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创作的一幅画,心绪难平时两笔落错,全毁了,她拿粗号的毛笔蘸了墨汁,在画幅正中间打了两个大叉,丢了笔。丢得远了些,滚了两下,笔直接掉落在地。

程淡如没往地上看一眼,只神色冷寂地看向他。

问他,当日何必要再回柳文藻身边去,他们母子两人就在南城安安静静的生活,又有什么不好。他执意如此的这些动作,让他们母子生分了不说,如今还要让她平白地受些折辱。

柳逾白走过去,捡起了笔,插-进一旁的浅口的碧玉笔洗之中。他设想过程淡如不会理解他,但真听她亲口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种心情,飞灰落尽的一种寂灭感。

他笑意很淡,语气也是如此,“恕我不能接受您的指责,我们生分了,那也不是我爸造成的,是您。当然,也许是我没本事,经营这么偌大的生意,却连怎么讨您的欢心也不知道。”

他走到窗边,推开了雕花窗边,手臂搭着窗台,往外看了一眼,薄暮冥冥,院子栅栏上攀的花藤,叶都落光了,这样的冬日的光景里,更显得萧索。

他点了一支烟,抽了两口,也不看程淡如,继续说道:“您不争不抢,因为您看得开,打心眼里不想掺合这些腌臜的事。”

被潘兰兰这样的人插足婚姻,已是颜面扫地,要为了一个男人,再跟潘扭打撕咬,还不如叫她去死。

起初,她是睁一只闭一眼——当年和柳文藻恋爱时,柳不过是电影学院导演系的一个穷小子。程家非大富大贵,但也是书香门第,自然极力反对。程淡如一生的气性,可能都用来违逆父母的意思,跟柳文藻结婚这件事情上了。她是真爱过那是满腹才华的柳文藻,同时也不肯向人示弱,叫人耻笑她与程家倒贴了柳文藻,还落得这么个下场,所以才对柳跟潘的那档子事不闻不问。

直到后来程淡如父母过世了,潘又怀了孩子步步紧逼,撒泼纠缠。一回,程淡如在家里发现了潘登门过的痕迹,实在受不了这份恶心,就跟柳文藻提了离婚。

她愿想有个体面的离场,可世俗的议论怎会放过她,说她怯懦,说她赔了自己不说,也把程家的名声都赔给了柳文藻。

终归还是一地鸡毛。

她可以不争不抢,然而——“我跟您不一样,我永远看不开,放不下。”柳逾白说,“我这人就推崇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您总说我,贴在我爸和潘跟前,跟他们演一出父慈子孝天伦之乐,诚心是为了怄您。但您忘了,我除了姓柳,身上还流了一半程家的血液。你说,外公外婆如还建在,许不许你如此软弱?”

程淡如一时怔然,转头看着柳逾白。

她时常觉得,柳逾白脸上完全对半遗传了她跟柳文藻的优点,刚生下他时,满心欢喜,因为这是标准意义的“爱情的产物”,可后来才发现,这孩子的性格,可能更肖似柳文藻,理性而近于冷血。

然而此刻,柳逾白脸上的笑容,平静到近于悲怆了。在柳文藻脸上,绝不可能出现如此的表情。

“您不争不抢的,我得替您抢回来。不管您要不要,这是您应得的,也是程家应得的。”

烟没抽完,他在窗台的泥灰面上按灭了。返身走回来门口处,从椅子上抄起自己的大衣,头也不回地便往外走。

这一回,她没赶他,是他自己走的。

在大门口,柳逾白跟孙妈撞上。

孙妈自然看出来母子两人又是不欢而散,拉住了柳逾白,不敢多问什么,只告诉他说:“逾白,如果太太又说了些什么难听的话,你千万不要怪罪她。我想,她一定没告诉你。”

柳逾白顿下脚步,等孙妈继续说。

孙妈凑近一步,低声说:“接到电话那会儿,你爸把你痛骂一顿,还怪罪是太太处心积虑,派你到他跟前,一门心思地算计了他这么多年。你也知道太太什么性格,平常这种事能不沾惹就不沾惹,这一回,却破天荒骂了回去——说就是她派你去的,那又如何,你就愿意听她的话,不像他柳文藻,生个儿子,养了几十年,却还是跟他离心离德。”

柳逾白一时怔住。

孙妈叹声气,“你们总是不好好沟通,那怎么能行?太太不说,可每回你说你要回来,她提前就高兴起来了。她心底里还是关心你的。”

