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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晖脉脉的林间小路上,静静地停放着一辆单车。她坐在梧桐树下,垂眼温柔地看着枕在她膝上的叶希,叶希脸上盖了本书,睡着了。

还是春游时拍的照片,不过是被同学偷拍的,后来她花了好多钱请对方吃披萨,才赎回这张照片的底片。因为看不清他的脸,所以很放心地放在房间里,这可以说是她和叶希惟一的一张合影呢。

多么温存的画面,那个时候真的以为他们会永远在一起,一起上大学,一起参加工作。

可是谁来告诉她,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像最最恶俗的三流肥皂剧,相爱的两个人突然发现他们是亲兄妹,世上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吗?

妈妈的情人是叶希的爸爸啊……两家比邻而居,她竟然一直都不曾发觉,如果不是听到了这个电话,她根本无法想象看上去作风正派为人严谨的妈妈竟然会有婚外情。

生旦净末人生百戏,而这一出戏的名字,叫做讽刺。

事后她开始寻找证据,企图找到一丝丝关于她和叶希不是亲兄妹的可能性,然而,和叶希相同的血型,和爸爸不同的血型,越来越多的蛛丝马迹都在残酷地告诉她所听到的秘密是个再真实

不过的事实。

于是她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星期。

妈妈以为她病了,请了医生来,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好解释为学习压力太大。期间叶希找了一些借口来看过她,但每次都有旁人在场,所以没能说上什么话。等她再回学校时,就上演了—出分手戏。

那个秘密,躲在暗处朝她冷笑,在每个晨起夜睡抬眼弯身的小间隙里翩然而至,像个永不错失机会的情人,不依不饶地追随她——生。

那些曾经应允过的、曾经希望过的、曾经满怀憧憬地筹划过的诺言和梦想,再也没有机会去实现。

再也没有。

谢语清在梦魇中哭了起来,哭得痛不欲生。

她哭得全身都在悸颤,季悠然没有办法,最后只好抱住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样地哄她说:“嘘,嘘,不哭了,没事了,噩梦过去了,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在睡梦中摇头,不,不会好起来的,因为明天代表着秘密曝光,代表着天崩地裂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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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密布,春雷声声,暴雨倾盆而下。

谢语清拥被坐在季悠然的床上,望着窗玻璃上蜿蜒游走的水珠,那些水痕交叉凌乱,像人生种种不安定的交集。

季悠然背着背包回来时,她还是这样静静地坐着,呆望着窗子一语不发。

他走过去摸摸她的头,谢天谢地,没有发烧,如果这个时候再病倒,后果堪忧,“想吃点什么吗?我做给你吃。”

她继续沉默,游移在自己的缥缈世界之中。

“不说话我就自己做主了,吃酸辣面吧,开胃又驱寒。”他走进用硬纸板隔成的小厨房,一边洗菜一边状似不经意地说,“对了,我把回家的机票延期了。”

谢语清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有些惊讶。他之所以延期是因为担心她吧,不舍得就这样扔下她走掉。一想到这点,心里酸酸的,不知是感动还是其他。然而有一点很清晰,这个时候,她的确不能够没有他。

她是一株濒临干死的植物,他是她目前仅有的阳光和水气,如果连他也没有了,她肯定会活不下去。生命有时候是可以很脆弱的,而她连必须选择坚强的理由都没有。

为什么要活着?又为什么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如果她真的垮掉,伸手拉她一把的会是亲人,是朋友,还是上帝?

亲人吗?亲人恰恰是造成她这一切痛苦的来源;上帝吗?上帝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施加的光明信仰,要崩塌,简直太容易。

现在只剩下朋友,只剩下她面前的他——季悠然。

“干爹……”她突然开口,其声幽幽,“可以不走吗?不去剑桥可以吗?”

季悠然切菜的手顿时停住了。未待他回答,谢语清已摇头凄笑了起来,“哦不,不行,不行呢……瞧我多自私,用自己的痛

苦来阻碍你的前程,我想我是疯了,才会沤么想……那么,你带我一起走可以吗?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我不想跟你分开,请你带我走好吗?带我离开这里吧……“

季悠然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因沾了水的缘故有点凉,但很快就重新暖了回来。她感觉着这份独属于他的温暖,心中充满了眷恋。

“语清,听我说。”他握紧了她的手,声音温柔得像四月吹过柳絮间的轻风,绵绵柔柔,“你曾经跟季洛说,人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她抬起眼睛,不解地说:“可你知道后却告诉我,人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孤单的,自身的努力固然可贵,但借助各种外力也很重要。你对我说,有时候人是需要来自外界的帮助的……所以,我现在请你帮助我。”

“可带你走,并不是帮助你。”一句话让她的眼睛黯然了下去。

季悠然说:“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不知道该怎么办,觉得自己很孤单,很想抓个什么东西来依靠,或是从这个令你慌乱的环境中逃出去。但是,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从高三起开始逃避,一直逃避到现在,告诉我,你可曾真地逃避了那些让你难过的事情,感觉到解脱和快乐吗?”

