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没有一个王朝不是盛极而衰,而一个王朝由积弊日深到病入膏肓,必然伴有剧烈动荡,在这段时间内,烽烟四起,民不聊生。

当大武兴旺昌盛之时,灵碧教独安一隅,而一旦灵碧教的这一任教主认为帝国开始衰败,并且这种衰败已然无可挽回,灵碧教就会倾尽全教之力,不惜以一切方法,加速帝国的灭亡。

现在的陈落墨,就认为大武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需要迅速倾覆整个帝国。

之前的那些事情,包括我师父的死,还有萧千清之所以会逼宫篡位,都是她在背后推动。

萧千清说完了这些,归无常笑了下:“王风是萧氏帝王象征,杨柳风却是灵碧教教主的信物,小姑娘,你的杨柳风是你师父给你的吧?那应该是落墨让他转交给你的。”

怪不得我师父将杨柳风交给我时,什么都没有说,我还只是以为这是一把普通的剑。

皱着眉,我说:“陈教主将杨柳风交给我做什么?”

归无常又笑了笑:“大概是落墨以为,你会站在她那一边吧。”

我会吗?如果皇帝不是萧焕,那么我可能真的会。

我骨子里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对于破坏和重建的渴望,也一直伴随着我。

但当我见过了萧焕为这个帝国殚精竭虑,看到他如今身在江湖中,仍旧没有丝毫懈怠。

我就不会再被陈教主的话蛊惑…更何况,我从未想过要萧焕死。

即使以为是他杀了师父,即使以为他是我最大敌人…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让他死,甚至是伤害到他。

当初的那一剑是震惊下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一次开枪震伤他,则真的是意外。我以为他武功高过太多,所以就算身体不适,也不会有事,结果我一时急于求成,又错伤了他。

如果真的爱着一个人,想替他分担所有的苦痛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想去伤害他?

将握紧的拳头放在胸前,我抬头看到归无常苍白的脸色。

现在的他看起来更像萧焕,我几乎不敢盯着他的脸看,轻声问:“陈教主和你之间,也有误解吧?”

归无常沉默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淡淡说起:“落墨在怀着焕儿的时候中了冰雪情劫的毒,所以焕儿才会生来就带着寒毒。”

他笑了下:“天下至寒的冰雪情劫,需要把人放入天山山顶的一个水池中,浸泡三天三夜才会种下。

“那个水池中聚集了历经万年不消的奇寒之水,比千年冰雪寒意更甚,人在那个池水里,不会被冻僵,也不会被冻死,一直都保持着可怕的清醒。当一个人在池水中浸泡满三天三夜,那种寒冷会镌刻入骨,从此后,一生都会如影形随,侵蚀身体,直至死亡。”

我听得身上发冷,忍不住问:“你没有去救她?”

“我那时,在和另一个女人欢好。”归无常淡淡一笑,抬眼看向虚无的远方,“三天三夜,我一直在和另一个女人欢好。”

我忽然觉得他这样的神情有些似曾相识,愣愣看着他。

他淡笑着:“所以落墨这么对我,真是太客气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沉默着。

说了一会儿,归无常也有些累了,抬手揉了揉额头:“对不住了,我有些累,今晚就不陪你们了。”

我忙说:“你身上有伤,不要再出宫了,今晚就睡在我寝宫里好了。”

归无常还没答应,萧千清就皱着眉开口:“就算皇叔父要睡在宫里,也是在我这里方便一些吧?”

我一愣,等明白过来,就忍不住笑了下。

我身边的长辈除了父亲外,大都生性随意,归无常一直以来给我的感觉,就好像一个长辈一样,现在又知道了他是萧焕的父皇,我对他自然就亲切了一些。

但萧千清显然不这么认为,他是怕归无常在我寝宫里,会不大好吧?

