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和盘子相撞，发出的轻微声响，惹得陆星心跟着提了一提：“怎么不吃了？”
“没胃口。”陈恩赐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唇角，又擦了擦手指。
陆星欲言又止，过了会儿，她还是凑到了陈恩赐耳边：“我知道你看不惯这种事情，但是你看这一桌子，谁站出来管别人的闲事了，以前你也是没少帮人，但最后怎样了？你被人全网黑睡了各大导演各种有流量的男明星各种资方大佬的时候，那些你帮过的人，谁站出来帮你说话了？肯私底下跑来给你发个消息安慰你的，这已经是很不错的人了，这个社会就这样，我不想得罪你也不想得罪他，我只想着独善其身……”
“刚刚那个穿红衣服的人不是说了吗？她和周桐是大学同学，交情不比你我深？但她不还是现在照样笑的甜腻腻的跟导演敬酒吗？”
“倒不是我们忌惮宋涛背景什么的，是他那个人太小人了，用的手段又肮脏又不登不了台面，圈里一直流行着一句话，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宁得罪君子也别得罪宋涛，你以为是大家都忌惮他老子那点臭钱啊，大家忌惮的是小鬼难缠这四个字。”
“你还记得姜欣欣吗？她当初就是得罪了宋涛，现在人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陈恩赐忽然笑了，“星星，你紧张了，我就是吃饱了，觉得房间里有点闷，想出去吹吹风。”
“我陪你。”
“不用了。”
陈恩赐伸出手，按住了陆星欲将起身的动作，拎起大衣往门外走去。
陆星胆战心惊的盯着陈恩赐的背影，生怕她趁着自己不注意，一脚踹开了洗手间的门。
直到她步伐很稳的走出餐厅，陆星才松了一口气。
…
私房菜老板，给二楼的两位客人上菜时，友情提醒了句：“秦姨，孑哥，二楼是没有洗手间的，你们等下若是用洗手间，直接去三楼我的房间，我刚刚已经楼上的锁打开了。”
听见老板的话，秦楠抬头：“怎么了？一楼洗手间坏了？”
反倒是坐在秦楠对面的秦孑，一只手伸开搭在身边的那个椅背上，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屏幕。
私房菜老板：“那倒不是坏了，是一楼发生了点小事故，挺难搞的。”
这家私房菜大多数招待的都是娱乐圈里的人，老板能叫出很多人的人名字。
秦楠也经常来，和老板一来一往混熟了，老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个刚入圈的小明星，好像是不小心冲撞了涛哥，涛哥把那个小明星弄去了洗手间。”
虽然私房菜老板没把话说的太明显，但秦楠也能猜出个大概：“宋涛？”
私房菜老板：“是啊，还能有哪个涛哥。”
一直没说话的秦孑，抬头：“这名字有点耳熟。”
私房菜老板：“涛哥他爸比较有名，最早家里是做煤矿的，后来做房地产……”
秦孑：“我想起来了。”
私房菜老板以为秦孑想起来宋涛他爸是谁了，刚想说是是是，没错就是宋建国。
谁知话还没到嘴边，秦孑慢悠悠的划了一下手机屏幕：“就是那个上初中，被我打得喊了我一学期爸爸的宋涛啊。”
私房菜老板：“…………”
秦楠笑了：“是，就是他。”
私房菜老板：“原来孑哥和涛哥认识呀。”
秦孑：“不认识。”
私房菜老板：“…………”
不认识，您还初中的时候打人家，还让人家喊您一个学期的爸爸。
秦孑就像是会读心术般：“喊爸爸的时候，可以认识。”
私房菜老板：“…………”
秦楠直接笑出了声，她怕私房菜老板和秦孑再聊下去，心态都崩了，连忙开口：“宋涛这样胡闹，没人拦着点？”
私房菜老板：“谁敢拦呀，他酒品不好，酒量又差，喝点就爱闹事，上次来我们家店里，因为人说了句话不中听，就开始撒泼，逮谁推谁，有个女星刚做的假鼻子，撞到墙上，当场被撞歪了……”
秦孑嗤的笑了。
