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听祈远这么一说，顾夜清不禁反思起来，好像……的确是这样……
他从没有跟那个女人说过喜欢两个字，更不要说什么甜言蜜语了。
难怪冷心会觉得自己在玩她。
顾夜清哼哼两声，从沙发上站起来，“那个，我还有事，先下班了，场子你看着。”
他准备回禧汇小区，买点什么回去，哄哄那女人，不管是不是亡羊补牢也得试试。
祈远丝毫不给面子的拆穿他，“马路对面那家花店应该还没关门。”
然后还风骚的递了个“我懂”的眼神。
顾夜清：……
他瞬间觉得这么多年了，第一次在了解女人这方面输给了祈远这臭小子，如果不是他提示，自己估计弄死都不明白冷心闹什么脾气。
从Venus出来，去了祈远说的那家花店，车都停好了，顾夜清忽然又觉得，那傻儿子买花，他也买花，智商岂不是一个水平？
想了半天。
半小时后，回到禧汇的他，把家里那只蠢柯基带了过来。
幻想总是美好的，顾夜清知道冷心喜欢小动物，满以为打开门后靠小短腿的助攻能很快获得美人芳心，可——
现实总是残酷的。
房内黑漆漆的，空无一人。
他在沙发上坐了会，给冷心打电话，几秒后——“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冷心从店里出来，哈雷在夜色下一直加速，开到禧汇楼下的时候突然掉头转弯，朝另一个方向开过去。
周诺诺的新家。
和蒋昊分手后，她退掉了之前和冷心一起租的房子，在新工作的Rex附近重新租了一套一居室。
冷心事先没通知就过来，也是巧，刚到没多久，就遇到了下班的周诺诺，迎面打过招呼后，她犹豫着开口。
“在你住几天可以吗。”
自此，一连两天，顾夜清都失去了冷心的消息，他去过之前那套房子，却发现已经换了租客，去了她兼职的舞蹈室，也被告知请了假，各种寻找无果后，他差点想掀了S市。
幸好禧汇家里她的衣服和日用品都还在，顾夜清暗暗咬牙发誓，离三天假期还有一天，这女人要么一直都躲着自己别出现，要么等着。
他一定会好好给她“”长长记性”。
假期最后一天，俩女孩子本来在逛着街，周诺诺接到一个电话后神色慌张的说店里有事，急匆匆的先走了，冷心自己在商场溜达了一圈后，八点多，想着今天实在也没什么事了，干脆就打算提前回店里。
清净了两天，手机也一直关机，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把手机开机后，等了会，除了移动发来的顾夜清几个来电未接通知外，微信里还静静躺着一条他两天前的信息。
“你在哪？”
冷心手在屏幕上敲出几个字，很快又删掉，反复了几次后，她叹了口气，逼自己锁了屏，不去回复。
她正准备把手机塞回包里，突然铃声响起来，她看是个陌生号码，犹豫了会接起来。
“冷小姐。”
是个陌生的男人声音，又好像在哪里听过。
“你是？”
“Rex的孟川，我们见过的。”
“哦。”知道来人冷心就准备挂电话了，可那头仿佛预见到了似的，在冷心的电话离开耳朵前那秒说：“认识周诺诺吧？”
想起下午她离开前慌张的表情，冷心忽然就有些不详的预感，她换了个手接电话，“她怎么了。”
“想知道就来Rex，我在A11卡座恭候。”
说完，也不等冷心多问，孟川就挂了电话。
她立刻站起来，边走边打周诺诺的手机，连打了几次都是无法接通。
冷心知道倪玥在Rex，周诺诺过去了后日子过的还不如在Venus，经常被倪玥欺负不说，表演时间也一再被推后，现在已经轮到了午夜两点，她不止一次的在自己面前后悔自己的冲动跳槽。
现在孟川一个电话过来，却又什么都不说。
冷心担心出了事，没有多想，她骑上哈雷，直奔Rex去。
晚上快八点，场子里人还算不少，不过跟Venus比起来人气还是差了些，冷心在酒保的指引下，找到了孟川坐的A11。
“我就知道你会来。”
“她在哪？”冷心一坐下就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客套，事实上她也的确跟孟川没有多余的话可谈。
