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室里今天格外热闹,据说小郭中了一场足彩的二等奖,领到手五千多块钱奖金。一群同事围着他,七八张嘴和舌头搅在一起闹哄哄:

“郭爷,请客请客,马克西姆。”

马克西姆是法式餐厅,价格之昂贵绝非寻常百姓敢去问津的。小郭一吐舌头:“你们这帮家伙别太狠了,那法国菜贵得忒离谱,不能这样宰我。”

甄可意替他解围,作语重心长状:“弟兄们,要爱国呀!老外的馆子咱们不去,咱们支持国货,上东来顺涮羊肉好了。”

“那就东来顺,今天中午这顿就跟着郭爷混了。”

午餐有了着落,设计室七八个人都手脚麻利地把自己的活干完,到点下班了就簇拥着小郭去东来顺。甄可意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回家做饭给甄骏吃啊?已经走到门口的同事们七嘴八舌地叫她:

“甄可意你动作快点,出发了。”

“有免费的午餐吃你还磨蹭什么呀!”

“是不是还等八抬大轿来请啊?”

“来了来了。”甄可意跟上大队人马,朝着东来顺挺进。反正回去甄骏也不理她,她何必放着东来顺的涮羊肉不吃,去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涮羊肉极鲜,冰啤酒极爽,一帮人吃吃喝喝不亦乐乎,到了两点半回公司上班时,个个满嘴酒气满脸酒晕。下午上班都在那里混时间,趴的趴着,歪的歪着。幸好大老板不在,设计室的主管下午也有事没来,否则这付场面肯定要挨训。

甄可意也喝了两瓶酒。此时酒意上脸酡红如醉,头也有点晕晕的,趴在工作台上几乎快睡着了。突然手机铃声大振,吓了她一跳。

拿起来习惯性地先看来电显示,咦,居然是小公寓里的座机号码——甄骏打电话来了。她虽然教过甄骏怎么打电话找她,可他会打过来却是头一遭。一定是中午没见她回来做饭,他饿得受不了了,打电话来抗议。

甄可意有几分得意地接起电话,你不是不理我吗?怎么着,现在还不是要打电话找我来了。

“我是甄可意。”

电话那端却良久无声。

“喂…喂…喂…甄骏是你吗?你说话呀,你要对着话筒说话。喂…”

甄可意说了半天,电话那端愣是一个字都没有。她奇怪地看了看手机,有信号啊。“喂喂喂喂喂…甄骏你会不会用电话?”

话筒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在咋咋唬唬的,除此外…甄可意忽然静下来,屏息细听,听到一个极轻极细极微弱的呼吸声——那细若游丝般的一线呼吸仿佛随时会断掉。

清凉的空调房里,甄可意的手心却突然沁出了汗:“甄骏…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回应她的是话筒里啪答一声脆响,然后那线游丝般的呼吸声没有了。甄可意跳起来,一点酒意全醒了,脸色大变地往外冲。小郭在身后扬声叫她:“甄可意你去哪?”

“我家里的小叔公好象出事了,我得回去看看,替我跟头头请个假。”

***

“高烧到四十点二度才送到医院来看病,都转成急性肺炎了,病人都烧得快不行了。你早干吗去了?”医生劈头盖脸地训。

甄可意嗫嚅地解释:“我一早上班,中午又忙没回家,所以不知道他病了。”

“病人要住院观察,交五千块钱押金去办住院手续吧。”

甄可意大惊:“五千?”

“嫌贵呀!嫌贵就把人抬回去,直接把这钱送火葬场预备后事吧。”

“不贵不贵,我马上去取钱。医生您先给他用药吧。”

“对不起,没交药费概不用药。”医生一脸磬石般的坚定无转移,毫无商量的余地。

甄可意只得用救火般的速度赶到最近的银行取钱交到医院,医生这才给甄骏安排病房,吊上输液瓶打退烧针。

甄可意守在甄骏病床边,遵照医生的吩咐,时不时地用酒精棉为他涂掌心涂额头帮忙降温。唉,从小保姆到小护士,出钱又出力,谁能比她更惨?

