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这是谢容宣喜欢的花。

第四五章

或许是因为当初习惯了作为女子的生活, 纵然是如今恢复了男子身份, 他依然很少出门,更多的时候他总是会待在家中看书写字,随着闻音练剑, 虽然收效甚微,但好歹仍一直坚持在练下去。

来到柳州已有三日,这日与谢容宣练剑结束之后,闻音便带着阿哲出去逛街了,谢容宣如从前一样等在院中, 独自一人也不知究竟在做些什么。

谢老爷子是个对儿子十分关切的爹, 近来尤其如此。

自知晓谢容宣对闻音的心意之后, 他便总是往谢容宣这处跑,每每总要来询问谢容宣进展, 问得谢容宣面红耳赤,甚至就连这次要带着闻音一道前来柳州,也是他替谢容宣出的主意。

这日谢晤来到谢容宣房外, 还未走进,便自窗口处见儿子正低头在认真仔细的捣弄着什么, 谢晤心中若有所思, 推门进屋道:“宣儿?”

谢容宣回过头来, 柔声笑到:“爹。”

谢晤轻咳一声, 神情古怪的看着谢容宣的反应,旋即推门走进屋里。进屋之后,他才发觉屋内竟有清浅花香, 他随之往四周看去,这才发觉不远处的花瓶中插着一束花。碧叶嵌在玉色花瓶之中,粉白色的小花便隐在其间,像是夜中星辰,清雅而明净。

谢晤一怔道:“这是下人带来的?”

谢容宣抿唇轻笑,却是笑而不答,只拉着谢晤在房中坐下。

见谢容宣回身浇花,专心致志的修理着花枝,谢晤也不知道他对一盆花怎么如此上心,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别的东西吸引了过去,他盯着桌上一个盒子,很快认出了这就是刚才谢容宣所认真捣弄的东西。

他于是看了那边谢容宣的背影一眼,挑起眉头动作小心的将那盒子给打开了来。

里面竟是一盒糕点,那些糕点都被做得十分精致,看着便是叫人禁不住食指大动。

谢晤看得挑起了眉头,还未有所动作,那边谢容宣已经回过身来,谢晤赶紧将那盒子关上,放下手搓了搓衣裳,似乎这样就能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动过。然而谢容宣目光一眼就落在了那盒子上面,他面上依旧含笑,只来到桌前将那盒子重新打开,递到了谢晤面前道:“爹,尝尝看?”

谢晤只觉得自家儿子今日心情似乎出奇的好,忍不住有几分受宠若惊,他指着那糕点犹豫着道:“给我的?”

谢容宣点了点头。

谢晤“唔”了一声,低头捻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糕点入口即化,在嘴里化出清甜味道,他仔细品了一番忍不住赞道:“不愧是宣儿,这糕点味道好,好极了。”

“真的?”谢容宣坐在谢晤面前,神色依然忐忑不甚确定。

谢晤看他神色好笑的道:“怎么,连爹说的话都不信了?不过你做这东西做什么?”

谢容宣低头不语,唇畔的微现的笑意却泄露了心思。

若说这事跟闻音无关,谢晤自然不信,他指节在桌上轻叩两声,慢吞吞扭头去看一旁的花儿道:“那花该不会是闻音姑娘送你的吧?”

这回谢容宣终于有了些谢晤熟悉的反应,他埋着头红着脸,细声应了一句。

谢晤觉得自己儿子的心思大概比那绣花针还要细,面皮大概比那纸还要薄,稍稍有点动静就能让他红了脸。这样的谢容宣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才能够在闻音的面前表明自己的心意,谢晤这般想着,才听得谢容宣低声道:“闻音姑娘赠花与我,我想亲手替她做些糕点作为回礼。”

谢晤还没开口,谢容宣又道:“我听阿哲说她喜欢吃这个。”

“哦?”谢晤抚须回了一句,笑意自是别有深意。

心道已经知道旁敲侧击去找闻音的师弟了,看来自己这儿子倒是进步不小。

谈话间谢容宣又想起一事,随之起身在一旁书案上翻找片刻,将两张图摆到了谢晤的面前,轻声问道:“爹,你看哪个更好?”

