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吃边聊,不觉过了晚上十一点半,一直心神不宁、全程不停刷手机的何讷一拍大腿,“专资办的数据出来了,首日最终票房1.25亿。”

一时间,包厢里一片此起彼伏的“卧槽”声。

何讷立即唤来服务员,再上一件啤酒,大家今晚尽兴吃喝,他私人买单。

梁司月虽然关注一整天了,知道最终落点应该就在1亿上下,但当真听见这个数字,仍有一些不真实感。

当然,爱情片,且氛围相对比较致郁的爱情片,受众有限,基本周五、周六和周日这三天的票房,就能决定整个上映周期的最终走向了。明天是周六,大概率票房相较于今天会再涨一些,而往后的趋势就是一路跌,但无论如何,保守估计个6亿十分稳妥。

这部电影总投资六千万,三倍票房即可收回成本,超过三倍的部分,就是赚的。

大家这时候都已经打开了手机,刷微博看喜报,或是朋友圈报喜的……

梁司月从官博保存了单日票房的截图,微信上发给柳逾白:我才不是赔钱货。

柳逾白很快就回复她了,难得的没有一点揶揄的诚恳夸张:不错,很争气。

这晚,一直过了凌晨零点大家才回酒店。

梁司月洗漱过后,就准备休息了。

小琪跟她同步明天的行程安排,上午十点出发,坐车三小时,去邻省的省会城市,开启路演的第二站。

离开前,小琪看到梁司月在刷手机,不由地提醒了两句:“电影刚刚上映,热度高,肯定各方面的声音都是有的,负面的声量也一定会不小,我建议的话,最近还是尽量不要刷微博和论坛了。”

“我在看影评。他们给这个电影打了7.8分,老实说,已经超出我的预期了。”

“看到批评你演技的,也不要放在心上。”

梁司月笑了,“我没有这么脆弱!其实我刷了半天了,批评我的比较少,主要是在批评这个故事格局不大,何导拍这个,有点自降身价。但我觉得这种批评纯属多余,堂堂一个大导,接拍之前怎么会没有权衡,他愿意接,且愿意花那么长时间磨剧本,当然是认为这个故事有可取之处吧。”

小琪开玩笑说:“说不定是柳总的钱说服了他。”

“……哇,你这么说,还真有可能。”

两个人都笑起来。

后面整整一周,梁司月几乎都是在路途奔波中度过的。

在为路演马不停蹄的同时,小琪又不断告诉她从晴姐那里得到的笑消息:电影口碑不错,她的演技也得到了相当一部分业内人士的认可,工作室趁热打铁,给她敲定了一些时尚杂志的拍摄邀请,还有几个商务要约在洽谈之中。

核心思想是,她最近有得忙了。

路演的倒数第二站在西部的蓉城,最后一站则是以崇城作为收尾。

蓉城的路演结束,已是晚上十点,大家大部分都选择了明天早上再出发,但梁司月任性了一回,临时决定,当晚就走——在外奔波了一周都没觉得有什么,临近结束却有些忍不下了,她真的十分想见柳逾白一面,仅靠微信电话的一点沟通,远远不够。

落地的时候,已经在凌晨两点。

从机场回家的路上,小琪先撑不住,睡得东倒西歪。

梁司月在飞机降落时,给柳逾白发了条消息,问他自己可不可以去借宿一晚。原本是想回家的,但这么晚了,势必会吵到外婆。

不知道柳逾白是不是已经睡了,没有回她的消息。

梁司月捏着手机,一路思考究竟是打扰外婆,还是打扰柳逾白。待小琪将她送进电梯之后,她却几乎是本能的,直接按了柳逾白公寓的那一层。

从前都是得他允许才会进他的家,头一次不打招呼,让她踌躇了好半晌,才决心按下入户密码。

梁司月只打开了玄关的灯,脱了靴子,轻手轻脚地朝着卧室走去。

打开门,听见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她摸黑走到床边蹲下,伸手轻轻地推一推,低声唤他。

柳逾白睡眠一贯很浅,经她一推立即醒了。

但一时有点吓到,蒙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哑声说:“……回来了?”