私房菜老板被他笑的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他一喝酒，大家躲都来不及，谁会去多管闲事。再说，制片人，导演，还有几个资方都在，他们谁不比那些演员分量重，他们都没开口，其他人更不可能说话了，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宋涛这人太臭名昭著了。”
秦孑来了点兴趣：“臭名昭著？”
秦孑啧了一声：“看来这位涛哥很出名呀。”
“有点羡慕。”
私房菜老板：“…………”
您一个当初天天上热搜的人，居然说有点羡慕？
楼下有人催着上菜了，秦楠没在跟私房菜老板兜圈子，直接点明了他的来意：“说吧，是不是想求我？”
私房菜老板：“秦姨，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住您，我就是想着，涛哥要是太过了，您去管管，他肯定是会听您的，当然现在还不用劳您大驾……主要我是怕闹出人命……”
秦孑没再说话，微微偏了下头。
透过窗户，他看到了从餐厅走出来的熟悉身影。
小姑娘居然也在楼下？
他忽然就笑了：“管是不用你秦姨管了。”
私房菜老板一脸懵：“哈？”
秦孑盯着楼下的那道身影看了几秒，然后收回了视线，慢悠悠的又出声说：“不过等会儿得劳驾你秦姨下楼收拾烂摊子。”
·
第112章 我要上厕所
秦楠略感稀奇：“呦？少爷这是要亲自管了？”
秦孑答的极其淡定：“不。”
私房菜老板傻眼了：“孑哥，你这是闹哪样呀，你不让秦姨管，你也不管……我，我给你们这顿饭免单，成不成？下顿饭也免单……”
在私房菜老板心态崩塌的过程中，秦孑修长的指尖，不紧不慢的点了下屏幕，就着页面刷新的时间，极其不走心的回：“放心，有人会管的。”
秦孑偏头，看了一眼窗外。
小姑娘原地转圈圈的步子，越来越急了，显然是已经在临近爆发的边缘了……
没等到回应，秦楠伸出手，敲了敲秦孑的手机屏幕：“问你话呢！”
秦孑收回视线，盯着秦楠看了两秒，动了唇。
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平常，就像是在唠家常，给秦楠和私房菜老板的感觉是他一开口就会说人名。谁知，传入他们耳中的却是一声：“你猜？”
私房菜老板被秦孑骚的目瞪狗呆：“……孑哥，你可真会卖关子。”
秦楠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一声：“他那不是卖关子，他那是欠。”
私房菜老板一时没忍住，噗的笑了一声。
虽然很短促，但足以被在场的每个人听到，他意识到这样对顾客过于不敬，连忙抿住嘴，紧张的看向秦孑。
秦孑倒是一点儿也没在意，甚至在听完秦楠的话后，扭头往窗外扫了一眼，唇角还往上翘了翘：“行了，差不多了。”
在秦楠和私房菜老板纳闷他到底在说什么时，秦孑扭头看向了私房菜老板：“二楼有地方能看到一楼吗？”
私房菜老板：“有，就楼梯那边，视野极好。”
秦孑将手机一锁屏，往兜里一塞，站起身：“走吧，姑姑，带你去看惊喜。”
……我家小朋友即将上演的惊喜。
…
深秋的北京，夜里温度很低，尽管陈恩赐披了大衣，但一出餐厅，还是被迎面扑来的冷空气吹的一个哆嗦。
许是心底烦躁的缘故，陈恩赐没觉得多冷，反而觉得头脑清醒了许多。
她很清楚陆星拦住她是为了她好，她也很清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她也不赞同那些明明没有能力却还同情心泛滥去帮别人的做法，可是今晚不一样，今晚那一桌，有好几个人可以帮，他们之所以选择沉默，无非是那个小女明星微不足道，犯不着为了一个小新人得罪宋涛。
陈恩赐本想出来让自己冷静冷静，谁料越想胸口越憋闷的慌。
她躁的时候，喜欢走路，私房菜餐厅门口的空地不多，她便来回转着圈的走。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圈，步子越来越急，高跟鞋的声音在她耳边荡来荡去。
身后的室内，觥筹交错，欢聚一堂。
