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音摇头,淡声道:“城外的屋子两年没住,现在恐怕早就不能住人了。”

“不是……”阿哲摇了摇头,声音更低了些,还有些试探的意味:“我是说,回去谢家。”

闻音语声骤然顿住。

阿哲小心看她,不知是否应当继续说下去,闻音默了片刻,却是站起身没什么表情地道:“不去了,我说过等事情结束之后再回去,现在回去打个招呼就离开又是何必,况且都两年过去了,谢家或许都已经记不得我这个人了。”

闻音回头,朝阿哲笑到:“也没必要相见了。”

·

闻音的确没有与谢容宣相见。

当晚,一道身影在夜色中自酒楼穿出,在静谧的月光中于街巷屋顶上飞纵,最后准确的找到了谢家的宅邸。

落在谢家一处屋顶上方,闻音身形隐匿在黑夜当中,一手拨开檐角旁的树叶,观察着谢家宅院内的景象。

她说了两人没必要相见,但却没有说,她不能悄悄地来看看谢家如今的模样,看看谢家老爷是不是还和从前一样天天宝贝着自己的儿子,看看谢家阁楼外面的桃花今年究竟开了没有,看看两年后的谢容宣,是否还是从前那般模样。

第五三章

已是深夜, 四下静谧, 闻音穿行于夜色中,纵然是已过去整整两年,但谢宅的路, 对于她来说依然十分熟悉。

她曾经在这里待过很长的一段时间, 过了一段十分轻松开心的日子。

闻音熟门熟路的翻过几处高墙, 最后到了谢容宣的院中。

正值春日, 桃花盛放, 映照着月色散发出薄薄的光晕,恍若当时闻音第一次走进小院, 抬头见到高阁中谢容宣低眉浅笑的情景。

弹指两年,却恍若隔世。

闻音到了小院高墙上, 却不再有动作, 只坐在墙边看着院内随风而动的花树,看着花树后方安静伫立的阁楼。

那处阁楼就是谢容宣的住处,阁楼没有亮灯, 内中安静沉寂, 屋中的人或是早已经睡下了,如同每一个最普通的夜晚。他不会知道,今晚有一个故人回到了这里, 守在这墙外。

闻音笑了笑,这段时日四处奔波,见了太多战火离乱,回到此处却让她找回了些熟悉的宁静安心。说来也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 谢容宣分明是个柔弱得需要旁人来保护的人,却意外的能够让人靠近的时候感觉心莫名的平静下来。

闻音很喜欢与谢容宣相处时候的这种感觉,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不能见他。

不会再有多长时间了,等到经天关的一战过去,不论是胜是败,是生是死,这一场战斗都将结束了。

阁楼中依旧安静,闻音便坐在墙头,打算等到天亮。

时间静静流淌,头顶的月渐渐移了位置,月光自头顶倾洒而下,将院中的景色照得更加清晰如昔。闻音视线掠过其间,却是意外的看清一物,随之不禁怔了下来。

她看的是角落里的花。

谢容宣是爱花之人,当初她第一次来这里就听丫鬟说起过此事,谢容宣的院中除了桃花,还养了许多珍贵的花草,皆是他一手栽培,精心照顾。

两年前闻音在这里教谢容宣练剑,间隙时总能看到谢容宣替它们浇水或是修剪枝叶,可以说那些花皆是谢容宣的心血,每一株都对他十分重要。

然而如今,闻音目光所及,那院中角落中的花,却早已经不是当年模样。它们花枝凌乱,花朵枯槁,一看便知是疏于照顾,有的甚至因为照顾不当而早已经败落,只剩下细瘦的枝干与干枯的黄叶。

谢容宣素来爱花,怎可能看着他一直照顾着的花变成这般模样?

