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嗣白忽然发狂的大笑起来:“挡我路的人都该死!”说着一指慕千舟:“你爹该死,你也该死!我与你爹同是儒生,同科中举,只因我出身贫寒,他,他便可以比我更早被举荐入朝为官,而我,偏偏不得不去给京官家的千金做入赘夫婿才能登天!偏偏你爹那迂腐之人,满脑子什么仁义道德,与我志不同道不合,若不是思及以后凭他的才能很快会平步青云,我早就不会与他为伍,直到后来他发现我与其他新科举子结党,便开始疏远我,等到他终于发现了我私下里卖公差职位一事,竟然跑来劝说我回头是岸!笑话!他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富家少爷,怎么会明白我的苦!我不肯放弃,他竟威胁我要奏明圣上!我不想他死,都是他逼我的!”说到这里,谢嗣白的眼神充满了狠戾:“本以为有其父必有其子,我不知道你爹是否对你说起过我的秘密,只能借故赏识你才学,将你带在身边加以观察,孰料,竟然被我发现了你竟然就是风无形的秘密,因此,你不得不死!”

“那你又为何非要杀死风无形不可?”慕千舟厉声问道。

“因为他该死!”谢嗣白咬牙切齿的说:“他什么事不好做,偏偏盯上了那些买官的人!我怎么可能引火烧身!”

“你是何时发觉我的秘密的?”

“哈哈哈,”谢嗣白又一次大笑:“说来也巧啊!活该你小子倒霉!我本意带你去沥南县查访,要你充当个人证,方便我洗脱关联,所以我故意派人提前埋伏在沥南县,装成是那蠢货袁定溪派的人来刺杀我,原本只想受点皮肉伤,谁知风无形竟然冒了出来,而那刺客竟然因为畏惧风无形,险些将我供出,为了灭口,我在按中安排的手下用吹箭杀了刺客,也伤了风无形。”说到这里,谢嗣白停了一下,望了望慕千舟:“等到你与我共乘马车回长安的时候,毒发,我便猜到你就是风无形了。”

“因为你识得冰火焚心的毒性,是吧?”苏安然气愤的怒视谢嗣白。

“正是如此,因此我暗中派人观察了很久,终于在他毒发眼盲的时候,在你们出门的半路袭击,想杀死他,结果还是被那帮蠢材坏了事!”谢嗣白恨恨的说。

“你——”苏安然还想说什么,却见谢嗣白突然挣扎了一下,随即他身旁的两个衙役突然口中流出黑血,纷纷倒地,两人的腿上赫然是两枚毒针。

谢嗣白突然发狂的起身冲向苏安然,口中大叫:“要我死,我就拉她去做伴!”

众人一阵惊呼,接着就见慕千舟愤怒之下一声大吼,喀嚓一声,竟然将身上的木枷直接扯碎,人更是身形一动,便挡在了苏安然身前,伸手就是一掌,内力十足,直把谢嗣白打出几米开外,撞在墙上。

“然儿!你没事吧!”慕千舟赶忙问。

“我没事,你放心!”苏安然坚强的说,虽然她很后怕,但是眼下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谢嗣白爬起身来,从怀里掏出几枚毒针拿在手中。石中流大喊:“大家小心,那针上有剧毒!”

说话的功夫,谢嗣白已经一晃身子,朝李世民的方向冲过去。

“护驾!”李靖毕竟是将军,第一个做出反应,慕千舟也赶忙飞身跃到李世民身前。

而谢嗣白却并非想要行刺皇上,他身子一转,朝门外逃去,经过冯小小身边是,迅速的刺她一针,可怜的冯小小,连哼都没来及哼一声就倒地身亡了。

门外百姓惊恐的纷纷逃窜,眼见着谢嗣白就要逃走,石中流一跺脚:“千舟,你们护驾,我去追他!”说完飞身赶了出去。

安顿好李世民的安危,慕千舟连忙追出去,循着地上的血迹,最后终于找到了已经断气的谢嗣白,慕千舟松了一口气。

然而,再张望,他却看到石中流脸色青灰的靠坐在一颗大树旁。

“师父!你怎么样?伤了哪里?”慕千舟心急火燎的赶到石中流身旁。

石中流虚弱的朝徒弟笑笑:“师父不小心,中了那姓谢的一根毒针。”

