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侠先生

作者:书瑾

第一章

我要嫁给一个大侠。注意,此“大侠”非玩笑话。

我的大侠先生叫做慕容单,来自于另一个叫做梵的世界。梵就像我们中国古代,既是有皇帝宰相将军等达官贵人,也有市井小民乞丐等平民百姓,还有江湖。我的大侠先生就是在江湖里混的一位大侠。

说起我这个现代女怎么会嫁给一个异世界的大侠先生,要追溯到我十二岁那年。我年幼的弟弟生了场大病,没日没夜的低烧。父母带弟弟上大医院查不出具体病因能对症治疗。医生嘱咐我父母,称弟弟可能熬不过年底。父母背着我在房间里哭。我心里也非常难受。

在这个时候,慕容单拎了几付药来到我家。他站在我家门口,穿的是一身素净的青绿色长袍,腰束深蓝色布带,脚裹的白袜延至袍内。下巴方正留有青色的胡茬,一条凌乱的粗麻花辫子围了半边脖子。活生生是电视剧里某位饱经风霜的大侠。

父母以为慕容单穿古代服装上门是药品推销商的最新销售方式,就没有疑惑地收下了慕容单免费赠送的药。当然,为了给不给弟弟服这几付药的问题,父母是反反复复斟酌了几天,向朋友和医生打听这药可不可靠。因是碾碎了的中药粉剂,瞧不出里面所含成分。弟弟当时已是病入膏肓。父母病急乱投医,一咬牙给弟弟尝试着服了一包药粉。药灌进弟弟的嘴里,第二日弟弟精神好了不少。父母继续胆战心惊地给弟弟服药粉。结果一个星期后,药粉喂完,弟弟的病竟是全好了。父母从此对慕容单是感激不尽,想报恩。

慕容单直直地看着我:“如果真要送东西,就把你们女儿送给我。”

父母心思这穿古装服的推销员真有趣,肯定是在说笑话。

人小鬼大。我躲在父母身后听了慕容单的话不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便是踮起脚尖答应:“好啊。我跟你走。”

母亲拉拉我,要我这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不要瞎起哄。我撅嘴巴。

慕容单从怀里取出了一物,交递到我手中说:“这是信物。到时间你就得跟我走。”

父母与我看向我的掌心,见是一个翡翠锁。玉锁是晶莹剔透,一指长半指宽,正背面均无雕饰。摸起来是冬暖夏凉,圆润滑手。夜间拿锁片对着灯光看,有点点的淡金色光在玉中漂浮。

“这东西给小孩子玩太贵重了。”父母欲把翡翠锁归还,回头一望,慕容单没影了。

玉锁珍贵,母亲要代我收藏。我不依:“慕容单送我的,就是我的。”自个找了条红绳把玉锁系起来挂在脖颈上藏在衣襟里,日日夜夜吃饭洗澡不离身。小小的我,并不知道这信物意味着什么,只觉得这东西稀奇好玩。夏天将它当成散热器,冬天把它用来暖手。

慕容单一年十二个月的每月十五都会从月亮下来找我。我年纪方小的时候,像许多小孩子并不畏惧任何新鲜的东西,搬了张竹椅坐在我家老房子的后院等慕容单出现。在我眼里,慕容单的每次现身好比一部精彩的魔幻电影。他来之前,院子里的枝丫会哗啦啦地响,风带起一地的烟尘。慕容单黑色的软布鞋踩在空气中,如同蜻蜓点水,踏出的气波是一圈圈金色的水花状。右脚点地,他左手持着的青铜剑鞘从右方缓缓地平移到左方收入身后,包裹着他的金色气体便像是水泡噗的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站起鼓掌喊安可:“再演一遍,再演一遍。”

慕容单不和我这小姑娘见识,径自拉了把椅子坐到木桌台边上,对我说:“我要水和食物。”

我咚咚咚跑回屋里,给他倒了一大杯茶,抱了一盒曲奇饼。慕容单对曲奇饼不感兴趣,只喝茶。我为了讨好他,又奉献一盒小凰饼。他拣了一块慢条斯理地啃。我两手枕着脑袋瓜,拿我道听途说的问他:“信物是什么?他们说是送媳妇的?你是要娶我吗?”

慕容单不答言。

我当他是默认了,又问:“当你媳妇需要做些什么?你是个大侠,你娶的媳妇是要武功高强的女侠吧?”