柳逾白心情复杂极了,直到当下的此时此刻,亦是如此。

前后经过,自不可能描述得多详细,简要几句概括给了梁司月。

梁司月听得沉默极了,半晌才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柳逾白当她问的是,柳文藻居然还好意思去骚扰程淡如这事儿。

他冷冷地笑了一声,“他毕竟是我爸,我原想到这儿就算了。现在业界不都说他老了,思想僵化,不适合拍电影吗?我给他放个长假,让他好好休息去。”

他抬头看了梁司月一眼,语气平淡,“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人未免太不给人留一线余地。”

梁司月摇摇头。她不是要问这个。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擦干净手指,起身,走到他面前去。

柳逾白抬眼看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她将他的手臂拉开,侧身在他腿上坐下,两手抱住他的后颈,将自己挨进她的怀里。

柳逾白顿了一下,手臂收回,搂住她。

听见她早春轻风一样凉柔的声音,对他说:“你找个时间,再回南城一趟好不好”

柳逾白故意打趣她:“怎么,想跟我去见家长。”

梁司月不理会他,“你和阿姨不知道说什么,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一起坐下来吃一顿,就什么都好了。真的,我以前跟爸闹脾气,就是这么解决的。”

柳逾白沉默片刻,才说:“你就当我是端着架子,但这一回,我得等她主动喊我回去吃饭。”十几年,每一回都是他主动,还时不时地吃一顿闭门羹。

“要是等不到呢?”

“听你的语气,你不是对我跟她的关系有信心吗,那怎么会等不到?”

梁司月笑了,“好啊,我还真的相信,你等得到的。”

说着,沉默了一会儿,梁司月又轻声地对他说:“你怎么老是生病啊。”

“……”柳逾白心想什么叫“老是”,不过两次生病都叫你撞上了而已。

她呼吸拂在他颈侧的皮肤,微微潮湿而温热的,“你也太不会照顾自己了,我搬过来,跟你一起住好不好?”

柳逾白轻轻笑出一声。他的小姑娘,确实不怎么会安慰人。跟他一样的实用主义。

“可以。”他贴着她耳朵低声道,“……但我要先试用一下。”

梁司月呆了一下,心道这是什么鬼说法,而柳逾白已经来拉她毛衣的领口了。

她一把捂住,“……你还在生病。”

“又不是断手断脚,活动得开就行。”越说,语气越不正经。

“……你还要去上班。”

“来得及。”他笑着。

最后,一顿早饭吃了一半,剩在了餐桌上。

·

梁司月从前不喜欢冬天,潮湿阴冷,总也见不到阳光。

但和柳逾白在一起之后,她好像爱上了外头寒风肆掠,却分毫也影响不到她的这种感觉。

被子是米白色的,舒服的水洗棉质地,她枕着自己的一条手臂,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

忽然,鼻子闻到了一股烟味。

她立马起身去夺,柳逾白手臂却拿远了,不让她够着。

“你还在感冒!”

“就这一支。”他笑着,额头上还有一层未干的薄汗,眉眼却是舒展的,餍足的神色。

梁司月一面扯着被子遮紧自己,一面斥他,这都是陋习。

柳逾白看她越说越来劲,伸臂,一把将她捞过来,刚吸的一口烟整个渡给她,她顿时呛得咳嗽出眼泪。

他伸手拍她后背给她顺顺呼吸,笑得恶劣极了,“不是说要搬上来跟我住吗?先适应我的陋习。”

“我要收回那句话!”

“晚了。”

第68章 5.10

开年后, 天气回暖的早春,梁司月也就开工了。

牧永年导演和沈黛再度合作的电影,是一部现实主义题材的电影, 围绕一个普通的家庭,在十三岁的女儿遭遇性-侵之后, 一系列的现实和心理层面的打击和矛盾而展开。

沈黛和方译臣在里面演一对将要离婚的夫妻, 梁司月演沈黛的妹妹, 一个跟成天小混混鬼混,不思上进的小太妹。

梁司月在剧里面的戏份并不多,且大部分是与饰演沈黛的女儿的小演员的对手戏。

她的作用, 是为了对比且启发、刺激沈黛——在面对女儿被性-侵这件事上, 反倒是被一家人嫌弃的,不学无术的妹妹,立场坚决地支持维权, 并在外甥女为了父母吵架之时那些无心的言辞而遭受二次伤害的时候,充当一个开导和保护的角色。

