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眼睛,脑中疯狂地转着无数个念头:不,不要这样!解磊,不要让我恨你!如果真的是这样,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聂 天然一夜无眠,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一忽儿糊涂,一忽儿清醒,只在凌晨时分因为疲惫稍稍合了合眼。她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中的她变成了一头麋 鹿,在大草原上疯狂地逃窜着,她躲过了凶残的猎豹,躲过了阴狠的毒蛇,躲过了盘旋在空中的鹰鹫,却在最后的一片绿荫中掉进了一个美丽的陷阱。

是的,美丽的陷阱——陷阱的边上围着一圈又一圈的鲜花,前面有鲜嫩的青草,还有一头多情的公鹿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摔下去的一刹那,那逼真的黑暗和恐惧如骨附蛆,聂天然一下子惊醒了过来,浑身都汗涔涔的,手脚发软。她起床换好了衣服,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冰冷的水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渐渐地清醒了过来。

几乎在她开门的那一刹那,木舜就从客房探出头来,笑着问:“聂小姐早上想吃点什么?”

聂天然瞥了他一眼,忽然来了兴致:“我今天有点想吃以前老家附近巷子里的豆腐脑和麻团,他家的东西和别家不一样,特别好吃。”

“好,我让人去买。”木舜爽快地应了一声。

聂天然想了想说:“那里太偏僻了,别人可能导航了都找不到,不如我画个图纸,你帮我去买吧?反正这个点我也不出去,没什么事。”

说着,她顺手拿来了纸笔,画了一条路线图,的确,聂天然的家住在老城区,那里的小巷星罗密布,不是老H市人,还真不一定能找到。

木舜犹豫了片刻笑着说:“我拍张照给我的手下,要是这点路都找不到,都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聂天然心里一凉,果真,木舜是寸步不离啊。

木舜打了两个电话,把那张路线图发了出去,不到半小时,就有人把东西送了上来。聂天然一边吃一边和木舜闲聊。

“你做保镖这么久了,就没想着去创点自己的事业吗?”

“算是已经有了一点自己的小事业吧,”木舜笑了笑说,“因为解总是我们最大的客户,我在保全公司里有点股份,这个状态我挺满意的。”

“听起来你有好些下属,都在保护我吗?这是不是小题大做了一点?”聂天然好奇地问。

“解总很担心你,我安排了三个人,守在小区的各个点,解总说了,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木舜安慰说。

“那酒店外面呢?也有吗?”聂天然不动声色继续套话。

“酒店内外都有另外的专人负责,包括酒店的保全人员,都会定时去你工作的地方查看,酒店的两个出口也都有我们的人,你可以放心,他们都是专业素质的,那些黑社会的小混混完全都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聂天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多了。”

第56章

和往常一样,聂天然准点上班,酒店内外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走到门口时,她把大门内外的人扫了个遍,也没发现谁是木舜的手下。

策划部里一切正常,小秦还是那么八卦,小徐还是那么贴心,俞斌还是那么沉稳,就连项目部工作室里,也还是那么忙碌。

聂天然忙忙碌碌了一个早上,中午吃完饭回到办公室,站在窗台前,盯着那盆石莲看了很久。

充沛的阳光加上精心的养护,让这盆石莲生机勃勃,一朵蓝的,一朵灰的,一大一小相依相偎。

聂天然的眼眶有点发红,多么美好的心愿,养肉肉种爱情,只可惜,爱情不像这两朵石莲,只要精心养护就会有回报,它太变幻莫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露出獠牙,反噬一口。

她的手一抖,哐当一声,整盆石莲掉在了地上,摔成了几片碎片。

办公室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俞斌和小徐走了进来,小徐惊呼一声:“哎呀,怎么摔坏了,太可惜了。”

聂天然盯着看了一会儿,蹲了下来,捡起了那两朵石莲随手丢进了垃圾桶:“不小心掉了,拿把扫帚来收拾一下。”

俞斌关切地问:“手怎么样?没割破吧?”

