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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梅老师。”

听起来,像是梅老师要请罗俐吃饭。这我就有些不明白了,一位资深老师为什么要请一位菜鸟新人吃饭呢?反过来还差不多吧?直到几天后,才听闻梅老师把罗俐介绍给了她刚刚硕士毕业的堂弟,相亲宴在俏江南进行,男才女貌一见钟情。做媒做得相当成功,一时成为园里的一桩美谈。

得,同时进园工作的两个年轻姑娘,罗俐还小我一岁呢,倒就有同事替她介绍了一位条件挺好的男朋友。我呢?为什么就没有人想到也替我介绍介绍对象啊!郁闷!大大的郁闷!

好在堤内损失堤外补,那天我很郁闷地回到家后,继母石姨小心翼翼地来探我口风。说她一位老同事的侄子前阵子刚从美国回来,是位博士生,目前受聘于省城某集团公司工作。今年二十八岁,想找个合适的对象成家。不挑剔别的,只要求女方心地好脾气好就行。

“翩飞呀!我觉得她侄子的条件不错,想介绍给你。如果你愿意,等双休日他从省城回家时,安排一顿晚宴让你们吃个饭见个面,如何?”

我刚刚才被梅老师的硕士堂弟打击到了,现在听说继母要介绍我认识一个博士海归,顿时觉得有扳回面子的机会。毫不迟疑地点头:“行!见个面就见个面。”

或许这一面也就是见过就算,海归男没准看不上我。但无论如何,咱好歹也能混顿大餐吃吃,也不亏。

3 3、

头一回相亲,对象又是一位海归,这让我挺把这次相亲当一回事的。

虽然这年头的海归已经不如前些年那么值钱,但对于我这么一个每天只是围着一群娃娃们端茶倒水喂饭擦屁股的小老师来说,还是挺有份量的一人物。美国回来的喝过洋墨水的博士,不能不让高考两次才好不容易考上一个二流大学的我自觉矮了三分。

为了不让自己感觉更矮,相亲的事我不动声色地做着准备工作。

表面上我似乎无所谓这场相亲,没有为此添购新衣新鞋。实际上我偷偷花两百块钱买了一套品牌塑身内衣回来,晚上一个人躲在房里试穿。勒得自己呲牙咧嘴,总算将腰围勒小了一寸多。腰细一点,身体曲线就出来了,看着镜中婀娜了几分的身形,我沾沾自喜。

身材塑出形来了,我得再抓紧时间保养一下皮肤。其实我的皮肤一向很好,是我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地方。胖女孩大都在皮肤方面相当占优势,又白又嫩又滑,像一碗刚磨出来的雪白新鲜的水豆腐。

周一鸣为此好几次“不怀好意”地想掐我:“你就让哥掐一把试试,看是不是果真嫩得能掐出水来。”

我当然不能让他占这个便宜,一脚踹过去:“滚——永远有多远,你小子就给我滚多远。”

论理,我的皮肤原是不会给我出问题的。可这几天大概是因为上火的缘故吧,今早起来一照镜子,发现额头上竟冒了几颗小痘痘出来。虽然只在脸部占了极小极小的一部分,却也看着刺眼。

明天就是相亲的正日子了,我这张脸正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关键时候,不能出状况。于是这天下午下班后,我赶紧去美容院做了一番脸部保养。

从美容院出来,天色已暮。我正准备骑上我心爱的“宝马”——其实只是一辆电动车回家时,却惊愕地发现我的爱车不见了。不是吧?我已经丢过一辆“宝马”了,这是第二辆,竟又被贼爷爷们偷走了?我简直欲哭无泪。

这年头的偷车贼实在太厉害了。甭说我了,我同事李老师已经丢过一辆摩托车两辆电动车了,其中一辆买回来只骑了不到三天就没影了,越是新车越容易丢。最近又新买了一辆,她骑得特提心吊胆,在办公室里感慨道:“这年头,骑辆新车简直就像带个儿子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给丢了。”

车子没了,我正想骂偷车贼的娘时,突然发现之前停车的地面上写了一行粉笔字。蹲下去认真一看,原来车子不是被小偷偷了,而是被城管拖走了。理由是乱停乱放,让我去×××停车场交罚款取车。气得我够呛!