谢晤一眼看去,才发觉那纸上所画着的是两幅图纸,那图纸谢晤从前也常有见到,都是谢容宣所给叙香阁和茗秋阁所设计的图纸,上面都是各式各样的饰品衣裳。

眼前这两幅画的是一支簪子,但与谢容宣平日里所画的似乎又有些区别,谢晤说不清区别在何处,看着这明显画得十分认真的图,抬眉向谢容宣看去道:“这也是送闻音的?”

谢容宣轻轻“嗯”了一声,垂眸道:“我从前说过,要带她去叙香阁买支簪子。”

“……所以你特地做一支给她?”谢晤忍不住问道。

谢容宣轻轻颔首,看来早已经做好了打算,道:“将这图纸交给封师傅,花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做好了,再过一个月就是柳州城中庙会举办的日子,我想到那时候再将这簪子送她。”

谢晤随之补充道:“顺便请她与你一起去逛庙会?”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谢容宣脸上霞色未褪,低喃道:“如果她肯答应的话。”

“有什么不能答应的!”不论谢容宣究竟是儿子还是女儿,谢晤对他素来都极有信心,道是不管来多少个人都别想比得过自己儿子。他这般说着,很快也做下了决定,指着自己左手边那一张图纸道:“这个,这个好看。”

谢容宣听得谢晤这般说起,随即也笑了起来,他将谢晤右手边那张图纸小心拿起,捧在身前道:“我也觉得这张更好。”

谢晤瞥着谢容宣手中的图纸,犹豫着扬了扬左手边那图纸道:“我说的是这个……”

谢容宣又是一笑,又道:“我这就托人将图纸带去给封师傅,多谢爹爹。”

谢晤:“……”他似乎终于明白了谢容宣要自己来选的意思。

那边谢容宣已经唤来了下人,一面往外走一面叮嘱对方要给封师傅带的话,感觉到自己的审美受到了偏见的谢晤忍不住晃着手里的图纸大声道:“我说的是这个!这个!”

当然谢容宣没有同意他的这意见,直到将那图纸交给下人送走,他才轻笑着回来安慰起一把年纪还在闹脾气的谢家老爷子。

·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是半个多月过去,夏日也接近了最为炎热的时候,好在这处谢家的庄园之中花树不少,抵消了许多炎热,纵然是这样的时节,依然时常能有凉意自树叶间吹拂而来。

阿哲觉得这大概是他近几年跟着闻音以来,过得最舒服的一段日子。

坐在躺椅上面,吃着旁边下人们送来的葡萄,阿哲眯着眼晒着太阳,慵懒得直想要睡去。

然而他并没能真的睡过去,因为就在这时候,谢容宣脚步轻缓步入了这处院中。

“谢……谢公子?”大概是因为平素接触的人大多是市井中人,或是如同山上的师父师伯那样的人,那些人要么是大大咧咧的男子,要么是洒脱不羁的江湖中人,阿哲每次对着谢容宣的时候,都有些慌张不知该如何面对。

但谢容宣却与那些人皆不相同。阿哲从来没有遇见过性子这般柔软的人,温柔安静,像是稍大声的说话都怕会惊到他一般。

习惯了与闻音等人的相处方式,阿哲一时有些无法习惯这样柔和的谢容宣,他只得连忙自躺椅上站了起来,将四肢归回原位,站得笔直后有几分拘谨的问道:“谢公子来找师姐?”

谢容宣的答案出乎了阿哲的预料,他摇头笑到:“我是来找阿哲公子的。”

阿哲顿时一愣,指着自己道:“我?”

谢容宣轻轻颔首,旋即将自己一直拿在手中的木盒子交到了阿哲面前。

阿哲顿时明白了过来,恍然道:“这是给师姐的东西?”

自半个月前闻音送了一束花给谢容宣之后,谢容宣便在阿哲这处打听到了闻音喜欢吃糕点的事情,此后谢容宣便送了好几次糕点给闻音,而闻音平白收了谢容宣这么多精美糕点,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干脆带着阿哲又去外面摘了一束香青回来送给了谢容宣。

于是第二天她又收到了谢容宣的谢礼。

闻音不甘示弱,飞身去那山崖上摘了一大捧花给谢容宣送去。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在阿哲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两个人也不知道究竟是哪根筋不对,你来我往的一个人每天变着花样送糕点,一个人飞天遁地的四处采花,闻音就这么将谢容宣的屋子都给塞满了花,直至后来花期过了,实在是找不到了,他们才终于消停下来。

没想到这才消停没几天,谢容宣就又送东西来了。

阿哲心里这般想着,自然是不敢说出来,便伸手将那木盒子接过,随之道:“谢公子为何不等师姐回来了亲手将东西交给她?”

