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恩赐没说话,秦孑也没逼问,就在他以为她不会说的时候,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说:“比我小两个月,五月二十八号的生日。”

同父异母、小了他家小朋友两个月……

也就是说小朋友在她妈妈肚子里三个月大的时候,就有了她那个妹妹……

秦孑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有关陈家的事,他是有点了解,但他并不知道陈青云原来还有一个妻子,在所有不了解真相的外人看来,都以为林菀尔是陈青云的原配,也都以为林菀尔给陈青云生了三个孩子,大女儿很少露面,二女儿优秀出色。

只不过他很少涉及那些圈子,有所了解归有所了解,但并没见过陈荣,甚至到现在为止,连陈青云和林菀尔都没见过。

秦孑捏着易拉罐在掌心里转了两圈:“我以为你父亲只有一任妻子。”

陈恩赐转头冲着秦孑“哈”的挑眉笑了,“所有人都是这么以为的。”

她笑的很灿烂,可秦孑却不知怎么回事,看着这个笑莫名有些心疼。

他好奇过他家小朋友为什么小的时候在乡下待过八年,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还会有这样一个烂大街的情况。

“陈青云他来北京发展的时候,就压根没说过自己已婚,所以没人知道他的原配是谁……”陈恩赐冲着秦孑又伸了一下手,秦孑帮她开了一罐啤酒,她接过去后,边喝边又说:“我也是很后面才知道我有个妹妹和弟弟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和陈荣在一个屋檐下住了十年,这十年里,我们说的话还没我和认识了两个月的江暖说的话多。”

“其实我今早上就看到陈荣了,下午我们回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她了,我知道她在守株待兔……兔就是那个傻逼渣男顾君逢。”

“我们晚上在西餐厅吃饭的时候,我看到那只兔子了,然后我们吃完饭回到酒店大堂的时候,陈荣她逮住了她的兔子。”

“我跟你说,我当时挺得意的,林菀尔造的孽报应在了她女儿身上,陈荣她活该,谁让她摊上这么一个妈,可是我竟然跟个神经病一样,居然巴巴的跑过去多管闲事了。”

第204章 不但不迷,还有点帅

陈恩赐从未跟人聊过自己的事。

她很小的时候就听过一句话,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也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就懂得一个道理,不是每个会哭的孩子都有糖吃。

就比例如她,哭了也没糖吃。

久而久之,她也就不会想着去哭了。

再久而久之,她会把自己最丧的一面隐藏起来,呈现给大家的永远都是积极和美好。

习惯一旦养成了就很难改,所以这些年来,不管是和她多亲近的人,她都没想过讲一讲自己的故事。

不敢讲。

怕被人瞧见了丢人,更怕给人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她第一次对人讲起她家里的事,她起先以为自己会有些难以启口的,可当她真的开了口,她发现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说出来。

陈恩赐又摊开手,从秦孑拿里接了一罐酒,她酒量不怎么好,刚刚喝的又猛,现在的她有点轻微头晕,但意识反而更清醒了:“我真的挺烦的,我不管,我烦,我管了,还是烦,我他妈真的是烦死了……”

“我更多的是烦我自己,我觉得我好人没当成好人,恶人也没当成恶人,就这样不上不下卡着最难受,帮了人心底憋屈不说别人还不领情……”

陈恩赐一口气灌完了剩下的大半罐酒,将空掉的易拉罐冲着地上狠狠地一丢,“越想越他妈觉得搞笑。”

陈恩赐自嘲的笑了一声,过了会儿,她又笑了一声,笑着笑着,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烦了。

原来对着人倾诉,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怖。

原来把憋在胸口里的话讲出来的感觉还不错的。

秦孑又开了一罐酒:“还喝吗?”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陈恩赐,很轻的“嗯”了一声。

秦孑“咔哒”的拉开扣环,递给陈恩赐。

陈恩赐伸出手接过啤酒,捧在掌心里后,又垂眸笑了一声:“我觉得我今晚有点迷。”

秦孑以为她指的是帮陈荣,声线轻缓的说:“不迷。”

五年前遇见的第一天,你肯为一个毫不相关的女孩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五年后被全网骂上热搜污蔑误解的背后是为了送一个小男孩去医院;在私房菜馆,你冒着丢掉戏的风险为周桐解围;今天为了和你有一半血缘的陈荣出手,一点也不迷,因为……

“……你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不但不迷,还有点帅。

陈恩赐没说话。

她知道秦孑指的是陈荣,可她口中的迷指的是他。

她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跟他说起来这些了?