归无常笑了笑,对我说:“你放心吧,我还可以。”

他还是坚持要离开禁宫,我和萧千清送他出去,他对萧千清说:“清儿,你回避一下,我有些事情要对小姑娘说。”

萧千清对萧焕总是横眉冷对,对归无常却像是很尊敬,说了声“是”,就站远了一些。

归无常对我一笑:“小姑娘,你最想知道的,是为什么焕儿被我救醒后,不回宫找你,反倒去做了凤来阁的阁主,对不对?”

我点了点头,舒了口气:“我知道他是不会说的,所以希望你能告诉我。”

归无常又笑了下,就开口说:“那天焕儿服下极乐香想逼出体内残存的内力,但其时他内伤极重,等极乐香的药力过去之后,内力反噬,必然会伤重而死。我两掌击向他的气海和膻中,为的就是击溃他流窜的内力,让内力不至于反噬心脉,好暂时保住他的性命。

“焕儿跌下台阶后,萧千清拼死受我一掌,抱着你逃出禁宫,我也把焕儿带出了禁宫,找到一个僻静地方,用了十几日,才把他救治苏醒。”

“他醒来之后,我把我所知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包括他母亲的计划。落墨是江湖人,你也明白,江湖的事情有时候只能用江湖的办法来解决,所以我让焕儿选,是留在江湖上想办法阻止落墨,还是散去毕身功力,保住性命暂时安稳的活下去。”

散去毕身的功力?借着回廊下风灯的微弱灯光,我抬头去看归无常。

那张和萧焕一模一样的脸上,正挂着某种类似悲悯的笑容:“有一个方法可以保住焕儿的性命,让他不至于病重身亡,铭觞说他救不了焕儿的性命,是因为焕儿不肯用这个方法,这方法就是,强行散去他全身的功力。

“焕儿体内的寒毒是从母体里带来的,正因为是从母体中带来的,所以焕儿的体质比普通人更能经受寒毒的侵蚀。焕儿自三岁起,便开始修习萧氏朱雀支的内功,萧氏朱雀支的内功隶属火性,至阳而至烈,威猛刚劲而暴虐焦躁,稍有疏忽就会坠入旁道,练功不成,反而要危及自身。是以萧氏子弟在修习本家内功之时,往往会佐以一种阴寒的内功修炼,用以消解本家内功中躁烈之气。焕儿天生体质极寒,不用再修炼别的内功,自身体质自然而然就能抵消过烈内功的,所以他修习上一年,往往要抵得上别人修习两、三年,若单以功力高深而论,焕儿如今只怕已经和我不相上下。

“然而,也正是这日益精深的内功,成了威胁他性命的最大隐患。焕儿的体质极寒,而他修习的内功极炎烈,打个比喻,如果是一只盛装过冰水的瓷杯,突然再把它丢入到火盆中,会怎么样?

归无常淡淡笑笑:“焕儿现在就是这么一只在火盆里的杯子,会不会裂开,只是早晚的事。”

我安静听着,把手又紧握起来,点了点头。

“所以我才会让他选,是去阻止落墨,还是散去功力。”归无常笑了笑,“他选了不散去功力,去阻止落墨。”

我扯动嘴角勉强笑了笑:“就知道他是选了这个。”

“也许让他这么选,是逼他选择去阻止落墨,”归无常又是一笑,“如果说这天下还有一个人能让落墨改变主张,那么这个人就是焕儿了。”

“那你呢?”我脱口而出,“你不行吗?”

“我不行啊,”归无常没有一丝意外,依旧淡笑着,“我在很久之前就问过落墨,如果我死了,是不是一切就能结束,落墨回答说不会。”

“那就不能杀了那个教主吗?她死了一切不就完了?”话一出口我又开始后悔。

归无常果然有些奇怪得看了看我,摇摇头:“太宗皇帝留下的律令说,不准萧氏后代子孙不得对灵碧教教主动手。”

我点头,接着问:“只是因为太宗皇帝的律令吗?如果没有这个律令呢?”