牧永年成名已久, 这部电影是他沉寂达五年之久的复出之作, 不过牧导自己并不认“复出”这个说法,说自己又没有退圈, 何来复出。

牧导的导戏风格,和梁司月之前合作过两部戏的导演又有不同。已逾六十的牧导, 在视听语言上逐渐返璞归真,摒弃华丽炫技、过于复杂的运镜方式, 相应的, 就更加考验演员的演技。

他对演员的要求就一个:自然。

你得对角色揣摩到,吃饭、睡觉、拉-屎……都是角色的节奏,而不是自己的。

因此, 他拍戏很慢,一场戏如果没到他的预期,他宁愿再等等,等演员将角色融会贯通。

牧导严格但不严厉,现场的氛围十分轻松,尤其在有一个十一岁的小演员在场的情况下。

这个小演员即片中沈黛的女儿扮演者,名叫林小希,大家都叫她希希。

牧导说,他原本是想找个十四五岁的,演技上更成熟一些,但选了一圈,发现现在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都已经跟十七八岁的相差无几了,很难演出十三岁那种笨拙且懵懂的感觉。

林小希是牧导千挑万选出来,一个特别邻家且普通的女孩儿。牧导想表达一种观点,并不是长得不漂亮,就能幸免于难。

在片场,林小希和梁司月是玩得最好的,可能因为梁司月毕竟跟她年纪差距最小。几天混下来,林小希片里片外都直接叫梁司月“小姨”了,平常遇到屁大点儿事儿,就开始小姨长小姨短地满场子找她。

梁司月戏份不多,但了解了牧导的工作节奏之后,也留足了一个月的时间,一门心思地待在剧组。

也就意味着,她今年的生日要在剧组度过了。

林小希知道之后,每天见面会对她说一遍:“小姨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很特别的生日礼物。”

小小年纪,深谙吊人胃口之道。

这天,梁司月和林小希是一起下戏的,回去的路上,不知道聊到了什么,好像是剧里梁司月跟着一块儿混的一个社会青年的走路方式。

两个人下了保姆车,就学着那社会青年的样子,勾肩搭背、流里流气、大摇大摆地往里走。

林小希每回照例都要去梁司月的房间里玩一下,因为她那儿啥都有,真的像家里一样。偷偷吃零食,她的妈妈,也就是她的经纪人兼助理也管不着。

两个人出了电梯,还保持着“社会人”的步伐,且越走越夸张,手膀子快要甩到天上去了。

就这样一路说说笑笑的,梁司月打开了房间门,又霍地退后一步,跟已经跟上来的林小希狠狠撞上。

林小希捂着鼻子,“小姨你干嘛……”

她一边抬头,一边往里看,却见屋里的沙发上坐了一个男人,长相丝毫不逊于演她爸的方译臣,皮肤还要白上几分,英俊得很不可接近。

男人这时候抬眼上上下下将梁司月扫了一边,那神情似笑非笑的,才是真的不好惹。

梁司月伸手将林小希一搂,推着她的肩膀往里走,勉强笑了一下,跟她介绍说:“这是我的老板,你可以叫他柳总。”

林小希:“老板好!”

柳逾白:“……”

林小希跟着梁司月到柳逾白沙发对面去坐下,一边说道:“小姨你老板也太好了,还来探你的班。”

“……嗯。”梁司月语气勉强极了。

因为对面柳逾白神情非常难以捉摸,一直拿眼打量着她,要笑不笑的,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方才她在走廊里跟林小希学小混混时喊的那些社会人的台词。

坐了不到片刻,梁司月就站起来,说要去给他们烧水泡茶。

林小希手托着腮,和柳逾白大眼瞪小眼的,最后,林小希先开口了,“老板你要不要出道当明星呀,我可以向牧导引荐。”

柳逾白笑了,“哦,你的人脉这么牛?”

“是呀。”

“我既然是梁司月的老板,我想出道,为什么不直接去找牧导?”

林小希顿了一下,“对哦。”

梁司月正在给烧水壶里注水,就听见外面柳逾白问林小希,“梁司月在剧组表现好不好?”非常大家长的口吻。

要是现在她在外头,一定要冲他翻一个白眼。

林小希说:“小姨很好的啊,基本只跟我玩,老板你看我表现好不好?“

“还行吧。”柳逾白含笑的三分语气,“你要是眼力见再好一点,看得出来我跟你‘小姨’单独有话要说,就更好了。”

梁司月赶紧端着烧水壶走出去,制止他:“柳总!”

林小希从沙发上爬起来,哈哈笑着毫不在意,“小姨我走啦。”

“你要不要拿点零食回去?”