慕容单嘴角的弧度起了变化:“你想要武功高强?”

我早就对他从天上飞下来的功夫心思思了,点了点脑袋瓜子。他要我在旁边扎马步。我膝盖半屈,站不到五分钟双腿发软。他津津有味地边喝茶边吃饼,不答我的求救。我气愤了,抢走他手里的饼咬一口:“教我别的,扎马步太累了。”

“你不是要当武功高强的女侠吗?扎马步是最基础的,不会扎马步,就不能学武。”

“我不学武了。”我吃了饼口渴,拿了他的杯喝一口,“你娶的媳妇必须是女大侠吗?”

“不需要,但是也不能娶一个一无是处的媳妇。”

“我一无是处吗?”我心高气傲,挑挑眉反问他。

他轻笑一声:“你能做些什么?”

因他这句话,我非得做出些什么让他首肯不可。我拿优异成绩的考卷向他炫耀,他眯眼不予置评。我唱歌给他听,他说我是鸭子。我跳舞给他看,他转头不屑一顾。我弹钢琴给他听,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竹箫吹了一段小曲,我当即想钻地洞。唯有我向母亲学的几样小菜拿给他吃,他吃得一干二净,我这个厨师也心满意足。之后他每次一来,我想方设法变化出各种菜式讨他欢心。他吃饭喝茶,我引逗他说话。他话不多,每一句可当成十句百句听,不像我这话唠一百句中九十九句是废话。每次我说完话疲困上身,趴在案上打瞌睡。一觉醒来已是躺在自己床上,慕容单回月亮上去了。

可见他是个体贴的人,具有绅士风度大侠风范的人。比起我班里那群小鸡肚眼的男生,一个是天,一个是地,不可同一而论。

我十八岁了,考上大学离开老家,正想以后慕容单怎么来找我。到大学不久,同系一个男生问我要不要和他拍拖。得说这个男生长得不帅,却也是个可爱风趣的大男孩。第一次被男生追求,我心里是挺高兴的,又有点害羞。我答他要考虑两天。当夜,我抱着几本书独自从自修室回宿舍。走到半路,突然见到慕容单站在一棵老榕树下。他墨黑的眼珠子默默地望着我。我不知怎的心虚了,连忙低下头。脚下的步子加快,在擦过他身边的时候感觉心头突地疼了一下。定住脚跟我回首,慕容单在黑夜里消失了。那一天的夜很静,我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梦里是慕容单那双沉静的眼睛,他像是要对我说什么。他是要和我说什么呢?第二天我干脆地拒绝了那男生,从此大学四年没谈恋爱。

毕业后我回老家,在我和慕容单经常聚会的后院里,我问他:“你是从哪里来的?”

他手往兜里一摸,拿出一面铜镜。椭圆的镜框雕琢有精美的花花叶叶,我啧啧惊叹。镜面像湖水般泛起涟漪,浮现一幅幅美丽壮观的图景,有山有水有人,有城有镇有渔村。慕容单解说这个镜子里的世界叫做梵,他便是来自于梵。

我已是个明白事理懂得爱情的大姑娘了,直言道:“你是想带我去梵?”

“是的。”

“你送我翡翠锁是因为喜欢我想要娶我吗?”

慕容单依然是每次触到娶媳妇这个敏感的话题就成了哑巴。

我果断地说:“我不可能跟你去。我和你又没有任何亲密的关系。”

“那我娶你。”

这次变成我是哑巴了。这算是被求婚吗?我被一个来自异世界的江湖大侠求婚?

“你愿意跟我走吗,小叶子?”

这么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叫我“小叶子”,语气出乎意料地温柔。我不是很敢相信:“你真的喜欢我?”

“我会娶你。”

想想,在这个世界,男人会甜言蜜语地对女人说喜欢你,但是很少会直接说娶你。从这点看来,慕容单可靠多了。我喜欢慕容单吗?当然是喜欢,不然四年来不会整天拿他和其他男生比较,比较的终局仍是慕容单略胜一筹。

“好。我跟你走。”我是一个爽快的人。他娶不娶我是一回事,我确实对那个异世界梵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回头我与父母一说。母亲过于震惊,显得语无伦次:“小叶子,你说你要和那个穿古装的推销先生怎、怎、怎样?”