“待闻音姑娘回来,阿哲公子再交给她便好了。”谢容宣这般说着,阿哲虽然心中疑惑,却只得答应下来。然而谁知谢容宣送了东西之后,却没有立即离开,只是犹豫着似乎有话要说,阿哲不解又道:“谢公子?”

谢容宣微微垂眸,低声问道:“不知闻音姑娘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师姐去哪从来也不必和我打招呼。”阿哲挠头应了一声,随之又想起一事道,“不过她应该在这山庄附近不会走得太远,关将军还在城里呢,师姐这段日子就连摘花都是偷偷摸摸的,就是怕撞见那位将军。”

谢容宣顿了片刻,不解道:“关将军?”

第四六章

说起那位大名鼎鼎的将军, 阿哲双眼当即亮了起来,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关寄雪大将军, 谢公子你认识吗?”

大将军关寄雪,曾经立下过赫赫战功的传奇人物, 很少有人没听过他的名字, 谢容宣也不例外。

纵然是常年待在家中, 从未与外面有过太多接触, 但谢容宣仍是能够从谢老爷子和谢家下人们口中听到这位大将军的事迹。相传他在罗城率领众人与外族之人交战了整整数月, 守住了大邺朝最后的命脉,而也是从那个时候起, 战事才终于扭转过来。

相传他曾经在军帐中数天不眠不休, 便为钻研破敌之法。相传他在战争中受了许多伤, 流了许多血, 几度险些性命不保,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天下百姓。

关于他的事情太多太多,然而不论是谁,只要提起此人, 皆是由衷敬服, 此人的威望在整个大邺怕是也难有人再超越。

谢容宣知道关于此人的许多事情, 却独独不知道他与闻音竟是朋友关系。

“师姐也是早年下山游历天下的时候认识这位大将军的, 后来两人成了知交好友。”阿哲说到这里声音不由得低了下来,似有什么秘密藏在心中,谢容宣方才听见这件事情, 心中不禁有些惊讶,还未能回过神来,便见阿哲凑近了小声道:“师姐虽然不肯跟我多说,不过据我猜测,这两个人的关系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谢容宣本就有些神情难辨,听到这里更是不知精神恍惚去了何处,看着谢容宣这番反应,阿哲忍不住轻声唤道:“谢公子?”

“嗯。”谢容宣回应一声,片刻后才试探一般轻声道:“阿哲公子,可否对我说说……闻音姑娘与那位关将军的事?”

事实上根本不消谢容宣发问,阿哲便早已经做好了要将一切从头到尾对谢容宣说个三天三夜的打算,关寄雪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够与这样的人攀上那么点关系,阿哲自是恨不得能让全天下都知道。他等的就是谢容宣这句问话,所以谢容宣一问,他立即便笑到:“谢公子,你知道吗,我师姐身上有一把短匕,那把匕首是个削铁如泥的宝贝,虽没什么名气,却足够跟天下间许多宝刀宝剑对抗,那东西师姐一直带着,从来不曾离身。”

谢容宣听到这处,神情微动,似乎已经察觉了什么。

阿哲看他反应,眯着眼托腮笑到:“不错,那匕首正是关将军送给她的。”

谢容宣也不知是否还要再听下去,他神情与平日的从容不同,透着些黯然与不安,阿哲却看不出这是何故,只接着说下去道:“我还悄悄打听过关将军的事情,虽然我师姐两年多前就与他分别不再见面,但他一直在寻找我师姐的踪迹,不过师姐一直躲着,他这么多年也没能够找到师姐。”

谢容宣默然静听着阿哲的话,只是心绪却是复杂无比,阿哲说完这话之后便朝着谢容宣看来,谢容宣犹豫片刻才又问道:“闻音姑娘她为什么要躲着关将军?”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阿哲无奈摇头,苦恼着道,“她要是肯想通就好了。”

还没有等谢容宣再开口,阿哲便又压低了声音道:“不过我觉得,那位关将军多半对我师姐啊……有那么点意思。”

谢容宣没有去问阿哲口中的“那么点意思”究竟是多少意思,也没有问阿哲闻音与那关将军从前究竟还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他只是低眸沉默着,心中百转千回,却是一句话也无法说出。

向来大大咧咧的阿哲总算是看出了谢容宣有些不对劲,于是问道:“谢公子,你在想什么?”