“如果没有?”归无常把头轻轻侧开,昏暗的风灯下他的脸苍白而宁静,“不会,我不能伤害落墨,就算我死了,也不能。”

他接着笑了下:“当初在山海关用暗器伤了你,对不住了。”

我愣了下,我胸口中那一支暗器并不深,也不足以致命,如果归无常真的想杀我,绝不止于此。

所以当时我也隐约觉察到了一些他的用意。

我摇头笑了下:“没什么的,如果不是那次的事,我和萧大哥也不会和好。”

不过他也真的够任性而为,我也就罢了,萧焕是他唯一的儿子,居然也能下那么狠的手,让萧焕置身危险之中。

不过看看陈教主的所作所为…这一家人真的都够决绝。

笑了下,归无常最后说:“这次天山派的大战,应该是落墨安排的,她要在天山下要了焕儿的命,所以焕儿一定会去。”

我笑着对他说:“谢谢。”

归无常告辞离去,夜色里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宫墙之中。

果然,在我回到京师后的第二天,宏青就从金陵带来了消息:萧焕已经带着阁中剩余的精英,赶往天山而去。

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天,天气很冷,滴水成冰,厚厚的乌云从北方的天际中直压而来,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就要来了。

第十章 大雪

和萧千清告别,我带上必备的物品,赶往天山。

出京师,过阴山,自玉门关入疆,我走的是狭长的古丝绸之路。

从我出京的起,雪就下了起来,先是零星的雪粒子,时断时续,接着就是鹅毛一般的大雪,等到第四天黄昏,漫天漫地的大雪像是疯了一样,呼啸着从大地上席卷而过,沿途携起地面的积雪,横扑向茫茫的大漠。

马匹在暴风雪中举步维艰,细小盐粒一样的雪会从领口和袍底倒灌进衣服中,风帽的边缘拍打在额头上,像是刀割一样,马前五步之外,就是白茫茫的一片。

我在这样大雪中跋涉了半个时辰,在天黑前赶到了一处驿站,总算看到风雪中的那座石屋时,我松了口气。

把马拴到马厩里,来到驿站供旅客休息的小屋,生了炭火的小屋中挤满了躲避风雪的旅人,我走进去捡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这地方地处边疆,又是江湖侠士们活跃的地段,形形□的各类人等很多,我走进去后,那些旅客只是我几眼之后,就又开始聊天。

离我较远的那个火堆旁,堆围在一起的人头带毡帽,脚穿马靴,高鼻深目,看样子似乎是过往的西域客商。离我较近的这堆却是中原人士打扮,他们有一句没一句聊着的,全都是近来武林中最受关注大事——中原武林和天山派的战局。

火堆前一个剑客拨了拨炭火说:“依几位来看,这次中原武林和天山派,哪方胜算大些?”

他身边那位持着烟袋锅的精瘦老者抽一口烟,缓缓说:“谁知道?”

老者对面是位白净脸皮的年轻剑客,他当下接道:“凤来阁白先生不是已经率众抵达西域了吗?要天山派缴械投降,不是什么难事。”

年轻剑客身边那个虬髯汉子微微冷笑了一声:“白迟帆?他又不是天神天将。少林武当七大剑派,再加上凤来阁的少半人马,气势汹汹到西域来,也只是被困在博格达峰下三月有余,人力折损不算,连天山老怪的一根毛都没有逮到,如今白迟帆来了,天山老怪就会束手就缚?”

年轻剑客脸上有些涨红:“傅大侠,我又没说白先生是天神天将,也没说他一到天山老怪就会束手就缚,我只是说白先生到了胜算会大一些。”他边说,边向先前说话的那个精瘦老者求赞同,“纪老,你说呢?”

那精瘦老者吸了口旱烟,慢腾腾开口:“天山派掌门天山老怪坐镇天山二十余载,她的功夫深浅,二十年来都没人能够说出个一二,但凡与她交过手的人,不死即伤。

“中原武林人数虽众,精英也不少,但天山之上地形复杂,峭壁关隘易守难攻,加之天气酷寒,中原人士多不适应,老夫愚见,最终结局如何,难说得很。”他慢悠悠说完,突然看了看年轻剑客,“文少侠,你有亲朋好友是凤来阁中人吧?”