父母一直把慕容单当成是穿古装的药品推销员。我也不想拆穿慕容单的真实身份,道:“妈,我是和慕容单拍拖。”

“你怎么说跟他走呢?”母亲急道。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不和他谈远距离恋爱。他要去外地工作,我当然得随他去了。至于一年后,才决定结婚不结婚。”我又不是个傻姑娘,怎么可能他说娶我我就嫁给他。我必是要亲自去到他所在的世界看一圈,适应适应环境,考验考验他的感情。

父母碍着慕容单是弟弟的救命恩人,不好当面拒绝。又想着我只说是拍拖没说嫁人,他们就依了我的意愿。

我拾掇了一个旅行大背包,往里面放了我最爱的酒心巧克力和几件喜爱的衣物。离家时父母有些不舍,我答应他们一年后必定回家。父母送我至公交车站,我搭上去火车站的公车,半途则是下车兜回了老家的后院里。

慕容单手握龙纹青铜剑鞘立在空地中央,仰着头似乎在望那白又圆的月亮。我走近他。他慢慢转回身,看着我。我朝他咧开嘴笑了笑。他向我伸出了一只手。这只手似乎已是等候我多时。我毫不犹豫地牵住了他的手。他瞅了我一眼,便是脚踩空气跃上了天。我不受控制地被他一带,人轻飘飘地往月亮飞去。月亮越来越大,大得吓人,仿佛要把人吞噬了。明亮的月球体一晃,世界变成了黑色。

第二章

滴答滴答,水击打在岩石上迸裂成一串空灵的乐符,轻轻飘飘的仿佛是一只玉手细致地拨弄水晶琴弦。我的身子像是羽毛一般缓缓落在了地面,球鞋踩地是一片湿濡,四周是黑茫茫的。

我正要尝试挪动脚,慕容单命令道:“别走开!”我急忙伸手一探,在黑暗中触到他结实的背心便是安了下来。五指抓摸他的衣服,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

于是,见着前方隐隐绰绰突现一盏光彩陆离的灯。这是一支用黄金纸糊成的灯笼,斑斓的彩光穿透薄纸照亮了周景。四面不见石壁,倒是顶上长了一根巨大的钟乳石,灯笼的光在钟乳石上流转,石尖落下的水珠是一条光彩照人的珠链。

在黑暗中的这一切美得不似是真的。

当一匹白雪雪的马儿缓缓迈动它金色的四只马蹄踏入视界,我惊讶地用手捂住了嘴。马儿戴着金色的鞍辔,金色的马鞍。马的双眼珠子是精美的翡翠绿石,望着人的时候散发出柔和的绿光。我正想这仙人似的马儿是从哪来的,视线挪到马上的人呼吸便是一下子窒住了。马的主人高瞻远瞩,拥有无双的容颜,淡青的眼珠,乌黑的发髻戴着翡翠峨冠,一袭白袍风轻云淡。他的美目对着我闪了闪,一抹沉静的微笑浮现于他柔软的唇边,周边忽而光亮了起来。

这人是谁?我惊叹如此绝尘的男子,揪着慕容单衣物的手则禁不住地抖了抖。过美了,令人望而生畏。

白马上的男子手抚坐骑,嘴唇一动念道:“慕容单。”

他的嗓音与他的人儿一样的美,我又抖了抖,望向阿单。慕容单表情默然,俨是不想答话。

“把她交给我。”男子接着说。

“她”指的无疑是我。我的手紧紧攒住阿单,不知为何,我惧怕这个美男子。

慕容单感觉到我的忐忑,回头望了我一眼。这一眼,给我吃了颗定心丸。

男子见,轻叹道:“阿单,她不是绛雪。绛雪已经死了。”

“绛雪是绛雪,而我现在要娶的是她。”慕容单答复。

“你要娶她?”

“是的。”

男子默了阵,转向了我:“小叶子,你知道绛雪是谁吗?”

