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乱说完,她飞快转身追上去,只留下夏晨站在原地有些发愣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过了一会儿才摇摇头笑:“我来例行检查…”

那边梁临风好不容易在喷泉旁边赶上舒桐,赶快抓住他的袖子:“美人,我错了…真的!”

见舒桐还是不回头,她索性从后面抱住他的腰,笑:“别生气了,我说错话了还不成吗?你一个大男人别这么小气。”

这才转头淡看了她一眼,舒桐神色还是像平常一样平和,嘴唇边甚至还有些微笑,问:“刚才是夏老师吧?你没多跟夏老师说几句话?”

梁临风清清嗓子:“这不光顾着哄你还来不及呢,怎么顾得上说话。”

舒桐点头,也没再说别的话。

梁临风敏感地觉察到他的态度有点奇怪,小心翼翼地看他:“美人…你还生我的气?”

看了看她,舒桐勾了唇笑,半真半假地敲她的额头:“我要是认真跟你生气,我生得过来吗?”

毕竟理亏,梁临风不敢还手,任他在自己脑门上敲出个红印,扁嘴偷偷嘀咕:“真小气。”

舒桐带笑看她一眼。

他们还是手挽手在庭院里走了一会儿,没多久,逛到一处花架下。

有个四十多岁的大姐很高兴地叫他们:“小桐?你还没出院呢?”

她身边还有一张轮椅,上面坐着年纪跟她相仿的大哥,见到他们也笑得心情不错的样子。

舒桐对梁临风笑了下,低声解释:“上次住院认识的病友。”

拉着梁临风走过去,舒桐笑着:“大哥最近身体怎么样?”

那个大姐笑笑:“还不错,还不错。”

阳光正好,他们就站在那里说了几句话。

那大哥不善言辞,大姐却很能说话,没少打趣,临别时她对舒桐笑着,意有所指:“现在还要喝我们的汤吗?有人熬给你喝了吧?”

舒桐唇边露出了笑意:“是不用了,谢谢大姐。”

梁临风拉着问他:“你喝过大姐的汤?”

舒桐笑:“是啊,病房都在一个楼层,下楼散步的时候遇到过,大姐经常会带自己做的汤过来,有时候就分我一份。”

在医院陪护几天,梁临风也知道病房提供的食物口味差而且不够营养,所以坚持将舒桐的一日三餐做好了带来。

想起吴菁雅说过他上次住院的时候一个人喝发下来的营养汤,梁临风立刻就觉得心里酸涩起来,伸开手臂抱住他的腰:“我不会再让你喝别人的汤了…”

说完她又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点蛮横,忙解释:“有我做汤给你,所以你不用去喝别人家的汤了。”

舒桐笑着拍她的肩:“你要觉得过意不去,明天熬汤的时候可以多熬点给大哥送去一份。”

“好。”梁临风答应,又问,“大哥是什么病,这么久还没出院?”

舒桐顿了下:“晚期胃癌。”

梁临风沉默了一会儿,抱他的手更加用力。

舒桐笑起来:“好了,别为大哥难过了,你看他们心态多好。”他停了停才接着说,“其实当时我们认识,是因为我挺羡慕他们的。我在楼下散步,就看到他们两个人一起坐在花架下聊天,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因为设么住院,但我觉得如果在人生中艰难的时刻,有那么个人陪着,那样就很好。”

他笑了笑:“也许是我的目光太直白,后来大姐就过来和我搭话了。”

梁临风安静听着,也许是一时冲动,也许她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说出一直想说的话,她将头靠在舒桐肩上:“舒桐…我不会再缺席。”

回病房后,梁临风就给夏晨打了电话。

夏晨笑了笑:“没事,只是来做胃镜和其他检查而已。”

他这种检查是需要住院的,梁临风就问:“您一个人吗?师母来了没有?”

