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不叫阿静，是阿靖。
方靖。
柳毅还在孟文飞耳边低声唠叨：“多自强的姑娘啊。字也写得好看，口齿伶俐，反应敏捷，看着也很勤快。”
孟文飞对这些没反应，他只想着柳毅说的——自己开店，家里欠了很多债，店没了，出来找工作。
真是可以的，剧情又变了。
痴情的外婆，早亡的父母，现在又全家欠巨款需要她辛苦还债了？
她家店明明是拆迁没的，怎么变还债没的了？
孟文飞站住了，说不清自己心里是失望还是反感。这姑娘见人说一套，戏精吗？初相识的那点欣赏真是消磨殆尽。
这时方靖看到了孟文飞，她站起来，表情有些惊喜，她对着孟文飞笑了笑。
那笑容看在孟文飞的眼里，觉得全是讨好意味。
孟文飞没与方靖打招呼，他转身回楼上，柳毅不明所以，忙跟了上去。
“接着找人吧，她不合适。”
“哎？为啥呀？”
孟文飞顿了顿，道：“太年轻了，不稳定。”
“年轻才有干劲呀。我跟她聊了，她挺踏实的。”柳毅为方靖争取着。
“踏不踏实不是聊出来的，勤不勤快也不是看出来的。就这样吧，再找找。”孟文飞语气坚定，回办公室去了。
柳毅站在原地直挠头，万万没想到一个勤杂工居然还会被老大毙了。真可惜，他还挺喜欢那姑娘的。
几天后，姜俊给孟文飞介绍创投公司，跟他通了电话。孟文飞的公司业务目前稳定，但要发展就需要资金注入，这段时间一直忙这个。姜俊与他聊完了正事转回私事，他说他想趁陶晓露生日的时候开一个Party，把朋友们请到一起聚一聚，人不要多，就十来个关系要好的，算是弥补婚礼没办成的遗憾。
“到时你也来吧。一定要来啊，我第一个就请的你。”
“你老婆生日还有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很快的。”姜俊道：“算起来，离我们婚礼那天，已经过去三个月了，真是一眨眼的工夫。想想用时间量爱情长度，又长了三个月，还挺有成就感的。对了，你说我们把Party放到‘等到你’餐厅去好不好，人不多，那里应该能装下。”
“装不了啦，那里已经拆了，店没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
孟文飞把他路过看到的情况跟姜俊说了。
“那老板娘呢，应该会开新店吧。”
“你怎么知道？”
孟文飞又把后续遇见方靖的情况说了。
“你是说，她在找工作，然后正好找到你们公司，而你把她拒了？”
姜俊把拒绝的理由问清楚了，叹息道：“你对一个勤杂工岗位的道德要求还挺高的。”
“我只是不想把公司里的情况弄复杂了。心眼太多，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如果人不能简单踏实做事，到时在公司里头闹出些什么麻烦来，不好处理。不知道就算了，既然有这可能性，提早杜绝是应该的。”
“也是。”姜俊自然知道这道理。“我只是觉得好可惜。还挺喜欢这小姑娘的。”
“是挺可惜的。”对这孟文飞有同感。
挂了电话后，孟文飞忍不住琢磨这事。他想起方靖平淡安宁的神情，还有她清亮的眼眸。想起她的“五味杂陈”和不必“节外生枝”的忠告。
周五，孟文飞约了朋友去拳馆，练完拳他请大家去上回那家餐厅宵夜。
“要不换一家吧，吃烤鱼去。文飞不是不爱吃小龙虾吗？”一个朋友提议。
孟文飞淡定道：“我喜欢那家的烤肉。”
那还犹豫什么。一众人奔向小龙虾。
坐下点菜，这么巧还是那桌。孟文飞不动声色四下张望，寻找方靖的身影。但一直到菜上齐了，还没看到方靖。也许她已经找到新工作离开这里了。孟文飞啃着烤肉，觉得味道没有上回那么好。
正张大嘴往嘴里塞肉时，一个颇熟悉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你们要的啤酒。”
四瓶啤酒摆在了桌上，孟文飞差点被肉噎着。
他转头看过去，方靖对他淡淡一笑，点点头：“你好。”然后转身轻快地离开了。
孟文飞一口肉好不容易咽下去，赶紧喝一大口可乐。回想一下刚才方靖的表情，她似乎心情不错，就好像上次在他公司的尴尬场面没发生过一般。
孟文飞有些懊恼。他继续吃肉，还没想好要干嘛，也许看机会与这姑娘聊聊看，最起码确认一下她的故事。
之后孟文飞一直悄悄观察方靖，他看到她似乎与角落一个男客认识。
