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一直没离开我,他也轻轻地说,天紫,我这是不是在做梦。

我奇怪了,说,宇文哥哥,你怎么会是在做梦呢,你看,我不是这在里跟你说话吗。

宇文哥哥轻柔地说,是的,天紫,你在跟我说话。

我说,鲜于姑娘也在呢,怎么是做梦呢。

他迅速地瞟了一眼鲜于姑娘,声音一沉,说,天紫,你跟我在一起,觉得快乐吗。

我用快乐的语气说道,当然了,宇文哥哥,我真快乐,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认识我的人。

宇文哥哥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我,天紫,告诉我,你的记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说,我醒过来的时候,被卡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中缝隙里长出来的一棵小树上,不多久,树就掉下去了,树掉下去前我竟然会飞到一块突出来的岩石上。好像是观音显灵一样,宇文哥哥,你说,我是不是命不该死。

宇文哥哥在我说的时候,自言自语道,是了,一定是他们。

我停下来,诧异地看着他,问,宇文哥哥,你说什么,什么一定是他们。

宇文哥哥回过神来,说,天紫,你受苦了,你一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掉下去了吗。

我摇摇头。

他问,那你是怎么离开悬崖的。

我把我和天白在洞里的事详细地告诉了他。

宇文哥哥惊道,天紫,你一个人在那洞里呆了半年!

我笑着说,宇文哥哥,我不是一个人,还有天白呢,我让你们认识一下吧。

我一伸手,天白就游到我的手上。

宇文哥哥也伸出手来,天白却不肯过去,它朝我吐了吐粉红的信子。

我忽然想起来,我们还没吃饭呢。

我说,宇文哥哥,天白饿了。

他好像才忽然想起来似的,笑道,天紫,你看我,把它们给忘了。

他从旁边的枯枝堆里掏出两只肥肥的山鸡,很麻利地把山鸡脱了毛,去了内脏,他笑笑,说,天紫,这里没有水,只能将就了。他用两根小竹子把山鸡串好,一手一只,开始在火上烤起来。

我看着好玩,说,宇文哥哥,给我一个烤吧。

不一会儿,山鸡慢慢飘出一阵阵香味,烤出来的油滴在火上,滋滋地响着,冒起一小股一小股烟气。连鲜于姑娘都看着我们手中变黄的山鸡,天白也在我膝头上一拱一拱的。

我说,天白真有福气,才吃了叫化鸡,又要吃烤山鸡。

宇文哥哥问我,你怎么吃着叫化鸡,那是丐帮的人才会做的。

我说,我就是跟王大哥和何大哥一起吃的。

宇文哥哥道,你怎么认识丐帮的人!

我想起那天宇文哥哥在街上跟他们说话,就问,你也认识他们吗。

宇文哥哥淡淡地说,不认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肯承认,不过宇文哥哥肯定有他的理由,我就不再追问了。

这烤山鸡比起叫化鸡来,自然有另外一种香味。我喂过天白,自己也吃得香喷喷的。

宇文哥哥一边递一块鸡腿给鲜于姑娘,一边问我,好吃吗。

我正咬了一口鸡腿,只能笑着点点头。

宇文哥哥说,天紫,你不会忘了今天吧。

我对他微笑,宇文哥哥,怎么会呢。

夜渐渐深了,外面的风呼呼吹着,不时地有狼的嗥叫,还有夜枭凄厉的鸣叫。

鲜于姑娘已经在石床里边躺下了,绿纱衣服层层叠叠地堆在床上。

我对宇文哥哥说,地上太潮湿了,你也坐在石上来吧。

宇文哥哥的眼睛一亮,说,天紫,我还是坐这吧,你也躺下吧,我看着,防着有野物进来。

我说,有火呢,野兽不敢进来。

宇文哥哥犹豫了一下,往火里添了些枯枝,绕过火堆,在我身边坐下来。

我们一下子不说话。倾听着外面夜的声音,我听见了自己的呼吸,也听见了宇文哥哥的呼吸,还有鲜于姑娘睡着了的深长的呼吸。

很久很久,宇文哥哥才在我耳边轻声道,天紫,你睡下吧,我看着你睡。

我有点朦胧了,乖乖地依言躺下来。

在梦中,我看见宇文哥哥附身看着我,眼神又悲又喜,我还感觉到他用手轻轻地将我遮住眼睛的头发撩开。

☆ 第六章鲜于姑娘的衬裙

次日,我们三人来到了山脚下的一个小城。在城里找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客栈住下。

