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司月此刻身上穿的是一件及大腿长的,宽松的白色T恤,她一贯是拿它当睡衣穿的,也就不会在里面额外多穿一些什么。

T恤面料虽然足够厚,但此时此刻,还是让她感觉到不自在,一条胳膊抱在胸前,转身往里走。

她走到床边的行李箱前,给自己找了一件开衫披上。

“柳先生怎么来南城了?”

柳逾白顿了一下,回答她:“我妈住在南城,回来陪她过节。”

他明显不想多谈这个问题,走了进来,在挨着行李箱不远的一张椅子上坐下,问道:“好些了吗?”

“好多了。”

“今天新年,也不出去玩。”他淡淡的语气,没有问责,很是温和,仿佛关心大过于其他。

梁司月不知道为什么,鼻尖突然一酸。

她抽了抽鼻子,或许是声音大得有点明显,下一瞬,柳逾白就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轻轻地将她往自己跟前一带。

他侧过头去,往她脸上看,笑了声,“怎么跟个留守儿童一样。”

第25章 3.3

情绪本来都已经顶到眼眶了, 听见“留守儿童”这个说法,梁司月又“噗嗤”笑出声,“……哪有这么惨, 剧组还有好多工作人员也不休息呢。”

她顿了顿,垂下目光看一眼柳逾白, “柳先生是过来找何导的么?他今天应该也是在酒店休息, 在群里说了大家有事可以去他房间找他。”

柳逾白淡淡地“嗯”了一声, 松开手,手臂顺势地往椅子扶手上一搭,跟着打量起梁司月的房间来。

娱乐圈很现实, 演员的“咖位”不同, 待遇也不同,一线明星,外出拍戏或者参加商务活动, 甚至会将衣食住行的级别详细规定在合同里。

饰演男主的陈鹤林,和梁司月不住同一家酒店, 而是住附近一家豪华酒店的商务套房。

而梁司月, 能在现在这个四星级酒店弄到一间窗户朝南的大床房,已经是剧组比较不差别对待的结果了。

住得久, 房间里就多了一些生活化的布置,客房部每天打扫也不会乱动, 久而久之,这里就似变成了一个小型的出租屋。

窗边立着一个可折叠的晒衣架, 上面挂着几件衣服, 尤以内衣裤居多;床上,放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毛绒玩具,最大的那个横着放的, 明显是做靠枕使用;桌上有一套茶具,旁边一只没有商标和图案的茶叶袋子已经去了一半,拿一个长夹子夹住了开口避免受潮。

在靠近洗手间的门边,柳逾白甚至还看见了一只便携的泡脚桶,玫红色,扎眼得叫人无法忽略。

最后,柳逾白目光又回到梁司月身上,看见她脚上穿的不是酒店的拖鞋,而是一双毛绒绒的棉拖。

他瞥了她露在外面的膝盖和小腿一眼,淡淡地说了句,“感冒了也不多穿点。”

梁司月拿不准他是不是要去找何讷,但明显的,他没有马上就走的意思。

室内虽然开了暖气,但刚从床上爬起来,又穿得单薄,确实感觉有些凉。她从行李箱里又翻出来一条粗格子的家居裤,拿在手里犹豫了一下,问他:“柳先生要喝点茶么?”

柳逾白没说不好,她便将桌上的烧水壶拿起来,进了洗手间。

掩上门,套上裤子,将烧水壶注满水,走出来接上电源——烧水壶是委托小琪去外面买的,那些关于酒店水壶如何不卫生的惊悚新闻,让她用自己买的才敢放心。

梁司月泡了一壶茶,给柳逾白倒了一杯。

柳逾白尝了尝,品出来这是龙井茶,品质属于上乘。

梁司月从床头那边拿了一个毛绒小熊过来,抱在怀里,坐在床尾——房间里只有一张椅子,一般情况下,除了小琪,她的房间也不会接待其他人。

她见柳逾白似乎有些满意这茶叶,笑说:“这个茶叶是林孟夏给我的。您知道林孟夏么,就是演男二号的演员——他家里自己是开茶园的,进组的时候带了好多茶叶过来,陈鹤林老师更习惯喝咖啡,何导只喝纯净水,其他人又嫌泡茶麻烦。他送不出去,就给了我很多,现在我箱子里还有……”

柳逾白语气平淡地打断她:“你收他家茶园的广告费了?”