洗手间的门，还没打开，她虽在外面，但在经过洗手间的窗户时，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周桐哭都不敢哭拼命压抑着的抽泣声。
陈恩赐忽的停了脚步，她背对着餐馆的门站了几秒钟，忽的嘴里吐了个脏字：“操。”
过了会儿，“我真是操了！”
说完，她就转身，踏着步子，卷着室外的寒意，推开了门。
陈恩赐推门的动作幅度有些大，引得室内不少人转头望来。
在众多视线中，陈恩赐对上了陆星的眼睛。她从陆星的脸上，看到了紧张、不安和担忧。
她和陆星对视了两秒，摘下了因为出去特意带上的口罩，对着陆星开了口：“星星，对不住了。”
一屋子的人，都不懂陈恩赐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在大家或愣怔或错愕中，陆星下意识的站起了身。
只可惜，陆星和陈恩赐离的太远了，她连身后的椅子都没来得及踢开，陈恩赐已经在众目睽睽下，走到洗手间门口，抬起手，气势汹汹的抬起手，“咚咚咚”的拍起了门。
整个一楼瞬间安静了，大家的视线全都落在了陈恩赐的身上。
洗手间里周桐的哭声，宋涛的辱骂声更刺耳了。
陈恩赐气定神闲的等了半分钟，见里面没人理自己，不耐烦的再次抬起手，将门拍的咣咣作响。
“艹，他妈的谁呀！”宋涛成功的被拍门声惹恼了，扯着嗓门骂骂咧咧了起来：“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敲你妈的门啊敲！”
陈恩赐不理他，继续一个劲儿的作门。
手拍久了，掌心疼，陈恩赐又心疼自己的小羊皮高跟鞋，索性从旁边拿了个结实的红酒瓶，对着门一通毫无章法的乱砸。
那声音忽高忽低忽长忽短，简直是噪音中的噪音。
…
秦楠皱了皱眉，忍不住摸出蓝牙耳机塞进了耳朵里。
私房菜老板抬起手，揉了揉自己被虐待的耳朵，小声的说：“孑哥，这就是你说的出来管的人？”
唯独秦孑，单手撑着栏杆，跟看好莱坞大片一样，目不转睛的盯着楼下的那道身影，极其淡定的点了点头：“是啊。”
私房菜老板：“陈恩赐，她胆子不小啊，她招惹的是宋涛啊，她就不怕宋涛报复她？不过陈恩赐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虽然她声名狼藉，但我一直以为她是那种很淑女很高冷的女神，没想到骨子里竟然这么狂暴？”
秦孑看着拿着红酒瓶咣咣砸门的小姑娘，唇角扬了扬：“对呀，是不是觉得很可爱？“
喋喋不休的私房菜老板，瞬间哑巴了。
很？可？爱？
…
没几分钟，实在受不了的宋涛，嘴里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将门大力的拉开：“你——”
宋涛后面的话一个字都没说出来，陈恩赐就冷静的出了声：“我要上厕所！”
宋涛一愣，下一秒就暴戾的开了口：“你他妈上厕所，关我屁事，那么多厕所，你不会去找别的，来老子面前叽叽歪歪个什么劲儿，趁着老子现在不想搞你，赶紧给我滚，否则老子让你……”
“哗啦”的一声巨响。
结实的红酒瓶，被陈恩赐用尽全力甩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随着玻璃渣四面飞溅，陈恩赐又出了声：“我、要、上、厕、所。”
-
秦孑说：是不是觉得我家小朋友更可爱了？
第113章 女士优先
整个空间，仿佛被定格的画面，静的落针可闻。
就连正脏话连篇着的宋涛，都被陈恩赐的举动震住了。过了一阵儿，缓过神来的宋涛，意识到自己刚刚竟然被个小姑娘给唬住了，顿时“我操”了一声，因为觉得丢脸脾气更狰狞暴怒了：“你他妈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给我叫板？你信不信我他妈弄死你？”
陈恩赐眼底划过一抹不耐，她本就被一屋子人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搞得有些莫名不爽，现在听到宋涛叫嚣的声音，体内的那股火更冲了，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透着暴躁和不耐烦：“我再说一遍，我要上厕所。”