第二天一早,我们在客栈用过简单的早餐,宇文哥哥对我说,我出去一下,你在这儿等着我。

不一会儿,宇文哥哥就回来了,告诉我说,天紫,咱们收拾一下,去洛阳。

我说,我们没什么可收拾的,现在就走吧。

宇文哥哥说,再等一会。

正说话间,掌柜的进来说,宇文公子,外面有人给您送来三匹马。

我大奇,问道,宇文哥哥,你怎么弄到的马,你可真有办法。

宇文哥哥笑而不答。

走了十多天,我们才来到洛阳。

洛阳比起益州来,热闹了许多,不愧是大都城。

我们投宿在最大的洛邑客栈,洛邑客栈有两层楼,红砖碧瓦,画梁朱栋,非常气派。我进去左看右看,不住地惊叹。

我和鲜于姑娘住在最好的屋子里。

里面珠帘,春凳,檀木桌子,柜子,妆台,挂着碧罗纱帐的床,一应俱全。

宇文哥哥问我,天紫,你对这屋子还满意吗。

我笑道说,宇文哥哥,肯定是头一次住这么漂亮的屋子。是吗。

他看着我,说,天紫,这屋子根本配不上你,你应该住在长安城的宫殿里。

我不禁咯咯笑出声来,说,宇文哥哥,你真会开玩笑,我又不是娘娘,怎么会住宫殿里。

宇文哥哥一笑,转了话题,说,天紫,等会吃了饭,我陪你们上街买衣服和必须用的东西。

我问,宇文哥哥,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啊。

他说,这你别管,用就是了。

我在洛阳最大的成衣店里,只挑了一件白袍子,两件衬裙,我觉得它们还没我身上这件好。既然鲜于姑娘喜欢穿绿衣服,我给她挑了一件水绿缎袍子,一件湖绿轻纱袍子,两件白色衬裙,她穿起来一定好看

宇文哥哥道,天紫,这世上,除了你就没有配穿白袍子了。

我笑笑。

他又说,要不要买些胭脂粉黛。

我摇摇头,说,我用不惯那些东西。

宇文哥哥说,你要是擦了粉黛,那就画蛇添足了。

我们出了成衣店的门,忽然宇文哥哥对我说,你和鲜于姑娘先回去,我有点事。

走出了好远,我回过头张望,只见宇文哥哥正和一个乞丐说话,然后他就朝城东走去,那个乞丐紧紧地跟在后面。

我觉得奇怪,为什么宇文哥哥总是认识一些乞丐呢,难道他也是丐帮的人,不像,他穿得这么漂亮干净,怎么会是丐帮的人,听说丐帮除了帮主,都要穿百纳衣。

我和鲜于姑娘回到客栈,叫伙计送上来两桶水。

我自己洗了澡后,换上衣服,换了水,让鲜于姑娘洗。

她顺从地脱了衣服,鲜于姑娘真的好美,身子玲珑有致,细腻到了极点,像她的脸一样,闪着瓷光。我羡慕地看着她,心想,我要是有她这么漂亮就好了。

这么想着,我拿起桌子上的铜镜对着自己的脸一照。

我霎时惊呆了,怪不得别人都那么看着我,甚至宇文哥哥也是那样怪怪地看我。

原来,原来我是这么美丽。

我以为鲜于姑娘就是罕见的美人了,可是镜中的人比鲜于姑娘美了好几倍,这是我吗!

鲜于姑娘忽然说,衣服。

我才惊醒过来,忙拿了新买的衣服给她穿上。

她换下来的衣服,已经又脏又破,我拿了在手里往门外走,想扔掉它们。我无意识地看着手中的衣服,忽然注意到她鹅黄的衬裙有点不对劲,好像其中一块颜色特别深。

我翻开一看,原来衬裙补了一块深黄色的绢。鲜于姑娘也够怪的了,怎么在鹅黄衬裙里补上样深色的补丁呢。我好奇地抖开一看,发现这上面好像有字,我忙凑近看,上面分明有三个字,藏宝图。

这是一幅地形图!是藏着宝藏的地形图!