住院押金一交就是五千,算来甄骏到现代不过一星期,就实打实地让她花了近万块钱啦。别提多心痛了。不过,这回五千块的花销说起来也是她自找的,她要是不坏心眼地扔他,他就不会淋雨生病,那这钱不就省了嘛。真正是自作孽不可活。

再想想自己也确实是笨,早上敲门他没回应,怎么就只想到他是在赌气,没想到他是淋了雨在生病发烧人事不省呢?那时候发现可能不会拖得这么严重。结果一拖拖到下午,还是他自己自救,挣扎着到客厅打电话给她,虽然已经一个字都没力气说了。否则等她晚上回家,还不知会不会已经出人命了。真死了这么一个没任何身份证明的人在她屋里,只怕她麻烦大了。

昏迷中的甄骏喃喃出声:“水…”

甄可意赶紧给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喂水。几口清水喝过后,他苍白干枯的嘴唇又轻轻吐出一个字:“爹…”

他在叫爹,叫那个一品大员的将军父亲。看来跟父亲感情很好。

“大哥…二哥…幽蓟…十六州…”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话,除了听出他在叫父兄,别的话甄可意听不懂。这小子心里看来藏了很多事呀。

第六章

甄骏这一病真是来势汹汹。都说身体好的人平时不生病,一生病就是大病,这话果然有道理。他在医院躺了三天都还没退烧,人也一直没有清醒。医生诊断来诊断去,说这个肺炎患者麻烦了,搞不好是病毒性肺炎,要进重症监护室。

甄可意是外行,不懂何谓病毒性肺炎,一脸紧张地问医生:“该不是非典吧?”

“什么非典,非典的话早隔离他了。”

甄可意松口气的同时又叹息:是非典倒好了,政府给出钱治病。这会他要进重症监护室的话,我上哪筹钱去呀?

她的银行存折上已经只剩下不足一千块了。

幸好甄骏争气,第四天总算烧退下去了。虽然人还没有醒过来,但医生说只要退了烧,就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这几天功夫下来,甄可意就瘦了一圈。上班得如常上,她损失不起工资,尤其是这种需要钱的时候。下班后的时间争分夺秒往医院赶,病床上的小祖宗她不伺候谁伺候?

医院不允许家属陪床过夜,甄可意晚上回家睡觉,白天见缝插针地来医院当看护。昨日甄骏退了烧,想来今天该会醒了。她一大早便爬起来往医院赶,谁知却被挡了驾:“对不起,家属探访或陪护请八点后再来。”

“护士小姐,八点我都在公司上班了,你让我进去跟病人交代个事我就走,不妨碍你们。”

“不行,制度就是这样规定的,你中午下班后再来吧。”

“不是的,护士小姐我真要进去看他一下。他是…乡下地方来的,从没见过这种现代化医院,什么都不知道。那天入院时又是晕迷着被120拉进来,我怕他今天睁开眼睛会吃惊害怕。”

值班台后一个中年护士一听她这话探出脸来问:“你看哪一房哪一床?”

“702号病房5床。”

“702房5床,你来得太好了。赶紧去安抚一下那个男孩子。早上醒过来就把我们一个要替他打针喂药的护士推出老远,不准任何人靠近他。确实是一付受惊的样子,我看他是病没好跑不动,否则他一定早跑掉了。”

甄可意走进病房时,甄骏正斜倚在床头坐着。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干枯,人看上去还很虚弱,腰板却挺得笔直,双手握成拳,一双漆黑眼睛满是戒备地紧盯着病床边一位拿着针筒的护士。

那是一位有点年纪的护士了,慈眉善目地劝他:“小伙子,你的高烧引起了肺炎,要打针啊,不打针不会好的。”

其他病床的几个病人一脸好奇地看热闹:

“有意思,这么大的人了还怕打针。”

“不只是怕打针,他连药也不肯吃呀。”

“我说年轻人,你不打针不吃药你上医院来干什么的?”