“嗯。”梁司月解释自己发过消息了,但他应该是睡了没看到。

柳逾白丝毫不在意她自己进门这事儿,伸出手去,碰到了她的脸,蹙眉道:“怎么这么冷,赶紧上来。”

“我还没洗漱……”

柳逾白却不由分说地将她手臂一拽。

她便将外套脱掉了,就这样躺上床,钻进被窝里。

他手臂随之伸过来,将她搂入怀中,要给她暖一暖。

第62章 5.4

被里怀里一样的温暖, 让梁司月本已涣散的精神,一下更加的松懈,疲惫和困意像温水一样让她不断地往下沉, 感觉自己一闭眼就会马上睡着。

柳逾白睡意正浓,也是闭眼即能重新入眠, 但想和她说两句话的念头支撑着他, “怎么出发之前不跟我说一声, 让我等你。”

梁司月不好意思地说:“……当时没发,好像是因为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结果一下飞机已经这么晚了,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还只能可怜兮兮地求你收留。”

“惊喜什么, ”柳逾白哼笑一声,“差点以为家里进贼了。”

又问她,这破路演什么时候结束, 元旦假期都没个消停的。

“何导说了,正因为是假期人才会多。”梁司月笑说, “何导是不是欠了你很多钱, 才这么卖命地拉着我们一起吆喝。”

柳逾白开玩笑的口吻:“何讷欠不欠我钱我不知道,某人倒是真的欠我。”

“小气!我马上接了广告就还给你, 你怎么这么着急,那要不我把你送我的裙子和珠宝都当掉?”

“……”柳逾白哑然失笑。

趁着自己还有最后一丝力气, 梁司月爬了起来,去洗了个热水澡。

柳逾白原想等她的, 但不知道女孩子洗澡为什么要这么长时间, 说她在里面做SPA他都信。

等到最后,都有点迷迷瞪瞪了,吹风机“轰”一声启动的声音又猛地让他惊醒。

换成平时, 他可能都要发脾气了,但现在只有无奈,等得无奈。

硬撑着,又等了不知道多久,梁司月终于吹干头发,关上浴室灯出来了。

她爬进被子里,整个人是又香又暖的一团,抱起来手感不要太好,但实话实说,他困得没有任何想法,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道了声“晚安”,一阖眼,秒睡。

梁司月也是差不多。

早上七点,柳逾白便被梁司月起床的动静吵醒。

睁眼,她正要下床,他伸手臂将她腰一搂,使她歪倒在床上,“起这么早?”

“九点钟就要出门了,我还得化妆。”

柳逾白打了个呵欠。

他平时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起的,健身半小时,吃过早餐便去处理公事。

生物钟使然,即便昨晚被梁司月打扰,休息得不算好,此刻也称得上是精神焕发了。

柳逾白一把将她拽回到被窝里,让她再陪他躺十分钟。

梁司月如昨晚一样,往他怀里拱。触到什么,又吓得立即往后退。

柳逾白却伸手按在她后背,阻止她的动作,笑意三分轻浮,“你化妆要多长时间?”

梁司月窘然,脸都热了,“……来,来不及的。”

他故意逗她:“我争取快点。”

“可,可是……”她说话都开始磕巴。

柳逾白笑了,捉住她的右手,攥紧了不给她抽走的机会,“帮我。”