我承认,我的车是没有放在人行道上划定的停车线内。可是当时停车线里挤满了车,我的车实在挤不进去,就紧挨着停车线停了车。这也给我拖走了,真是太坏了。

掏出手机,我立马给周一鸣打电话:“我的‘宝马’被你们城管的人拖走了,让我去×××停车场交罚款取车。我可没钱交罚款,你赶紧去替我弄回来。”

周一鸣这小子,从他的名字可以看出他父母当初对独生子是相当寄予厚望的。希望他能一鸣惊人,与众不同。可惜主观愿望虽好客观现实却不肯配合,他活了二十五年始终是普通人一个,没能一鸣惊人。

高考时周一鸣和我一样落了榜。没再选择复读,因为成绩差得太远,读也是白读。他父母就安排他入伍参军,等到他退伍返乡后,他那当工程师的爸爸把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全部不惜余力地动用起来,最后终于把他塞进了市城管大队。多少大学毕业生都找不到一份好工作,他小子才高中毕业,却成功地得到一份有事业单位编制的工作,我总说他是走了狗屎运。

周一鸣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行。不过今晚没空,哥正在朋友家吃饭呢。明天再去替你拿车,然后直接给你送回家去啊。”

在中国有熟人就是好办事,第二天上午周一鸣就把“宝马”给我骑回来了。还要讨赏呢。

“哥替你省了200百块罚款,中午做顿好的给哥吃吧!”

我可没空请他吃饭:“美得你,我家又不是你的食堂。对了,你还用愁没好饭吃吗?像你们这等作威作福的城管大爷,随便在辖区里找家店进去坐下说今天没饭辙,老板自然会心领神会请你吃大餐。”

周一鸣笑嘻嘻地回答我:“哥是好人,哥不干这种缺德事。”

我也知道周一鸣不干这种事,我不过白逗逗他罢了。

这年头城管的整体形象很不好,老百姓说起城管来都怨声载道。网络上还有这么一句俏皮话:“借我城管三千,我能消灭地球。”

这话自然是夸张了,不过夸张得很形象很生动。我曾拿它去笑周一鸣:“一鸣哥,你这份工作真是很有前途哇。三千城管就能消灭地球,比奥特曼还厉害。”

他毫不含糊:“那这三千人马里头可不能有哥,否则一定会拖组织后腿坏组织大事的。”

这话我百分之百相信。

记得当时周一鸣城管大队那份工作敲定后,他爸妈特意摆了几桌酒以示庆祝。我和我爸也去吃了酒。那天他妈当着好几桌客人的面对儿子反复强调:“你当了城管后,执法归执法,千万不要太凶了。对那些小摊小贩要和气些,可别像个强盗似的乱掀乱踹人家的摊子,他们做点小本生意混口饭吃也不容易。知道吗?”

有这样好心肠的妈妈,周一鸣这个城管队员就坏不了。他被安排在了市文化广场一带执法,附近的几条景观道路和一个公园均属其管辖范围。一般来说他每天在马路上执勤时间超过六小时,眼睛不停地左右梭视,看有没有跨门营业、违章广告、占道经营、无证设摊等等。还经常要配合多个部门联合执法,比如工商、城建、交通、市容绿化等等。他执法时从不会去乱掀乱踹别人的摊子,总是尽可能以说服教育为主。除非是很严重的屡教不改的摊贩,或多部门联合执法时,才会动手没收违法物品。

对于自己的工作,周一鸣有时候挺苦恼的。因为城管这份差事不好干,执法面对的是弱势群体,对小摊小贩们太和气他们不怕你,工作起来就缺乏力度。可是太凶了也不行,容易滋生抵触情绪。这个度不好掌握。

我曾为此和他开过玩笑:“都说城管太凶了,你们应该好好跟淘宝客服学习。比如以后这样执法肯定没人埋怨:亲,这里不允许占道经营哦;亲,你无证设摊的话我们要没收的哦;亲,查封扣压的物品我们不包邮哦;亲,别跑了,联合执法四面八方都在围堵,你跑不掉的亲。”

周一鸣当时被我逗得直乐呵:“胖纸啊胖纸,你真是哥的开心果。”

不过这会儿我可没空跟他说笑逗乐,我忙着做相亲前的准备工作呢。

“一鸣哥你既是好人,那就好事做到底。帮了忙还要人家请吃饭的话,那就没意思了。你呀,上别处找饭辙去吧。今天我没空招呼你,中午我在罗马大酒店还有个饭局要赶呢。”

“你在罗马大酒店有饭局呀!哟,这档次不低呢,必定是有顿好的吃,能不能也算上哥一个?”