梁司月原想说,箱子里还有好几包,如果柳逾白喜欢的话,可以拿去喝。被他一打断,就没这个自作多情的想法了,柳总这么有钱,什么样的好茶喝不到。

柳逾白瞥了梁司月一眼,见她抱着毛绒小熊一下不说话了,一边放下喝了大半的茶杯,提着茶壶续满,一边问她:“在剧组还算适应?”

梁司月现在充分怀疑柳逾白是作为制片人,微服私访前来调研的,通过她一个小演员管中窥豹,看看自己每一分投资是不是都花到位了。

“还好,”梁司月说,“可能,我有一点拖大家后腿吧。何导说拍摄进度比预期的慢了。”她垂下目光,几分病色的脸上有些黯然。

“我投资过这么多戏,没几部能按计划准时拍完。调度是个环环相扣的事,演员、天气、工作人员配合……都有可能影响整体进度。”

柳逾白也不看她,自顾自喝茶,语气没什么情绪,且话里隐藏了十分柳氏风格的潜台词:你一个小演员,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但这几句话,多少打消了梁司月的顾虑。

在她脸色稍霁的时候,柳逾白这才抬眼瞧她一眼,笑了声:“怕进度推迟预算不够?”

“……嗯。”

“那没办法,追加的投资只能从你片酬里扣了。”

“你刚说了单单一个演员影响不了进度的……”梁司月小声反驳。

“你非要跳出来背锅,我当然得给你这个机会。”

“那我收回方才的话好了……”

“晚了。”

对话无端朝着没营养的方向滑坡时,房间响起了敲门声。

梁司月很肯定这次应该是小琪回来了,丢了毛绒小熊走过去开门,问了句“谁呀”,得到肯定回答之后,便将门打开。

让她意外的是,走廊里不止小琪,还有林孟夏和他的助理。

梁司月和林孟夏的对手戏很多,两人在戏里演同班同学,后来又发展成了男女朋友。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剧本围读会上,梁司月对林孟夏说,是不是经常有人叫你柠檬虾?

林孟夏笑说,所有人都这么叫。

后来每次在片场听见有人叫林孟夏的名字,梁司月都觉得……很饿。

相比较已经是知名演员,且性格也十分沉稳的陈鹤林老师,梁司月和同样十八线的林孟夏关系更好。两人年龄相仿,林孟夏又是外向且自来熟的性格,在片场候场的时候,他们常常凑在一块儿打发时间。

不过,他们相处很有分寸,从来不在没有第三方在场的情况下独处,就怕被人捕风捉影地编造谣言。

小琪告诉梁司月,她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林孟夏和他的助理也要去市里,就蹭了一下他们的保姆车。

林孟夏和梁司月住在同一家酒店,听说梁司月生病了,回来的时候顺道过来打声招呼。

林孟夏抱着的购物袋里一堆膨化食品,也不知道他的助理为什么不阻止他。他伸手从袋子里掏出一袋子感冒药,扬手扔给梁司月,笑说:“感冒好些没?”

梁司月笑一笑说:“快好了。”

她明知道林孟夏不会进门,还是不动声色地将门又带上几分——她已经很为“带资进组”的传言所困扰了,要让他们看见柳逾白就在屋里,还不得把这传言坐实。

林孟夏的助理是个男的,东北人,平常就特能侃,他笑说:“孟夏听说你感冒了,恨不得把整个药房都给你搬过来。你俩过几天不就得拍吻戏么,他生怕你传染……”

林孟夏赶紧打断他,笑着急急替自己辩解,“没有没有,小月你别听昊哥胡说。”

梁司月听出来,林孟夏和助理昊哥说这番话,是想提前消解他俩到时候第一次拍吻戏的尴尬感,因为自打知道这场戏要开拍之后,两人都或多或少的有点心理障碍。

如果没有柳逾白就坐在门后,她说不定很能领受昊哥的好意,但现在她只觉得更尴尬了。

再随意聊了两句,林孟夏叫梁司月好好休息早日康复,就和昊哥离开了。

梁司月将门打开,让小琪进来。

小琪压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提着沉甸甸的两个购物袋,一进门就看见屋里坐着一尊大佛,吓得脚都要软了,看一眼梁司月,以目光谴责她:怎么不提醒我呀!