……

梁司月在柳逾白这儿洗漱过了,才回楼下自己家里。

外婆对她的这么早到家很是惊奇,她当然不好说是在柳逾白那里过夜了,只说赶的最早一班的飞机。

外婆给她煎了几张蛋饼,热了一碗昨晚熬的南瓜小米粥。她吃过之后,小琪就和车子也到了楼下。

出门前,外婆叮嘱她穿暖一点,看这北风刮的,这几天准要下雪。

梁司月在衣柜里找到了好早之前,柳逾白为跟她赔礼道歉,嘱托莫莉送给她的那条Burberry的围巾,只稍微犹豫了一下,就将其围上。

这一天的路演结束,后续行程稍微轻松了些,主要便是拍杂志和采访。

电影上映两周,每天的票房增量有限,基本大局已定,超了6亿,7亿估计有点悬。

剧组庆功宴,便被提上了行程。

参加庆功宴的是电影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和演员,十人一桌的圆桌,坐了大约五桌。

因为是内部的聚餐,没有媒体在,大家都十分随意。

梁司月他们几个主演,跟何讷、柳逾白坐一桌。

有制片人坐镇,大家不至于太放肆,放肆的只有何讷,因为实在是高兴,没人劝他,他自己翻花样找理由也要喝,喝得满面红光。

散场时,大家各自回去了,何讷跟柳逾白约了第二摊,他酒量真是大,饭桌上那么豪饮,现在也不过是将将微醺的程度。

梁司月原本打算自己坐车回去,柳逾白却朝她招了招手。她四下看,大家都走得七七八八了,也没有人在留意这边,就眼一闭,跟着上了柳逾白的那辆车。

他们去的是附近的一家小酒馆,深巷里,也不大引人注意,夜里就这个小铺面前的灯亮着,笼着澄黄的一捧光。

推开木门,里头还有个布帘子,绘的是神奈川冲浪里,这酒馆便很有日本的那种经营至深夜的居酒屋的味道。

点一些番茄腌青花鱼、芥末章鱼和烤串,酒是梅酒。

这私人的场合,就更不拘束了,何讷平常一个话不多的人,喝了酒,又逢喜事,整个人都打开了话匣子,感谢柳逾白的一番赏识,还好,自己也是幸不辱命。

他用这么一个很不被看好的题材,证明了自己在票房号召力方面的能力,往后自有更多的机会,不论是柳逾白给的,还是其他资本大佬给的。

梁司月在旁,一直默默的没有说话,因何讷和柳逾白聊的这些事,似乎没有她插嘴的余地,自娱自乐地,拿着筷子揭着鱼身上的肉,送进嘴里,偶尔抿一口梅酒。她对自己的酒量很有数,不敢随意挑战。

结果,两人聊着聊着,话题突然就转了向。

何讷看向梁司月,说,得给她揭发一件事。去年在南城拍戏,在她跟林孟夏的吻戏前几天,柳总突然把他约出去,跟他说吻戏得改。

“我一听就火了,接拍之前柳总说好了的,只要剧本通过了,具体怎么拍,他绝对不会干涉。我第一反应是,柳总这是存了私心,落了俗。但柳总却跟我据理力争,说按照现在这脚本和分镜,这两场吻戏拍出来调性太低级了,这是艺术片,别拿那种烂俗爱情片的运镜去糟蹋。我一听,嘿,居然有点道理。而且我这人特不喜欢别人质疑我的能力,你说我调性低级,我还非得整出点调性高级的给你看看。我就跟柳总说,改也行,可这耽误的时间……柳总二话不说,多批了一笔经费。”

何讷笑着,瞅一眼梁司月,“这不,柳总还是存了私心。”

梁司月脸都红了。

她不知道何讷是何时知道她跟柳逾白的关系的,可能早就知道了,但认为不值得拿出来说道,毕竟,一个导演只需关注演员的业务能力,背后那些事不必掺合。

而她真的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一个故事,如果不是今天喝了酒,又高兴,有恃无恐,恐怕何讷也不会说出来。

何讷又说:“柳总,护犊子这事儿,有一没二啊,司月这么好一个演员,以后为艺术献身,难免的。”

梁司月真的快羞愧死了,可扭扭捏捏的反而不大方,就笑说:“谁让柳总有钱,还不是他说怎么拍就怎么拍。”