绛雪是谁,我之前从没听说过。好奇是有的,但是由他人来问,就显得有些挑拨离间的意味。我的眉头就此纠结。美并不是真的就是美,过于美丽的东西是罂粟,是毒药。我打从心底戒备和排斥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

“太聪明的女人,反而容易被聪明误导。”说服不了我,男子悠叹着把右手伸入左手袖内取出了一支金色的短笛。寸长的笛子放入他口中,不会儿一尖利的哨声从笛孔放出犹如呜咽,似在召唤蠢蠢欲动的暗物。

慕容单立即用自己的身子将我护得周密。

我稀奇地探了下脑袋,男子与白马皆消失了。取代的是一簇一簇焰火从地表升起,紧接现身三个黑衣蒙面人。他们的手臂很长,几乎触到了地面,背阔显得腰弯,像是猿人一样慢慢地踏步行走。

慕容单左手那把没有剑的青铜剑鞘扔到了右手上。三个猿人一见,急速跃起。他们的手愈伸愈长快速变化,到达末端突然化为了蝙蝠潮湿的趾蹼和鹰尖利的爪子朝我们扑来。慕容单轻轻将我带开。爪子往在我们身旁的地上一抓,凿出了数道冒白烟的痕。

期间我没有尖叫没有闭眼,睁睁地张望。

慕容单对我说:“闭上眼,小叶子。”

我惋惜,打斗的戏码演的正精彩,真不想错过。可阿单的口气不容我辩驳。我只好乖乖地闭上双眼。唰的一道剑风掠过耳际,我的心剧烈地跳起。风声呼啸,为了镇定我默数起拍子。然数不到二十,阿单陡然又拉了我往上飞。身子腾空,迎头的飓风打断了我肩头的带子,背包滑落。我大喊:“我的包!”这一睁眼,我见到了那三个蒙面人齐齐倒在了我们的脚下。

阿单一只手环过我的腰,说:“闭眼,不然眼睛会瞎。”

此时我望见了头顶的万丈金光,便是赶紧合眼。感觉在坐云霄风车忽而旋转忽而坠落,迎面的风刮得我皮肤生痛。我眩晕了,几乎是挨着阿单身上再次踩地的。抚摸沉沉的脑袋,右耳边传来木门转轴的咿呀,紧听一个清美的声音划破了沉寂带来满室的光华:“师傅。”

我睁大眼。瓦砾的房顶,交错的木梁,褐色的木桌台和长板凳,老旧的瓷壶和瓷杯,是一间农家房子,古代剧里的农家房子。一名年轻俊美的小伙子立在门口双手作推门状。小伙子穿着蓝布长袖衫,白麻裤,草鞋,发髻缠了条蓝帕巾,比我高比慕容单矮,眼睛笑盈盈的,嘴巴笑开,整张脸都在笑让人感觉很亲切。

“师傅!”他向慕容单又喊了声师傅,嗓音里饱含的情感让我想起了西游记里的沙僧喊唐僧,充满了虔诚的敬意。踏入房里走了两步,他注意到慕容单牵着我的手便是笑问道:“师傅,她是——”

我大大方方地收回手,对他含头行礼。

年轻人便是朝我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是师母吧?”

我毕竟尚未正式过门,思量怎么回复方才妥当。慕容单已是替我答:“她叫做小叶子。”

龙睿对我点点头:“小叶子远道而来饿了吧?你等等,我给你找些吃的。我们这里最好吃的。”不会儿他端了一盘子东西进来,指点盘中的食物对我沾沾自喜道:“这些全是我骑着马儿花了一天来回跑到镇上买的。因为师傅说是要去接一个人,我就知晓肯定是去接师母了。今儿一见,师母果如龙睿所想的,与皇城里的小姐一样,聪明贤惠,姿态大方。”

“龙睿。”慕容单打断徒弟的喋喋不休。

龙睿立即把一个蛋放到我手里,奉上一碗清粥:“小叶子,先吃点清淡的压压惊。”

这个徒儿好乖巧啊。我对他微笑接过碗筷,低头喝了口粥。

龙睿上完菜。慕容单望望我一身的衣服,嘱咐徒弟,“你去村里找个手脚利索的女人来。”

“好。”龙睿答应,出去时不忘掩上门。

屋子里仅剩我和慕容单。静了下来,我回想起了那名骑着白马的男子所说的话愈是心痒难受。我是个喜欢坦诚相对的人,放下粥碗直接选择问慕容单:“绛雪是谁?那人是谁?”

“那人叫做严青洛。”慕容单把龙纹青铜剑鞘扔桌上,自个拎起水壶倒了杯水啜饮一口。

“绛雪又是谁?”我问这话有些酸溜溜的口气,想我没嫁给他呢,他就给我搞出一个与他牵扯不清的女人。

“是我师妹。”

“不是你另一个老婆?”