谢容宣至此才终于摇头道:“我……”

两人交谈也有许久,院外突兀脚步声响起,瞬时打断了两人的交谈,谢容宣与阿哲几乎是同时有些慌乱的抬眸往那脚步声传来处望去,只是两个人的慌乱却代表着不同的心思。

也在两人注视之下,闻音手里面抱着一捧东西,从外面走了进来。

院中的谢容宣与阿哲目光定定的盯着外面进来的闻音,而闻音也没料到自己出去一趟回来会被两个人这般盯着,她禁不住往身后看去一眼,确定了身后没人,那两个人确实是在看她,她这才迟疑道:“怎么?”

阿哲自然不敢让闻音知道自己刚才正在讲她与那位关将军的事情,他连忙摆手赔笑道:“没事没事,谢公子特地来找你呢,师姐你回来得正是时候。”

闻音对自己的师弟十分了解,自然知道他这种反应定是有事,然而平白无故她却也无法判阿哲所隐瞒的究竟是何事,她只好随着阿哲的话转过头去看谢容宣。

阿哲那种心虚表现闻音倒是习以为常,但是让她没料到的是,谢容宣对她的目光竟然也有几分闪躲,这就让她心中惊讶不小了。

她忍不住又回头瞪了阿哲一眼,心道难道是阿哲将谢容宣给带坏了?带着他闯了什么祸事?

闻音心里面顿时晃过了无数种猜想,然而不论是哪一种她却都觉得不大可能。在闻音看来,谢容宣这种人大概就是被人欺负去了都不知道的性子,以他这番模样,闻音所能够想到他做得最坏的事情……大概就是在给她的糕点里面多放了一勺糖。

所以闻音目光里的威慑很快落到了阿哲的身上。在她看来两个人既然心中有鬼,那么闯祸的不可能是谢容宣,就只可能是阿哲了。

阿哲面上无辜极了,知道刚才自己说的这话若是被闻音知道,自己肯定会被闻音罚上一通,于是立即转换了话题道:“师姐!你今天去哪里了?怎么走的时候也没跟我说一声?”

“你那会儿还在房间里睡觉,我找谁说去?”好在闻音并没有非要追究下去的意思,很快顺着阿哲的话说了下去,随即又朝谢容宣道:“谢公子找我有事?”

谢容宣依旧专注的盯着闻音,此时听见这番问话才终于道轻声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说话的时候,也一直看着闻音的双眸,只是方才阿哲说的那些事情依然萦绕于耳,想到那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再想到自己这番模样,谢容宣轻轻摇头,微退半步才细声道:“不是什么要紧事,我……”

他话音一顿,片刻后才又道:“爹还在等我商量事情,我先回去了。”

闻音神情莫测的看着谢容宣转身要离开的身影,只觉得眼前的事情十分蹊跷。

没等谢容宣告辞走到院落门口,闻音便忽而又唤住他道:“谢公子。”

谢容宣闻言回身,安静等待着闻音开口。

闻音上前几步重又来到谢容宣面前,抬手将一直拿在手里的东西递到了谢容宣的面前。

谢容宣与阿哲刚才各怀心事,都在应付着闻音的话,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闻音的手里面其实是拿着东西的。

闻音手中拿着的东西谢容宣从未见过,旁边的阿哲却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一串街边上随处可见的小摊里卖的糖人,闻音喜欢吃甜的东西,当初带着阿哲四处流浪的时候也会买不少这种小玩意儿,阿哲自是十分熟悉。

然而此时闻音手里面的糖人却又有些不同,准确的说它不是个糖人,而是一朵糖……花?

“……”阿哲实在不知道那捏糖人的摊贩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为了闻音把糖人捏成了这种形状。

总之闻音拿着那朵糖花,很快递到了谢容宣的手里,随之开口解释道:“花期过了,现在外面找不到那种花了,只好送这个给你了,好歹也算得上是朵花不是?”

阿哲看得瞬时无言,也不知道这两人究竟是在玩一种什么样的游戏,闻音现在都已经开始送糖花了,若是下次谢容宣再做些糕点过来,他实在想不到闻音究竟要拿什么来回礼了……

谢容宣看着闻音手中那朵小小的糖花,似是欲言又止,半晌没能接过。

闻音想了想又试探着问道:“不喜欢?”