孟川笑呵呵的，推过来一杯酒，“我们Rex的调酒师是国外请来的，这杯的名字叫夜佳人，特别为你调的，试试。”
冷心瞥了一眼杯子里晶莹的液体，在灯光下闪着神秘的盈盈色彩，颜色的确很迷人。
她把视线从酒上挪开，淡淡说：“我不喜欢卖关子，你拿诺诺威胁我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顾夜清看上的女人果然不一样。”孟川笑笑，从沙发侧面拿过一份准备好的文件，丢到桌上，“签了它，你的姐妹就会没事。”
冷心面无表情的把文件拿过来扫了一眼，是要求她加入Rex的合作协议，每周跳五天，双休，薪酬是Venus的双倍。
“孟总真欣赏我。”
她悠悠的把文件甩到桌上，动作显然已经代表了态度，虽然轻，但却坚决。
“如果我不签呢。”
孟川耸耸肩，“那我也不知道你好姐妹会发生什么，这也是跟你们顾总学的，夜里的世界本来就不太光彩，你，懂的吧？”
冷心定定的看着他，脑子里在飞速想着应对的方法，要她签这份协议根本不可能。
她虽然躲了顾夜清几天，却没想过要彻底躲开他，而且，在S市也只有他能解决孟川现在丢来的这个麻烦。
“给我几天时间考虑下。”
她打算拖延时间，回去找顾夜清帮忙，可没想到孟川似乎早就料到了她这一招，笑着跟她说：“可以考虑，不过只有今晚。”他看了看手表，补充道，“截止十一点，三个小时。”
“你没得选，合同其实已经即时生效了。”
“待会十点，你就上台跳开场。”
“我会一直坐在这等你签字，不要想着联系顾夜清。”
孟川一字一句交代着，缓慢从容的声调，听起来斯文得根本不像在威胁人。
冷心身边站着两个监视她的男人，想偷偷发消息是不可能了，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下场子四周，期盼着能有什么办法传递消息出去。
她是见识过夜场的黑暗的，外表看上去华丽迷人，内里却有着太多肮脏的事，她不敢拿周诺诺的安危做赌注，一辈子就这样一个十年的朋友，从中学互相陪伴走到现在，更何况，当初要不是为了陪她，周诺诺也许会在B城做个小学舞蹈老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着她在S市漂。
想到这些，冷心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救周诺诺，当下唯一办法只有先拖住孟川，找机会通知顾夜清。
几分钟后，她忽然看到一个常在Venus消费的胖子从对面的洗手间走出来，急中生智，她赶紧拿起桌上的酒假装要喝，却不小心失手掉在地上。
“看来孟总的夜佳人不适合我。”冷心淡笑着，眼神却不经意看向胖子那角。
玻璃碎裂的声音果然吸引了周围一些人看过来，其中也包括那位正低着头走过来的胖子，果然，他盯着冷心看了好半天，像在确认什么，随后匆匆离开。
冷心松口气，心里想着要是他能给Venus那边爆消息，顾夜清一定会过来。
会吧？
她忽然又有些不敢肯定。
思绪就这样又莫名其妙的陷进了对顾夜清的执念里，有些走神。直到孟川提醒她，“我已经安排了倪玥和另外一个女孩等会给你伴舞，就跳你在Venus的曲子，我要一模一样。”
这人是一直偷窥着自己还是偷窥着Venus啊？
冷心好笑的叹口气，想站起来走动两步，却被身边两个人堵住，她皱着眉回头，“上厕所也不行？”
孟川微笑，眼神指着合同，“签了它，你哪里都可以去。”
算了，人家的地盘，人家的兵，冷心往沙发里窝进去，闭目养神，不再说话，暗中希望顾夜清能早点过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九点五十，孟川敲敲桌子，“准备下，该上台了。”
“我今晚答复你不就行了？为什么要我这样毫无准备的上台？我连衣服都没有。”
“不需要任何服装，就这样很好，至于其他，我还是那句话——你没得选。”