闻音紧紧盯着那些花草,目光渐渐变得沉重起来,她听得自己胸中声声的跳动,某种猜测让她心中顿生出一阵浓浓的不安。

她好不容易强迫自己收回视线,随之再度往阁楼望去,这一次眼神中却满是不确定,似乎想要从中证实些什么。然而夜幕中的阁楼依然平静,丝毫没能感觉到闻音心境的起伏。

闻音感觉自己动作变得缓慢了下来,四肢仿佛有千斤之重,叫她难以挪动半分,她只得强自将心定下,随即纵身跃上高阁,借着夜风的动静悄然推开了阁楼的窗。

楼中昏暗无光,没有因为闻音的闯入而出现斑点动静,或者说,楼中本就无人,自然不会有动静。

谢容宣不在。

房间之中摆设并不多,干净而整洁,就如同谢容宣本人一般。然而房中虽然看来常有打扫,什么都不缺,却唯独缺了几分人气。窗边的书桌上空无一物,杯盏早已经被收走,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墙上的字画上是那人娟秀的字迹。

这里是谢家,这个地方是谢容宣的住处,然而如今这里却似空置已久。那人一直以来皆待在谢家,最多不过每年夏日时候去柳州避暑,除此之外从不喜欢离开家门,这样的谢容宣,怎么可能会不在谢家?

谢容宣究竟去了哪里,又究竟发生了什么?

闻音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想。

寂然沉思中,阁楼外突然晃过一抹火光。

闻音神情微凛,连忙下楼推开了阁楼大门。

阁楼之外,提灯行来的亦是故人。

“谢……老爷。”闻音看着许久未见的谢家老爷,不知为何声音有几分生涩沙哑。

谢晤驻足不前,神色晦暗莫名,与闻音对视,良久之后,方才一声轻叹。

这一叹,仿若叹尽前尘。

·

敬州。

城中的人能走的几乎都已迁走,城中街巷不过只剩下寥寥数人,少年阿九自街上回到书院的时候,手里面只捧回了一袋子生米。

敬州城的天气向来不好,除了漫天的黄沙,还有大雨将至的阴霾。阿九脸上的神情,就像是敬州城的天气一般。

“人都走光了,我找了半天才找到这点东西了,元子你拿去煮出来,省着点,我明天再出去找。”阿九说着走进院中,只是院内本该回应他的人,却不知究竟去了何处。

“元子?”阿九又唤了一声,皱眉往里面走去,只是脚步比之方才要快了不少,神情也急了不少。

好在不过多时,院中就传来了另一名少年回应的声音,叫做元子的少年赶紧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面上还带着难见的笑意,冲着阿九道:“阿九!你快来看!小春醒过来啦!”

阿九顿时一怔,抱着米的手微顿了片刻,神情是动容,他往前一步便要进屋,抬步间却又面色一变收回了步子,咬牙道:“那家伙竟然还有脸活下来。”

“阿九!”元子神情复杂的劝到,“他的命是先生用命换来的,若是他也出事,那先生不就白白送命了吗?”

“可若不是他,先生怎么会死?!”阿九依然无法原谅,恶声道,“都是那个小扫把星!谁让他来咱们书院了!”

“可是……”元子还欲再劝,阿九却已经一眼瞪了过来,元子虽然年纪不大,却也是书院孩子中最懂得察言观色的一个,他当即摇头不再就此多言,只改口道:“小春刚醒没多久,那位……那位怪先生正在给小春换药,我先去把这些米煮了。”

阿九冷哼一声道:“怪先生?那个老怪物跟先生差远了,你叫他先生?”

“不管怎么说,现在是他在照顾我们。”元子还想再劝,眼见阿九背过身往里走去,却也只得长叹一声,与阿九一起进了厨房。

书院不大,厨房却不小,因为从前这里住的人很多,所以准备食物总会有许多人来帮忙。

走进其中,想起从前的日子,元子禁不住长长叹了一声,他扭头去看身旁的阿九,知道对方跟自己应当有着一样的思怀。

阿九神色有些落寞,却又强自抿唇不语,只将往事回忆紧蹙于眉间,“愣着做什么,赶紧做饭我饿了,我可没工夫陪你想东想西。”

说完这话,阿九独自在旁蹲了下来,捡起墙边的干柴开始生火,元子想了想又道:“其实那位怪先生虽然……但是他人不错的,他原本可以走的,却为了照顾我们留下来,阿九你……”

元子说到这里,话声忽地顿住,随即若有所觉往阿九看去,这才发觉那少年不知何时早已经沉默了下来,抱着双膝坐在火堆边,神情呆滞地默然垂泪。

“都死了。”阿九喃喃道。

元子张了张口,想要劝解,却无从说起。

阿九无声哭道:“先生死了,其他人也死了,他们都不在了,只剩下我们几个人在这书院里守着还有什么意思?”