年轻侠客点了点头:“我有一位好友是在凤来阁中,依我那位好友所说,他们阁主待人最是和蔼,遇事也身先士卒,堪为表率。在凤来阁上下,都深得敬重。数月之前,我机缘巧合得慕过白先生的风采,其谈吐仪态清雅无双,实在令我辈艳羡钦佩。”

一直缩在火堆边缄口不言的那个青白脸色的汉子忽然抬了抬头,轻蔑地“哼”一声:“清雅无双?那姓白的屠杀无辜时狠辣卑鄙的嘴脸,你没看到过吧!”

年轻剑客有些不悦,皱了皱眉头说:“木前辈如何会出口伤人?难不成是看白先生年纪轻轻就声名煊赫,心生不平么?”

“你这是何意?”青脸汉子蓦得坐直,提高了声音,“难道是说我木某人妒嫉那姓白的?”

年轻剑客见他动怒,面子上有些过不去,轻哼了一声:“到底是何意,木前辈自己心里最清楚。”

青脸汉子一掌拍在火盆边缘,怒极反笑:“我就算去妒嫉一只狗一头猪,也不会去妒嫉那个病夫!文少侠,你倾慕的那位白先生,可是个缠绵病榻的病鬼,这次前来西域,别说击杀天山老怪,只怕自己先就病死了!”

年轻剑客也动了怒:“木前辈,你嘴上也忒尖酸刻薄了吧?白先生可曾得罪过你?就算白先生身子一向不好,也不至于如你所说那样!”

青脸汉子冷哼一声:“得罪?那姓白的从未得罪过我,只是把我的…”他忽然打住,冷笑着转了话锋,“你不知道吧?你的那位白先生,自凤来阁的人马从金陵启程起,就躲在马车中,连面都不敢露,我看他是病入膏肓…”

“嘭”得一声,一颗子弹擦着青脸汉子的额头飞过,在他发际处擦出一条血痕,余劲不消,直没入了他身后的墙壁中。

我吹散枪口上的硝烟,站起来笑笑:“这位武林同道,那位少侠说得不错,嘴上不要太尖酸刻薄为好。”

看到我手上的火枪,年轻剑客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火枪!你是白先生的亲传弟子凌姑娘?果真名不虚传!”

我依旧冷着脸,向着青脸汉子说道:“我不管你和我们阁主有什么冤仇过结,江湖人不是靠耍嘴皮子立足的,与其在别人面前咒骂几句出气,倒不如拔剑明刀明枪的去干,就算不敌而死,别人也会赞你一句有骨气。”

青脸汉子愣愣看着我,我收起枪重新坐下,除了年轻剑客憧憬又向往的目光,围在火堆旁的其余几人也都把目光转到我身上,默默不语各有所思。

我靠在墙上闭目休息,听到那几个人在沉寂了一会儿,渐渐又开始说话,他们反复地说少林武当和七大剑派在前方吃了什么亏,折损了什么人,却绝口不再提凤来阁的事。

随着气氛热烈,年轻剑客也忘记了刚刚的不快,兴致勃勃参加讨论去了,只有那个青脸汉子,我再没听到他说一句话。

这一夜很快过去,等到天亮的时候,狂风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天空中的鹅毛大雪依然不停的飘落,但也能勉强上路。

驿站中的大半人为了安全,依然留在小屋中等着雪停,我吃了自带的干粮,灌了满满一皮囊烫热的烈酒,就又匆匆上路。

昨夜在那个驿站中问过驿官,看过了地图,这才知道这地方已经接近哈密。

据宏青昨天用猎鹰传来的消息看,他们一行人也才刚到哈密,昨夜风雪那么大,他们估计也不会再赶路,我今天再赶上一天路,差不多可以赶上他们。

主意打定,我不再爱惜马力,一路驱马狂奔。

等到中午,经过一片哈萨克牧民的营包后,我居然在雪地里看到了新鲜的血迹和散落在雪地中的刀剑,再往前一些,就看到路边有几个倒毙的雪衣人,前方山包后的厮杀声也逐渐清晰,我连忙打马冲过去。