一顶资本干涉创作的大帽子,扣给柳逾白。

柳逾白挑了挑眉,倒也没说什么,由着两人打趣他。

这顿酒,喝到夜深了才散,送走何讷,梁司月和柳逾白同乘一辆车回去。

梁司月自然要跟他好好聊聊改吻戏这件事,“所以,你真的是为了私心么?而且,难道那么早的时候,你就已经……“

柳逾白目光几分酒后的不甚清朗,少了些锐利感,多几分颓靡,声色犬马的纨绔公子样,“梁小姐,那时候才多早,你当我能对你有什么图谋?我是有私心,可这私心不是为我自己,是为你。”十八岁,没谈过恋爱,头一回接吻却是在戏里,还是跟林孟夏这般的二百五,亏不亏?

梁司月脸热,“你怎么知道那之前我没有谈过恋爱……”

柳总一副家长嘴脸,说从她十五岁看着她长大的,她谈没谈过恋爱,他不清楚?还是说,“梁小姐的初恋在十五岁之前?不能吧,你压根就没这能耐。”

“少瞧不起人,我初中的时候,学校里追我的男生不要太多,只要我愿意,早就是早恋选手了。”

“可你为什么不愿意呢?”

梁司月不说话了。

柳逾白转头看着她,伸手,将她腰肢一搂,让她向着自己这边倚过来,目光定在她脸上,笑容简直称得上是轻浮,“看不上他们,是不是?”

低头,鼻尖挨着她,带着酒味的呼吸轻轻荡在她脸上,声音更低沉些:“喜欢我这样的,是不是?”

梁司月脸红心跳地要推开他,却也阻止不了,只手掌徒劳地按在他的唇上,小声说:“我不喜欢酒味……”

柳逾白顺势捉住她的手,在她掌心里印一下,吩咐司机,开快些。

梁司月心脏都鼓噪起来。

预感着,那件事情是该发生了。

然而,没过五分钟,柳逾白电话突然响了。

他不大耐烦地拿起一看,竟是柳文藻打来的。

一接通,那边便是震怒的斥责语气,叫他赶紧回家去。

柳逾白神色一凛,朝着电话了应了一声,“马上回。要不您趁着我在路上的时间,先消消气?”语气简直嘲讽。

没再给柳文藻说话的机会,他将电话挂了,转头冲着梁司月笑了笑,伸手,摸一摸她的额头,“先把你送到,我过去一趟。”

“出什么事了么?”

“没什么事。”柳逾白受用她的担忧神色,“回去收网。”

第63章 5.5

梁司月少见柳逾白这样眉目之间浮一层戾色的神情, 还是不免担忧,车子到了小区门口,下车之前, 她特意再问他一次,是不是真的没什么事。

柳逾白说, 不过就是回老宅解决一点麻烦, “你要是担心, 在家等我。”

梁司月严肃且较真的神情:“我真的会等你,你要早一点回来。”

柳逾白笑了,颔首, 允诺她, 事情一解决,他立即回来。

车子放下来了梁司月,掉个头, 朝着柳家驶去。

已是深夜,柳家大宅却是灯火通明, 柳逾白下车时, 外头寒风扑面而来,只卷得裤脚也哗啦作响。

进屋, 柳文藻正坐在客厅沙发上,严阵以待, 亦是不怒自威;侧旁的位上坐着潘兰兰和柳泽,潘兰兰明显哭过, 红肿着一双眼睛, 而柳泽则罕见地规矩坐着,不敢吭气。

柳逾白自如语气地打声招呼,径直到柳文藻对面坐下。

王妈战战兢兢地过来, 给柳逾白倒了一盏茶,再将柳文藻杯子里的续满。这气氛山雨欲来,王妈不敢多待,立即就退下了。

柳文藻劈头盖脸道:“你倒是还有脸回来!”

“您叫我回来,我要是不回,您又觉得我这个做儿子的不服管教,左右都是您的道理。”

柳文藻气得脸都白了,“我倒宁愿没生过你这样狼心狗肺,连家人都算计的儿子!”