林小希考虑了一下,点头,梁司月就指一指一旁的箱子,叫她自己去找。

林小希翻到了一盒丹麦蓝罐曲奇,没法偷带回去,只好往嘴里塞了几片,依依不舍地放下了,然后抓了一些小包的辣条,魔芋爽之类的,塞满了卫衣的口袋,跟梁司月挥挥手,“小姨掰掰”。

待林小希走之后,房间里气氛安静极了,片刻,梁司月笑看向柳逾白:“柳总是过来给我过生日的吗?”

柳逾白并不想让她“萌混过关”,掀眼皮看她,先看到她一头粉红色离子烫的乱毛,无语了一下,才说:“吵不过我就撂我电话?我看当面你打算怎么办。”

梁司月鞋子脱掉了,缩在沙发里,她气场上是真的怂了,毕竟昨晚上撂柳逾白的电话确实很不对,但立场上,她寸步也不想让。

昨天,小琪通知她《回音谷》的女主角试镜通过了,她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柳逾白,柳逾白了解是个什么角色之后,不高兴让她去演。

起初,她耐心劝,结果越劝柳逾白反而越顽固,她就对他说了些重话,说这种不许女朋友演床戏和吻戏的行为完全是“直男癌”,以后她说不定还要“露”,这么不想她在戏路上走得更远,不如直接封杀她得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事后有点后悔,其实她是知道柳逾白吃软不吃硬的,今天在考虑怎么把局面挽救回来,柳逾白直接真人杀了过来。

柳逾白朝她招招手,“过来。”

梁司月犹豫着,观望他的态度,但往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才是最风雨欲来的时候,于是还是赶紧地穿上拖鞋,到他跟前去了。

柳逾白拽着她的手臂,叫她在自己大腿上坐下,一臂撑住了沙发靠背,微微偏着头看她:“也就这两年我脾气耐心一些了,搁前几年,你当我真不敢封杀你?”

梁司月心里吐槽,哪里耐心了,不还跟以前一样的执拗幼稚。

她问:“……那你是同意我演了么?”

“本来只是屁大点事,但某人敢撂我电话,我原本可以答应的,现在还真就不答应了。”

“……”梁司月前两分钟想要“怀柔”的念头一时间抛得无影无踪,“你本来就不打算答应,不要找借口,我挂不挂你电话,你都不会答应。”

“你态度有问题,这事儿没得聊。”

“我态度哪里有问题了,分明是你!石头一样又硬又不讲道理。”

“你是我手下的艺人,我就是道理。”

“你当时签我是要让我成为一个成功的演员,现在呢?你倒成了我的绊脚石。就因为我是你女朋友!你的占有欲是没有道理的。”她不由地抬高了声音。

“梁小姐,我告诉你,这事儿我还就不讲道理了,你能拿我怎么样?”柳逾白冷哼,也被她带得嗓门比平日高了两分。

梁司月沉默下来。

就在柳逾白以为自己镇住了她的时候,她忽地垂下目光,委屈极了的声音:“你凶我。”

柳逾白一愣,“我凶你了吗?

“凶了。”

柳逾白回想了一下,左右不觉得自己哪里凶了,不是很正常的交谈么,“你模仿一下,我是怎么凶你的?

“……你吼我。”

柳逾白盯着她看了片刻,笑了,实在是她这招以退为进过于拙劣,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十分受用。

尤其她一头叛逆的粉色头发,配合一张泫然欲泣的脸,说不出的新鲜感。

“我不凶你。”他心情愉快极了,仿效纨绔子弟的孟浪语气,凑到她耳边,声音低沉道:“……我疼你。”

梁司月耳朵发痒,身体都颤抖了一下,抓住他的手,制止:“小琪等一下就上来了。”

柳总一副管谁上来都没用的神情。

她只好脸埋进他的脖子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只要你让我去拍《回音谷》,晚上,我给你……好不好?”

相应的事情,柳逾白早就对她做过了,但是她始终有一点心理障碍,没法同样地对他。

柳逾白没勉强过她,不如说,因为心疼她也珍惜她,从来都没主动提起过。

柳逾白挑了挑眉,“你说的?”

她点了点头。任凭柳逾白怎样要将她的脑袋扳上来,她就是不肯抬起头。

直到外头传来敲门声,而烧水壶里水也开了。

她飞快地爬起来,理了理并没有乱掉的衣服,走过去给小琪开门。

第69章 5.11

明显柳逾白能进房间就是小琪安排的, 因此小琪进门之后完全没有惊讶,自如地打了声招呼,便对柳逾白说道:“柳总, 酒店包间已经订好了。”

柳逾白点头。

“也跟剧组协调了明天的拍摄,小月只用拍到下午三点钟。”

柳逾白又点头。

“蛋糕也订好了, 他们都是当天提前现做的, 到时候会在晚饭结束之前送到的。”

柳逾白再度点头。

梁司月在旁听着, 感觉自己像个外人,“你们确定是要给我过生日?”