聂天然掸了掸手,仰起脸来,冲着角落里的摄像头笑了笑:“没事,就算有了伤口,过两天也会好,死不了人。”

聂天然准时六点下的班,这时候正是晚高峰最忙碌的时候,车子被堵在马路上,几乎隔五分钟挪几米,让沉稳的木舜都有点焦躁了起来。

“还不如象以前一样晚半个小时下班呢,这样下去,到家的时间都差不多了。”木舜抱怨着。

聂天然看着窗外没有应声,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指着旁边的那条小径着急地说:“哎呀我都忘了,往这里拐,我得去趟二院,明天小冉出院,我得替她去搭把手。”

木舜愣了一下,方向盘往右一打,拐上了那条小径,这条路车少,不一会儿,他就脱离了被堵住的车流,开过几个红绿灯,到了市二院。

停好车他刚想打电话通知几个下属,聂天然却急匆匆地往里走,不耐烦地说:“就去那么一会儿,能有什么事情,他们堵在路上,等他们赶过来我们说不定都回到家了。”

穆冉这里木舜常来了,大家都熟悉,木舜也放松下了神经,聂天然抱着小宝贝逗了好一会儿,小宝贝有点吐奶,聂天然自告奋勇地说:“我去叫护士来看看。”

说着,她就把小宝贝递给了木舜,开玩笑说:“你接着先练练手,以后有了孩子就不怕了。”

聂天然轻快地走了出去,在木舜看不见的地方立刻发足狂奔,一口气跑到了医院的另一栋楼,坐了电梯到了十六楼。

纪青墨一见她十分奇怪:“你怎么了?为什么要我带个女的来,穿的和你一样的,还要带套女的衣服来?演谍战片吗?”

聂 天然什么话都没说,抓起那套衣服到卫生间换了下来,把扎起的马尾塞进了帽子里,带上一副墨镜,急匆匆地对纪青墨说:“拜托你了,带着你表妹在医院里兜一 圈,然后从大门出去,到国际购物中心去逛逛,如果被人拦住,千万别说见过我,也和我没有半点关系。还有,聊天记录一定要删掉,千万别忘记。”

纪青墨心里觉得不妙,一把抓住了正要离开的聂天然,厉声问:“出了什么事情了?和解磊有关吗?你要去哪里?”

“我…”聂天然的喉咙有点哽住了,“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说不定…很快就回来,说不定就…不回来了。”

售票厅里人来人往,火车站永远都是最忙碌的地方。

聂天然买了两张即刻出发的火车票,一张往北一直到首都,一张往内陆直到彩云之南。随后她又到了隔了一条街远的汽车站,买了一张半个小时以后出发的长途汽车票。

她走出了售票厅,在离火车站比较近的一条街上找到了一家快递的门店,店里的人正忙着卸货发货,也没人理她,她好不容易才要到了一张面单,把准备好的一个U盘塞进了信封里,填好了地址。

她并没有把快递交给收件员,只是捏着这个快递,重新回到了火车站的附近。她掏出自己的手机,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手,拨通了那个熟悉的手机号码。

手机接通了,解磊的声音焦灼地响了起来:“天然你在哪里?木舜说你突然不见了。”

“解磊…”聂天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这个曾经充满了无限憧憬和爱意的名字,现在出口却如此讽刺。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狼狈,“我很好,不用你担心。”

“天然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不要任性,快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派人来接你。”解磊强压着焦躁,耐心地劝说着。

聂天然有那么几秒钟的软弱,然而,远处汽车喇叭声响起,把她从软弱中惊醒。

“解磊,你告诉我,让我相信你,所以,我想相信你,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她低声问,“听说,你明天要和殷翎订婚了,是真的吗?”

解磊停顿了片刻,一字一句地问:“你听谁说的?”