“家人?”柳逾白跷腿坐得闲散,也因为是刚喝了酒,让他在旁人眼里,显得很是玩世不恭。他笑说,“您指潘姨?您提没提前问过潘姨,拿没拿我当家人?”

潘兰兰趁势地顺杆爬,向着柳文藻,楚楚哀泣,“我何曾没把逾白当家人,也正是信任他,我才……”

柳文藻一声呵斥:“没你说话的份!”

潘兰兰住了嘴,脸涨得通红。

柳文藻强抑火气,问柳逾白,这事,是不是他在从中作梗。

柳逾白摸衣服口袋,拿出烟和火机,垂头点燃一支,抽了两口,拿在手里,一条手臂斜撑着沙发靠背,笑得很是吊儿郎当,“潘姨没跟您交代清楚?还得让我补充两句?”

“柳逾白!”柳文藻喝道,额头青筋爆出,“随你怎么不把我放在眼里,可我还是你老子!你要真有本事,现在就跟我断绝关系!”

柳逾白冷笑一声,微微仰了仰头,“我一个泼皮无赖的商人,您不必跟我来道德绑架这一套。对您没用的,对我也没用。您是个背信弃义的主,您儿子也不遑多让,这才是一脉相承的父子亲缘,实打实的柳家人……”

话音未落,柳文藻骤然抄起面前的杯子,径直朝着他跟前砸来。

失了点准头,那杯子只挨着了他的裤管,跌在地上,摔溅了一地茶叶沫子。

一时间,潘兰兰和柳泽吓得都大气不敢出。

整个客厅里静得可怕。

年前,柳逾白便从菀柳居的唐先生那儿得到消息,潘兰兰有意向跟投郑家的一个大型项目。

这项目吹得天花乱坠,说要在东南亚某地,从零造起一座集旅游、餐饮、酒店、博-彩于一体的娱乐-城,概念对标澳门或者拉斯维加斯。

这牛皮要是其他人吹的,大家就当个笑话一哂而过。但郑家不一样,国内数一数二的地产大亨,旗下除了酒店,在全国还有超千家的购物综合体。

如今,国内的市场业已饱和,出海未必不是明智之举,且郑家一直扬言已经弄到了博-彩的执照。业内都知道,博-彩才是无本万利的纯暴利行业。

柳文藻这人一堆的毛病,独有一个优点,就是对投资赚钱毫无兴趣,撇开私德不谈,在艺术领域,他称得上是一个有追求有热情的好导演,年轻时也贡献过足以留名影史的好片子。

这些年,他赚来的钱,都是潘兰兰连同潘的弟弟在打理。原本这些钱委托给基金会,钱生钱的也够潘兰兰一生吃穿不愁了,可她的野心远不止于此,偷偷拿钱投资影视项目,后续直接入股影视公司。

对此,柳文藻是知道的,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潘兰兰亏了好多个影视项目,但终归钱不算多,小打小闹的,就由她去了。

这一回,潘兰兰不知道被谁说动了,也想乘上郑家这艘大船。但自去年起,就陆陆续续传出风声,说郑家得罪了上头的人,恐怕很快将被清算。传闻归传闻,郑家的出海项目还在风风火火地筹备之中,叫人虚虚实实地看不透彻。

潘兰兰听到风声,多多少少有些犹豫。

柳逾白决心推她一把,自己也做出要跟投郑家的架势,煞模煞样地调研了好几个月,把这事儿做得跟真的一样。又故意藏头露尾,一点也不招摇。

潘兰兰很是厌恶柳逾白,却又不得不相信他的眼光和能力,他都看好的项目,她没理由继续怀疑,就一咬牙,玩了个大的,抵押了大部分的资产,一把梭-哈。

她还在那儿美滋滋地坐着发财的梦呢,前一阵消息传出来,郑家掌舵的人被抓了,其继承人早在骗到投资之后,连夜跑路了。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真正投了的就没几个,而她简直算是这里头独一份的冤大头。