小琪硬着头皮跟柳逾白打了声招呼:“柳总好。”

柳逾白点了点头,从座位上站起来,目光自梁司月脸上扫过,表情不大能瞧出来情绪,“换衣服出去吃饭,楼下大堂等你。”说罢,就往门口走了。

柳逾白走后,小琪将购物袋放在椅子上,对梁司月说:“柳总微信上跟我说,找何导有事,顺便过来打声招呼,我以为他已经走了,没想到……”

“他其实也没来多久……”梁司月说。起码她没觉得待了有多久。

梁司月从行李箱里翻找出一身出门要穿的衣服,进洗手间换好了再出来。

小琪从购物袋里找出来果汁糖,给她放在了桌子上,紧跟着,拿出一盒自热小火锅,鬼鬼祟祟地递给她:“等你感冒好了,可以吃一点,但是千万别让何导知道了。”

梁司月笑了。

她到穿衣镜前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得很,就从箱子里翻出进组之后就没再用过的化妆品,擦了薄薄的一层隔离,再涂上一点口红,豆沙色,非常不明显,但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柳逾白坐在大堂里,等了约莫一刻钟,梁司月下来了。

她穿了一件黑色中长款的羽绒服,拉链没有拉到头,露出里面黑白粗条纹的套头毛衣。头发为了配合角色,剪到了齐肩长度,比之前一头快要及腰的长发显得利落些。

她很谨慎地戴上了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目光在大堂里搜寻他的身影时,这双眼睛显得格外灵动。

柳逾白起身,而她一眼就看到了他,加快脚步朝他走来。

两人没有交谈,柳逾白领着她往地下停车场去。

梁司月拉开车门,看见了柳逾白放在副驾驶座的黑色羊毛大衣,爬上车,拿起衣服,转身给他放去了后座上。

柳逾白绕去驾驶座,上车以后先将空调打开,问她,中午想吃点什么。

梁司月几分沮丧地说:“柳先生决定吧,我反正吃不了很多……何导让我把大学之前的戏份拍完了才能长胖。”

柳逾白正在思考目的地,却听“哗啦哗啦”响,梁司月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一袋零食。

糖果,外包装上印着青色的葡萄图案。

柳逾白哑然失笑,“吃零食就不怕长胖?”

梁司月心安理得得很:“小琪给我带的感冒药特别苦,我要吃点甜的压一下。”

她将包装递到柳逾白面前,顿了一下,又飞快收回去,“哦,忘了,你不吃糖。”

“……”

第26章 3.4

梁司月已经在南城待了有一段时间了, 但是从来没有出去玩过,平常片场和酒店两点一线,闲暇时间累到只愿意蒙头大睡。

车窗外一闪而逝的街景里, 高楼连着黑瓦白墙,衰草败叶, 但因为出了太阳, 稀薄一层阳光洒下来, 萧索但并不肃杀,是不同于崇城的一种清寂。

车经过一条两侧俱是梧桐树的街,路上还立有不知道哪一年的旧牌坊, 地名都好听, 像是唐诗宋词里随手拈出来的。

梁司月扒着车窗,直到外头卷进来的一阵风,勾出她喉咙里一声咳嗽, 才赶紧关上窗户。

柳逾白叫她关窗的吩咐都已经到嘴边了,看她一边急急忙忙撩开被风糊到脸上的头发, 一边关窗, 就笑了声,没说什么。

导航的目的地是一家以药膳为概念的餐厅, 前两年柳逾白吃过,味道还不错。

走到中途, 来了一个电话,孙妈打过来的。

柳逾白想了想还是将电话免提接通了, 料想不至于有什么身旁这位小朋友听不得的事。

孙妈问他, 这时候还在南城没有。

实则,今天一大早,柳逾白抵达南城首先就去程淡如那儿报道去了, 赶巧吃了一顿晚点的早饭。

原本谈话的气氛还算平和,毕竟今天是新年。然而,当程淡如知道昨晚上柳逾白是在柳文藻那儿过的,一下就翻了脸,拂袖离席。

柳逾白一碗豆花还没喝完呢,只得撂了筷子走人。

孙妈说:“昨天太太估计你今天要回来,特意嘱咐我买些新鲜食材回来,她其实大早上就备上了,给你煨了乳鸽汤。方才我跟太太吃饭,那乳鸽汤太太一口没尝,也不让我尝,说直接倒了,或给隔壁喂狗去……我想,好歹是太太的一片心意,逾白你要是人还在南城,我就给你送过来吧,总比浪费了好。”

柳逾白手指点着方向盘,犹豫片刻,说道:“我过来拿吧。”

梁司月没防备会听见柳逾白的家务事,还是功放,想回避都没办法,她转过头去看着窗外,不想让柳逾白觉得自己对他的私事有什么刺探的意思。

柳逾白通知她:“先绕个路,我拿点东西。”

