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精打采地把自己埋在沙发上,企图用靠枕捂死自己。

可是怎么办啊,她还是没理由找他……

然而这种苦恼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三周后一个阳光充沛的午后,她在护士站趴着午休时,忽然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喂,小鱼,你在医院吗?”

妈妈的声音在颤抖,音调比平常高了好几倍——虽然歌唱家的音调本来就高,但高出常人那么多个key,怎么听怎么奇怪。

余田田直觉不妙,很快坐直了身子,“我在医院,怎么了?”

下一刻,妈妈都快哭起来了,抱着电话可怜巴巴地对她说:“怎么办啊,你爸爸手断了……断了啊……”

余田田的大脑瞬间卡住了。

断了?

爸爸的手断了?!

她蹭的一下站起身来,声音也跟着高了上去:“什么叫爸爸的手断了?怎么搞得?你们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妈妈用哭音在那头说:“我们坐救护车来的医院,就你们医院,现在在外科。你爸爸手断了,你说我俩就他一个人会煮饭,他要真的好不了了,以后我可不得饿死?”

余田田急得脑中警铃大作,浑身冷汗。

她一边打电话一边飞快地跑向电梯,“妈,你别说这些有的没有,快跟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妈妈的声音只响起了一瞬间,接着她听见了一声闷响,手机里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

“你好,请问是病人余明辉的家属吧?”

余田田一愣,这声音……

“是这样的,你母亲刚才说的话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你父亲现在正在照ct,具体伤势还不明确,你赶紧来医院一趟吧,我很需要你的帮助。”

余田田心头一紧,“我爸爸伤得很严重?”

那头沉默了两秒,斩钉截铁地说:“不,是你妈妈情绪十分不稳定,你爸爸可以交给我没关系,但是你妈妈……不好意思我处理不了。”

“……”

电话打完的那一刻,她正想说“陈医生你怎么还没听出来我是余田田啊,我马上就能赶过来”。

但是嘴巴刚打开,话还没吐处来,那头的人就雷厉风行地挂断了电话。

她只能急急忙忙出了电梯,赶到了陈烁的外科办公室。

满心着急在看见爸爸好端端地坐在办公桌前接受检查时,终于消失了一点点。而她的母亲大人一脸惶恐,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坐在一旁,眼里泪光闪烁,担忧地看着丈夫。

余田田:“……”

有时候她真的怀疑妈妈这么多年来是不是完全没有长大过。

她站在门口,终于松口气的同时,目光也落在正对着光线仔细研究ct图的陈烁身上。

他眉头微皱,视线一点一点地在骨头的阴影部分移动着。

最后他把ct图摆在桌上,一点一点指给余爸爸看。

“这里,还有这里,白色的部分就是骨折的地方,这一处是线性骨折,而这个地方要严重些,粉碎性骨折。”

他拿出第二张ct图,“左手的伤势要轻一些,只是骨头错位,复位了再休息一段时间就没有大碍了。”

当他说到线性骨折时,余妈妈倒吸一口凉气。

当他说到粉碎性骨折时,余妈妈又开始泪花闪闪。

他头疼地转过头去想要告知这位担忧过度的病人家属,骨折真不是什么大事,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可是才刚偏头,就看见门口多出一个人。

他一愣,“余田田?”

大步走到门口,他把她好奇的小脑袋往外一按,“我在上班,这时候别来打扰我,耽误了病人影响多不好?”

他看她眉头皱起的样子,还以为她不高兴了,伸手戳戳她的眉心:“行医如做人,步步需谨慎呢?别跟个小孩子一样,赶紧回去该干嘛干嘛,下班了请你吃鸡小腿,乖。”

明明说她不是个小孩子了,可是这种哄人的方式是怎么回事?

余田田来不及无语。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转过身来的同时,看见椅子上泪光闪烁的病人家属颤巍巍地扑向了他——

他条件反射地一闪。

结果人家扑进了余田田的怀抱,根本不是朝他来的。

陈烁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而此刻余田田已经抱住了妈妈,一边拍她的背,一边安抚她:“好了好了,别担心啊妈妈,医生都说爸爸没事了,骨折而已嘛!骨折了养养就好了,没什么问题的,你别这么担心啊!”

陈医生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她,她是你妈?”

余田田眨眨眼,指指他身后英俊的中年男人,“那个也是我爸。”

陈烁脸一黑。

这世界可真小!

他本想说“余田田你们全家都是奇葩啊”,可是忍了忍,这话太不礼貌,对余田田可以说,当着俩老的不能说。

可是真的很奇葩啊=_=!

他难得见到有病人两只手都骨折了,然后慌慌张张地坐救护车来了医院,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而病人家属非但不会安慰病人,反而比病人还要慌张一百倍……

他这个当医生的也是很不容易啊!

又要治病,又要照顾病人情绪,还要负责安慰家属!

余田田担忧地把妈妈扶到了椅子上,然后着急地问爸爸:“怎么弄的啊?怎么好端端的骨折了呢?”

