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现在的情况,如果出席,媒体绝对不会放过你,还有那些黑粉,现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段莫宁非常担心,“我不想那些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我也不希望那些人对你肆意的批评传到你的耳朵里。我想如果是路楠,站在你的经纪人立场,也会阻止你去演出的。”

叶景瓷却并没有迟疑:“可那是一场慈善演出,这笔钱是关乎公益的,我必须要去,何况哪怕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听我弹琴,我都要为了他去,一个听众和一千个听众,每一个都同样重要。”

段莫宁拗不过她,只能同意,事关钢琴,叶景瓷总是那么固执,她骨子里是个相当有事业心的人。

“那你要做好安保措施,和路楠沟通好,我陪你一起去。”

叶景瓷有些诧异:“可你不是说要忙春夏新品了吗?”

段莫宁只是微笑,语气坚定:“我陪你一起去。”

叶景瓷没办法,只能点了点头。

她的决定自然也受到了路楠的反对,但最终路楠也无法说服她,他只能和段莫宁一起商量对策,让叶景瓷在不被媒体拥堵的情况下顺利完成慈善演出。

三人为了躲避追踪,花了大力气,期间在下车的地方叶景瓷差点被认出来,可以说冒了极大的风险才来到会场。

段莫宁去停车,路楠就带着叶景瓷进入了会场。然而会场的负责人才看到叶景瓷时脸上却露出了为难和尴尬的表情。

“没想到叶小姐还会到。”

比起叶景瓷的神经大条,路楠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问题:“发生了什么?是出什么变故,因为最近的新闻要取消这场演出吗?”

负责人有些支支吾吾:“取消倒是没有取消,只是…”

“张先生,钢琴调好了吗?我们Molly已经到了,现在在换礼服,待会就会上场,这是她第一次在媒体前亮相,如果有什么不周的,还请您担待了。”

不等眼前这位张姓的负责人解释,来人就说明了一切。

路楠见到对方,十分意外:“你怎么也在这里?”对方是同为CM records的音乐经纪人Ted。

Ted见了路楠,和路楠背后的叶景瓷,也愣了愣:“我接到了公司方面的通知,告诉我这场慈善演出由我手下的新人Molly出席。”他很快和路楠一样意识到现下的情况,此刻更是成竹在胸地笑了笑,“看起来是有些人被替换了,却还不知道自己被替换了,还上赶着继续来抢场子呢。”

叶景瓷皱起了眉头,她已经隐隐有些动怒,路楠却拦住了她。

“你说这是公司的安排?”

Ted颇为旗开得胜般地点了点头:“那是,我劝你还是走点心吧,多签几个人,别都一门心思花在现在这个身上,你难道没看出来公司已经放弃她了吗?Molly是这次公司选出来的新签约钢琴家,你真应该留下来看看她的演出,年轻漂亮,手速惊人,而且是真的性格非常天使,公司已经培养了两年,就等着推出了。”

“已经培养了两年?”叶景瓷这次抓住了细节和重点,她冷冷笑了声,“也就是在我没出事的时候,公司早就在秘密培养新人,准备取代旧人了。”

Ted已经不再理睬路楠和叶景瓷,他傲慢地笑了笑:“反正麻烦你们让让,待会Molly要上场了。”

“你别欺人过甚!”路楠紧紧地捏着拳头,反倒是叶景瓷拉住了他的手。

她朝路楠摇了摇头:“我们走吧。”

段莫宁停好车过来,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叶景瓷垂着头,眼神有一些落寞,她正转身离开会场。而背后的会场里,似乎慈善演奏刚刚开始,正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但并不属于叶景瓷,继而从大厅里流泻出了悠扬的钢琴声,同样不再属于叶景瓷。

