幸好身边有你，即使大雪倾覆，也为我掌灯。
——
薛虚怀和郁柚约会有一阵子了，一切都比想象中还要水到渠成。
这日郁柚也是刚从邻市出差回来，两人约好去逛超市买点食材，去她的住所煮晚饭。
事实上薛虚怀也是别有用意，卿卿我我这么些时日，也做过许多亲昵的举动，她身上每一处他都吻过，可至今都没上本垒。
啧，根本不科学。
那边，郁柚风尘仆仆下了飞机，将她的SUV停在薛虚怀大学的车库，还特意下了车去校园门口等他。
她往里面望去，青葱的十月别有一番光影斑驳的风景，天空好似粼粼泛着光，远处一角还能望见在操场上奔跑的年轻人。
真奇妙，时光流转不息，郁柚忽然想起一幕，那大概是她对薛虚怀第一次真正上心的时候。
阿虚在高二的那年进入校足球队，经常出去踢比赛。
有次队伍训练，她被温宁他们拖去观摩，见着了绿茵场上的英姿少年。
那种专注、不羁又朝气蓬勃的姿态，带着一身薄汗，让人多看几眼都有种头晕目眩的错觉。
周围不止全是为他喝彩的学姐学妹，甚至连学长学弟都与他交好，人缘好到爆棚，整个场地的人们都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她觉得自己看到了这个男孩的另一面。
正直明朗，无往不利。
郁柚站着看了一会儿，想起从家里过来之后就一直没看手机，她拿出来的刹那视线滑落，发现有一条未读的微信就来自薛虚怀——
“学姐，我发这条消息的时候，正准备去学校。你今天应该会来看我的吧。我好开心，因为，现在的我要去见你了。”
她内心触动，抬眸正巧对上他遥遥瞥过来的一眼。
就是那一眼，就是那一句话，令人心动到两颊泛红，光彩照人。
郁柚回神之际，已是研究生的薛虚怀也方巧从校园里小跑着出来。
太阳落下，天色渐沉。
他爽朗地浅笑，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身上却穿着白大褂，不伦不类，偏偏被颜值撑破一切。
可能因为还不太接触社会，他留有大男孩的一些气质，举手投足也能让同校的女大学生们帅到腿软。
但郁柚见过他脸上完全失了笑，严肃到甚至有点可怕的模样…
她抿了抿唇，不时有过路的同学向他打招呼。
“阿虚，你走了啊？你上哪儿去啊…”
“阿虚你什么时候来我们社团玩啊，我们周末有活动！”
“哇这么漂亮的美女在等你啊？！”
薛虚怀左右逢源，挥了挥手一一将他们打发。
“小姐姐，久等了吗？”
他手掌覆于她玲珑有致的腰间，肆无忌惮地展现占有欲。
郁柚轻捏他的脸，“还好了，你怎么衣服都没换就出来了？”
“怕你等的急啊，顺便也来一发制服诱惑，让你见识一下帅小伙的魅力。”
她哂笑，只觉得全身的疲累都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抛之脑后。
薛虚怀习以为常地牵住她的手，轻轻地抹开额前的小碎发，在她耳边吹着气：“可惜我现在还是男孩啊，小姐姐，你该帮忙让我脱离处男之身了？”
郁柚瞪他一眼：“滚吧你，又油嘴滑舌！”
他们推推搡搡上了车，薛虚怀脱了白大褂，伸一伸懒腰。
“今天你开车呀，嗯…我更有种被‘包养’的感觉。”
“别仗着童颜占姐姐便宜，明明也就比我小一岁。”
她日常怼他，发动车子。
附近的进口超市琳琅满目，一排排货架上面码着从各个国家千里迢迢运来的食物和日用品，精美包装被日光灯照的颜色艳丽，勾起人们的购买欲。
郁柚正挑选着薛虚怀最喜欢的意大利面，他从侧面将她抱紧，腻歪着没完没了。
“你走开点，推车都不能推了。”
“比起意大利面我更想吃你啊，你到底答不答应？”
郁柚脸上狡黠着笑，轻咬一下嘴唇，斜看着他：“小傻子。”