谢语清的身躯在颤抖。

季悠然轻叹一声,继续说道:“要彻底摆脱它,惟一的办法就是面对,而且是勇敢地坚强地去面对它。”

“面对……”谢语清惨笑,“你叫我怎么面对?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

“你知道?”她震惊地抬头,看见他一脸的了然与镇定。

“是的,我知道,你昨天做梦的时候说了很多,基本上,我可以说是全知道了。”在说这话时季悠然的心在悸痛。一直以来他都想知道这个女孩身上曾经发生了什么,才使她变得那么古怪复杂充满忧伤,而当最后终于得知真相后,丝毫因心愿达成的喜悦都没有,反而为她的忧伤而忧伤,为她的经历而唏嘘。这世上原来真有天意弄人,充满遗憾。

这下轮到谢语清目瞪口呆。

‘你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你没有任性地把那个秘密挑明,你保住了父母的尊严,并且在和叶希的情感中做出了最理智的选择。你做得那样好,那么坚强,换了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比你做得更好……“他是真心地赞美她。为了不让不知情的爸爸和叶希难过,她选择独自守着那个秘密,独自忍受那种椎心刺骨般的痛苦,宁可被人误会,也不说一个字。那么脆弱的她,在这点上何其坚强?

谢语清的眼泪在眼眶中慢慢凝聚,想哭,但哭不出来。那块压在身上压得她已经根本喘不过气来的巨石,在忽然之间,被另一个人分担了,这种感觉该如何描述?

知心人,知心人,指的是不是就是这种情形下这样的一个人?仿佛和自己的心灵同呼吸,全天下再没有第二个人比他靠得最近。

‘但是,“他加重了语气,”你还是做错了一点。因为你后

来没有好好地爱护自己。“

爱护自己?在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后,叫她如何还能爱护自己?自残自伤成了惟一的发泄方式,只有让自己获得另外的痛苦,才能忘记掉原来的痛苦。所以她酗酒逃课嘲笑别人更嘲笑自己,维护母亲却又憎恨母亲,寻找新欢却不爱新欢,活得自暴自弃。

“生活给予你不幸,是无可奈何,但你不应该让自己更加不幸。相反的,努力让已经不幸的自己获得新的幸福,才是正确的做法。”季悠然说到这里扣住她的肩膀,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所以,现在,打电话给你妈妈,然后去医院抽验骨髓,看看自己的骨髓是否与叶希相配,尽一切努力地去救他,救活他,然后告诉他事实,把这个死扣在你们两人心上的心结彻底解开。等时间慢慢地治疗好伤口后,等你找到新的爱情,你就不会再痛。这是你惟一获救的方式,而不是跟我逃走,让这个心结永远地扣死下去,伴你一生。”

谢语清的眼睛迷离了起来。季悠然抱住她,沉声说:“你可以做到的,一定可以。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加油!”

“加油?”

“是,加油!”

她从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影子在摇晃,但他的目光却是灼热的、坚定的,像清晨第一缕朝阳,带来光明的希望。

“加油。”她开口把这两个字重复一次,这一次,终于有了一点点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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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依旧下着很大的雨,她听着噼噼啪啪的雨声,按下了话机的按键,一颗心悬在空中,不知道接下去将面对怎样的情形。

妈妈会有什么反应?矢口否认?心虚默认?还是找借口来为自己开脱?

一声轻响后,线路那边通了,“你好。哪位?”

“妈妈……”她空着的那只手下意识地抓紧了桌角,面对妈妈,她永远如此怯懦紧张。

“嗯?清清,有事吗?”