“那怎么行,我可是去相亲,捎上你像什么?”

“啊,你也去相亲?小胖妹,你相什么亲啊!像你这样的,第一眼印象就很难过关。”

这原是我奚落他的话,他现在倒原物奉还了,真是六月债还得快。我脸一板往外轰他:“快走快走,我还要梳妆打扮没空理你。”

他扒着门框不肯轻易出去,一脸诡笑:“小胖妹,你这次相亲,心灵受伤害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不过没关系,如果你受伤了就来找哥吧,哥替你运功疗伤,包好,包好。”

听到“运功疗伤”四个字,我几乎是一脚把他踹出门去的:“包好个屁,当年姐的一条小命就差点葬送在你手里。”

童年时和周一鸣一起在山林田野里瞎混瞎闹时,我曾大大地吃过一次苦头。

那次的事都怪周一鸣,首先,他就不该提议去树林里掏什么鸟窝,说是掏到了鸟蛋可以煮着吃。我还没有吃过鸟蛋呢,自然很想尝尝滋味,就兴冲冲跟着他钻树林子去了。

结果?——结果鸟窝没掏着,倒惊起了几只黄蜂,气势汹汹地追杀过来,害得我俩只有抱头鼠窜的份。而这个紧要关头,他竟还撇下我独自逃命去了,不顾我的死活。

在与黄蜂赛跑时,瘦瘦小小的周一鸣超水平发挥,一撒脚丫子就把两只脚转成了风火轮,嗖地一下就蹿出了小树林。可怜我这个小胖丫头跑不快落了后,被黄蜂追上来狠狠地蛰了额头一下,立马哇哇大哭。那些可恶的黄蜂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我都哭了,它们还又追来蛰了我的胳膊一下,害得我额头肿了胳膊也肿了,痛得要命。

我鬼哭狼嚎地出了小树林,黄蜂没再追来。周一鸣刚才一时发慌撇下我独自逃跑,此刻自己想想也有些害臊,又循着哭声倒回来找我。见我“挂了彩”,欲将功补过,遂自告奋勇要替我“运功疗伤”。

他那个“运功疗伤”完全是从武侠电视剧里学来的招数。小屁孩子不懂事,傻兮兮地把电视上演的玩意儿信以为真。他让我脱了上衣背对着他盘腿坐好,他再坐在我身后,两只小巴掌煞有介事抵在我的后背心处,嘴里咿咿呀呀地发功:“嗨…嗬…哈…怎么样?小胖妹你好一点了吗?”

好个屁呀!他的“运功疗伤”一点作用都没有,我反而觉得被黄蜂蛰伤的那两处越来越疼了,而且还头晕,想吐。我想告诉他感觉更糟了,可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眼前一黑,然后就啥也不知道了。

再睁眼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挂盐水瓶,我妈守在一旁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骂:“你个死丫头,下次再敢钻小树林我就打断你的腿。”

看在我有伤的份儿上,我妈对我只是骂。而把我搞到这种地步的周一鸣可就被他妈打惨了。这事他妈很生气,后果也就很严重,据说一根鸡毛掸子都被打成两截,他的小屁股几乎被打得开花。

他妈打着打着还跑了题:“为了教训你把我的鸡毛掸子都打坏了,你赔,你赔我一根新的鸡毛掸子。”

他特委屈地号啕大哭:“呜呜呜,又不是我让你打的,打坏了干吗让我赔呀!呜呜呜。”

这件事发生后,我足足三天没理周一鸣。恨他没义气,“大难临头”竟丢下我一个人跑了,害我被黄蜂蜇了还要去医院被针扎。

后来他找上门来道歉求和,告诉我他如何捱了他妈一顿好打,还褪下半拉裤子露出半边屁股给我看,鸡毛掸子留下的伤痕还一条条红红肿肿着呢。这让我心里舒服多了,到底不是我一个人倒霉呀!泄了那股恨气后,我就十分宽宏大量地和他握手言和。