叶景瓷发现段莫宁的时候,她抬起头,想要朝他微笑,然而,刚才和路楠在一起时的坚强在见到段莫宁后却悉数粉碎,她的眼泪落下来。

这一刻,她清楚的意识到,为什么事态发酵到现在,CM唱片都一直没有商讨出适宜及时的公关方案,也没有任何律师和营销团队与叶景瓷取得联系。并不是公司仍旧在讨论方案仍旧努力,而是公司在做出了商业的评估后,决定与其花费力气拯救扭转叶景瓷的形象,不如直接放弃她转而趁机推出新人来的经济实惠。

她突然意识到,即便在钢琴的世界里,她都是随时能被代替的。

叶景瓷失神的时刻,路楠接到了来自CM唱片公司的电话。

“鉴于叶景瓷小姐疏于自我形象的管理,造成代言品牌的索赔,我们决定根据合约解除与叶景瓷小姐的经纪约,同时,对其自己□□引发的代言商解约,进行索赔。”电话里是公司律师冷冰冰而公式化的声音。

路楠气得直接摔了手机。虽然唱片公司是商业运作,因而一切以利益为出发点进行考量,但在叶景瓷声名鹊起的时候拼命地用她赚钱,遭遇困境时候完全不念及旧情就直接舍弃,实在是称不上有商德。

“我回去交涉!”路楠的神色严峻,他安抚地拍了拍叶景瓷的肩,然后对段莫宁拜托道,“她就交给你了。”

段莫宁点了点头,揽过了叶景瓷。一路上便是沉默,这种突然被替换让叶景瓷心情相当灰暗和沮丧。段莫宁并没有说什么,他知道叶景瓷需要空间。

而直到下车回到了家里,在开门之前,段莫宁才郑重叫住了叶景瓷。

“喂。”他的声音磁性又低沉。

叶景瓷下意识地抬头,却见段莫宁俯身下来,在她的头顶发梢落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你要知道,你在我这里,是无可替代的。”他轻轻拍了拍叶景瓷的头,“不不管你是大众眼里古典温婉的钢琴“天使”,还是真实性格恶劣记仇的小“恶魔”;不管你是最耀眼的钢琴天才,还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低能少女,我都一样爱你,只因为你是你。”

叶景瓷忍不住就笑了:“你才是低能少女!”她歪了歪头,终于重新打起了精神,“那如果全世界都叫嚣着说我是个坏人,指责我,骂我呢?你还能一如既往在我身边吗?”

“你没听过那句话吗?即便全世界背弃,宁与世界为敌,也不放弃你。”段莫宁温柔地笑起来,“爱是陪你共享荣光,也是陪你走过低谷和绝望。”他拉紧了叶景瓷的手,温热有力的手掌像是源源不断地给她传递着勇气和能量。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到和公众号同步啦。

这个小说,现在我写了16万字,在自己的电脑上修到了14万字,虽然最近一直在咳嗽生病,不过我还是预计想12月底之前写完修稿完然后交稿,这样的话,如果一切顺利,大家明年三四月就可以见到出版书了。

出版不改名,还是《我的巴赫先生》

第43章 第四十二章

正当叶景瓷觉得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时候,她接到了她母亲的电话。她想见她。叶景瓷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对母亲,叶景瓷从来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但也从来没有想到过有如今这样一日。

两人约了一家私密性有保证的餐厅,订了个包厢。叶景瓷赶到的时候,她的母亲已经端坐在里边,边上坐着她的父亲。

“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想你也知道了。”已经有一阵没见,叶母的声音和情态里却没有什么想念的情绪,反倒是冷冰冰的陈述。

叶景瓷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硬着头皮嗯了一声。发布会承认自己评论了丁倩茜以后,叶母当场的歇斯底里叶景瓷并不是不清楚,因而对于她现在这样冷静地和自己对话,叶景瓷内心充满着忐忑和不安。太平静了,总像在酝酿着一场风雨。