“不是。我从未娶妻。”

“你喜欢过绛雪吗?”我刨根问底,得把他的前科调查清楚才能决定还跟不跟他拍拖。

“喜欢过,但只是师兄妹之间的情谊。再说,绛雪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病死的。”

拷问的答案,他和绛雪之间似乎是合情合理的清清白白。我也不可能去挖掘一个死了的人的过去。这对死者俨然是不敬。好吧,我暂且选择相信他。我对自己说。转移话题我问:“我的背包能找回来吗?”

“背包?”他晃了晃脑袋记起背包是什么,说,“那包袱可能是落在严青洛手里了。”

“能要回来吗?”我问。

“可以。”慕容单毫不费力地应答,“他是殊国的宰相。”

他这么一说,我咧嘴。人家是一国宰相,东西可以轻易要到吗。我是不知严青洛底细,慕容单是明白严青洛的来历仍口吐狂言。我端详他。我都要嫁给这个男人了,却是除了知道他是江湖里的一位大侠其余一概不知。

“阿单,你是不是有哪位皇亲国戚?”我揣测他的家庭背景。

慕容单摇头。

“你除了在江湖里混还有其它身份吗?”

慕容单又摇头。

“你混江湖混了多久,混出过什么名堂?”

慕容单咳嗽两声:“江湖里的人称我为‘天下第一恶人’。”

我惊诧。没指望他是流芳百世的名侠,他混个小虾米也好,结果是弄出一个“天下第一恶人”遗臭万年。

慕容单不屑道:“我的武功比‘天下第一好人’强。”

我哭笑不得,问:“为什么人家给你冠了个‘恶人’的名号?”

“因为我上人家那吃饭从不给银两,我上人家那借宿从不给银两,我上人家那借东西从不归还——”

“Stop!”我喊暂停,问最重要的,“你杀过人吗?”

慕容单嘴角勾勾,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要看是什么样的人。”

我是不信他会随意伤害寻常百姓。如果他妄自大开杀戒,这么多年遭殃的第一个也是我和我家人。可是他带了药救了我弟弟性命。于是我兜回借钱不还的话题。

“你为什么不还钱?”

“我身上没有银两。”

“对喔。平常你怎么赚银两?”

“赚银两?”

“你不用赚银两,你的银两从哪来?”

“和我徒弟拿。”

我眨眨眼:“你的武功很好,你收徒弟教他们武功,他们给你银两作为学费。”

“不。我没银两时和他们要,他们就给我。”

怎么感觉他不是在收徒弟,而是在收长期饭票。我感叹,愈是好奇他收的都是些什么徒儿。

“我的徒弟啊。”他微微晃了下脑袋,“龙睿回来了。”

这是他最爱的岔开话题的招数。我瞪他一眼。龙睿是回来了,给我带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名唤小翠。小翠个子及我下巴,身穿桃色布衫、灰色裤、深色棉布鞋,后脑勺垂落一条大麻花辫子。她的脸很瘦,显得一双眼睛很大。她的十只手指头也是瘦瘦长长的,干活应该是很麻利。她向我微微伏了伏身,喊:“夫人。”

夫人这句真是把我喊老了。我笑融融地纠正她:“喊我小叶子。”

小翠眼珠子骨碌转悠到龙睿。龙睿拉了我到一边:“小叶子。喊夫人吧,在外方便照顾。而且小叶子还要帮师傅打理酒肆——”

“酒肆?”我两眼放精光,“你师傅的?”

“是。是师傅名下的,就在镇上有一家。”

“喊夫人吧。”我爽快地应道。钱乃最大,能当酒肆的老板娘,让她喊我姥姥都行。

听到这句,慕容单呛了口茶水,拼命地咳嗽起来。龙睿赶紧走过去给师傅捶背。慕容单挥挥手:“让小翠帮小叶子。”

龙睿带着我和小翠来到另一间房。小翠手脚快,一下子铺好了床,转身欲去给我打洗脚水。我喊住她:“我想要洗澡。”

小翠瞅瞅我身上的衣物,嗯了声出去。我猜得着我的T恤衫和牛仔裤在她眼里是奇装异服。当晚洗完澡回屋,见她抖开我的T恤衫稀奇地瞅着上面印的麦兜。我咳一声。小翠急忙放下衣服两手交叠在腰前向我行礼:“夫人。”

“喜欢吗?”我考虑要不要拿我的T恤衫收买我的小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