护士的好言好语甄骏听不懂,一群人的七嘴八舌他也听不懂,完全不为之所动。直到看见甄可意走进来,他的静定身形方微微一震。

“护士阿姨,您先去休息一下,我来做他的思想工作。”

打发走了护士,甄可意再去安抚甄骏:“放松放松,别紧张。”

甄骏冷冷地看着她,但握成拳的双手已经不自觉地松开了,挺直的腰板也软下去。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医院,治病的地方。你淋了雨发高烧,我把你送到这里请医生…也就是郎中来给你治病。”

“原来如此,我只当…又被你丢了。”

他语意淡淡,甄可意却听得脸一红:“不会了,其实那天晚上我已经准备去找你回来的。”

甄骏默然不答,甄可意自己也觉得这话听起来很假,虽然她确有此心。

“我熬了点粥来给你喝,一会护士来给你打针你别再推开人家了。那个针筒扎一下不痛的,也不是什么暗器。你要配合医生,否则你的病别想好。病不好你就得一直在医院呆着,哪也别想去,更别想回去。”

甄可意好话歹话都说地哄着甄骏勉强应下来,可是等到护士过来要给他打注射针时,他还是不肯。无论如何都不肯褪下半拉裤子让女人往他臀部扎针。没办法,最后护士只得给他吊上输液瓶了事。

***

甄骏出院那天,甄可意办出院手续时从医院结帐处收回了七十八块五毛。这即是那五千块押金的剩头。

回到家,甄可意第一件事就是告诉甄骏:“我准备搬家了,这间屋子不能住了。”

“为什么?”

“因为房租太贵了,我负担不起。”

“这屋子要多少租钱?”

“一个月两千块,我的月薪才四千块,拿出一半来交房租太不划算了。何况还有水电费煤气费电话费这些开销支出。以前有程非非和我合租分摊租金还没什么,现在一个人出我真吃不消。有你在,我又不方便另外找人合租。所以,我打算另找个便宜的地方住。”

“你不是说她很快就会回来吗?”

甄可意顿时哑了。甄骏察颜观色,情知不妙,本来大病初愈后苍白的脸更苍白了:“她是不是…”

迟疑着不敢问下去,怕听到最不想听的答案。

甄可意一咬牙一跺脚实话实说:“甄骏,程非非也许不会回来了。”

甄骏急了:“可你上次告诉我,她最多七天就会回来。”

“我那是…骗你的,你当时的样子像要杀人,我只有暂时先稳住你。”趁着他现在刚出院病体虚弱没力气发飚,甄可意把真实情况全部告诉他。否则她骗不了他一辈子。话一说完,她头都不敢抬了。

甄骏半响无声,甄可意抬头偷眼一看,骇了一大跳。从没见过那样苍白的脸,所有的血色都褪得一干二净,看起来半点生气都无。

甄可意不忍,不由又替他宽心:“甄骏…你别着急,程非非虽然暂时不会回来,但过段时间说不定就回来了。她住在外星球,却经常来地球玩一玩,上回就是玩过后回去了,然后又来了。你耐心点多等一阵好不好?”

只字不提程非非是过了五百年后才又来的,给他留个希望吧。让他怀着这点希望在现代生活一段日子,也许慢慢适应后他就不会这么想回去了。

甄骏重重一点头:“我等她回来,多久都等。”

“那我们收拾一下东西吧,这两天我就找房子搬家。”

甄骏转眼看向小房间的门:“可离开这屋子,我如何回去?”

“甄骏,你回不回去,跟这屋子其实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我就是从这扇门里突然来到你们这个地方的。”

“如果程非非在,随便哪扇门她都可以改成时空任意门把你送回去。”

“不行,绝不能离开这间屋子。这里是我的来路,自然也是我回去的唯一去路。”甄骏很固执地认死理。

“可是甄骏,我没办法再住下去了,房租太贵交不起。你看我一个月薪水四千块,交房租用去两千,我们俩吃饭也得花钱,还有水电煤气电话费等日用开销,一个月下来就没钱存了。我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北京,身边不存点钱傍身怎么行啊?像你这回生病住院,不先交五千块钱医院都不收治的。现在我存折上不到一千块,要是运气不好我也得个急性肺炎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为何你独居北京,你家人呢?”甄骏不解。

“我一个人在北京工作,所以在这里租房生活。我原籍四川,家人都在老家呆着呢。”

“你为何不留在四川,和家人在一起?”