“你知道现在的行业风向,捧的都是形象正面的艺人,有□□缠身,很容易就被打压,舆论有多么容易煽动想必你也看到了,CM Records也根本没念及多年合作的情分,该放弃就放弃,和你定位相似,条件相似的女钢琴手实在是太多,只要CM砸大钱,趁机一把推红是很容易的事。而且现在的你几乎没有工作机会。”叶母轻声笑了笑,“慈善演出被取消的事我也听说了。”

“妈妈,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应该知道,这时候并非没有机会打一场翻身仗,既然你已经承认了对丁倩茜的□□是你发出的,那不如顺水推舟,我们再开个发布会,你当众对此道歉,说你自己因为高强度的练琴而导致之前情绪有些不稳定得了躁郁症,对丁倩茜的评论也是躁郁症发作时期所为,现在正在努力克服,配合医生的治疗,希望大家停止网络暴力,帮助你一起克服难关。”叶母越说声音也由冷冰冰变得越发柔和,带了循循善诱,“只要把你的形象扭转成因为病情才造成情绪波动,并且因为生病,等于处于弱势地位,再花钱做做公关,形象自然扭转,还能博取很多同情。你只要之后公开露面,表示已经治愈,继续保持‘天使’的形象就好了。这样你的事业也能继续稳步上升。”

叶父也在这时劝道:“你要是这时候回头也还来得及,爸爸妈妈都不会追究你之前的不听话,当成你闹变扭,你还是我们的好孩子。”

“景瓷,你好好考虑想想,你是花了多大的功夫和力气才走到现在这一步?难道你就忍心看这一切毁于一旦吗?你想放弃你的钢琴吗?”

叶景瓷却笑了,眼前的这对中年夫妇,比任何时候都让她觉得疏离和可笑,他们永远只希望自己按照他们的想法活着,事到如今,也并没有感受到她想挣脱“天使”名号的努力和挣扎,完全忽略了她内心想做回自己的声音。

“对不起,爸爸妈妈,很感谢你们这些年的养育,但是我已经做了决定,我不想做你们心目中的‘叶景瓷’了,我是我。哪怕只有一天,我也想按照自己的方式活下去。”

叶景瓷本想心平气和和父母好好谈谈,争取取得他们的谅解,然而她的母亲比她想象的更为态度激烈。

她几乎是听完叶景瓷的话后马上站了起来,从背后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扔到了叶景瓷的面前。

叶景瓷用眼神询问。叶母却冷冷笑了笑,她连刚才那种伪善的温柔都懒得再假装。

“这些资料,有从你出生开始所有的最真实的记录。”她笑起来,“既然你不愿意做回我的‘景瓷’,想要做回自己,那我就让你如愿。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景瓷是多么美好的孩子,而你,不过是窃取了她名字的劣质替代品,你永远做不成她,永远比不上她。”

“我会让所有人知道,你努力伪装成她,不过是为了钱、名声和地位,不过是为了骗取我和她爸爸的爱,蒙蔽我们的眼睛,欺骗我们为了你而铺路。”

叶父这时候还试图劝说叶景瓷扮演和事老:“这也是妈妈现在气急的话,但如果你愿意好好和我们沟通,我们还是…”

“不用了。”叶景瓷强忍着眼泪,她一直知道叶母并没有对她有什么爱意,然而不知道在她心中的自己原来竟是这样的形象。

不过是窃取了叶景瓷名字的劣质替代品。

所以在无法完美伪装叶景瓷的时候,便会被毫无怜惜的丢弃。

他们到头来还是从没有理解她,也从没试着理解她,他们不知道,多少个日夜,她为了成为他们的“叶景瓷”,几乎不睡觉地练琴,以弥补自己毫无基础的钢琴技巧,她为了他们,忍着吃了那么多年自己完全过敏的海参,不过是因为他们的“叶景瓷”喜欢,强颜欢笑地面对顾瑞安,不过因为这是‘叶景瓷’生前情窦初开喜欢的初恋,她做这些的初衷,从来并不是为了名和利,不过是为了能让他们开心,不过是真切地想,在喊着“爸爸妈妈”的时候,获得真正的回应和爱。她之前努力强迫自己去做另一个人,从来只是希望能够让他们高兴,能够获得认可,能够得到他们的爱。