“针上的是…”慕千舟变了脸色。

石中流点点头:“冰火焚心。”

“师父!你别担心,我一定找来炽草,来解你的毒!”慕千舟红了眼眶。

谁知道,石中流却摇了摇头:“不需要了,我一个人孤单单的过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亲手杀死了害死栖雁的凶手,也算知足了,何况我还有你这么好的徒儿,也看到了你娶了安然那丫头这般伶俐的娘子,师父这辈子,知足了!”

“可是!”

“不要可是!”石中流笑笑:“男人,不要婆婆妈妈的!师父只有一个心愿,待师父死后,将我和栖雁合葬在一起,你能答应么?”

“能!”慕千舟含泪说。

石中流心满意足的点点头,咬紧牙关,双手发力,朝自己的天灵盖猛力击下去——

守候在公堂里的众人,就等之后,见到慕千舟肩头扛着两个人走了回来,一个是已经毙命的谢嗣白,另一个,是面容安详的石中流。

“石大叔他怎么了?”苏安然上前询问。

慕千舟伤感的看着安然:“师父他,去了。”

“谢嗣白杀了大叔?”苏安然红了眼眶。

慕千舟摇摇头:“不是的,是师父中了冰火焚心,自我了断了。”

“可是,为什么?!”苏安然忍不住哭了出来。

慕千舟忙把她搂进怀里:“师父孤独了大半辈子了,今天他手刃仇人,已经了却了心愿,师父说,看着我娶了你这样的好娘子,他已经安心了,要我们讲他和师娘合葬在一起。”

苏安然含泪点点头:“这样石大叔至少以后就有栖雁师娘的陪伴,不用再孤零零一个人了!”

“慕千舟,你现在还是个罪人,不要忘了。”李世民突然说。

众人又一次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慕千舟和苏安然赶忙跪下身:“请皇上明示!”

李世民眼神在两个人中间逡巡:“虽然之前的两个罪名被解除,但是慕千舟化身风无形,劫富济贫,这样的行为虽然意图不错,其行为依然是与律法不合,纵使死罪能免,恐怕活罪也难逃,发配充军恐怕是难免的啊。”

“陛下!不能这样啊!慕千舟这小子是良才!陛下不是最惜才的么!”李靖将军最先急了,他生怕自己属意的这块好材料被糟蹋掉。

“求皇上开恩!”慕老夫人和慕云也跪地磕头。

“慕千舟,你自己怎么说?”李世民问。

慕千舟冷静的说:“回禀陛下,纵使陛下发配我去充军或守塞外,我也无怨无悔,千舟所为,一来为朝廷惩昏官,二来为百姓做善事,上对得起神灵,下对得起良心,无论陛下如何处置,我都别无怨言!”

“不错不错,说的不错!”李世民点了点头,看了看苏安然,饶有兴致的问:“你又怎么说?”

“我?”苏安然指了指自己鼻子,见李世民点头,确定他是在问自己,才说:“我希望皇上能按照原本的罪名,处我夫君死罪!”

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气,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苏安然,连慕千舟都愣住了,他知道然儿不可能想他死,可是他却实在想不出,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世民也一愣:“怪哉,朕还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子!之前拼命要救夫君,现在死罪已经可免,只剩活罪,你却又替他求死,这是何意?”

“皇上可知古时曹操?”苏安然狡黠的一笑。

李世民点点头。

“古时曹操有一个典故,被后人称道,一日曹操行军途中,战马受惊,踏坏了百姓一片麦子,按照军中法令,其罪当诛,曹操本为主公,自当以身作则,于是令手下行刑,吓得众人纷纷求他收回成命,最后,曹操说,头发乃发之父母,等同于性命,于是割下发辫,当做将自己处以死刑,这样既保住了军中将领,又给属下起到了表率。”苏安然将典故娓娓道来。

李世民点点头:“确有这么个典故没错,可是,我不懂此时讲来有何用意?”