元子纵然比阿九年长,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也从未经历过这般绝境,也依然惧怕生死。所以听到阿九说出这话之后,他目光微动,亦是咬唇毫无征兆地落下泪来。

两个少年在这厨房里围着一堆刚燃起来的火堆抱头痛哭起来,哭声中阿九抽噎着道:“等到那群家伙攻进城了,我们都得死,都死了……”

对即将到来的绝望,谁都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事实让两人更加毫无顾忌地哭着,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声音突然自屋外传来。

“不会的。”

“我答应过先生要照顾你们,你们不会有事的。”说话之人自屋外踏入,脚步声轻浅,话声更是轻柔,话音入耳,却不知为何竟能叫人一颗心随之安定下来。

·

阿哲发觉闻音不见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军队已经就快赶到此地,而闻音却并未在酒楼房间当中。

阿哲自是着急,不过很快也猜到了闻音的去向,就在他犹豫着是否要派人前往谢家找人的时候,闻音却自己又出现在了酒楼的大门口。

眼见闻音回来,阿哲心情大好赶紧迎上去道:“师姐你回来了!你果然还是去谢家了吧?怎么样?见到谢老爷和谢公子了吗?他们现在怎么样?”

“阿哲。”闻音神情有些异样,她方才一路上皆垂眸不语,直至此时才忽而抬头,紧绷着脸朝阿哲问道:“两年前你去谢家替我传话,是否……并未见到谢公子?”

这话换来阿哲一怔,旋即茫然点头道:“是啊,谢老爷说谢公子还没回来,将来会替我传话给谢公子……”

他话音至此,才终于察觉出闻音的异样,他停下话头,试探着问道:“师姐,怎么了?”

闻音面色苍白沉冷,神情还有几分疲惫,她静了片刻,这才闭目低声道:“两年来,他根本就没有再回过烟州。”

“两年前对谢公子出手的那群人,其实是当初想要加害谢家的那群山贼残党,他们早已设下埋伏,当初在回到烟州的路上谢家车队遭遇袭击,谢公子身受重伤被人带走,至今……生死不知。”

第五四章

谢容宣早已失踪两年, 而直至今日, 闻音方才知晓。

两年的时间足够发生许多事情,也足够有许多种可能,原来的线索早已经消失不见, 而昔日的人又该从何处去寻。闻音纵然有许多话想说, 有许多事想做, 却也无从说起亦无从做起。

阿哲听闻音说起此事, 亦是面露惊讶之色, 犹豫着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然而便在两人谈话之间,客栈外响起了一阵车马喧哗之声, 阿哲看了看闻音,到底还是扭头往窗外看去。一眼之下他才回转身来, 迟疑着道:“师姐, 人到了。”

闻音还未回应,阿哲苦笑一声又道:“师姐……”

然而还没等阿哲将话说完,闻音便已经收起方才神色, 颔首道:“我知道了。”

她站起身来, 一手取回挂在墙上的长剑,回头道:“走吧。”

“师姐?”阿哲怔了一瞬连忙跟上。

闻音动作很快,脚步未停, 只在经过窗口时,回头往烟州城内谢家宅邸的方向看去一眼。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必须再等等,等到结束眼前的事, 她一定……一定将那人寻回来。