谢容宣立即摇头,他自闻音手中接过那朵糖花,小心捧在手中,声音轻柔道:“我……很喜欢。”

闻音本还稍有些迟疑,见谢容宣给出这个答案,才又笑了起来,:“谢公子还有事要忙,便不打扰了。”

谢容宣颔首应下,随之捧着那朵糖花离开了闻音所住的院落。

·

谢容宣回到自己房间时,谢晤早已经等在那里了,见儿子从院外回来,他赶紧迎上前道:“怎么样!怎么样了?”

没有立即回答,谢容宣进屋后先是将手中的糖花小心放好,又转身合上了房门,这才回到谢晤面前坐下,低声道:“我将簪子交给阿哲了,他会代我转交给闻音姑娘。”

“就这样?”谢晤明显看来有些失望,他端着茶杯坐在桌旁,却是没有要喝的意思,随手拨弄两下又放了回去,复又问道:“你们没说点什么?刚才你拿回来的那是什么东西?”

“是闻音姑娘所赠的东西。”谢容宣提及此物,目光瞬时柔和下来。

谢晤挑眉道:“她都特地唯你准备礼物了,不是挺好的吗?”

“爹。”谢容宣听了先前阿哲那一席话,自然不会再有谢晤这般心思,他沉吟片刻,终于摇头声音细弱地道:“闻音姑娘她,好像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谢晤听闻这话,眉峰越是高高挑起,提起了些气势来:“是谁?这天底下当真有几个人能比得过我儿子?我倒是要看看……”

谢容宣:“大将军,关寄雪。”

“……”谢晤双目倏地睁大,定定望了谢容宣半晌,似乎一瞬竟有些不知手足该往何处置放,直僵了好一会儿才重又跌回了座中,捧着茶杯仰头狠狠喝了一口茶:“……这茶味道还不错。”

谢晤苦笑一声,看着谢容宣面上失落的神色,忍不住别过头没有再开口。

在谢晤看来自家孩子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皆不是旁人能够轻易比得过的,但这位关寄雪大将军……见鬼的还真比得过。

第四七章

关于为什么好端端的会从天而降一位关大将军, 谢晤很快从谢容宣那处得到了解释,谢晤听得目瞪口呆,一面想着儿子这个对手也实在是太过强大, 一面心里又忍不住暗喜道不愧是自己的儿子,看上的姑娘果然也是不一般的人物。

谢晤见谢容宣神情低落, 也想要开口劝慰一番, 然而谢容宣却并未打算让谢晤为此太过操心, 他浅笑着摇头道是自己无事, 很快将谢晤送出了房间。

谢晤也不知道谢容宣独自在房间里面究竟在想些什么, 心中难免担忧,在房门外徘徊一圈之后, 到底还是长叹一声, 转身离开了此地。

心道是让谢容宣独自静静也好, 这个儿子从来都是随遇而安的性子, 怕是连生气都不会, 成天过得跟个不食烟火的神仙一样,如今他好不容易有了些情绪,有了自己想要去争取的存在, 实际也算不得一件坏事。

看过许多人事, 谢晤也知道有些心结, 到底还是要自己来解。

谢晤心中的打算, 是等谢容宣自己安静一天的时间,然而等到第二天一早谢晤来找谢容宣想要再替儿子出出主意,才发现谢容宣一早已经离开了。

楚家少爷楚云徽终于谈完一批货物的买卖自外面回来, 谢容宣这一趟,便是去楚家见楚云徽的。

·

谢容宣来到楚家的时候,被告知楚云徽还在房间当中等待。楚云徽与谢容宣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谢容宣也知道那人的脾性,于是也没有多问,只熟门熟路的来到楚云徽的住处,推门走了进去。

屋中有几分昏暗,一人正坐在桌前背对谢容宣捣弄着什么,谢容宣见那背影,立即便将人给认了出来,进屋低声唤道:“云徽。”

“你来了?”熟悉的声音传来,屋中那人语带笑意,回头往谢容宣看来,模样却并非谢容宣所熟悉的模样。

楚云徽的脸上横着一道巨大的伤疤,那伤疤从额头处开始横过鼻梁,最后落在右颊处,伤痕狰狞可怖,不过一眼便可看出当初受伤时情形有多惨烈。

谢容宣,看得面色泛白,不由一怔,当即问道:“你怎么了?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