“你真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会把这些资料都给媒体,让他们好好看看,你是怎么从一个无父无母没人要的小孩,靠着五官略像我们‘景瓷’,年龄相仿,而被我们好心收养,当成因病去世的‘景瓷’一样养大,给了你精英的教育,给了你高起点的平台,而为了窃取我们的资源人脉和钱,为了更多的名利,你又是怎么有城府有心计的演戏麻痹我们麻痹听众和媒体,装作完美的!你偷了我们景瓷的梦想也偷了她的人生!”

“你已经□□累累,现在这些信息如果曝光,那对你而言是致命一击。”叶父还试图调解,“你也要为你的未来想想…”

“我不知道我的未来到底想要过成什么样的。”叶景瓷鼓起了勇气,“但我至少知道我不想过成什么样的。”如果说原本她内心深处还残存着一丝动摇和不舍,那么现在的她,已经坚定到不论如何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我不会道歉的,叶景瓷这个身份和名字是你们给的,如果你们想要收回去,我也尊重你们的决定,即便全世界都唾弃我,我也要做真正的自己。”

叶景瓷说完,并没有再看叶父叶母的神色。叶母愤怒之下抄起手边的热茶,就朝着叶景瓷当头泼了下去。

而面对这一切,叶景瓷早有准备,她佯装着坚强,用最后的逞能表现出了最完美的一面,坚韧地挺直了脊梁,拍掉了沾到身上的茶叶,从容而镇定地走出了包厢。

“再见,爸爸妈妈。”

叶景瓷的母亲彻底情绪失控了,她朝着叶景瓷叫嚣着:“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没有钢琴没有这个身份,你什么也不是!”

她的声音刺耳,然而叶景瓷已经过滤性地不想听到了。

用漫长的青春爱着根本不爱自己的人,为得到哪怕一个眼神的肯定而拼尽全力去努力,期待着甚至是卑微地祈求着对方的垂青和喜爱,回顾往事,连叶景瓷此刻也觉得自己十分悲惨。就像陡然间,你发现你所为之努力的一切完全没有意义,你做出的刻苦,付出的心血,流下的眼泪,在他人看来,完全不动容,也完全不以为意,甚至只觉得是做作和别有用心的虚假。她以为她总有一天能打动他们,然而并没有,自始至终都没有。她于他们,只是一个延续女儿生命的幻境,一旦不按照剧本行事,便毫无价值。他们从来没有把她当成亲人,从没有把她真正纳入这个家庭。

而强撑着在包厢里没有流下的眼泪,被室外的冷风一吹,叶景瓷终于控制不住扑簌簌掉落。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逆着风,朝着段莫宁家的方向走去。

或许这个世界整个背弃了你,但或许冥冥之中,总有那么一个人会在原地等你。

段莫宁于她,像是可以避风的港湾,让她在疲惫伤心时终能靠岸停泊。

而打开门看到眼圈红红的叶景瓷,段莫宁几乎是立刻放下了手头的工作。

“你怎么了?”

回答他的却是叶景瓷轻轻地求助般扑到了他的怀里。

“让我抱一会儿。”她的声音还带着哭泣过后浓重的鼻音。

段莫宁给了她一个最温柔的怀抱,轻轻地抚摸她柔软的发丝。他什么也没有问叶景瓷,只是那么抱着她,抱到足够久到叶景瓷觉得浑身回暖,连方才冷冰冰的心也逐渐冰雪消融。

而直到吃过晚饭,段莫宁准备开始修改春夏新品的设计,叶景瓷才轻轻走进他的书房。

“我有一个秘密想告诉你。”她的声音带了淡淡的颤音,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这个秘密,在明天之后可能就不会是秘密了,因为我的父母会让媒体把我事无巨细的所有隐私放到公众面前。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不想你从媒体上知道这些。”