冷心恼怒的看了他一眼，第一次觉得被人威胁却无可奈何，她的确没得选，顾夜清一直都没有出现，那个胖子可是Venus的金卡vip啊，和祈远他们都很熟，撞到Venus的当家dancer和死对头密谈，真没有去个电话吗？
还是说，电话打了，顾夜清毫不在意？
而事实上，胖子的确打了电话，他看到冷心第一眼就是——不妙！Rex老板疑似挖Venus的墙角，他赶紧给祈远打电话说了这件事，祈远收到消息后也的确第一时间告诉了顾夜清。
顾夜清坐在办公室里，听祈远说完，也跟胖子想的一样，以为是冷心准备跳槽了，好半天没出声，脸黑得不行。
祈远小心翼翼问：要过去看看不？
“不去。”
他答得干脆，眼里的烦乱却清楚出卖了他心里的不淡定。
“哦。”祈远拿起一份报纸，故作随意的自言自语：“听说孟川好像是个色。鬼，场子里的dancer都睡过了，心妹那么漂亮，要是跳过去了，诶哟——这拍电视的男明星又被抓到出轨啦？啧啧啧。”
祁远假装看娱乐版头条，眼睛却偷偷打量顾夜清。
果然，那家伙坐不住了，虽然还是盯着桌上的电脑，脸上却明显开始烦躁起来，没一会就把电脑“啪”的合上，暗骂：“妈的！”
他站起来，从椅背上捞起衣服穿上，冲祈远斜道，“废话那么多，还不走？”
祈远跟在后面笑，心里默想，让你装，随便编个套路就沉不住气了。
两人驱车一路赶到Rex，进门之前祁远担心被孟川的人认出来，毕竟他们两个是单独来，没有带任何人，万一孟川想有什么动作，就算祁远再能打，也架不住这是人家的地盘。
他琢磨着去隔壁的便利店买两块口罩，稍微低调些，没想到顾夜清拦住他，一副懒洋洋的笃定样子，“他要真敢对我们做什么，我倒佩服他。”
说完，不管不顾，大摇大摆的就进了Rex的大厅。
室内布置的还算豪华，听说特地去借鉴了韩国著名夜店的模式，装饰颇有特点，大概是新开张的原因，人还不算特别多。
顾夜清走进去，在一个小桌台上坐下，四周打量了会，很快就看到离他们位置不远的一个卡座，孟川和冷心正相对坐着，不知道说了什么，女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并不热情，两个男人围到她面前，对峙了会，冷心才站起来，往舞台处走。
顾夜清盯着她，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一看就是普通的常服，现在却似乎是要上台跳舞的样子，他眉间渐蹙。
冷心在干什么？
还是说，孟川在玩什么把戏？
果不其然，女人跳上了舞台，脸上冷得看不出任何表情，很快她身后又站上来两个女人，其中一个他认识，是倪玥，此刻正气鼓鼓的站在冷心后面，满脸的嫉妒和不服气。
音乐起来，居然跟Venus的开场一模一样！
祁远靠到他耳边，有些怀疑：“我怎么觉得心妹脸色不太对？”
顾夜清点了根烟，吐出一口，幽幽的看台上：“你也看出来了？”
……
冷心离开后，孟川继续坐在A11卡座，直到看着人在台上开始跳舞，他才舒缓了后背，轻靠到沙发上，旁边的助手问他：“老板，要是被Venus那位知道，你不怕他找咱们麻烦吗？”
孟川无奈的叹口气，随后冷笑一声，“我还有别的办法吗？这周再不把她挖过来，庄总那边也不会给我好果子吃，既然如此，还不如搏一把……总之，过了今晚骗她签了合同再说。”
正说着，一个身着黑色衣服的男人急匆匆的从大厅跑过来，“孟总，Venus的顾夜清和祁远来了，在场子里坐着。”
“什么！”
孟川忙跟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很快就发现了那两人的身影，说来也巧，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顾夜清恰好也转了个头，正好与孟川在人群中遥遥对视。
他的心猛地沉下来，手抵在桌角，渗出冷汗。
他并不是S市人，来这里管理Rex也不过是庄逸寒在人前摆出来的一枚棋子罢了，人生地不熟，没有任何社会关系，仅凭庄逸寒在背后提供的支持，根本不足以跟S市甚至是全国的夜场皇帝顾夜清抗衡。