·

闻音带人赶到经天关是在半月之后。

季子京所带的人比他们先到一段时间,经天关中众军死守两月,早已经精疲力竭,如今援军赶来,士气自是大振。

经天关地势险要,又是大邺最重要的防线,金察国与大邺交战两年,曾经在此地展开过数次战争,皆难以拿下此地,是以这才会从旁攻之,先断其粮道,再将其围困。

闻音等人此时虽已经赶来支援,但这一战最为根本的问题,却依然没能够解决,那便是粮草。

此战持续两年,还未知何时才能够结束,所以这粮道绝对是此次战争的关键之一。闻音等人早知道道路被断,是以带着提前绕路自北边沿山道而来,然而这样的路线耗时耗力,行军通过自是可行,但要运送物资却十分吃力。经天关想要守住,许多物资必须源源不断送来,他们当前要做的事情,必是先将被破坏的粮道修好。

“出事的是哪里?”

不顾自黄沙地里穿出的一身仆仆风尘,闻音来到经天关后,立即便带着阿哲进入了主帅军帐之中。

等到了其中,闻音才发觉季子京已经先到了。闻音见过了师叔,很快将经天关的情况了解了一番,随即问镇守在此地的主帅金铸道:“金将军,粮道的事情可否详说?”

金铸点头道:“我正准备说起此事,经天关地势险要,关外若想要攻入,便只有这一条路,而从关内前来,除非像这次诸位这样翻越北边山道,否则便只有一条路。”

闻音与季子京等人皆看着金铸,金铸上前几步,到了帐中桌前,桌上平铺着一张地图,他俯身指着地图中一处关隘道:“这里便是经天关。”他将手指位置挪动些许,又往另一处指去道:“这里是原本粮道的路线,从这里,经过荒野,再到这里。”

指尖落在某处,金铸语声一顿,沉声道:“便是清阳河。”

“此处原本有一座桥,这座桥便是他们押送物资的必经之处,但就在两个月之前,有人炸断了这座桥。”

闻音终于明白了个中缘由,金察国在大邺早有内应,他们在此时派人炸断桥梁,的确是叫人防不胜防。

默然听着这些话,季子京放下手中茶盏,自座中站起身来,开口问道:“桥梁不好修复。”

金铸随之点头,随之又解释道:“此处水流湍急,想要建桥必须要耗费大量人力和时间,然而经天关对军备物资的需求极大,等到桥梁建成,便来不及了。”

这的确是一件十分难以处理的事情,闻音听得而不禁皱眉,又道:“可想过其他办法?”

“想过要在水流平缓处造桥,但那样便需将道路整体迁移,依然会花去大量时间。”金铸无奈摇头,便在闻音沉默之际,忽而又道:“不过倒是有另一个办法,只是不知此事是否能成。”

“金将军请说。”季子京道。

金铸点头,低头又往那眼前的地图看去一眼,道:“事实上那座桥以前是一座石桥,早已搭筑了数百年时间,就在一年多前,石桥因为一场意外崩塌,送粮也曾经中断过一段时间,不过当时有一位先生正巧在那处,那位先生指导众人用一种办法在水上很快造出了一座浮桥,成功纾解了当时的麻烦,一直到两个月之前那座桥被人给炸毁。”

“若是能请来那位先生,再造一座浮桥,我想事情会简单许多。”

季子京与闻音对视一眼,自然知道金铸没有立即将这方法说出来,必然是还有别的原因。阿哲方才一直听着金铸的话,奈何听到这里话音却突然断了,他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般难受,忍不住瞪着眼道:“那我们将那位先生请过来,再造一座就好了,金将军,那位先生现在在哪?”

金铸终于无奈摇头,叹道:“那位先生还懂得不少东西,治伤和包扎的手法极好,他从前也时常在经天关帮忙照顾伤兵,不过就在不久之前,他去了灵衢山下的敬州,说是要见一位朋友。”

听到这里,闻音与季子京的神情终于凝重了下来。

敬州,如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敬州几乎已经成了一座死城,金察国的军队就在不远之处,随时可能攻入敬州,城中的人几乎早已经逃尽,就连大邺朝内也已经放弃了那处城池,若当真还有人在其中,恐怕也将是凶多吉少。

阿哲怔在原地,盯着金铸看了半晌,心中还留着一些寄望道:“那位先生真的在敬州?他会不会已经逃出去了?”毕竟能出城的人都已经出城,正常人怎么会留在那处等死。

然而金铸接着便又摇头无奈道:“我也这样猜测,所以这两个月来一直派人在从敬州迁出的人群中寻找,想要找到那位先生,不过始终没有消息,我想……他十有八九,还留在敬州。”

帐内一阵静默,直至静默中一人忽而开口道:“只要将他带出来就好了,是么?”