“老子他妈的也再说一遍，你死定了！”宋涛抬起手，点着陈恩赐，“你、死、定、le——”
陈恩赐看着伸到自己眼前，不断挑衅着的手指，眯了眯眼，下一秒就二话不说的抓住宋涛的手腕，将他往前猛地一带，然后就抬起腿狠狠地怼上他的裤裆。
只听宋涛没吐完的“了”字音，顿时变成了惨烈的“啊——”声，然后前一秒还张牙舞爪的他，下一秒就捂着裤裆倒抽着气蹲下了身。
一屋子的人全石化了。
就连楼梯上的秦楠，都忍不住挑了挑眉，眼底划过了一抹不知是欣赏还是错愕的光芒。
私房菜老板表情最夸张，只差眼珠没瞪出来了：“这特么是认真的吗？”
从始至终表情纹丝不动，始终保持着看好戏的秦孑，慢悠悠的点了点头：“真的不能再真了。”
说完，秦孑望着浑身冒火，充满戾气的小姑娘，唇角微扬了扬：“是不是觉得我家小朋友更可爱了？”
更？可？爱？
私房菜老板一副被彻底颠覆三观的架势：“孑哥，恕我直言，我没看出来可爱，我只看出来可怕了，陈恩赐何止是狂暴，简直是暴戾啊！”
秦孑看了一眼私房菜老板：“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顿了顿，秦孑：“不过，是你胆子太小了，我家小朋友就是有点调皮而已。”
随着秦孑话音的落定，陈恩赐拿着断裂的红酒瓶，怼到宋涛眼前：“请问，我可以上厕所了吗？”
私房菜老板被陈恩赐那举动吓得心跳漏了一拍，确定没戳上宋涛脸后，他才重新活了过来。
调？皮？
私房菜老板觉得自己和他孑哥语文学的词语意思有点不太一样。
…
宋涛看着距离自己眼珠子只差一厘米，生生收住的红酒瓶，吓得脸色都变了。
一贯的狂妄促使着他说不出来软话，但他又不敢说狠话，怕陈恩赐真的当场把他给戳毁容了，他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你知不知道，这个剧百分之三十的投资，是我的，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所以我现在宣布，这剧我不演了。”陈恩赐冷静的打断了宋涛的话，她在决定插手管这件事之前，就已经想好了不演这部戏，宋涛肯定不会放过她，她又怎么可能傻到进他投资的剧里去找虐。
既然都不演了，那也不需要给什么面子了。
然后陈恩赐又补了句：“记住是我开除了你们剧组，不是你们剧组开除了我。”
说完，陈恩赐又执念的问了句：“现在可以让我上厕所了吗？”
宋涛：“…………”
三秒后，宋涛往后退了退，起身，让开了洗手间的门。
陈恩赐看了一眼缩在洗手间角落，妆花了、脸肿了、衣服破了的周桐，眼底有着一抹寒意和厌恶一闪而过：“里面的那位小姐，可以出来吗？我不太习惯有人看着我上厕所。”
周桐先飞速的看了一眼陈恩赐，然后才怯怯的点了点头，从地上缓缓地站起来，迈着很小的步子，往门口走来。
宋涛就站在门口，她走到距离宋涛一米远时，不敢往前走了。
陈恩赐扭头，斜了一眼宋涛，宋涛往门口挪了两步，周桐这才继续往门外走。
在周桐走到自己跟前时，陈恩赐将身上披着的大衣脱下来，丢在了周桐的怀里：“帮我拿下衣服，谢谢。”
周桐张了张口，眼底有泪一下子溢了出来，她知道眼前这个和自己素未谋面的陈恩赐，并非是让自己帮她真的拿衣服，而是让自己好借着她的衣服遮掩住一身狼狈。
她还知道，她叫陈恩赐，网上人人喊打的陈恩赐，声名狼藉，传言说她是娱乐圈第一交际花，睡遍了所有导演、资方大佬和稍微有点流量的男明星。
可她此刻觉得，这个被人传得极其不堪的陈恩赐，好像并非是传言的那个样子。
周桐咬了咬下唇，鼓着勇气开了口，只是她那句“谢谢”还没说出来，她就睁大了眼睛：“小……”
没等周桐嘴里的“心”字吐出来，陈恩赐已经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她下意识地回头，只见宋涛拿着一个椅子冲着自己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