——“阿虚、阿虚！”
忽地听见有人喊他，他们同时转头。
两位穿着打扮都很讲究的妇人站在几步之外，一看就是生活品质较高的文化人，她们各自脸上表情亦是相当精彩。
薛虚怀怔了怔，展露笑容：“妈，你和杨阿姨怎么在这里？”
“你不是说，明晚要回来吃饭吗？”薛妈妈看见宝贝儿子就高兴，连忙过来拽住他的胳膊，脸上笑的多了几道皱纹。
“当然要给我们的乖儿子买点好吃的，你爸这几天成天唠叨，说你老不着家，这次回要好好…对了这位…”
目光不自觉地打量着郁柚。
薛虚怀不急不缓，揽过她的肩膀，骄傲地说：“这是我女朋友郁柚，好看吧！”
郁柚还没从这个意外中回神，突如其来的见面是她最不想撞见的场景。
她默然着点了点头，也不像那些嘴甜的女孩立刻就能脱口而出一声称呼。
薛妈妈见这位大姑娘也不知是温静还是冷漠，就顺着自己的意思说下去：“哦，你杨阿姨的女儿也要回国了，你知道吗？就是比你大两岁的…”
薛虚怀客套地回应一句：“哦，当然记得，杨阿姨的女儿特别优秀。”
“那已经不能用优秀形容了。”薛妈妈说着，好奇地问：“不知小郁做什么的？”
第74章 短裙
薛虚怀：“她在朋友开的一家大型活动策划公司，一起搞极限运动，就是滑板、跑酷什么的，特别帅吧。”
薛妈妈没有落伍到听不懂这些，但固始观念认为这种工作不是很正经。
杨阿姨察觉到薛太太脸色不好，赶紧出声打圆场：“阿虚啊，一阵子没见又帅了。还记得杨阿姨女儿吗？我家囡囡前几天还问我，你现在怎么样了。”
“我很好啊阿姨，事业爱情双丰收。”
薛妈妈淡淡地笑着：“人家杨阿姨的女儿，以前免试保送进的科技大学，后来免试保送攻读硕士。现在学成回国，进了药物研究所…”
薛虚怀眼看她们滔滔不绝，急忙打断了：“妈，我和郁柚还赶时间，一会要看电影呢，下次再聊吧。”
他也不说要把女朋友带回家这种话，拉着她软软的手就往反向的通道走了。
两人不语地走出了一百多米远，郁柚突然说：“薛虚怀，你回去找阿姨吧。”
先前的偶遇就像一盆彻骨的凉水，将两人好不容易快要沸腾的关系猛地浇灭了。
“我刚下飞机很累了，下次再吃饭好了。”
也不等薛虚怀做出回应，她低头踩着疾快的步子扭头离开了。
薛虚怀看着她的身影隐匿人群，面色冷下来，本来也想去追，可转念一想，脚下没有任何行动。
当然他也没再回去找薛妈妈，黑亮的眸子一直盯着她消失的前方，视线没有焦点。
郁柚闷头往前跑了一阵，想起应该要找停车库，才抬头去寻商场里的指示牌。
她想要把内心深处的恐惧与自己剥离，可几番都是无果的尝试。
浑浑噩噩地出了前往地下车库的电梯，回忆自己的车停在哪一个区域。
须臾抬眸，看见薛虚怀就站在她的那辆SUV边上，他脸色果然很差，与方才从校园里走出来的都不像一个人。
“我不信你连这点勇气也没有，我也不信你连想一想都做不到。”
他们对彼此的这些了解，其实都不用去说太多。
郁柚也意识到这么怂根本不像她，可就是无法改变。
更别说被留下的一方受到的伤害。
“阿虚，对不起，我只是突然见到你妈妈，觉得很不适应，我脑子里很乱。”
她已经习惯在工作上保持最高效的逻辑性和条理性，偏偏在面对与薛虚怀有关的感情问题上总做不出最正确的选择。
薛虚怀怎么会看不出来，郁柚还有太多过去的阴影没有对他倾诉，不逼一逼她就依然不愿松口。
“那先不说了吧，我们都冷静一下。”
薛虚怀斜靠着她的车，默不作声半晌，语气低沉，像染上了一层黑夜的浅影。
“我怕说下去都会激动，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我也不可能剖开你的心去问你究竟怎么想的。如果这么多年我都做不到，可能是你真的不需要我。”