他的声音阴鸷而森然,让人不寒而栗。

聂天然却半点没有害怕,她的思绪忽然飘到了遥远的从前,和解磊的重逢,和解磊的斗嘴,和解磊的赌约…原来,她那些记忆里的解磊,都是表象,骨子里的解磊,一直没有变,就是这么一个罔顾他人的意志,自私、偏执到可怕的变态!

“你敢做还怕人说?”聂天然轻笑出声,“解磊,别让我瞧不起你,给我两个字,真的,还是假的?”

电话里一阵沉默,好半晌,解磊忽然急促地看了口:“天然,是,是真的,可是你听我解释,只是订婚而已,我不可能和她结婚,而且,我只要你给我一个星期,不,给我三天的时间,你相信我…”

聂天然闭上了眼睛,忍耐已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绷紧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她不得不靠在墙上,手指紧抠着墙壁上的砖缝,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支撑住她的脊梁。

所有的幻想,所有的希冀,在这一刻终于全部化成了泡影,曾经的甜言蜜语在她脑中来回地穿梭,当时有多甜,现在就有多毒,侵蚀着她的神经。

“天然!天然你在听吗?天然你别哭,你听到我的解释了没有!”解磊在耳边焦灼地呼唤着。

聂天然终于清醒,才发现她居然在恸哭,旁边路过的行人无一不惊愕地看着她。

“解 磊,没什么好解释了,”聂天然低声说,喉咙嘶哑,“象你们这样的家族,订婚意味着什么,我很清楚。别和我说一切都是假的,如果你能狠下心来伤害一个爱你的 女孩,那么,有一天你也会来伤害我;如果你今天能为了你的事业订婚,明天,你也会为了你的事业结婚。解磊,我不恨你另有图谋,可我恨你为什么要骗我,我真 的…真的…”

她停顿了片刻,终于冲齿缝中挤出两个字来:“恨你。”

“你站在原地别动,我马上就派人来接你,”解磊镇定了下来,“电话里说不清楚,我马上飞回来,当面和你解释。”

“这么快就查到我在哪里了?别动等着你把我抓回去关起来吗?”聂天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关在一个满是摄像头的房间里,用着你给的监控电话,随时等着你的临幸吗?”

“你…你都知道了?”解磊喃喃地说,忽然,他振作了一下,“天然,我错了,可是那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你回来好不好,回来我解释给你听…”

“对不起,你的爱我消受不起。”聂天然的声音清晰,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再回来了,解磊,但愿你我就此别过,再也不见。”

“你说什么!”解磊怒喝道,“你敢聂天然,你哪里都不许去!”

聂天然擦去了脸上的泪水,疲惫地说:“你不是上帝,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做主,对了解磊,临走前,我送你一份大礼。”

解磊急得简直想要冲进手机来晃一晃聂天然的脑袋:“你在想什么?你要去哪里?你的家你的父母你的工作你的朋友都在这里,你能去哪里?”

他放软了声调祈求着:“天然我不订婚了,我不订婚了还不行吗?你别犯傻,外面很危险,真的,你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

聂天然摇摇头,声音木然:“不,我没有家,我一直以为会和你…有个家…解磊…”

她忽然疯了一样地叫了起来:“解磊,我恨你,恨透你了!我要你也尝尝这种恨透的滋味,让你永远记得这滋味,一辈子都记得!”

她挂了手机,取出了SIM卡,把手机用力地朝着墙壁摔了过去,哗啦啦一声,手机从墙上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她大步朝着快递站走去,把手里的信封交给了收件员,随后,朝着汽车候车厅跑去。

她跑得如此之快,快得胸腔中的空气仿佛都被挤压走了,她不停地喘息着,任凭泪水在脸上滑落。

汽车上没几个人,她是最后一个上车的,驾驶员纳闷地看了她一眼,几乎立刻就关上了车门。

引擎发动了,车身晃了晃,朝前冲去。

聂天然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城市,闭上了眼睛。

再见H市,再见,爱情。

第57章

一个人的生活其实也并不难。

最起码,聂天然现在这样觉得。

出来的时候,她随身带了五千块现金,从H市一路坐着汽车,漫无目的地从一个城市坐到另一个城市,在挑选最后的落脚地的时候,她犹豫了好一阵子,才选定了W市。

W市离H市并不远,同属华东地区,是个著名的国际化大都市,和H市相比,一个侧重商业,一个侧重旅游。

聂天然选择W市的原因有两个,第一她觉得解磊应该不会想到她又杀了个回马枪,会在H市附近的城市落脚,第二W市规模庞大,人口众多,解磊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在这里找到她。