刚接近山包,我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小倩,留下一个活口。”

山包后的空地里,萧焕围着白狐裘坐在一张木质的轮椅中,身后站着给他撑伞的石岩,他们身边就是正在缠斗的凤来阁弟子和那些雪衣人,因为我突然冲出来,他们就把目光转了过来。

萧焕和石岩都愣了愣,就在这一瞬间,轮椅旁有个雪衣人瞄到空隙,朝着萧焕猛地抛出手中的长剑。

距离太近,那个雪衣人又突然发难,长剑被石岩一掌击偏,剑尖还是划过萧焕的面颊,在他脸颊上留下一条细细血痕。

子弹从我的枪管里呼啸而出,那个雪衣人的右肩中枪,雪衣上顿时一片鲜红,扑通一声匍匐倒地。

我驾着马穿过战场,在轮椅前跳下马,捏住轮椅上萧焕的下颌,扳过他的脸来看:“怎么样,会不会破相?”

纸伞下他不可置信似的皱紧双眉,深黑的瞳孔上像是蒙了一层迷雾:“苍苍?”

我看他脸颊上那道伤口不深,愈合后应该不会留下伤疤,就用指肚将血迹擦掉,才放开他,用火枪退逼几个雪衣人,“怎么,弟子前来相助师父,您不高兴?”

身后他轻轻“嗯”了一声,大雪无声地飘落在血腥弥漫的战场上,我从余光瞥到他身下那架轮椅的一角,有些刺目。

那些雪衣人虽然多,好手却没有几个。

凤来阁人数上没有优势,却都是阁中的精英,很快扭转了战局。

我看苏倩宏青他们在敌群中进退自如,就站在萧焕身旁,对他说:“师父身子还好吗?”

他应了一声:“还好。”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我笑了下:“还好我赶来了,不然这么大的事情,我却不在师父身边作陪,实在太疏忽了。”

他抬起头看向我笑了笑,深瞳中的目光却有些涣散:“没什么,你在京师还有事务,所以我没让人通知你。”

我点了点头,有些奇怪萧焕并不知道是宏青把他们的行程告诉了我,这么说宏青是背着萧焕偷偷给我传书的?

但萧焕虽然给予属下完全的信任,但是以他体察事态的精细程度,不可能宏青差使送信的人往返了多次,他却一点都没察觉。

我正想着,苏倩他们已经将雪衣人击退了,苏倩走过来,一脚踢在先前被我用枪打伤的那个雪衣人肩上:“别装死,起来。”

那雪衣人不但没有爬起来,连动都没有动。

这家伙一开始被我打伤时,还在颤抖抽搐,刚刚却突然不动了。

我蹲下来揪起那雪衣人,他的脸从积雪中露出,血管尽凸,肌肤是一片诡异的蓝绿色,我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萧焕一手撑着轮椅的扶手,微微倾身,另一只手拉住我的手:“不要碰他的肌肤。”接着问,“他的脸是什么颜色的?”

我还有些恍惚,连忙答:“蓝色的,不对,蓝色里带着些绿色,就好像孔雀翎毛的那种颜色。”

萧焕皱了皱眉:“孔雀散?”

“我们方才擒住的那几个,也都是这么毙命的,应该是看到形势不对,就服毒自尽了。”宏青走过来禀报。

“如此决绝,被俘之后宁肯死么?”萧焕的眉头锁得更紧,轻咳了几声,“这不是天山派的人,往后的路途,多加防备。”

宏青拱手领命,众人都去重整行装准备上路。

我低头看了看萧焕仍握在我手腕上的手,腕骨和指节都有些突出,修长消瘦,冰雪雕成的一样再无其他颜色,就像现在他的脸色,冰雪一样的素静洁白,却隐隐透着枯寂的气息。

似乎是觉察到了我在看他的手,萧焕有些恍然地把手放开,淡笑了笑:“不好意思,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