“我夫君化身风无形,惩贪官、治恶商,扶住贫苦百姓,即便行为有违大唐律例,但意图是好的。若皇上治了他的罪,恐怕从此以后将无人敢做善事了!”苏安然说。

李世民点点头:“此话有理,不过,若朕饶了他,以后若人人效仿,都去当义士,朕的天下,岂不要打乱么?”

“所以喽!”苏安然笑的贼贼的:“我恳请英明神武的皇上开恩,赐我夫君死罪,不过呢,按照曹操当年的方式来执行!”

李世民愣了一下,随即朗声大笑起来,直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一旁的房玄龄也是眼含笑意。

“你这丫头,果然伶俐!”李世民笑着点了点苏安然:“房卿家已经把你泼醋夫人出的主意告诉朕了,朕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猜测出朕的打算,不过却想试试你究竟是不是个聪明姑娘,今日一试,果然是个机灵鬼,哈哈哈哈。”

苏安然松了一口气,这个千古明君啊,居然在这种节骨眼上和自己开这个玩笑!

“来人呐!替朕将慕千舟的发辫削去一截,算作死罪已了!”李世民赞赏的点点头,继而又说:“慕千舟今日救驾英勇,但朕知道你无心入仕,这样好了,朕就封你这机灵的娘子做公主,以后,你就是朕的驸马爷了!”李世民实在是打心眼儿里喜欢那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

“谢皇上恩典!”慕千舟赶忙谢恩。

“皇上,安然有一事相求!”苏安然眼睛转了转,又开口。

“有话不妨直说,朕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你现在是朕的公主了,所以要叫朕父皇才对!”李世民不忘纠正安然的称谓。

“那我可说了哦!我这个公主,能不能偷偷的当就好了?你知道,我知道,在场的各位知道,但是不要诏告天下?”苏安然说出自己的愿望。

“怎么?当朕的女儿,你觉得不够体面么?”李世民冷下了脸色。

“当然不是!当公主哎!多荣耀的事!不过呢,我这个人,喜欢过无拘无束的日子,如果以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是公主,见到我都跪在地上发抖,多没意思。不过请皇上,哦不对,是父皇放心,我一定会经常去宫里看你的!行么?”说完安然还配上一个讨好的笑容。

李世民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不无道理,虽然自己欣赏这个姑娘,但是毕竟她是宫外之人,若以后冠上公主的名号,走到哪里都备受束缚,确实会不适应,于是点点头:“一言为定。”

过后,慕千舟好奇的问苏安然:“你为什么不想皇上诏告天下,让所有人知道你是公主呢?皇上的那些个公主,并非每日受到礼教束缚呀?”

安然却神秘的眨眨眼:“我才不傻呢,唐朝那群公主的名声在历史上那么坏,我不要后事的人骂我是个品行不端的女人!”

【尾声】

三月后,石头山上头的石头屋后面,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二人面色庄重,忙碌着在一座坟前面摆着供奉的糕饼水果。坟前的石碑上刻着——师父石中流、师母云栖雁之墓。

这对男女,正是慕千舟和苏安然。

摆好了糕饼,慕千舟拉着安然的手,喃喃的说:“师父,这一次徒弟来看你之后,可能下一次要隔得久一点才能再来了,安然现在有孕在身,因为之前有过一次流产,大夫要她在家安养,所以,恐怕要孩子出生之后,再一起带来看您和师母了!而且我妹妹云儿和宁轩尘的婚事也在张罗着,轩尘经过这几个月的调养身子恢复了许多,下个月,云儿就要正式过门儿了!”

连个人焚香,叩头,许久才恋恋不舍的下山去。

坐在回长安的马车上,安然慵懒的靠在千舟的怀里:“老公,这一切为什么我都觉得好像做梦一样呢?我怎么回想起来,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

慕千舟宠溺的捏捏她的鼻子:“都快做妈妈的人了,说话还这么孩子气,过去的,就过去吧,不要再去回想,我们这辈子的路还长呢。”

“嗯,还有下辈子!”

“对,还有下下辈子。”

“下下下辈子!”

“下下下下辈子!”

“下下下下下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