我大吃一惊,原来大家都找鲜于姑娘,就是为了这张藏宝图。

绿蜘蛛已经死了,还不知道多少人在找这张图呢,不知道这宝藏有多大,宇文哥哥也是想要这藏宝图吗,他为什么不跟我说,难道他有什么秘密吗,我要不要告诉他藏宝图找到了呢。

我拿了一把剪刀把这张黄绢剪下来。再把鲜于姑娘的衣服扔了。

鲜于姑娘真聪明,她把图缝在衬裙里,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了,这图都被磨得有些模糊不清了。而且这好像只有半张地图。

鲜于姑娘看着我,好像很奇怪我对一块破布翻来覆去地看。我收了起来,放在怀里。

我对鲜于姑娘说,鲜于姑娘,你睡一会,这一路奔波,你一定累了。

她乖乖地脱了鞋子上床,我给她垫枕头,猛地手指一阵刺痛,原来鲜于姑娘头上的簪子刺破了我的指头。

我连收手,可是一滴血滴进了鲜于姑娘的嘴里。

她闭着眼睛,微笑着,好像回忆什么美好的事。并不知道我的血滴入她的嘴里,我叹了一口气,轻轻说,好可怜的姑娘。

宇文哥哥直到晚上也没回到客栈。

鲜于姑娘一直睡觉,我也没有惊动她,叫了几块点心吃了,悄悄地在鲜于姑娘的身边躺下睡觉。

第二天时近中午,宇文哥哥才回来。他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我也不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我想他可能并不想让我知道。

他做了下来,问我,鲜于姑娘呢。

我发愁道,我正想告诉你呢,她昨天中午洗了个澡就睡下了,直到现在也没醒过来。

宇文哥哥说,我去看看。

我跟在他身后,想,还是不要把藏宝图的事告诉宇文哥哥吧。

鲜于姑娘依然沉沉地睡着,呼吸匀长,微微笑着,好像在做什么美梦不愿总醒来。

宇文看了一会,皱着眉头说,奇怪,难道她中毒太深,从此不会醒来了么。

我着急地说,宇文哥哥,咱去给鲜于姑娘找个好太夫看看吧,她一直这么睡怪吓人的。

宇文哥哥说,再等等吧,如果明天她还不醒就去找太夫。

第三天,鲜于姑娘还是沉睡不醒。

宇文哥哥出去找人给她看。

来的是一个长得很古怪的人,身材矮小,须发半黑半白,向四周乍着,眼睛浅棕色,像是看不见东西似的。

宇文哥哥对他说道,这位姑娘可能是中了**丹一类的毒药,可前天中午一直沉睡在现在,毒圣前辈,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

这人叫毒圣,想来解毒应该是很厉害,我松了一口气,鲜于姑娘有救了。

毒圣伸出手,扣住鲜于姑娘手上的脉门,闭上眼睛,过了一会,说道,宇文公子,这姑娘的脉像奇怪得很,她服过解药,可份量太重,以至血行紊乱,可更奇怪的是,她前天应该又服过什么解药,这解药能解她的毒,但这是什么解药,我竟然从来没有见。奇怪奇怪,真奇怪。

宇文哥哥说,前辈,连您都不知道的解药,那确实是天下奇闻呀。

毒圣眼睛一瞪,怒道,你在嘲笑我吗。

我暗想这毒圣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宇文哥哥道,我怎敢嘲笑老前辈,我也是纳闷,我们并没有解药给她服过呀。

毒圣道,反正这姑娘不会死,非但不会死,再过一天她就会醒过来,毒也解了,活蹦乱跳,啥事也没有。说完拍拍屁股走了。

毒圣走后,宇文哥哥对我说,天紫,前天鲜于姑娘睡前,可有吃过什么东西。

我说,没有,只是洗了个澡,就躺下了,什么也没来得及吃。

宇文哥哥说,那就奇怪了,难道是因为洗澡,热水一激,她的身上的毒忽然逆行,被逼了出来。

我说,反正鲜于姑娘吉人天想,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咱不要去想这么多。

鲜于姑娘睡着的第四天中午,我坐在床边,宇文哥哥站在床旁边看着她。

她忽然咳嗽了一声,猛地一翻身,脸向床外,哇地一口黑血,吐在早已经准备好的盆子里。不淮于喘着气,万分难受的样子。

宇文哥哥忽然伸手一点她背上的穴道。

她哇地又一口血吐出来,这次是鲜红的血。

宇文哥哥说,好了,扶她躺下吧。

我依言,让鲜于姑娘躺下。

鲜于姑娘的脸有病态的嫣红,她忽然大叫道,李学士,你不要走,不要走,求你!她说着,挣扎着要起来。

我忙扶她坐起来,说,鲜于姑娘,你醒了。

鲜于姑娘微微睁开眼睛,虚弱地说,我这是在哪儿,我怎么了,你们是谁。

我说,这是洛阳。我是天紫,你以前不认识的。

说完我想,也许鲜于姑娘以前认识我呢。

鲜于姑娘呆呆地看着门外,嘴里喃喃地说,洛阳,洛阳,洛阳。

宇文哥哥道,鲜于姑娘,在下宇文忘,和姑娘曾经去益州的途中同路。

鲜于姑娘完全陌生地看着他,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