段莫宁放下了设计稿,他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叶景瓷露出鼓励的微笑,而仅仅是这样一个笑容,叶景瓷也觉得安心而值得依靠。

“为什么明明过敏,却对外声称自己喜欢吃海参,而且忍着过敏还要微笑着吃下去,我想告诉你这里面的原因。”

叶景瓷走过去,她轻轻一跳,坐上了段莫宁的书桌,段莫宁顺势拉住她的手,把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里。

这种默契的温情和无言的包容让叶景瓷安宁而情绪渐渐平静。她从没有想过,有这样一天,她终于能够放下心中的秘密和包袱,把这并不光彩也不美好的一切与另一个人分享。

而她讲述的语气越发平静,段莫宁却越发心疼,他从不知道,叶景瓷这样人前的光鲜亮丽,背后是用什么东西支撑起来的,他也直到这时,才真正完全彻底地了解了对方,真正的认识了对方。

为什么人前要这样演绎出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完美人格;为什么压抑到需要去拉斯维加斯豪赌释放情绪;为什么曾经厌恶钢琴到自残地压伤自己的手指;为什么明明海参过敏,却还微笑着吃下去;为什么对顾瑞安明明满身戒备和抵触,却还要虚与委蛇微笑以对。因为那些从来不是她的爱好,从不是她的朋友圈,也不是她。

她是叶景瓷,但又不是。

“我感谢我的父母在我最无依无靠的时候收养我,给了我‘叶景瓷’这样的名字和身份,所以我努力去满足他们的心愿,我努力学琴,活着的‘叶景瓷’能弹到什么水平,我就努力,弹到比她更好,为了追赶她应有的水平,我几乎不睡觉;我努力在媒体前表现到完美,因为他们说他们的女儿是举手投足都优雅的姑娘;我甚至还曾经强迫自己去试着喜欢顾瑞安,因为我知道,在他们心里,如果‘叶景瓷’还活着,她一定会和顾瑞安在一起。我努力做着一切一切,可是最后我才发现,在他们眼里,我永远成不了‘叶景瓷’,成不了他们的女儿。我不过是个道具,让他们好摆弄着我,过出‘叶景瓷’的生活,以自我麻痹他们的女儿从没有离开。”

叶景瓷忍着眼泪说着一切,而段莫宁只想给她一个拥抱。

“不管你是什么名字,什么身份,我喜欢上的,是你这个存在本身,而不是附加的那些东西。”他也确实给了叶景瓷一个拥抱,“我真庆幸。”

叶景瓷伏在他温暖的怀里,有些疑惑:“庆幸什么?”

段莫宁摸了摸她的额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庆幸你最终还是按照你自己的方式走下去,庆幸你没有失去自己,庆幸你最终没有强迫自己按照你父母的意志去喜欢顾瑞安,去和顾瑞安在一起。”

叶景瓷心中只觉得动容而温情,然而她还是有些想哭:“可是明天过后,这些材料公布给媒体,不知道媒体会捕风捉影编造出什么样的故事。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糟糕,事到如今,没有口碑没有名声,事业也因此遭受滑铁卢,也从没得到过亲情…”

“没有。你很勇敢。”段莫宁却打断了她,他认真地看着叶景瓷,“你真的非常勇敢。不是所有人在你这样的境地里,都还能坚持自我,也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样的魄力,即便逆流而上,即便和社会舆论对抗,即便放弃已经到手的名利,也要冲出桎梏做自己的。”段莫宁拉着叶景瓷,顺势将她从书桌上拉下,拉到自己的腿上自己的怀里,他加深了对她的拥抱。