车在前方掉头,开了十几分钟,进到一条小巷子里,两边是青砖围起的院子,院子里是江南水乡式的小楼。

开到一扇黑漆的木门前,车子停了下来。

柳逾白拨了一个电话,没一会儿,门打开了,一个阿嬷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只蓝布袋子。

柳逾白叫梁司月稍等,自己下车去。

梁司月坐在车里,看见柳逾白接过那蓝布袋子,往里看了一眼,说了句什么,阿嬷紧跟着又进去了,门却没关。

柳逾白将蓝布袋子放在门口石阶上,走到一旁的柳树下,一手插袋地等着。

这里明显是后巷,后门之所在,正常的大门不会这样窄,门前的路也不会这样逼仄。

这是柳逾白的家,他却不能从大门进去,只能在后门等人捎带些原被人命令倒了喂狗的东西。

梁司月好几次想把视线从柳树下的那道背影上挪开,又始终没能。

在片场,有一回何讷夸奖过她,共情能力强,能轻易走入角色的内心。

现在,她宁愿自己不要那么容易共情。

没一会儿,阿嬷又出来,这回再交与柳逾白一件东西,远远看着像是保鲜盒之类。

两个人在门口说了一会儿话,阿嬷进屋去了,柳逾白拿着东西转身回来。

上了车,柳逾白关上车门,把拎过来的两样东西都递给梁司月。

梁司月抱着它们,不知所措。

而柳逾白一条手臂撑着方向盘,侧身看着她,好像是在思考该怎么处理,片刻,他扬了扬下巴,对她说:“交给你解决了。”

“……车里吃?”

柳逾白没理她,将车起步,开到前头路口去掉头。

方才,柳逾白见孙妈拎出来的蓝布袋子里,岂止拿保温桶装着的乳鸽汤,还有锁鲜盒打包的好几样菜,荤素都有,孙妈说,这些根本都没动过,不是吃剩下的。

柳逾白看菜式如此齐全,笑说,不如再打包两碗饭,中饭就齐全了,孙妈真就又跑进去装了一盒饭,拿在手里还是热的。

梁司月以为柳逾白是要送她回酒店,哪知道,不过十来分钟,七拐八拐的,就到了一个小区,临湖,小区里多为层低的独栋或者叠墅。

车一路开进去,到了停车场。

柳逾白拿下了他的大衣,没穿,搭在臂弯,梁司月将那盒饭放进了蓝布袋里,提在手上,跟在他身后。

理性告诉她这是多么不妥的一个行为,然而感性层面,连警惕意识都未被触发,多次事件证明,她可以毫无保留地信任他。

从停车场,到柳逾白的房子,步行不过两分钟——梁司月姑且觉得那应当就是他的房子,因为室内装修的风格,和他在崇城的那个超大平层一模一样。

梁司月在玄关处蹬掉自己的靴子,穿上柳逾白给她扔在脚边的一双一次性拖鞋。

她问:“柳先生在北城是不是也有房?”

柳逾白瞥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她不知道,她只是随口一问而已,而且她明明是在暗讽有钱人这种走到哪儿买到哪儿,连下海龟卵的海滩都不放过的浮夸作风好吗!

房子一楼是客厅和开放式厨房,这里没有270度的环景落地窗,但有一楼二楼贯通的超高玻璃墙。

总觉得,一旦出大太阳,这里就……

柳逾白一点不知道,自己房子在某人心里已经和温室大棚划上了等号。他扬手将大衣扔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上楼,一边让她自己去厨房找餐具,把冷掉的饭菜热一下。

梁司月在水槽那儿洗了个手,打开橱柜一看,果真炊具齐全,要什么有什么。

在吊柜里,她发现一套彩陶的餐具,是金鱼、枇杷果、莲蓬等四时风物的图案,很好看很有趣,风格和其他物品格格不入。

她拿出这套餐具,把蓝布袋子里尚且温热的菜汤都盛装出来,米饭舀了两碗还有余。

等了一会儿,柳逾白下楼来了,看她没有动筷,便说:“你自己吃。”

他去沙发那儿坐下,点了一支烟,侧着身,架起手臂,撑在了靠背顶上,烟拿在手里,却是要抽不抽的。

哎。

梁司月坐在餐桌这边,遥遥地望着他,她其实哪里有资格同情他,可真真实实的,这个心不在焉抽着烟的寥落身影,叫她觉得有点可怜。

“柳先生也过来吃一点吧。”梁司月说。

柳逾白瞥来一眼,不怎么愿意搭理她的样子。

“我吃不完呀。”梁司月定定地看着他,很是坚持。

好久,柳逾白倾身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起身走过来,没好气地说:“真把自己当成需要别人万事迁就的病号了。”