这不符合她的人设啊,陈荣拿着秦孑揭她短,她看到秦孑应该是暴躁的一拳头挥他脸上啊……

她不但没打秦孑,还跟秦孑坐在一起喝起了小酒,还对着他讲了五年前他们谈恋爱时都没碰触过的话题。

陈恩赐觉得自己不但迷,还很迷。

这种迷之操作,好像不是第一次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林染搬家那天,她听到他没吃饭颠颠跑去银河大厦给他点外卖?也好像更早一些……她突然觉得自己很陌生,她到底是怎么了?

“……”

陈恩赐在醉意淹没意识之前,还是借着酒劲控诉了一下秦孑:“陈荣讨人厌,你也一样……要不是你,陈荣根本攻击不了我……好气哦,陈荣居然拿着我被你甩了这事怼我……”

想上厕所的陈恩赐,从沙发上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她经过秦孑身前的时候,脚步往前迈了一步,又缩了回来:“实不相瞒,做梦都想把你搞到手,然后狠狠的把你踹了,再然后昭告天下,你,秦狗,是,我,陈爷不要的男人!”

陈恩赐边说,身子边前后晃着,她一时没站稳,往前栽去,秦孑伸手扶了她一把。

陈恩赐甩开他胳膊,刚想离开,秦孑反手又拉住了她,将她拽到了他面前,他仰着头对视着她的眼睛,“给你一个机会踹我要不要?”

陈恩赐盯着他的眼睛,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就笑了:“不要。”

“陈爷我好马不吃回头草……”

陈恩赐睁开了秦孑的胳膊,一边往洗手间走,一边又念了句:“不吃回头草……”

进入洗手间,关上门后,陈恩赐嘴里小声念着的话,变成了:“不敢吃,太疼了。”

从洗手间出来,陈恩赐没再回窗前,直接趴到了床上:“不行了,我不能喝了,你自己慢慢喝吧。”

酒劲儿上来的她,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秦孑坐在窗前,连喝了三罐酒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小姑娘。

她没盖被子,房间里开了空调,感觉到冷的她,身子缩了起来。

秦孑起身,走过去,将她放进了被褥里。

她睡的很沉,酒意在她面颊上熏染出一抹粉。

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低喃了一声:“你真觉得当年是我甩的你吗?”

陈恩赐一觉睡到了早上十点钟,看了眼时间,见还来得及吃早餐,她飞速的收拾了一下自己,就下了楼。

江暖已经快吃完早餐了,收到她消息,特意在等她。

陈恩赐简单的拿了一些吃的,坐在了江暖对面,散漫的道了句:“早。”

江暖:“怎么回事,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陈恩赐:“别提了,宿醉。”

江暖:“啊?昨晚你喝酒去了?跟谁?”

“还能跟谁。”顿了顿,陈恩赐又说:“昨晚上心烦,碰到秦孑,就跟他喝了两杯。”

“烦什么?”江暖喊住经过的服务员,让她给陈恩赐倒了一杯温水。

陈恩赐想到昨晚上陈荣的那些话,拿了一个面包片,一边往上面抹果酱,一边气不打一处来的骂了句:“被一个满脑子都是水的智障给气的,别让我见到她,见到她我还把她推游泳池里。”