夏晨笑笑回答:“在家里带小孩,晚上会过来。”

听到他是一个人,梁临风就向他问了病房的楼层和房间号,过去看他。

只是来做检查,夏晨也就没在床上躺着,她进来后让她坐下,勾起了唇:“舒桐身体还好吗?”

梁临风忙答:“好一点了,比前几天好很多。”

夏晨看着她,突然问:“临风,你和舒桐现在还好吗?”

梁临风还真的很难回答,这种状态算好吗?虽然她说了要跟舒桐重新开始,而舒桐也没有反对,但他却迟迟没给她正面的答复。

更何况,她还老是时不时惹他生气,现在这些,算不算分手前最后的和平?

不过她不想让夏晨担心,就笑着说:“都还不错,跟以前一样吧。”

夏晨笑了下:“是吗?我倒觉得你们之间的问题应该是解决了。”

梁临风一愣,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他们之间的问题都是更严重了而已吧?

意外和夏晨相遇,她心情不错,就在夏晨的病房里多坐了些时候,等回去的时候,舒桐已经躺下休息了。

坐到床边,她正准备也靠着沙发小睡一会儿,舒桐就淡淡开口:“不要在那里睡觉,小心醒了又叫背疼。”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是背对着她,也没看她,梁临风吐吐舌头,站起来跑去陪护的床上躺下。

夏晨既然在医院,梁临风晚上熬汤的时候自然而然地久多熬了许多,不但给那个大哥送去了一份,也给夏晨送去了一份。

她送汤的时候,吴小雨也已经去了,还带着梁临风心心念念惦记的夏小姑娘。

粉嫩可爱的小孩子就像会说会动的娃娃一样,梁临风抱起来就爱不释手,想尽各种办法,直逗得夏小姑娘冲她咯咯笑个不停。

夏晨在旁带着点淡笑看她们:“临风,你这么喜欢小孩子,可以考虑和舒桐一起要一个了。”

梁临风是喜欢小孩子,基本上女人对柔软可爱的baby是没有抵抗能力的,但她忍不住露出点苦笑:“这个…还真有点难度。”

夏晨将吴小雨手里的女儿接过来自己抱着,不管是态度还是姿势都很自然,竟然跟他清冷的气质毫无违和:“难在哪里?”

梁临风愣了愣,他话里都带着禅机的样子,她暂时还没懂。

而夏晨也不再说,只是在女儿粉嘟嘟的脸上轻吻了下:“乖,今晚不要吵到妈妈了,妈妈照顾我们两个很累。”

梁临风觉得自己眼珠子都快调出来了,这就是那个以冰山脸著称的夏老师?虽然他这样说的时候,还是用着那种微带了淡漠的口气,脸上也只是淡淡微笑着,丝毫无损他冰山美人的气质。

看够了夏老师和夏小姑娘,梁临风才磨磨蹭蹭回到舒桐的病房。

晚上通常胃口都不好,所以舒桐只是喝了些粥,就又拿出笔电开始工作。

梁临风回去的时候,正看到他一边翻看资料,一边掩唇轻咳着。

他的哮喘虽然一直没发作,但如果这时候也出来作祟,就是雪上加霜了,所以梁临风吓了一跳,忙过去抚他的背:“怎么了?气管不舒服?”

舒桐摇头:“大概是房间太干了,没事。”说着抬起头来看她,他微微笑了下,“回来得比我想象中早。”

梁临风清咳了一声,虽然夏晨那里很有趣,不过她还是更担心舒桐,所以尽量早点回来:“我想你了嘛。”

舒桐似笑非笑:“嗯?我以为你见到喜欢的人,就顾不上我了。”

这句话一出口,梁临风就给噎了一下,口水直接吞到了肚子里,强自镇定自若着结巴:“你说什…什么啊?”

笑了笑看她,舒桐语气没什么起伏:“你不是一直喜欢夏老师?今天好不容易遇到。”

她曾经暗恋过夏老师这件事情,梁临风自己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那些秘密深埋在她心底太多年,以至于秘而不宣都成了一种习惯。

但现在突然听到舒桐说出来,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解释,反而是冲口而出:“你不也和黍离谈过恋爱!”