“因为我读完大学后来北京找了工作,就在北京生活了。”看着甄骏不太理解的样子,甄可意给他打比方:“就好比你父亲是将军,他的任职可能会被朝廷安排到边关驻守,那样他就也得离开你们到外地生活了。”

“可你是女子呀!”

“嗨,我们这个年代,男女都一样了。不像你们那时男主外女主内,我们如今是男女平等。”

“男女平等,如何平等法?”

“就是男人能干的事情,我们女人照样能干。我们打破了你们‘女子不得抛头露面’的陈规陋习,走出闺房走向职场,做形形色色的工作,自己赚钱养自己,不用再依靠你们男人了。”

甄骏越听越奇:“那你们女子还嫁人吗?还生儿育女吗?还操持家务吗?”

“我们当然也结婚,也为人妻为人母。但我们同时也在工作,不单只靠丈夫养家糊口。现代女性上得厅堂入得厨房,家庭事业两不误。”甄可意说得非常引以为豪。

“这就是你们的男女平等,可我怎么听起来觉得你们女子更不容易了。在我们大宋朝,闺阁女子一朝嫁为人妇,只需相夫教子,便算是尽了为人妻为人母的本份。衣食住行等一切开销用度,都是做丈夫的责任。可你们、怎么倒还添上赚钱养家这一项,成了内外兼顾了,那你们的男人都做什么去了?”

不意甄骏从千年前古人的角度旁观,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甄可意听得懵了。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现代女性闹了多年的妇女翻身运动,终于如愿以偿,从禁锢千年的闺房里走出来。和男人一样走入社会,参加工作按劳取酬。还以为是夺回了半壁江山,细细一想,其实不然。

现代做女人既要赚钱养家,又要育子持家,肩上的担子重如山。这算哪门子的解放呀?旧义务未除,又添新义务,平白头上多了一道紧箍咒。

相比之下,男人的负担却轻了很多。结婚后,老婆要为他分担家用,要替他生儿育女,还要为他操持家务。事无巨细,老婆都要面面俱到地料理着。为人妻子就必须要这样能干,如若不能,只会如旧式女子一般处处依靠男人,那做丈夫的就会觉得被她拖累了,会视她为可耻的寄生虫。

时代不同了,男人养活老婆不再是天经地义。

看着甄可意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甄骏摇摇头:“你们这个时代有什么好,连女子都要为着生计背井离乡。在大宋朝,撑门立户养活家小可都是男人的事。”

甄可意不能让这个古人看今人的笑话,于是跟他争:“女子撑门立户有什么不好?如果这屋里不是我说了算,谁收留你呀?如果不是我自己赚得到钱,你哪能进医院治病啊?这就是女性经济独立的好处。”

甄骏不吱声了,甄可意总算扳回了一局。

“好了,就这样定了,我们要准备搬家。我先到网上查查有没有房屋出租的信息。”

甄可意打开电脑浏览网页,寻找出租房的住处。便宜的太远,近的太贵,想找一间合适的屋子跟想找一个满意的对象一样不容易。

甄骏站在她身后看,他看不懂简体字,只有问:“这花花绿绿的都是什么?”

“信息网页,提供大量信息的,比如找房子、找工作、找对象…”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甄骏打断了:“可以在这上面找工作,那你给我找一个,我想赚钱。”

“你——”甄可意尾音拉得极长。

“你的朋友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要在这等多久,总不能一直让你养活我。再说,如果我能赚到钱,我们就不必搬离这里了。我不想离开这间屋子。”

这话说得倒极是,甄可意能管他一个月两个月,还能管他一年两年吗?让他自己自立起来才是正事。

“可是甄骏…你能干什么?你擅长什么?”