看到陈恩赐来吃早餐,陈荣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端着取好的早点走了过来。

她刚到陈恩赐身后,就听到了她的话,她瞪着她后脑勺看了两秒,就冻着一张脸转身找了个最远的地方,背对着陈恩赐坐了下来。

第205章 组词造句

回北京的头一晚,银河的人聚了一餐。

他们选在了最出名的一家店吃了椰子鸡,然后一伙人分成三三两两的组合打车去了容与提前订好的KTV。

秦孑要买单,他们几个人出发的稍微晚了些,因此也比大部队到的稍晚了一些,推开包厢的门,跟半个篮球场差不多大的包厢里,一群技术宅男们各自捧着各自的手机瘫在沙发上,谁也没去点歌,其中还有两个在聊着工作上的事,最出彩的当属何尝,在昏暗的包房里,用手机手电筒还在看书。

“你们这一个一个的都在干嘛?我们是出来消遣的,不是出来让你们换个地点继续工作的……”容与进了包厢,一边喊服务员过来点单,一边毫不客气的揭短:“你看看你,何尝大才子,眼镜片都比你脚指甲盖厚多了,再捧着书看下去,就不是跟脚指甲盖比厚度了,而是比长度了……”

“还有你,头发明显少了很多,女朋友还没吧,长点心到自己私生活上面吧,要不要我现在给你喊两个妹子?孑爷买单……”

“你你你喝什么咖啡,等会儿喝啤酒,喝醉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每天熬夜不要命啊,小心猝……”

容与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收住了后面的话。

秦孑、容与还有江暖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不过很快,容与就走到点歌台前,嘻嘻哈哈的转了话题:“总之一句话,今晚是出来嗨的,宗旨就是不醉不归,你们别不珍惜这次机会,回了北京就是战场,无数个加班等着你们。”

在容与的聒噪中,一伙儿人收起手机的收起手机,停止看书的停止看书。

容与在训人的过程中,已经将酒水点好了,没一会儿服务员就跟流水线般送来了一扎一扎又一扎的啤酒。

容与带头端了一杯酒:“来,干杯。”

众人举杯中,容与眼尖的瞄到了何尝端了一杯水:“何尝,你干嘛,换酒!”

何尝推了推眼镜框:“与哥,我酒量很差,这种度数的啤酒,我只能喝200ml。”

陈恩赐被何尝这种新鲜的说辞逗乐了,“那你喝199.9ml不就好了?”

“对,听我女神的,199.9ml。”容与换了一杯酒,塞到何尝的手中,强迫他跟着大伙儿一杯干。

那杯酒有没有过200ml无人知道,但何尝喝完那杯酒后,打了个酒嗝儿,然后狂欢之夜还没开始,就噗通的栽倒在沙发上没了反应。

在酒精的催化下,氛围很快就出来了,唱歌的唱歌,玩骰子的玩骰子……睡死过去的继续睡死着。

整个包厢里鬼叫声,不成调的歌声,笑声交汇在一起,很是喧闹。

等大家唱的差不多了,喝的也都各个有点醉态但却没醉时,不知是谁起的头,一包厢的人开始聊人生了。

喝了酒难免嘴会跑火车,有人遗憾过去未完成的梦,有人怀念失去的人,有人懊恼后悔的事,有人想念逝去的亲人……然后也有人酒壮怂人胆,嘴瓢下问了句:“老大昨天真的打架了吗?”

此话一出,话题很快就展开了。

“不知道啊,只是耳闻老大昨天在酒店里动手了,打的是谁?”

“真的去了派出所吗?还说什么是与哥去把人给保释出来的……”

“真的假的?老大打架为什么不喊我?”

“就你?瘦胳膊瘦腿,过去是怕是敌军派来的卧底那一挂的吧?”

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中,陈恩赐转头看向了秦孑,秦孑转头看向了容与,容与转头看向了唐久,唐久捂着胸口干呕了一声,然后就当成快要吐来的样子,钻进了洗手间。

无人可盯的容与,将视线从空掉的地方挪了回来,他看到秦孑还在凝视着自己,抬手蹭了蹭鼻尖:“那个……昨天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小久就在旁边,听到了。”

秦孑没说话,依旧凝视着容与。

容与又蹭了一下鼻尖:“好吧,我就是昨天听到你被人带去派出所,一时没忍住,就迫不及待的分享给了小久嘲讽了你一番。”