那男客挺年轻，不到三十的感觉，穿得干净整洁，挺有素质，不像混混。他一人坐小桌，独自喝啤酒吃小龙虾。方靖去他那桌好几次，送纸巾清餐盘，还停下说几句话。
男客对她微笑，看上去挺亲切，他看着方靖的眼睛发着光，孟文飞判断不出这是贼光还是暖光。方靖背对着孟文飞，他看不清方靖的表情。
过了一会，男客吃完了，他结账，又对方靖说了几句什么。方靖跟着他出去了。
孟文飞有些不放心，他跟朋友们说他出去打个电话，然后到店外找方靖去了。
那男客与方靖站在店外头的街角靠墙角落，孟文飞转了一圈才看到。他走过去，听见那男的说：“现在手上还有钱吗？”
“有的有的，放心吧。”方靖答。
“其实不必这么着急，我家也不等钱用。店没了，你用那笔钱再开个店多好。”
“那怎么行，当年要不是孙叔叔倾囊相助，我跟外婆也撑不下来。这些年你们也一直关照我。钱越早还清越好，只是我没本事，每月只能还上一点，确实太急人了。拆迁有赔偿金，虽然外婆的店没了，但能把钱还上，我想外婆也一定会高兴的。现在我总算也可以跟爸爸交代了。”
“都过去了，这些年你也很辛苦。”
“没有没有，该做的事总要做的。多谢你跟孙叔叔的照顾了。你放心吧，我不缺钱花。”
“这里条件并不好，你什么打算。”
“只是个过渡，我在找新工作了。等稳定下来，我每月肯定还能有些富余，剩下的钱我每月一点点还，拖了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你这话说得，太见外了。”那男的伸手摸了摸方靖的头，“不着急的，知道吗。别逞强，别把自己逼太紧。”
“不会的，我心里有数。”
男的放软了声音：“你家人都不在了，就把我们当家人。我爸还说，让你有空来家里坐坐。”
“好的。请代我跟孙叔叔问好。”
“好。”
方靖道：“店里忙，我得进去了。”
“好。你要是找着了新地方，记得给我电话。”
“嗯。”方靖点头。
那男人又摸摸方靖的头，笑了笑，转身走了。
孟文飞偷听完，觉得脸有些烧。
方靖转身回店，走了两步，看到孟文飞。
孟文飞清清嗓子，解释：“我出来打电话，正好看到，担心又有人骚扰你。”
方靖微笑道：“谢谢你。孙大哥是朋友，一直帮我的。”
孟文飞没话找话：“上次那些人，还来过吗？”
“来过，我避开了，没事的。”
孟文飞点点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方靖道：“我得进去了。”
孟文飞再点点头。
方靖对他笑笑，小跑步跑进店里。
孟文飞又站了一会，给柳毅打电话。
“那煮饭阿姨还没招到吧？”
“没呢。老大，这真的不好招，昨天来的那个，那口音我都听不懂她在说啥。前天那个，她说她烙饼烙得可好了，跟我说了五分钟怎么和面，没法沟通啊。还有今天也来了个，脏兮兮的，不想吃她做的饭啊，严重怀疑她能不能把公司打扫干净。啊，还有啊……”
“行了行了，你联络上回那个小姑娘，叫方靖的那个，看她愿不愿意来上班吧。”
“咦？”
“你跟她好好说，尽量说服她。”
“咦什么咦！”孟文飞要恼羞成怒了。
“哦哦。”过了两秒，柳毅终于反应过来了，“啊啊，好的好的，老大英明，太好了。这事我一定办好。”
孟文飞挂了电话，心说办不好你就举铁去。
第7章
周一，孟文飞一早到公司，先开电脑看邮件，把紧急要处理的事务先处理了，然后想叫柳毅，问他方靖的事办得如何。还没等他叫，柳毅自己奔了进来。
“飞哥，上回那姑娘，叫方靖的，她不能来了。”
孟文飞一愣，直觉是因为自己上次态度不好。“为什么？”
“她说她周末的时候已经找着新工作了。”
孟文飞皱起眉头：“这事我是周五跟你说的。”
柳毅莫名，是呀，是周五说的，周五晚上十点多啊大哥。
“所以你什么时候跟她联络的？”
“刚才啊，一上班我就联络了。”
“你为什么不周末联络。”
柳毅一脸黑线，周末不上班啊大哥。
“你去问问她，那什么公司，做什么的，薪水各方面什么条件。”
柳毅：“……”他看了看孟文飞的脸色，道：“我有争取来着。”
他拿五公里跑步打赌，他绝对比老大更希望那姑娘来上班，他超级想吃到那姑娘做的饭，所以别怀疑他的热情和决心。“我问她了，我们这边条件不错的，让她考虑一下。然后她说她考虑了，薪水都一样的，但那家店管住。”
“店？”所以她只是从一个店换另一个店吗？孟文飞皱眉：“我们有双休。”
“她似乎不在意双休吧，我感觉管住对她吸引力更大。”
“你没问怎么知道她不在乎双休。”