“我自幼习武,骑射、剑术尤精。如果加入军队…”甄骏的意思是想走子承父业的路。

甄可意苦笑着打断他:“这有什么用,你的本事在古代军队中可能大有一番作为,但在现代…别说你这种三无人员没办法参军,就算我手眼通天可以送你去参军,你也是要从零做起的。”

看着甄骏一脸不相信的神色,甄可意便说:“这样吧,我放个战争片给你看。让你开开眼界,认识一下古今战争的大不同。”

点开一个电影网站,甄可意放了《珍珠港》。

“你慢慢看,我睡个午觉去,这些天可把我累坏了。”

甄可意一觉睡得极香甜,睡到太阳西斜了才爬起来。出来客厅一看,甄骏木头似的愣在电脑前。播放器早停止了,他还盯着屏幕发呆。

甄可意走过去哥儿们似的拍拍他的肩:“小叔公,傻眼了吧。现代化战争可不是你们以前那样靠刀呀枪的原始力搏战。而是靠现代武器和技术装备进行的。我还没让你看海湾战争的纪录片呢,那个更厉害。使用了当代最先进的卫星、导弹、飞机、坦克、火炮、军舰、指挥自动化系统和其他精良技术装备,那代表着现代化战争的最新水平,是一场高技术战争。”

甄骏低着头一言不发,良久方道:“你们的军队我完全不懂,只有找其他的工作了。”

“其他的工作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像样点的职位都需要学历。可你连身份证明都没有,哪来的学历证书呀!”

“什么是学历证书?”

“就相当你们的科举,考上一个头衔后,发一个证给你,你凭这个证才能找到合适的工作。”

“你们现代男女都要考科举?”

“考,都得考,不考就难混了。我要不是去年从大学拿回一张美术系的本科文凭。哪有四千块钱的月薪给我。”

“那考不上的怎么办?”

“我有个高中同学没上大学,找人做了本假证去求职。没被识破,也照样混得风生水起。不过你…就算造假我都不敢给你造本学历证书出来,你连简体字都不认识,冒充中学毕业都混不过去。”

“那就没有不要学历证书的工作吗?”

“极少,你去饭馆当个服务员人家还要求高中毕业呢,总要写个菜单什么的。除非是去当民工到建筑工地揽活干,就不要求你识文断字了。可是甄骏,你放得下你那将军府六公子的架子吗?”

甄骏毫不犹豫:“只要能赚到房租钱,我就去。”

“你能这么说,我很欣慰呀!好,明天上班时,我去打听打听,看哪里的建筑工地需要人。”

第七章

甄可意一上班就去找马哥,托他给四处问问哪个建筑工地缺人手,把她小叔公介绍过去干活。

马哥一听,头摇得像拔浪鼓:“甄小姐,这可不行。你家小叔公那个身体,瘦得像根藤,受了风雨就病倒在医院一星期,哪里吃得消建筑工地那份辛苦。”

“马哥,你不要小看我小叔公。他看上去虽然瘦,其实挺结实的。上回生病那是意外。”

甄骏那场大病,其实也有多半是心病的原因引发的。来到异时空心烦气躁,被她设计扔掉后孤立无援,精神的极度郁闷再加上一场夜来风雨让他成了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

马哥不为所动:“甄小姐,他不行的,别说身体不行,简单的技术活他也一样都不会呀!他会和泥吗?会砌砖吗?会搭脚手架吗…”

一连串问题问得甄可意气短:“不会可以慢慢学嘛!”

“如今的建筑工地都要熟手,谁耐烦来慢慢带生手呀?”

甄可意彻底无言。只有暗中叹气:甄骏啊甄骏,你肯当小工,人家还挑三拣四不要你呢。

马哥看她一脸沮丧又于心不忍,想想说:“甄小姐,其实咱们这幢日新办公大厦在招保安,不如让你小叔公来试一试应聘保安好了。这个活儿挺轻松的,每天就来来回回地巡视,再加上看管地下停车场的车辆。你小叔公干着也不会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