“我只觉得自己真是有眼光。”段莫宁低低的声音就落在叶景瓷的耳畔,气息可闻,亲昵温情又骄傲,“只会觉得好像更喜欢了你一点,也更加心疼了你一些。如果全世界都不喜欢你,那我就一个人给你全世界分量的喜欢。”

“可是如果全世界都不喜欢我,只有你一个人喜欢我,那你岂不是有恃无恐了?因为除了你,我就不能找别人了。”

“不会啊。”段莫宁轻轻刮了下叶景瓷的鼻尖,“全世界都不喜欢只是我的一个比方。你的钢琴弹的这么好,性格这么古灵精怪,还这么勇敢,每个真正认识你的人,都不会不喜欢你的。给他们时间,他们会和我同样喜欢你。”

对于叶景瓷的秘密,段莫宁平静而温和,他没有惊讶也没有鄙夷,没有任何剧烈的情绪波动,只是紧紧抱着她,然而正是这种稳重和镇定,才让叶景瓷更为信赖和安心。让她知道,告诉眼前这个男人自己的任何事,都是可以的,他不会妄图以此去评判你,而是像海洋一样包容你,仿佛再糟糕的事,只要有他在,都不用再担心。

“和我一起去美国吧。”段莫宁轻声地发出邀请,“我要回美国去准备新一季春夏show,我希望你能一起去。”

叶父叶母这样偏执的性格得不到满意的“女儿”幻影,会选择宁可毁掉,而借由他们之口,明天媒体和新闻舆论又将是新一轮关于叶景瓷的腥风血雨和丑闻,段莫宁很清楚,必须在这些事爆发之前带走叶景瓷,她不应该看到这些,也不应该承受这些,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的。

他需要保护她。

“我需要你。”他深深望着叶景瓷的眼睛,“我需要你在我身边才能完成这最新一季的设计。”

他总是这样体贴,段莫宁没有说破,然而叶景瓷心里明镜一般清楚,他并非离开她无法设计,而是想要带走她远离这场是非的中心,明明为她着想,却还怕她难受和有压力,他做着这一切,甚至不求感激和回报。

叶景瓷望了一眼窗外,这座她熟悉的城市,她在这座城市里成名,走上了职业钢琴家的道路,在这座城市进行了第一场钢琴独奏,在这座城市里开始了一切,这座城市给了她一切,也终于在日复一日中让她疲惫和厌倦。或许距离产生美,是到她该离开的时候了。

她朝段莫宁点了点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她笑了笑,“从学琴开始,我就没有放松过,是时候和钢琴保持一点距离了,也是时候去感受生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公众号上其实今年出版的三本都已经连载完了,之前生孩子去了,所以忙着没折腾晋江专栏,现在回头把舒曼、巴赫还有延时都在晋江也发完~~

公众号是:红枣jujube,有兴趣的读者妹子可以加哦~~

第44章 第四十三章

叶景瓷告诉路楠准备暂别国内一阵时,并没有得到意想中路楠的反对,相反,路楠只是深深看了一眼段莫宁,他已经从媒体圈的朋友那得知了将要被曝光的信息,除了震惊外便是对叶景瓷的担忧。

“照顾好她。”他笑笑,“现在留在国内没有好处,只会让你身心疲惫,不如当做给自己放个假,去美国转转,转移注意力,调整心情。”

“路楠,你去签个别的新的钢琴师吧。”叶景瓷叹了口气道,“一直以来感谢你给我的支持和培养,但我现在这个样子,CM已经发函和我解约,而我看起来就算作为独立音乐家,目前来看也是完全接不到工作的。你不要浪费时间,先找几个有潜力的新人签约推推看。”

路楠却只觉得喉头酸涩,叶景瓷和段莫宁十指交扣的手让他觉得惆怅而寂寞,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这两个人之间就互相吸引,即便他试图阻止,即便他祈祷这一切不要发生,命运大概就是这样奇妙,该相爱的人终究会相爱。然而此刻他还是忍住了所有的酸涩,从头至尾,他只希望叶景瓷能快乐。在最艰难最无助的时刻,她能如此找到倚靠,他感到安心而欣慰。