经过近半月的游荡,聂天然觉得自己已经平静了下来,刚刚出走时那满腔的痛苦和悲愤,已经随着那汽车轮子一点点地被碾碎,混入了尘土里,飘散在空气中,渺无踪迹。

偶尔夜深人静时,那个曾经痞痞的、坏坏的却暖暖的解磊也会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入梦而来,每当这时,她就拼命回想,想他的欺骗、想他的变态,不过,最好的打发的方法,却是想她出走前给解磊的致命一击。

那个移动硬盘里放着的是柞溪度假村第三期工程的全部资料,包括三期的地产命名、策划、结构、设计,快递的地址是秦海观调任的新酒店,想必很快就会到解永章的手中。

如果解永章够聪明够狠辣,一定会凭借这个先发制人,加上应家的撤资,抢夺走这个项目的控制权胜算极高。

解磊会恨死她的吧…

这样的结局很好,大家互相憎恨着,再也不用去想曾经的美好。

W市的生活节奏很快,物价很高,尤其是房租和交通费,都比H市高了一截,头一个月,她租了一间地下室,她不敢用自己的身份证,在电线杆上的小广告上找到了一个做假证的,做了一张假身份证,应付普通的就职没有问题。

她也不敢再去找和策划相关的工作,折腾了大半个月,在一间职业培训机构找了一个文员的工作,工资不高,她终于从地下室搬了出来,住进了一套和别人合租的小公寓。

不过这根本不算什么,比起刚毕业的时候她一边还助学贷款一边找工作的情形好了太多。

这间职业培训机构设在城市副中心的一个CBD,在市区里有好几家连锁机构,主要面向白领和外国人学习英文和中文。

文员的工资不高,但是胜在清闲,除了日子过得有点紧巴。聂天然平时看看书玩玩游戏,偶尔一个人去看个电影、打个牙祭,时间就一天天地打发走了。

这样很好,没有跌宕起伏,没有剜心掏肺,没有爱恨情仇,聂天然很满意这样平稳的状态,那激烈的往事就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醒了,那些人那些事也就消失了。

这天聂天然正在前台打印一些老师要用的资料,教导主任Christina从里面走了出来,皱着眉头在询问James怎么还没有来上班。

班主任Lily是个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刚接手James的这个班,Christina的身材足足是她的两倍,身高俯视性地压到了她,当然,最压倒她的是Christina的职务,小姑娘可怜地翻着电脑记录,语无伦次地说:“我也不知道啊…哎呀天啊!”

小姑娘一下子捂住了脸:“对不起,James昨天请假了…”

Christina的脸都青了:“你居然能连这个都忘记!现在整个班十几个人都等在教室里,老师全都排班在上课,没人代课,这么多人的损失你来负责吗?”

“我…我去给学员道歉…对不起…”小姑娘快哭了。

“这十几个都是老外,你要造成多大的国际影响你知道吗?真不知道当初怎么把你招进来的,连个普通话都说不准,现在想赶鸭子上架都不行!”Christina越来越生气。

聂天然有点听不下去了,Lily是从内地过来的,普通话带着明显的家乡口音,所以虽然英语不错,却没法去给老外上课。

“Christina,她也不是故意的,”聂天然笑着打圆场,“如果老师不够,我来帮个忙怎么样?当初我的普通话过了一级乙等。”

Christina怀疑地看着她:“你?英语呢?”