资产被套牢,潘原本是想瞒下来,想办法把这窟窿补上。

可最近柳文藻打算自己投一部片子——他这些年审美僵化,又不肯放下身段接接地气,电影拍烂了好几部,让业内制片人对他失去信心。最近得了一个好本子,拉了好久的投资,经费也还是差一大截,只好自己顶上。

结果一查账,才知家底都被潘给败穿了。

潘哭诉求饶,又说柳逾白是故意做局引她上钩,这一波釜底抽薪,是在报复呢,报复她当年做的事,也报复柳文藻本人的背信弃义。

婚内出轨这事儿,多少算是柳文藻的逆鳞,他不是不知道理亏,正因为如此,才要硬撑着不许任何人置喙,尤其柳逾白。

潘兰兰很会拿捏这一点,这一番话,也算是戳到了他的痛处,使他第一时间竟没想着要收拾潘,而是要跟柳逾白理论。

柳逾白神色丝毫未变,甚至未曾垂眼往溅湿的裤腿上瞧一眼,只笑了一声,短促极了,微微掀了掀眼皮,看向柳文藻。

“跟您说实话,我高一那年回到您身边来,等的就是这一天。当年您身无分文,我外公外婆变卖了家产支持您拍电影,您非但不感激,还折磨了我妈那么些年。您该想到,这笔账,总有一天我会跟您算的。”

柳文藻摔了杯子,情绪顶到了头,可立场和道理,一样也不占。他气得目眦欲裂,狠狠地瞧着这逆子,偏偏再也放不出一句狠话,手指哆嗦,指着他鼻子:“滚!”

柳逾白笑着站起了身,“不打扰您跟潘姨了。”

没人拦他,也没人敢拦他。

他大步走出大门,拿在手里的烟,被风卷得烟灰荡起,扑在他衣上,他咬在嘴里,抽了一口,意兴阑珊的,也未曾伸手去掸。

刚要上车,潘兰兰匆匆地追出来了,急切的声气:“逾白。”

柳逾白顿下脚步,转身冷眼瞧她。

潘兰兰知道,现如今她唯一的出路只能是去求柳逾白,求他放她一条生路。

“逾白,我错了,我真做错了,但请你看在阿洵和阿泽是你的弟弟的份上,帮我一把……”

柳逾白只觉得她声泪俱下道歉的模样实在令人生厌,他从来不打算听她的道歉,这一回打蛇七寸,叫她永远翻不了身,才是他的本意。

他便提出,她分散于这圈里各处的股份,全都以起初的购买价转售给他。往后,守着现在这点儿家底安分守己,别继续兴风作浪,他就饶她一条生路,不再赶尽杀绝。

潘兰兰脸色煞白,于她而言,这哪里是生路,分明是凌迟。

柳逾白冷笑一声,“不满意?我愿意跟你做这笔交易,已经是看了周洵的面子。”

可笑,潘兰兰这样一个人,竟生得出周洵这样的儿子。

潘兰兰憋红了脸,“逾白……”

柳逾白微微抬了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别劝。我当年劝过你收手,你没听。今天我当然也不会听。”他不过一个世俗极了的商人,你敬我一分,我还你一分;你得罪我,我同等地报复回去。

上了车,柳逾白车窗敞开着,手臂搭在那上面。

风刮进来,手里那支烟都燃到了尾,他才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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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司月没回自己家,跟外婆撒了一个小谎圆过去。

她洗过澡,呆呆地坐在客厅里,在电视无意义的噪声中,等了好久,终于听见有人按门锁的声音。

立即起身走过去,柳逾白打开了门,一身寒气地走了进来。

梁司月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烟味,再伸手碰到他的手,冷得惊人,一时吓坏了,赶紧问他,怎么样了。

柳逾白瞧她一眼,淡淡地笑了笑,紧跟着往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