梁司月笑了,拿起筷子递给他。

……不还是迁就她了么。

柳逾白接了筷子,蹙眉看着梁司月盛了一碗汤,推到他面前来。他饮鸩似的为难神色,端起喝了一口。

对面,梁司月捧着碗,已经迫不及待地赞了一声:“好喝。”

这顿饭,梁司月很喜欢,因为菜式都是家常口味,她感冒了胃口不盛,吃得不算多,但也算尽己所能了。

至于柳逾白,反正单看表情,看不出来他明显的喜恶,但她注意观察过了,他比前几回吃得要多得多。

一盘清炒虾仁是最先见底的,露出盘底绘的蜜瓜图案,梁司月不由问道:“这套餐具好可爱,是你自己买的么?”

“忘了,可能朋友送的。”柳逾白瞥她一眼,“你要是喜欢,可以洗干净了带回去。”

“不方便带,也没地方放呀。”

“酒店房间都让你住成仓库了,多一套餐具算什么。”柳逾白调侃她,泡脚桶倒有地方放呢?

“……”

吃过饭,梁司月收拾了餐具,成功在没有说明书的情况,启动了厨房的洗碗机。

客厅的半隔断,是一面黑色的置物架,上面放了些书,在得到首肯以后,梁司月拿了一本下来,在长沙发侧面的单人扶手沙发上坐下。

这里正在那堵一眼望不到顶的玻璃墙的下方,毫不刺眼的阳光,不要钱似的洒下来,她摊开了书页,看了不到几行字就开始犯困,手脚都懒得动,仿佛自己成了一株植物,下一秒就能进行光合作用。

没一会儿,柳逾白过来拍她肩膀,她勉强睁眼,听见他叫她去楼上睡。

“……我就在沙发上躺一会可以么,等一下就该回酒店了。”

梁司月打着呵欠,起身挪到了长沙发上,起初她还想靠着,后来身体不受控地往下滑去,就势躺下了。

梁司月原想睡半小时就能醒的,谁知道睁眼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原本明亮的玻璃墙,此刻外头是冥冥的夜色。室内没有开灯,柳逾白似乎不在,安静极了,简直有种叫人惊惧的寂灭感。

她赶紧爬起来,才发现身上盖了条毯子。

摸到手机照明,去门口将室内灯打开了,然后给柳逾白打电话。

没想到,门外忽地响起手机铃声。

梁司月有点困惑,却听下一秒,“嘀”的一响,门打开了。

柳逾白穿着那件黑色大衣,明显刚从外面回来,进屋时,捎进来一些寒涩空气。

梁司月急忙挂断了电话,柳逾白口袋里的铃声也跟着停了。

低头去看时间,已经晚上六点半了,“您出门的时候怎么不喊我……”

柳逾白笑说:“我去跟何讷吵架,喊你干什么,给我助阵?”

“那你吵赢了么?”

“没有。”

“啊……”梁司月竟然有点替他感到惋惜。

“但是钱吵赢了。”

“……”

柳逾白似乎心情愉悦得很,走进来,丢了门卡在玄关柜上,错身时,顺手便在她肩膀上轻轻地搭了一下,“饿了没有?”

实实在在随意极了的一个动作,完全的无心之举,她却被施了定身咒,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还好。”

第27章 3.5

进屋之后, 柳逾白脱下大衣丢在沙发上,坐下,问梁司月, 晚上想吃点什么。

梁司月猜测他应当是打算点外卖,因为他坐姿放松, 看起来完全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睡了一下午, 感冒症状反而加重了, 她现在鼻子堵住了,喉咙也痛,其实毫无胃口, 想了想说, “我这段时间在看《红楼梦》……”

这话题起得太突然了,柳逾白笑了声,打断她, “你还看《红楼梦》?”

梁司月不大服气了,“我毕竟是文化分第一考进的崇城电影学院, 柳先生不要这样瞧不起人。”

柳逾白挑了挑眉, 却做出洗耳恭听状。

梁司月还是详细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有时候拍完情绪比较激烈的戏份,会有种透支的感觉。虽然累, 却没办法马上睡着,我就会听一下《红楼梦》的电子书, 比较……催眠。”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前几天听到的那一回, 提到晴雯爱吃豆腐皮包子, 总感觉味道应该会特别好。”它有种莫名洗脑的魔力,让她这几天动不动就会想到。

柳逾白似乎觉得她思维跳跃得很:“大晚上,去哪给你弄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