何况现在，他还威胁着这位皇帝的女人。
顾夜清隔空跟他笑了笑，跟身边的祈远说了什么后，人就走过来，径直坐到他对面——刚刚冷心坐下的位置，微笑的招呼：“孟总。”
喊得很客气，话语中却莫名释放着某种危险的信号，让人看不透这微笑到底是友好还是警告。
他指指台上，“能解释么？”
孟川看着他漆黑不见底的眼睛里裹挟的全都是冰冷的寒意，脸上虽然还给面子的带了几分笑，但他也知道，今晚的赌注结局已定。
他输了。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为自己解释，舞台中央忽然传来聒噪的喊叫声，紧接着人群中也开始起哄嚷喊起来，顾夜清听到动静立刻回头看了眼，人头攒动，场子里很乱，但还是很清楚的看到了舞台中间，冷心倒在地上，表情明显不对。
祁远从不远处跑过来，也没管坐在一旁的孟川，愤愤的骂道，“操。他妈倪玥那个贱人，在台上给了心妹一脚，直接绊得她膝盖跪地！”
他骂完才注意到了孟川，讥讽的继续补了一句：“你们是他妈故意的吧？”
孟川一听倪玥又惹了祸，顿时气得脸都煞白，今晚的事本来就够难摆平的了，她还要来多踩一脚，现在这个地步要怎么收场，他也不知道了。
顾夜清面无表情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没有预想中的愤怒，但只有祁远才明白，这样一言不发神色平静的他往往更可怕。
果不其然，顾夜清猛地把孟川面前的酒樽杯子一胳膊全部扫到地上，碎裂的玻璃发出尖锐的声音，让本就乱了的内场更是惊叫声四起，他手抄在兜里，目光深邃，临走前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孟总，我们来日方长。”
言下之意，等着，有你们受的。
说完，他人往舞台上走，挡路的客人全部被他毫不客气的挥开，到了舞台边上，一个箭步跳上去，抱起正埋头坐在地上的冷心。
冷心本来就跳得心不在焉，脑子里一直在想周诺诺和顾夜清，一个转身的步子错了恰好与倪玥撞到一起，换做平时，dancer之间赶紧互做调整回归位置就行了，偏偏今天倪玥也不爽到了极点，明明自己才是夜场一姐，从Venus被炒已经很不甘心了，现在到了Rex，这个冷心竟然又跑来抢了她的位置。
所以那一刻，她趁着不注意，脚下轻轻勾了一脚，在冷心快速旋转回主位置的时候，硬生生的膝盖着地，冲击性的跪在了地上。
她以为台下大家都在喝酒，不会有人关注到这点小细节，却没想到祁远真的就有那么闲，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舞台看。
冷心自己有经验，估摸着膝盖那块可能有软组织挫伤，坐在台上想等缓一缓自己走下去，没想到很快，一个熟悉的怀抱抱住了她。
她抬头一看，抱住自己的是顾夜清，心底迅速就溢满了安全感，可下一秒，她也很快发现了那男人没有温度的冷冰脸，跟她一句话都没说，抱着就往大门外走。
刚到门口，孟川正站在门边，好像在等着他们。
他走过来对着冷心说：“周诺诺已经回家了，我会让倪玥明天去Venus给你道歉。”
顾夜清看了他一眼，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眼神锋利的扫过孟川低垂的头，整晚的黑脸忽然诡异的笑了笑，没有说话，撞开他的胳膊出了大门。
祁远跟在他身后拉开车门。
顾夜清把冷心轻轻放到后座，她想开口说点什么，嘴巴刚张开，门就被他关上，“嘭”一声，不带任何感情。
冷心只好老实坐在车上，呆呆的揉着膝盖。
祁远绕到顾夜清旁边，给他点燃口中的烟，两人靠在车身上，顾夜清吞了好几口，好像在想些什么，半晌，烟从嘴边拿开，夹在指间。
他长长的呼出一口，青白色的烟雾染上眉梢，在夜色下映出一丝狠戾。
“打电话通知林镇，从明天开始到月底，带足人，每晚9点到12点好好关照Re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