4 4、

中午十二点,罗马大酒店的5号包厢里,相亲大戏正式拉开帷幕。

出席这场相亲宴,我是精心打扮过的,给自己的个人形象打出九十分的高分。石姨也满口夸我今天看起来格外漂亮。我信心满满地和她一起来到罗马大酒店,这份自信却在见到我的相亲对象那一刻,立即骤减。

那位海归博士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位博士,倒像一位运动员,高大,健硕,俊朗。他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戴时飞。”

很有磁性很好听的男中音,我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出淑女般的温柔矜持:“你好,我叫燕翩飞。”

他是由姑妈陪同前来的,他姑妈便在一旁笑道:“哟,你们俩的名字里都有一个‘飞’字,很巧呢。”

这场相亲宴作为男女主角的我和戴时飞,彼此都有些拘束放不开,交谈不多。倒是石姨和他姑妈一直在不停地说话,以免冷场。虽然相亲宴结束后,在她们的撺掇下,戴时飞和我交换了手机号码,但我想他一定不会再联系我了,像他这等人材,什么样的漂亮姑娘找不到,我算什么呀!我就不明白何以他还要出来相亲。他用得着相亲吗?条件那么好。

老实说,戴时飞的外型相当符合我理想中的男友要求。我就一直希望能有这样一个高大帅气的男朋友,但这样的男人从不会把眼神停留在我身上。谁让我不是绝色佳人呢!

既非佳人,还老梦想能嫁个称心如意的白马王子。唉,没办法,是女人都做过这种白日梦,只是梦醒得早或晚的区别。我都二十五岁了,也是时候梦醒了。还想找什么白马王子?这么多年了,别说王子,就是白马我也没遇见过一匹呀。

这次相亲的结果,我完全不抱以希望。却万万没有想到,第二天戴时飞竟打来电话约我,问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去看电影。

他愿意约会我,就说明他愿意和我进一步发展感情。我满心欣喜若狂,当然在电话里还是竭力保持着淑女的温柔矜持:“好哇,我今天晚上正好有空。”

一挂电话我就把淑女风范扔到九霄云外去了,喜不自禁地蹦起来:“耶——”

当时我正在和田静逛街。都说女人受了伤最喜欢购物发泄,这话是有那么一点道理。昨天相亲后我认定自己失败了,博士海归准没看上我,脆弱的心灵很受伤很受伤。于是半夜三更辗转反侧难入睡时,便打电话去活活吵醒了田静,非要她答应明天陪我逛街请我吃饭,安抚我这个受伤的女人。

不过在她尚在陪我逛街还没请我吃饭前,我接到了戴时飞打来的电话。惊天大逆转,让我化悲痛为喜悦。所以这顿饭她不用请我吃了,心情大好的我倒过来答应请她吃饭。

“一会儿去肯德基,你最爱吃的墨西哥鸡肉卷,想吃几根吃几根,我请。”

田静心花怒放:“可以打包吗?”

我瞪她一眼:“你想得美。”

我和田静是高中时代就认识的老朋友,友情一直维持到了现在,她是我最最亲密的闺蜜。

田静的父母都在银行工作,她大学念了财会专业,毕业后靠父母多年的关系,很顺利地被招进了市里一家银行。虽然底薪不算高,但是这个补贴那个津贴还有奖金什么的加起来就比较可观了。

比如她进去不久就赶上国庆节,银行发了1000块钱过节费。我当时那个眼红啊!套用某网友的一签名档来说吧:将薪比薪地想一想,都不想活了。

“啥时有机会让你爸妈也帮帮忙把我招进银行去吧,这过节费可比我们幼儿园发的多一倍呢。”

她毫不含糊:“银行招工只招三种专业的大学生,金融,财会或计算机系。你学的那个幼师专业,半点门都没有。”

确实,我一个念幼师的想进银行工作,专业完全不搭边。做梦!这辈子如无什么意外机遇,我看我下半生跟小孩子打交道是免不了的差事了。

戴时飞约我晚上看电影的事,田静吃饱了鸡肉卷后开始分析:“你不是说他条件很好,肯定看不上你吗?怎么他又会打电话来约你呢?”