“差强人意,能沟通吧。”聂天然淡淡地说。

代课的是个汉语提高班,几个老外学生都有点汉语基础,中英文夹杂着来,一见老师从一个中年胖大叔变成了一个年轻美女,立刻用争先恐后地用汉语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什么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四字成语一个个地往外蹦。

聂天然引导了一下语法,又顺势做了几个成语游戏,比如用身体的某个部位来表示高兴的心情,比如从一到万轮流说数字成语。

一个老外忽然举了一下手,十分兴奋地说:“亲爱的姑妈,一个成语我有,有数字还能表示高兴的…味道。”

聂天然扶了一下额,这位一句话里有三四个错处:“姑妈?我怎么不记得有你这个侄子啊?”

全班哄堂大笑了起来:“姑妈!”

那老外约莫二十*,棕发碧眼,典型的Y国美男,五官跟那雕刻刀削过似的,被他们笑得挠了挠头,一本正经地说:“你们不懂,这是女人的称呼,很喜欢的那种。”

聂天然这才明白他把姑娘说成了姑妈,娘和妈是一个意思,可放在这里却完全走了味。

“你倒是说说看。”聂天然鼓励说,老外学汉语和国人学英语最大的区别就是,老外敢讲,讲错了也不怕。

“倒…很难啊…”那老外一脸的为难,掰着手指头念叨了几句,毅然开口,“泉九笑含!”

这回连坐在角落里听课的Lily都笑出声来了。

一堂课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聂天然收拾东西走出教室,几个老外跟在她后头追了出来:“Rain,你哪个班?我们要去。”

“Rain,我喜欢你,最美的女人你是。”

聂天然简直要晕过去了,直截了当地对着那人说:“对不起,你再这么说我就要含笑九泉了。”

因 为这次的代课,Christina对聂天然大加赏识,正好有一名老师离职,就正式让聂天然去带班了,不过由于聂天然没把英语和普通话的等级证书带出来,所 以只能作为代课老师,工资没有正式的老师高,比起前台倒是翻了一倍,她的生活总算在定居W市的三个月后有了起色。

而这次代课的副 作用十分明显,那个傲然说出“含笑九泉”的老外有个很赞的中国名字叫方圆,取自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忽然就对她一见钟情,每次来上课都会含情脉脉地到前台来 找这个“美丽的东方姑妈”倾诉钟情,鲜花、巧克力更是络绎不绝,聂天然十分想吐槽他的审美,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她距离美丽的东方姑娘距离比较遥远,偏 偏聂天然还不能对他发脾气:校长说了,这里的每一个学生都是上帝,是大家的衣食父母。

能不是上帝吗?一个课程要两万块人民币,黑的简直堪比煤炭。

聂天然惹不起还能躲不起?某些人这样变态的她都扛过来了,还会怕这样一个老外不成?

Lily成了她忠实的战友,她是方圆的班主任,对他的课程了若指掌,聂天然避开的成功率为百分之九十九。

就这样欢闹着过了两个月,农历新年就到了。

就算W市再国际化,这个传统节日依然好像烙印一样打在城市的角角落落。大家随处可见各种春联、春福、鞭炮,电视里每天放着春运,学校的人也都眼巴巴地盼着什么时候放假回家过节。

Lily家离W市很远,坐普通货车将近一天一夜,一有空就抓着聂天然憧憬,等发了年终奖,她要给全家人买礼物,她爸妈已经打了好几次电话来催她回家,她好想念家里的饭菜,想念爸妈。

“Rain姐,你家在哪里?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Lily好奇地问。

聂天然的神情茫然,好半天才说:“我…我没有家。”

这一整天聂天然的情绪都十分低落,下班后一个人在大街上游荡。只是,看着路上行人匆匆,心头的那点凄凉越来越浓,她快要忍不住了。

路边有公用电话亭,她犹豫了再三,终于拨通了穆冉的号码。

如果那个城市还有人挂念她,应该就是这个从高中开始结缘的好友吧…聂天然酸涩地想着。

电话接通了,电话那头有些嘈杂,穆冉的声音还是象以前一样柔美,喂了两声以后有点不耐烦了起来:“你是哪位啊?是不是又是推销什么东西的?”