“郁柚，我们都懂的。那等过段时间再联络吧。”
最怕的不是保护不了你，而是你连让我保护的机会也不给。
——
“吵架了？”
“嗯。”
“怎么会吵架的啊，我们阿虚现在胆子肥了？”
电话那端，郁柚把事情简单叙述一遍。
奚温宁瞬间就明白了，抬眸望见窗外深秋的天色，深色浓郁的蓝美到令人心醉。
“我觉得你也是心思重，又不肯轻易相信别人。但阿虚不是别人，他也不是小孩子了，你应该多和他聊聊。”
“可我真的很不习惯…”
“女神，你要对自己更有信心一点，你没有哪里不好，你棒极了啊。”奚温宁扬起音调，语重心长：“你又有能力，又聪明，又漂亮，哪里比不上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女儿，薛虚怀能找到你这样的女朋友，半夜还不得偷笑出声…”
郁柚被她逗笑了，“你就是这张小嘴抹了蜜，甜的像流沙包啊。”
“我说真的，照你平时的性格脾气，还不得在那些阿姨们面前展露一下个性？啧啧，这么怂只能说明你太在乎阿虚了，在乎到不行。”
奚温宁的这句话宛若醐醍灌顶，令郁柚找不到任何反驳的字眼。
两人絮叨半天，温宁看见苏巷站在几步开外，盯着角落里煲电话粥的她，轻声问：“有空么？”
她点点头，对郁柚说：“那先不说了，改天约着酒吧再聊。”
这几天《古宅》团队都在长沙站演出，周一才回s市。
奚温宁看着苏巷笑吟吟地问：“找我有事？”
“最近容光焕发，谈恋爱了啊。”
苏巷比她高很多，此刻干净的目光缓缓俯下来，还有些缱绻的味道。
全国巡演进入收尾阶段，过年之前，他们整个团队会回到S市再开三场新年演出，接着就要进入《古宅·第二季》的筹划期了。
他和温宁还会有两年左右的共事时间，苏巷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
毕竟是一起走过那段逆旅的同伴，经历也非同一般。
奚温宁挠挠鼻梁：“是啊，我和徐远桐进展挺顺利的。”
“…你还记得当初痛苦的时候么？”
“记得。”她很认真地看着他，“因为爱的很深沉，所以才会这么痛不欲生。”
见她语气玩笑，可言语中又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苏巷一时噎住。
“但是人呢，就有这种忘性。如今的失而复得足以抵过当初的所有苦楚，苏巷，你没法懂的。何况我们从高中时候就在一起，真的很不容易了。”
她的口吻这样温情，苏巷都不知要如何去接话。
他顿了片刻，转移话题：“…晚上他们去唱K，你去吗？”
“不了，航班不是明天一早吗？我下飞机要和阿徐见面，周末还要一起回家看爸妈，他打算买点见面礼。”
奚温宁知道这么说可能会伤害对方，但就算做恶人也没办法，她必须快刀斩乱麻，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苏巷隐隐皱眉，尽管情绪相当烦躁，面对她还是压了下来，只淡淡回了一句：“哦那好。”
“嗯，你们玩的愉快啊。”
苏巷却没再回复团队那边邀请她的女生。
反正一个人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
说好要见奚温宁爸妈，徐远桐觉得有必要好好准备一番。
高中时期就和人家女儿“早恋”不说，出国求学几年不见人影，结果回来了又纠缠到一起，要是换了立场考量，将来有人敢对他女儿这样，非得把人扫地出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