余爸爸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老老实实地说:“我颜料用完了,中午吃完饭想出门买新的,结果在小区里走着走着,天上忽然掉了一团黑漆漆的东西下来,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手就这样了……”

余田田脸一黑。

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格才会导致老余这么缺根筋啊?

天上掉个黑漆漆的东西下来为什么会伸手去接呢?

你当天上在掉钱吗?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然后爸爸咧嘴一笑,憨厚地说:“还好伸手去接了,楼上那两口子吵架,不知道怎么的把狗给仍下楼了,十楼呢!掉下来要是没被我接住,可不就摔死了?”

妈妈泪眼汪汪地扑进他怀里,感动地说:“老余你这是见义勇为!我太为你自豪了!”

余田田:“……”

陈医生:“……”

***

余爸爸的手受伤了,余田田愁了几个星期的事情一下子有了着落。

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和陈烁见面了。

虽然说这个机会和想象中的有所偏差,用爸爸的受伤换这种机会也确实有点不开心。

可是歪打正着,也算是有好有坏。

前几周爸爸的手要定期复查,如果骨折的右手没有长好,就要重新复位。

每一次,余田田都亲自陪着爸爸来外科。

她不说话,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看陈医生工作起来认真的样子,看他耐心地叮嘱病人注意事项,询问病人日常作息是否按照医嘱来执行,

他的背后有一扇敞开的窗,冬日的暖阳和煦地挂在树梢上。

他逆着光,轮廓微微发亮。

这一刻,她又忽然觉得他很温柔。

他专心致志地写病历,修长好看的手指握着黑色的钢笔,她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看,看到了他清隽恣意的字迹。

其实真的是个很好看的人。

你看他,一丝不苟地端坐在那里,只要涉及病人的事,他就连笑容都没有了,认真得令人心生敬意。

有多几次余田田陪爸爸在门口牌号,明明已经是下午一两点了,可她探头去看,却还能看见陈烁的桌上摆着一盒只动过几勺的饭。

易小雨说:“陈医生只有每周三才坐诊,平时都是做手术,所以每次周三的时候,来看病的人总是很多,他总是吃不上饭。”

余田田又忍不住担心了,他这么吃饭不规律,身体吃得消吗?

趁着陈烁帮余爸爸摸摸骨头,检查有没有长好时,余田田偷偷地往他抽屉里放了一大堆昨晚特意去超市买的巧克力。

陈烁听见响声,头也不回地对她说:“余田田,我抽屉里没有鸡小腿,你不用翻了。”

他还以为是余田田饿了,在找吃的。

余田田满头黑线,鸡小腿,鸡小腿你妹!

她噘着嘴不开心地又坐回了椅子上。

哼,吕洞宾又被狗咬了。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自从余爸爸双手受伤以后,余田田的日子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

除去早八晚六的正常上班时间以外,余田田一下班就要赶回父母家张罗饭菜。

陈烁不止一次看见她一下班就急匆匆地往外赶,明明个子那么小,小短腿却摆动得特别快,几下就不见踪影了。

他好心好意地从车库开车出来,停在她旁边,“怎么这么赶?来来来,我送你。”

余田田受宠若惊地摆摆手,“谢谢你啊陈医生,可是不顺路。”

“怎么不顺路了?难不成你搬家了?”

“我爸爸不是骨折了吗?我妈又不会做饭,我得先去菜市场买菜,然后去给他们做饭。”

余田田看看表,“糟了,再不去的话,菜市场就该走光了。”

陈烁闲闲的露齿一笑,“你家的菜市场性别女、穿裙子吗?还带走光的?赶紧带我去开开眼界。”

“……”

余田田想笑,但是没工夫笑,急着去市场。

陈烁把门打开,“走吧走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跟你来一个菜市场一日游。”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余田田钻进车里,胡乱感动一气。

陈医生人真好。

这么热心肠的青年这年头真是不多见了!

她在心里又给他贴上了一道标签:活雷锋。

陈烁瞄了瞄她鼻尖额头上的那点汗,大冬天的,她匆忙赶路居然还出了汗……

“喏。”他递过来一方干净的手帕。

这一次是咖啡色的。

余田田接过来,露齿一笑,“又是过生日朋友送的?”

陈烁瞥她一眼,“你也好意思提。”

他可没忘记上回被扔在天台的那条手帕,要不是她给糊得满是眼泪鼻涕,也不会悲惨地被主人抛弃。

汽车和谐地一路往菜市场进发。

午饭吃得早,也吃得少,余田田饿了。

她从包里掏出一块榛子巧克力,剥开以后送进嘴里,甜得心都要化了。

陈烁瞟了眼她的巧克力,恍然大悟。

“我办公室抽屉里的巧克力是你放的?”

余田田动作一顿。

糟了,她全给忘了。

慢吞吞地把巧克力吞下肚,她故作镇定地点点头,“看你老是忙得饭都顾不上吃,刚好那天买了很多巧克力,就顺手放了几块。”

因为有点紧张,她犯了话唠的毛病。

“饿的时候血糖会降低,吃点巧克力可以有效升高血糖,产生一种饱腹感,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