我怎么知道,不过他肯来邀约就证明了他对我是有好感的,遂信口开河:“也许…他觉得我有内在美吧。”

田静扑哧一笑:“就算他有一双X光的透视眼,能透过表面看本质,也只能看到你的心肝脾肺肾,哪能看出什么内在美不内在美呀!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管他什么理由,反正他就是打电话来约我了,这才是最重要的。田静,快,陪我逛街买衣服去。”

为了晚上的约会,我拽着田静陪我去买新衣。文化广场附近的步行街,靓衣专卖店最多,就是价格不菲。往日我来逛这儿顶多就是进去看一看,若是动真格地买,总要等到换季打对折时才会来拣便宜。这次,为了我理想中的白马王子,我决定牺牲银子,好好包装包装自己。

在步行街逛了半天,在田静的陪同参谋下,我最终买了一条黑色连衣裙。

在我的衣橱里,黑色是一统江山的颜色。因为我长得比较“丰满”,所以我偏爱选购黑色服装,能使人显得瘦些。我一眼就看中了那条黑色边衣裙,指给田静看她也直点头:“嗯,是好看,你去试试。”

试穿的效果相当好,那条黑色连衣裙款式简洁,V领,中袖,高腰,及膝裙摆,把胸部曲线展现出来的同时,又把腰部和大腿部的赘肉完全遮住了,真正是扬长避短。而且在黑裙的衬托下,皮肤更加细腻白皙,又为我加了分。两个店员和几位顾客也在一旁点头称赞,说皮肤白的人穿黑色就是漂亮。

我被她们一夸,浑身飘飘然。当即牺牲了钱包里三张百元大钞换回这条新裙,且连脱都舍不得脱了,就那样穿着出了店门。

在文化广场等公交车回家时,遇上了穿着城管制服正在当班的周一鸣。他大老远地看见我,嘴里夸张地呀呀呀呀着走过来:“谁呀这是?哥都快不认识了。”

田静也认识周一鸣,高中时我们在一个学校读书,虽然不同班,却混得很熟。见了他,她笑吟吟地说:“周一鸣,燕翩飞昨天相亲被海归博士看上了,今晚约她看电影。这不,赶紧打扮上了。女为悦己者容嘛!”

昨天相亲归来,周一鸣就打过我的手机。我知道他“居心不良”,一定是想来取笑我的,遂不接他的电话。他见我不接电话改发短信:小胖妹,相亲了吧,失败了吧,心情难过受伤了吧!受伤了吧,想死了吧,千万不要走上绝路了啊!

我没好气地回了他四个字:我想你死!

他回复得很快:哟,小胖妹你还能骂人。得,看来走不上绝路。是哥瞎操心。

我懒得理他了。

这会听田静这么一说,周一鸣脸上的表情很是吃惊意外:“啥,小胖妹,就你,还被海归博士看中了。那位博士是不是年纪一大把又秃头又啤酒肚呀?”

这话气得我又想踹他几脚,难不成我燕翩飞就不能被个像样点的男人看上吗?只是我穿了一条如此淑女风范的裙子,实在不好做不雅动作,遂只能以言辞作武器敲打他:“我呸!死周一鸣,我相亲的那位博士不知多高大威猛英俊潇洒。几时让你见着了他,你非自惭形秽不可。”

“小胖妹你就吹吧,高大威猛英俊潇洒的能看上你。不过也难说,你到底也有你自身的价值所在嘛。这年头,猪肉可是一直在涨价呢。”

起初那句不中听;中间那句倒转了风向,颇为入耳;最后那一句才让我反应过来了,这死小子拐着弯在损我呢。气得我顾不上淑女形象地一脚踹过去:“死微生物,你去死吧!”