听筒里夹杂着婴儿的哭闹声。聂天然贪婪地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让她好像回到了H市,她的眼底有些发热,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你到底是谁?”穆冉忽然有点回过味来,“是不是天然?你说话啊,你到底是不是天然!”

她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几乎夹带着哭音:“天然!是不是你,你到底去哪里了?我想死你了,你受了什么委屈?解磊欺负你了吗?你别怕,云逸会有办法的,你倒是说句话啊!”

聂天然没敢说话,一下子就掐断了电话。

思念在身体里疯狂地流窜,汹涌而来无法阻挡。她想念H市拥挤的交通,想念美丽的东湖,想念她的干女儿,就连那吝啬刻薄的徐爱娣,都执拗地钻进她的脑海…

解磊还会在找她吗?都快半年了,他身旁美女绕膝、觥筹交错,那纸醉金迷的生活还能让他想起这个曾经被她得手的女人吗?她是不是可以偷偷回去瞧一瞧?

她呆呆地站在街头好一会儿,刻骨的寒风终于让她冷静了下来,再忍忍吧,解磊说不定忘了那个被他得手的女人,可不会忘了捅他一刀的女人。

“Rain!太好了,能在这里看到你!”

聂天然的头皮发麻,怎么在大街上都能碰到这个热情的老外啊!真是人倒霉时喝凉水都能塞牙缝。她一边想着脱身的借口,一边转过身来,刚想说话,一个熟悉的声音惊诧地响了起来:“咦,天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58章

站在方圆身旁的是聂天然的熟人,三年的老搭档老同学,曾经的班长卢俊峰。方圆和他一起是那家跨国银行的中层,两个人私交不错,下班经常在一起喝酒。

坐在甜品屋里,方圆简直要再次“含笑九泉”。

“这是不是就是你们说的那种…圆方?没错,就是圆方,倒过来我的名字。”方圆挖空心思想出一个词来。

“缘分。”聂天然出于老师的职业道德纠正说。

“缘分。”方圆鹦鹉学舌了几次,老外的通病,声调很难掌握,他也就不再纠结,只是含情脉脉地看着她,“Rain,你可以答应我的求爱了吗?”

卢俊峰恼火地捶了他一拳:“好了你别闹了,天然是不可能和你好的。”

“为什么?”方圆满脸的惊愕,“古板!太古板了!爱情是可以跨越种族和国家的!”

“文化不同,完全不能交流,你能理解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美景吗?你能理解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的意境吗?完全不能。”卢俊峰嘲讽着说。

“我当然懂!就算不懂Rain也可以教我!”方圆忿忿不平地说。

聂天然忽然笑了笑说:“你想和我好其实很简单,答应我一个条件就好了。”

“真的?你说,我肯定答应。”方圆惊喜地说。

“跟我在一起你就只能放弃所有的女性,看我一个人,和我一个人说话,请我一个人吃饭,对了,你银行里有女下属吗?得开除了;Lily的那个班你也不能去了,Lily是女的…”聂天然一本正经地罗列了一大筐。

“不可能,”方圆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谁都不可能做到。”

“所以,我们之间也不可能。”聂天然耸了耸肩。

方圆彻底蔫了,缩在角落里挖着他的芒果绵绵冰。卢俊峰终于逮到机会可以和聂天然说话了。

“怎么会忽然跑到W市来?还在那个培训学校当老师?”他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你原来的工作呢?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什么,就是在H市呆腻了,想出来浪迹江湖,”聂天然笑着说,“你忘啦,以前我们看武侠小说的时候,不是最喜欢仗剑天涯的侠客吗?”

“是啊,背着行囊就去西藏,年少的时候才有这雄心壮志,长大了都被现实压迫得没影了,”卢俊峰感慨着。

“你怎么样了?看起来混得又更是上一层了。”聂天然打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