他朝着叶景瓷摇了摇头:“我不准备签新人了,我是你的经纪人,本来我们就是共同体,在你最艰难的时刻,我没理由抛下你。”他笑了笑,“我已经向CM递交了辞呈,这样对你的公司不会让我留恋,我没办法留下来为这样的公司工作。”

叶景瓷诧异而感动,她紧张地拉了拉路楠的衣袖:“路楠,我不希望你为了我牺牲自己的事业。即便你不是我的经纪人,即便你去做别人的经纪人,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路楠轻轻地拍了拍叶景瓷的背:“我做经纪人也很多年了,也想尝试下不同的职业,我很惋惜自己的手受伤以后没法再做职业钢琴家,可是这么多年,我都在空闲时候作曲,现在这个时机,大概也是提醒我,可以去试试追求自己的梦想了吧。”他朝着叶景瓷微笑,“你想找回真正的自己,我也要抓紧找回内心真正想过的人生了。”

曾经我以为完成你的梦想便是我的梦想,然而现在我才意识到,你的梦想,我没有办法完成。这些话路楠并没有告诉叶景瓷,他决定把这些深埋心底,连带着他的爱意,做她最重要的朋友,退而求其次,伤感之余他也多少有些宽慰。

就这样,在舆论发酵爆炸前,段莫宁带着叶景瓷坐上了飞往洛杉矶的航班。叶景瓷透过窗外远眺这座城市的灯火、起伏的山峦、闪耀流动的河川、繁华的街景,她深深看了一眼,然后拉下了遮光板。她要把这座城市和过去的自己,都远远甩在身后了。

即便段莫宁为了保护她而刻意为她隔离开国内对她的报道,还是偶尔有漏网之鱼的只言片语传到叶景瓷耳朵里,好在她跟着段莫宁一起到了段莫宁位于洛杉矶的工作室,段莫宁为新一季春夏新品忙的□□无暇,叶景瓷也索性丢开了钢琴和自己不想去面对的风言风语,带着好奇心,在段莫宁的工作室里帮起忙来。

这是她第一次如今真正近距离贴近设计师的真实生活。叶景瓷觉得新奇而好玩。她见过段莫宁作为钢琴技师工作的样子,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对方全情投入自己真正的角色——设计师的工作。

认真的男人最英俊,尤其是做着如此专业又有创造性的工作时。一方面,在段莫宁埋头修改设计稿、在研究布料时,叶景瓷充满了迷恋和欣赏,她紧紧盯着对方游走在纸张或布料上的指尖,觉得这样一个男人,正在用时装进行着一场对话,自由表达着他脑海中的美和优雅,而他的指间,也正在构筑着时装的未来和无限可能;而另一方面,叶景瓷又忍不住有些嫉妒和不是滋味,明明是应该在热恋中的男友,可一进入工作状态,眼睛里除了时装和设计外,即便自己坐在他的眼前,他竟然也直接无视了…

段莫宁往往画出了设计图,让团队里对选定布料进行裁剪后,做出初版的样本,然后便请来模特试穿,他需要一遍遍看着模特模拟T台走步,好细细观察行走转身间这套服装设计里是否存在缺陷,然后不停修正。

“转个身。”他坐在桌上,眉头微皱,一边询问助理,“你觉得肩部设计的细节是不是需要修改下?大家会不会对铠甲般夸张的肩部产生了审美疲劳?”而不等助理回答,他就自我思考着进行了总结,“可以改成紧身设计试试,记下来。”

他的思维太快,助理实在跟不上,只来得及在纸上快速地记录。

几乎整个工作室的人,在面对设计时,都化身成了工作狂,然而总有那么点不和谐的因素。

“再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