周一鸣闪得快,一个转身避开我的“无敌鸳鸯腿”,倒险些让我失去平衡摔了跤。幸好我马步功夫了得,及时站稳了。他在一旁笑得挤眉弄眼:“小胖妹,你这双腿还真是越发稳当了。”

他这话里的骨头旁人听不出来,我却是懂的,恨得咬牙切齿。

田静也是懂的,当下就忍俊不禁地笑开了。他们一起笑得不亦乐乎,我却悻然之极。正好等的那趟公交车进了站,我跳上车就走,懒得理他们两个家伙了。

关于我这双腿稳当不稳当之说的由来,还得追溯回高中时代。

高中时我和周一鸣依然同年级不同班,他在高一三班,我在高一四班,倒还是相邻的两个班。关系虽不像小时候那么亲密,但毕竟比普通同学更熟络些,到底从小一起厮混大的。

那时候学校的男生女生都开始思春了,最喜欢讲谁谁谁喜欢谁谁谁的“绯闻”消息。周一鸣和我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事被人知道后,大家就编排起我和他来了。

这事让周一鸣很不高兴。如果大家编排他和他们班花好他一定高兴,但编排他和我这个胖丫头好,他觉得很没面子。为了挽救面子,为了澄清事实,他开始不理我了。

老实说我也不太喜欢这个编排。那时候我正对我们班长想入非非,那是一个身形很高大、皮肤很白皙、笑容很阳光、还有着一头微微泛黄的自来鬈发的男生。长得跟个外国人似的,很讨女生喜欢。

而周一鸣个子矮不说,当时还长着一脸的青春痘,论“姿色”赶不上外国人班长一半,我也不愿意跟他传绯闻。他不想理我,我还不想理他呢。

就这样,他嫌我,我嫌他,关系渐渐地就生分了。这也罢了,最可恨的是,他为了证明他跟我啥关系也没有,经常附和他们班男生来取笑我的胖。一次两次我忍了,后来实在没忍住,就和他大吵了一架。

那天全校总动员搞清洁大扫除,我负责洗教室地板。一桶水一桶水地泼了又冲,搞得走廊上都全是水。我高挽起裤脚很卖力地拿着拖把四处拖水渍,忙活半天总算全部收拾干净了。

正想进教室歇歇时,周一鸣和他们班上几个男生恰巧走过来。其中一个坏小子看见我挽起的裤脚下那双腿,指着哈哈大笑:“哇,这么粗的腿!象腿吧!”

当下气得我,双手叉腰冲着他横眉竖目地嚷嚷:“腿粗怎么了?腿粗怎么了?腿粗一点好,风吹不会倒。”

周一鸣在一旁百上加斤:“那是,就凭你这双腿,十级台风都吹不倒。”

打人不打脸,伤人莫伤心,被戳到自己心里最引以为伤的弱点,我气急了。好你个周一鸣,居然和我过不去了。你等着,且看我怎么治你。我可也知道你的弱点在哪。你最怕别人说你矮,就像我最怕别人说我胖一样。现在你既然说我腿粗,我就说你个矮。

果然,我一说他个头矮他就也急了,极力争辩他不矮。我根本不给他争辩的机会,就用一通机关枪似的话把他给毙了。

“男人一米八以下都是二级残废,周一鸣你连一米七都没有,根本属于微生物,不用放大镜简直看不到你。”

我的话直捅他的要害处,他简直肺都要气炸了。指着我像马景涛附体般咆哮起来:“我就算是微生物,也比你这高度不够、宽度超标的小胖妹要强。”

“你——”我气得直哆嗦,也有样学样地指着他骂回去:“二级残废,微生物。”

他毫不示弱:“小胖妹——高度不够、宽度超标的小胖妹。”

“二级残废,微生物。”

“小胖妹——高度不够、宽度超标的小胖妹。”

“二级残废,微生物。”

那天我和他像两台复读机似的重复对骂着相同的话,吵得脸红脖子粗。也不知招来多少同学围着看热闹,走廊两端挤满了脑袋。我们的这场火拼最后是被一位路过的老师镇压下去了。双方打成平手,不分胜负。

只是这场嘴仗虽然一时痛快了嘴皮子,却导致长达三年的高中生涯里,无论是我还是周一鸣,都没几个同学会叫我们的本名了。

我的名字被“小胖妹”这个绰号所取代,而周一鸣则另有大号“微生物”。

5 5、

和戴时飞约好晚上七点半在电影院见面,七点整我就把自己收拾妥当出发了。

电影院离我家不太远,我以前常去光顾,且不用掏票钱。因为周一鸣有个朋友就在电影院上班,经常送电影票给他。赶上有什么大片一票难求,就直接找他带进去,连票都省了。有这么一棵大树好乘凉,这两年的进口大片国产大片,我可就没少傍着周一鸣混免费电影看。田静都经常跟着一块混。