舒桐一愣,以为她要借此逃避话题,却听到她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我暗恋夏老师怎么啦?暗恋而已!你和黍离都有过一段了!”

梁临风又“哼”了声:“小肚鸡肠的,多少年前的事你都翻出来说。”

她倒还有理,舒桐失笑,正想开口,梁临风就搂住了他的身体,将头放在他的肩上,梁临风抱他抱得很紧:“在枫城的时候,我还梦到过两次夏老师,那时候刚遇到你,晚上睡觉还会梦到过去。夏老师还是那么年轻,只是他根本不看我,后来就没有了,特别到了B市之后…舒桐,我很清楚,什么只是单纯的喜欢。”

她并不想这时候再说这样的话,会显得很矫情,但有些话如果不说,她害怕会闷在心里直到腐烂变质,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

舒桐沉默着,再开口的时候,却不再提夏晨,而是笑笑说:“临风,你在意我和黍离曾经是恋人?”

抬头近乎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梁临风回答:“当然在意!”说到这里她又来了气,“还有那个袁琳月!她老在你面前晃什么?”

她醋火大盛,舒桐反倒没办法再说了,笑了下:“以前我还以为你很大度。”

梁临风不由气愤,怎么会不在意?只不过原来不想为这些小事烦心而已。憋到最后,她只能用力抱住他的腰,恨恨说一句:“你是我的!”

对此舒桐只是勾起唇笑了下,不置可否。

两天后,夏晨检查完身体出院,因为时间不凑巧,给她打了个电话道别。

梁临风在病房里接起来电话,两个人没说几句,她身后就传来一声轻咳,是躺在病床上的舒桐。

这几天她伺候这位要求很高的病人都伺候出经验来了,没顾得上跟夏晨细说,匆忙挂掉电话走过去问他:“怎么了?”

舒桐早到了颐指气使的高境界,连眼皮都没抬,随手指了指放在沙发上的文件。

狗腿地过去拿来给他放在身前的小桌子上,梁临风顺势坐下来,摸摸他的脸颊:“今天不错,气色好点了。”

如果只说这一句也就罢了,结果她要死不死又感叹起来:“虽然脸色苍白的病美人的样子也很美,但还是健康一点好啊。”

无奈转头看了她一眼,舒桐干脆抓住她正乱摸的手,一把将她带到自己胸前按住:“别乱动。”

蹭在美人胸口大吃豆腐,梁临风还不满足,又将目光溜到病号服的领口里面,在露出的锁骨上啃了一口:“美人的滋味就是好啊就是好。”

这下舒桐彻底不能工作了,气得放开文件和笔电,在他她脸颊上不轻不重捏了一下:“你再闹,我做不完事情就没办法休息。”

听到这个梁临风马上就老实了,不敢乱动趴在他胸口:“那你快工作,我抱着你,给你做人肉暖水袋。”

舒桐望着她哭笑不得,只能摇头。

袁琳月进到病房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梁临风一脸嬉笑地抱着病床上的那个人,他则低头笑看着她,目光中有隐约的光芒泄露。

她本来应该是进来询问下今天的情况的,但又想了下,还是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在即将关上病房门的时候,舒桐发现了她,抬起头看向她这里,他冲她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将自己隔绝在那个病房之外,她站了一会儿,叫来了一个同事,将工作交给了她。

最初注意到这个病人,除了他英俊的外表之外,更让她好奇的是,他的目光。

好像无意识一样,他每天都会有大段的时光,是看向门外的。

而她假如恰巧经过,撞见他琥珀色的眼睛,就会心跳加速,恋爱般的感觉。她之前从来都不知道,一个男人也能有那样的目光。

平和又温柔,像是满溢的潭水,水波潋滟,却又无处可依流泻,只是看上一眼,就会沉醉其中。

于是不自觉地接近,主动揽下他所有的护理,给他输液,提醒他吃药。她一贯对病人热心爱护,但这次的反常,连护士长都察觉到了,笑着打趣她是不是对那个英俊的总裁太关心了。

她听着低笑,并不反驳。喜欢上一个人,并没有什么错,她从不以此为耻。

直到那次她出外勤去到他的公司,听到他淡淡介绍身边的女子:“这是临风。”也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那声轻唤里,有着无法掩饰的宠溺。