柳逾白目光扫过来,“有什么疑问?”

梁司月笑了, “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小琪立马说:“小月你有什么意见么?”

梁司月赶紧摆摆手, 不是,这就是一个态度问题,而且是针对柳逾白的, “……一般这种,不都是悄悄计划的, 然后给寿星一个惊喜么?”

“你不知道这日子会发生的, 才叫惊喜。生日年年都过,还能怎么惊喜?我能抽出时间来给你过生日, 这还不算?”

“……”

小琪在一旁乐呵呵地笑,然后问梁司月, 池乔是不是确定明天会过来。

“她明早的飞机,应该下午就到了。”

小琪点头, “对了, 我跟沈黛的助理交流,听说周洵也要过来探班,应该是今天晚上的飞机, 凌晨落地。”

“这么巧?”梁司月笑说。她是坐在柳逾白对面的,腿盘在沙发上——她日常也在尽量使用戏中人物的习惯,小太妹从来不肯好好坐着。

她抬眼,看了看柳逾白,看似商量,实则拿定主意的语气:“我能不能请周洵也来吃饭。”

柳逾白表情平淡得很,“随便。”

然而,小琪却拆他的台:“柳总让我订的是个大包间,能坐十多个人的。”

梁司月立马笑看向柳逾白,柳总脸垮下来,说他又不能未卜先知,订个大间不过让她方便请剧组的朋友吃饭。

梁司月笑说:“谁叫你平时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形象深入人心呢。”

柳逾白哼一声,不吃她的马屁,“我跟周洵都好长时间没联络了。”

“那更要请他了。”梁司月一副就这么定了的表情。

等聊完这件事,又要纠结晚饭吃什么的问题,剧组好多双眼睛盯着,梁司月当然不敢明目张胆地跟着柳逾白混出去吃,想来想去,只能是又点外卖了。

实话说,她都有点觉得对不起柳逾白,堂堂一个总裁,和她在一起除了吃外卖还是吃外卖。

哪知道,柳逾白一点没觉得有什么,她摸摸鼻子,轻笑说:“柳总,其实你还蛮好养活的。”

柳逾白掀一掀眼皮,“要是这顿外卖是梁小姐自己付的账,这话就更有说服力。”

吃饭的时候,莫莉也过来了,给柳逾白送楼上的房卡。

外卖菜点多了,梁司月问莫莉要不要跟着吃一点,莫莉笑说:“你们吃,我跟小琪约了等下出去吃烧烤。”

小琪比一个“耶”的手势。

“……”梁司月顿觉手里的外卖都不香了。

等他俩吃完,莫莉和小琪分别地确认过明天的行程之后,就携手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尚才晚上八点半,梁司月背了会儿台词,等晚饭消化一些了,先去洗了一个澡。

穿着宽松的T恤,出来的时候,柳逾白还在处理些公务,架着腿,笔记本电脑搁在腿上,手里拿着一支烟。

梁司月走过去,挨着他坐下,往他电脑屏幕上看,一份百多页的pdf文件,刚刚起了头。

她伸手,柳逾白侧头看了她一眼,她将他手里的烟拿掉,按灭在烟灰缸里,又拿掉他手中的笔记本电脑,后盖一合,往旁边一放。

柳逾白低头,只觉得眼前两条细长的筷子腿晃了一下。

梁司月分膝,跨坐在他腿上,两手搂着他的脖子,弓着背,脑袋凑到他颈肩,嘴唇贴着他白皙的皮肤,低声地说:“柳总快去洗澡呀。”带着鼻音的撒娇语气。

显然的,这不是她本人的性格,恐怕更贴和她这个一头粉毛的角色性格。

柳逾白笑得胸膛振动,微微地眯眼瞧她,手指捏她下巴晃了晃,“会玩啊。”

柳逾白进浴室的时候,梁司月就坐在床上玩手机,甚至从他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一支烟衔着,没点燃——为了这个角色,她被迫地学会了抽烟,但道具组提供的都是没什么焦油的女士烟,水果味儿的,而且拍的时候就那么一会儿,不至于多难受。柳逾白的这个,她肯定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