秦孑面无表情的扯了下唇角。

容与:“够了啊,差不多就行了,别忘了昨天是谁把人顾君逢送去医院,陪到大半夜才回酒店的。”

秦孑面色一僵。

容与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

包厢里依旧热闹融融,但陈恩赐、秦孑和容与周围仿佛加了一个隔离罩般,气压骤低。

容与赔着笑咳嗽了两声,然后也呕了一声,学着唐久快要吐来的样子,蹿到洗手间门前,砰砰砰的敲起了门。

秦孑淡着一张脸,将刚刚引出这个话题以及讨论这个话题的人,一一都扫了一遍,最后视线落在了洗手间门上。

隔着门板,他仿佛看到了躲在里面的容与和唐久般,直勾勾的盯了好一会儿,然后气笑了。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竟然招了一拆迁队。

专拆老板台的队。

等秦孑将视线从洗手间收回来时,他眼角的余光扫到陈恩赐……小姑娘还在盯着他看。

秦孑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端起酒杯,喝了一杯酒,等他放下酒杯时,他眼角的余光瞄到小姑娘还在望着他。

秦孑清了清嗓子,放下酒杯,决定也去一趟洗手间。

只是他刚有起身的表现,陈恩赐的手就按在了他的大腿上,阻拦了他的举动:“打架?”

秦孑:“…………”

“派出所?”

秦孑闭了下嘴。

“保释?”

“顾君逢?”

“医院?”

面对陈恩赐接连吐出的关键词,秦孑木着一张脸,一副只要我不说就代表我没做过的架势。

陈恩赐眨了眨眼睛:“我突然很想用这些词组词造句。”

“秦孑和顾君逢打架了,被送去了派出所,容与将秦孑保释了出来,并将顾君逢送去了医院。”

秦孑别开头,避开陈恩赐的目光。

陈恩赐倾着上半身,将脑袋伸到秦孑面前:“秦老师,我刚刚的句子造的怎么样?”

“如果你给我打分的话,会打多少分?”

第206章 吻和牵手

陈恩赐倾着上半身,将脑袋伸到秦孑面前:“秦老师,我刚刚的句子造的怎么样?”

“如果你给我打分的话,会打多少分?”

秦孑僵着脖子将视线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了陈恩赐含笑的眼睛。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陈恩赐胆子肥了许多,她伸出另一只手,将秦孑的脸扳了回来,“秦老师,我觉得我刚刚的句子造的特别酷,能得一百分,你觉得呢?”

秦孑这个人太狡猾,他要是做点事不想让人知道,那几乎是不可能被抓到把柄。

在陈恩赐的印象里,仅有两次这样的情况。五年前的加湿器和卫生巾是一次,而那次还是超市的女主人恰好告诉了她。今天是第二次。

五年前的那次,她只顾着感动了,五年后,她才发现看秦孑做好事被戳穿后别扭样比感动有意思多了……

陈恩赐望着秦孑绷着一张俊脸一心装死的模样,越看越觉得可爱想笑,她努力的憋着笑问:“秦老师,你为什么打顾君逢?”

秦孑又有点坐不住了。

再次想去洗手间的他,微微起了一下身。

陈恩赐加重按着他腿的力道,将他按在沙发上:“秦老师,你别逃,你以为你逃了,我就不知道你打顾君逢,是因为他骂……”

秦孑忽然低头堵住了她的唇。

陈恩赐后面的话,瞬间消失在唇边。

陈恩赐都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秦孑,愣了下,就急忙偏开了头。

他吻得很快,不过短短的数秒钟,并未有人发现这一幕。

包厢里依旧闹闹哄哄,可陈恩赐就像是得了失语症一般,呆呆的望着秦孑没反应。

她放在秦孑腿上的手,渐渐没了力道,指尖情不自禁的曲了起来。

她软软的指尖,隔着薄薄的布料,在他肌肤上留下一连串的微痒,秦孑喉结微动了动,抬手按住了她不老实的手。

他掌心的滚烫,让陈恩赐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坐正了身子。

她目光微垂的盯着自己并拢的膝盖,正襟危坐在他身边,乖巧的像个小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