晚上七点二十五分的电影院门口,我已经早到了,戴时飞还已经就站在那里等我了,他来得比我还要早。

我喜欢守时的人,他比守时还守时,我更喜欢。喜孜孜地跑过去说:“不好意思,让你等我。”

“没事,你并没迟到,是我早到了。我习惯提前出发以免延误。票我已经买好了,原本还想买些零食,但不知道你爱吃什么,现在一起去买吧。”

他真是体贴呀!我美滋滋地跟着他去买零食。

以前,我每回看电影时最喜欢啃鸭脖子,要超辣的那种,啃起来才带劲。辣得半死时再灌几口酸梅汤下肚,别提多爽了!电影院门口那家小卖部的冰镇酸梅汤喝起来那叫一个冰爽甘甜,百喝不厌。买上一大杯带进电影院,有时还不够喝,喝光了就打发周一鸣再出去买。他总是骂:“他娘的,哥好心好意带你来看免费电影,倒还要伺候你个大小姐。”

不过今天是和留洋博士一起来看电影,我不好意思买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带进电影院去吃。啃鸭脖子啃得呲牙咧嘴又两手油的,多难看啊!太有损形象了。而乡土气息的酸梅汤也不如戴时飞为我挑的可口可乐来得洋气。他进店后就拿了一袋爆米花和一瓶可乐来征求我的意见:“这两样行吗?”

他既然挑了,我当然不会反对:“好哇,我就喜欢看电影时吃爆米花喝可乐。”

我的鸭脖子,我的酸梅汤,不是我不爱你们了,而是因为戴时飞我不得不改辙易张爱屋及乌。从此爆米花和可口可乐将是我的“新欢”。

这场电影后,我和戴时飞就算是正式开始了。他平时在省城上班,只有周末才回来,我们就经常在周末约会。

所谓约会,也就一起吃吃饭喝喝茶看看电影逛逛公园什么的。相亲认识的两个人,在交往的初级阶段,莫不都是如此循序渐进地发展。其他的时间,就通过手机或网络来沟通。

和戴时飞交往后,我的长吁短叹全没了。心情大好,好得如同一只燕子翩翩飞舞在杨柳春风里。看花花美,看月月圆,看见往日总不入眼的石姨,也觉得格外顺眼起来。

饮水不忘掘井人,若非石姨牵线,我上哪认识这么称心如意的男朋友去呀!所以如今我见她不再爱理不理,还会微笑着唤一声“阿姨”了。

石姨自然知道我这是在爱屋及乌,情知这个媒是做对了,大大改善了我以往对她的冷淡态度。于是时不时地再给我凑凑趣。

“翩飞,你和戴时飞的名字里都有一个‘飞’字。让我情不自禁就联想起‘比翼双飞’这个词。你们要是果真配成了一对,那可不就是比翼双飞的一对璧人嘛。”

这话我爱听,听得别提多开心了。如果真能和戴时飞比翼双双飞,那对我而言真可谓是人间天上从古至今头一桩称心如意的事啊!

我的白马王子,八字总算是有了一撇。田静也替我高兴:“这下好了,我们的男朋友都在省城。改天我去省城找杜威,你也可以一起去找你的戴时飞。现在你有了一个博士男朋友,可不许再说我们杜威读博士不好的话了啊!”

田静的男朋友杜威是她大学同学。四年大学读完后他接着读硕士,硕士读完后还打算接着读博士。他也读不腻,我听着都腻得慌。真正是甲之熊掌乙之砒霜。

杜威在省城读硕,田静在家乡小城上班,两个人离多聚少,田静经常一到休息天就往省城跑,去上演鹊桥相会。

说归说,我轻易不会和田静一起上省城去找戴时飞。我们的关系还没熟络到那种地步。

戴时飞这个人,有时候真不敢相信他是美国回来的,老美的热情开放他半点也没学到。和我在一起总彬彬有礼,进退有度,我不得不相应地配合出一派淑女风范。

淑女怎么可以主动跑去省城找男人呢?太不矜持也太掉价了。所以,我只能端着端着再端着。不要一时不慎露出狐狸尾巴,把个如此称心如意的意中人给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