众人几乎是同时往说话那人看去,而出声说出这一句的人,正是闻音。

金铸看起来有些未曾料到,季子京却毫不惊讶,他对闻音倒是已经十分了解,知道在这种情况之下,她一定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她素来无惧无畏,而她的无畏,也总是换来无数的奇迹,这是连他这个师伯都所及不上的地方。

眼见金铸朝自己看来,闻音认真又道:“如今金察国还未攻入敬城,那位先生或许还活着,若是用最快速度赶去,或许还来得及将人救出。”似乎就在刚才那一瞬间,闻音已经将一切都在心中计划了清楚,她紧接着道:“这种事情需要轻身功夫好的人尽快赶去,江湖中人最是合适,人越少越方便。三师伯身为盟主要留在这里坐镇号令武林盟,不如便让我带几名高手前往敬州救人。”

“闻音姑娘你……”金铸面色微变,似乎仍犹豫不决。

然而这时候阿哲已经站了出来,跟在闻音的身旁,连忙道:“我也要跟师姐一起去!”

金铸神色犹疑,回头似乎在征询季子京的意思,季子京无奈耸肩道:“阿音这孩子就是当初被她师父惯坏的,她决定的事情我阻止不了。”他这般说着,当即严肃了些,往闻音道:“你可要好端端地回来,否则你师父肯定不会放过我。”

闻音见季子京答应下来,当即笑到:“是。”

那边两人已经就这么敲定了下来,金铸自然也没能够再阻止,于是只得道:“那就拜托闻音姑娘了。”

闻音点头问道:“不知那位先生姓名?生得何种模样?”

“那位先生姓容。”金铸回应一声,想了想又道:“他……他的脸上,有一道极长的疤痕。”

·

敬州。

从前热闹的敬州如今已变成了一座空城,空有着巨大而厚重的壳子,内中却早已满是萧索。

书院依旧是书院,只是少了从前的欢声笑语,少了一个授业解惑的先生,只留下院中那株刚栽种不久的树苗,还有屋中几个沉默的人。

阿九如今正待在自己的房间当中,低头认真捧着一本书心不在焉的读着,这本书是书院先生从前亲笔所写,上面字字句句皆是熟悉的字迹,阿九看得神思恍惚,放下书册无甚精神的两手垫在桌上趴了下来。

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一人端着汤药缓步走了进来:“还好书院里药材不少,你身上也还有伤,虽然行动如常却也不能大意,先将药喝了。”

房门外的光线随着敞开的大门骤然透进屋中,看得阿九不得不眯起眼睛,他自刺眼的阳光中辨认出了那人的轮廓,也看清了他脸上那道遮住了大半容颜的狰狞疤痕。阿九眉头微皱,板起脸语气不悦地道:“不用你管我。”

“是你们先生将这里托付给我的,我不能不管你们。”那人语声平静,甚至透着温和。

然而阿九却倏地自凳子上跳了下来,不悦的推开那人冲出了屋子:“丑八怪,老怪物,谁让你多管闲事!”他怒气冲冲的说着,转眼已经钻进了另一处小房间中,狠狠关上了房门。

那人静在原地,没有反驳也没有训斥,元子不知何时也赶到了屋前,将方才阿九那番话听了个完整。他看着那人,小心斟酌着开口道:“容先生,阿九他不是故意的,你千万不要往心上去,他只是……一下子发生了太多事情……”

“嗯。”那人回应了元子的话,却没有回头,只背对着元子将那张形容丑陋的脸藏在暗影里,元子听不出他话中的情绪,只听得他轻声道:“没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不虐不虐的,别怕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