那么淡,淡得就像他望向门外的目光中,那隐约的温柔。虽然从未明示,但却从来不曾消失。流露出那样目光的时候,他是在等这个叫“临风”的女人。

她不想认输,却不得不承认。这时候,她应该抽身退去。

第20章 给你的爱

坦荡的阳光从树枝间和暖地洒下来,斑驳掠过他们的身影。好像时光退回,往日重现。

这次因为主治医生的坚持,还有梁临风的坚定立场,舒桐住足了两周才出院。

他们走的时候那个爱调人的主治医生来送,袁琳月却没有出现,梁临风就问:“袁护士怎么没来?”

主治医生在旁说:“她今天调休。”

梁临风于是转过脸,偷偷拉住舒桐的袖子:“我把她打败了?”

抬手将她大衣上的连衣帽扣到她头上,舒桐笑:“去帮我拿电脑包!”

梁临风忙回头抓起那件在几大包物品中算是最轻的行李。

来接他们的是小顾和周敏,舒忆茹早就回了温哥华。不过舒桐住院这两周,她也来过好几次了,每次坐得都不久,但也绝口不提公司里的事。

上车的时候小顾问了句:“舒总,回公寓?”

梁临风在旁飞快接过去:“回家吧,回家住舒服点。”

舒桐没什么表示,拉开车门侧身上车。

小顾有些为难,梁临风拼命给他使眼色,小顾看舒桐一直没说话,就当默认了。

车到底还是开回了家里,小区像往常般行人稀少,梁临风抢着帮舒桐把行李拿下来。

等上了楼,她看着一言不发跟在自己身后走出电梯的舒桐,期期艾艾地解释:“你刚出院,身体也没完全好,所以…”

舒桐越过她径自用钥匙把房门打开,回头笑了下:“东西不重吗?”

的确是重,舒桐的衣物不多,但办公用品带回来不少,梁临风手早酸了,吐吐舌头,跟在他身后进去。

进了家里,把手上的东西先放在玄关,梁临风抬起头看着家里熟悉的陈设,突然有了点心酸。

虽然这里好像什么都没变,但距离他们上次一起走进这个家门,已经过了半年多了。

不久前她回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空荡无人的房间,几乎觉得自己难以一个人在这里待下去。

而现在舒桐就站在她身边。

他换下了病号服,穿上了深色大衣的身影更显消瘦。

梁临风控制不住,伸出手抱住他,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舒桐…我们又回来了。”

只在家休养了两天,舒桐就正式开始上班。

梁临风当然是权利保证他的一日三餐,每天变着花样做能够养胃又可口的东西,不但午餐一天一趟给他送过去,偶尔他晚回来一点,连晚餐都会自己用保温桶装了送到他办公室。

这样的照顾之下,虽然还会时不时胃疼出冷汗,但舒桐的脸色却是好了不少,也不再那么消瘦。

在舒桐办公室里,梁临风托头看他喝自己煲的养胃汤,忍不住得意:“果然还是被我疼着的美人更水灵啊。”

带笑抬头看她,舒桐最近戳她死穴总是准确无误,正中红心:“是啊,但是你喜欢一走了之。”

梁临风立刻萎靡:“我错了,我玩忽职守,我有罪。”

晚上她照例回家先准备好晚餐,然后等舒桐回来。

工作了一天神色有些疲倦,舒桐先喝了几口她做好的红枣茶,才坐到餐桌前,笑了笑对她说:“这周末我有空,我们可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