“妈妈……叶希病了进医院了……”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把这句话说出去,但电话那边却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应,她不禁着急起来,“妈妈!叶希得的是急性再生障碍性贫血,医生说必须进行骨髓移植。所以目前首要的方法是先从亲人中寻找合适的骨髓……”

“我已经知道了。”

呃?她一怔,之前想过的无数种可能都没用上,她的母亲对此事的反应竟是如此淡漠,“妈妈……”

“为什么会打电话给我?”清亮圆柔的语音,曾使她备受赞扬,然而听在谢语清耳中,只觉寒彻心肺。这个女人……这个惯用外交手腕和心口不一的女人,即使在面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时,依旧如此卖弄心机。

一颗心沉下去的同时,谢语清的目光骤然冷了起来,变得充满恶意,她轻声一笑,“我为什么会打这个电话给妈妈,妈妈难

道不知道?“

电话那边很明显地抽了口冷气。

“没关系,如果妈妈觉得需要别人提醒一下才能想起来的话,我就直说好了——叶希是你的儿……”

她的话立刻被打断:“行了!我知道了。”

她忍不住格格笑了起来,边笑边捂住自己的脸,心中却空荡荡的,毫无喜悦。

“这件事我会处理,就这样。”电话被“咔”地挂断。她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轻轻地吁了口气。张扬放肆尽数不见,留下的只有疲惫,和深深的悲哀。和妈妈说话真累,跟自己的妈妈说话还要这样费尽心思针锋相对,真是可悲。

她打开门走出去,季悠然在门外等她,听得声响抬起头来,“准备好了吗?”他的笑容多么好看,坦荡荡的,没有一丝勉强与晦涩,和她的妈妈一点都不一样。

“嗯。”她轻轻地点了下头。

“那好,我们出发吧。”走了几步后他又说,“别紧张,放松。”

“我现在只希望自己的骨髓能适合叶希。”

“尽人事,听天命。”季悠然如此安慰。

然而,化验的结果却没有如她所愿,坐在医院办公室里,医生很遗憾地告诉她配对不合格。

“为什么会不适合?我是他的亲妹妹,为什么会不适合?”

“非同卵异基因双生或亲生的兄弟姐妹之间HLA的相合率只有1/4,所以面对这个结果,我也很遗憾。”

她跌坐回沙发上,浑身如坠冰窟。为什么老天连一点她想为叶希做些什么的机会都不给她……

“我们已给他的父母也检验过了,很可惜,发现都不适合,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其他非血缘关系供者,希望从中找到匹配的骨髓。”

“有多少希望?”

“非血缘关系的HLA相合率是1/400到1/10000,很难说,要看运气。”

1/400的希望?谢语清听得面无血色,一颗心沉沉地坠入谷底。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忽然晌起,医生接起说了几句,脸色一正,连忙站起身来,“好的,是!是的……”

他放下电话后激动地说:“一个好消息,有全世界最大的华裔骨髓库之称的台湾慈济骨髓干细胞医学中心刚给我们打来电话,提供了最详尽的髓样资料,希望能有所帮助。”

不消说,肯定是妈妈动用的关系。也只有她,才会用这种不含个人情感但却绝对有效的方法。她听见自己用木然的声音说了一句谢谢,然后神思恍惚地起身去拉办公室的门。

刚打开房门,就看见在两个医院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她的妈妈正一派优雅地朝这边走过来。母女俩在走廊上面对面地迎上,彼此都怔了一下。

她怎么会来这里?谢语清惊讶。在经过那样冷漠的一个电话后,原本以为她联系台湾那边提供了最好的治疗条件后就会撒手,却原来是自己误会了……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说:“谭夫人,您这么忙还亲自来一趟,

实在是……“

她的妈妈谭若悠微笑着打断他:“这是我应该做的。不好意思,那位是我的女儿,我有话要跟她说。”

“是是,你们慢聊。”两人使了个眼色,躬身退开。

谭若悠瞥了季悠然一眼,朝谢语清点个头说:“跟我过来。”

谢语清目露不安之色,季悠然握了下她的手,暗示她不必紧张,她这才低着头,跟妈妈一起走到廊道的尽头。

尽头处,有一扇窗,窗户半开着,风轻轻地吹进来,像吹开了某种新的相处模式。

“电话里不方便说,现在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谢语清低垂着头,淡淡地说:“知道什么?”

谭若悠静静地看着她,最后一挽头发先自投降,“叶希和我的关系。”

虽然是早已知道的事实,但当着她的面再听到一次,还是泛起微痛的心绪,一颗心像飘在水里,浮浮沉沉,“高二下半学期。”

“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