“哦。”柳毅缩缩脖子，回去打电话问去了。
孟文飞敲着笔，耐着性子等。
一会柳毅跑过来：“问了，她说真抱歉，她挺喜欢我们公司的，但管住她能省不少钱，比较之下，她还是觉得那边更合适。”
“我们也可以管住。”
“啊？”柳毅愣。有这事？他怎么不知道。
“原来楼下不是有间房，给保安值夜班住的，后来换了安保系统就空下来放杂物了，那间房收拾出来可以住。”
“咦？”对哦。柳毅反应过来了。原来公司刚启动的时候，请的保安值夜班，要夜里住宿，后来对比发现装安保系统请安保公司监控管理更靠谱，成本也差不多，就换了。楼下那屋子确实可以住人。
“你去跟她说，我们也能管住。”
“好的好的。”柳毅又出去了。
过了一会柳毅直接拿着电话进来了，他对电话那头道：“这样啊，你已经答应那边了……你等一下啊。”他给孟文飞打了个眼色，手指了指电话，嘴形夸张，声音极小道：“打平手，但她说已经先答应那边了。”
孟文飞拿笔在纸上写：“我们公司顶楼可以种菜种花。”他想起方靖小店后面的那一片被踩得乱七八糟的菜园子。
柳毅瞪着那一行字，傻眼！我去，这算什么好条件。谁要种菜啊！
“呃，是这样的。”柳毅努力整理语言，来不及多琢磨，他对电话那头说：“我们公司环境挺好的，有各种健身器械可以用，楼顶是一片平台，还可以种种花种种菜，晒晒太阳什么的。”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公司的氛围特别好，同事们也很友爱，都是年轻人嘛。除了老板比较严肃不好说话，但没关系……”
柳毅的声音被关上的玻璃门掩住了。
孟文飞瞪着他的背影，什么叫老板严肃不好说话？他老板谁啊！
柳毅在外头一直转圈一直说，孟文飞一直瞪着。过了好一会，柳毅终于挂了电话，转过身来，一脸灿烂笑容，喜滋滋地推开门，道：“飞哥，搞定了，她同意了。”
看这事办的，太有成就感了！坎坷惊险尤如从国际大集团挖了个上千万身价的高端人才！
孟文飞冲他勾勾手指。
柳毅看他脸色，咦，老大不高兴吗？不是哭着喊着想让那姑娘来的吗？好吧，他太夸张了，没哭喊，但决心肯定是有的。
柳毅进来了，把门关上。
孟文飞脸板板：“你怎么跟她说的？”
“就是按原来招聘的薪水条件，跟她强调了双休，加了个住宿，告诉她……”
孟文飞摆摆手，打断他，道：“说老板那部分。”
“哦。”柳毅明白了，道：“就是说老板虽然不太好说话，但同事们都很友爱，而且这些杂务老板不管的，平常都见不着几面，都是跟我们接触，让她别担心。我已经说服老板了，一切没问题，让她安心来上班就好。”
“她为什么要担心？”
“就是上回你不是毙了她嘛，我就跟她说了，老板觉得她太年轻了，恐怕不稳定，所以很抱歉了，虽然我个人是觉得她挺合适的。”
孟文飞一口气噎在胸口，发作不得。没毛病啊，人家说得确是事实。
“这次不是又联络她嘛，我就跟她说了我已经说服老板了，然后这些条件我都帮她争取到了，公司这边确实挺有诚意的。不会再反悔了。”柳毅说完，看看孟文飞脸色，小心问：“飞哥，不会反悔吧？”
孟文飞不想理他了，挥挥手让他出去。
柳毅满意出去了，他就是问问，老大当然不会反悔，他懂的。老大做事干脆不粘糊，定了就是定了。
孟文飞真想捂心口，他瞪着电脑，想着方靖说不定以为他是个神经病，人格分裂。当她面一套，转身背着她又一套。而这严格说起来确是事实。
他妈的！他才是戏精！
这时候公司群里热闹起来，柳毅发了消息：“重大好消息！！！明天我们将有新同事入职。可爱的妹子，清新的空气，美味的饭菜！生活越来越美好了！”
下面瞬间一堆回复。
“可爱的妹子是重点！”
“清新的空气什么鬼？”
“美味的饭菜是疑点？煮饭阿姨在哪里？”
柳毅继续发言：“来的就是煮饭妹子，饭菜没尝过呢，很快就能揭晓手艺好不好了。”
孟文飞冷冷地看着群，心道我尝过，哼。
“妹子？年轻妹子？”
“阿姨变妹子了？”
柳毅得意洋洋：“兄弟们，快感谢我。组织是温暖的！”
“那姐妹们怎么办？”有女同事发言，“我们要求帅哥大厨。”
公司里男多女少，女同胞的发言很快被刷没了。
“如果妹子漂亮，我不介意饭菜口味。大不了继续点外卖。”
下面一堆附和发言。
“对，对，完全正确。”
“我也觉得是这样。”
女同事继续发话：“你们这群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