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头上人们吆喝着干活,谢容宣也没有一刻得以闲暇,纵然已经将该交代的事情交代出去,但许多地方仍旧需要谢容宣定夺,这些天来谢容宣每日便这般在河边奔波, 几乎连休息的时间也是少有。

金察国的军队早已经攻占了敬州,与经天关不过一步之遥,一场大战便在眼前, 这粮道自然便变得极其重要。

不久前闻音等人前来救援所带来的物资也已经消耗殆尽, 这粮道若再无法尽快修好,后果恐怕是不堪设想。

所有每个人都不敢有所懈怠,所有人都在尽最大的力量想要将这座桥尽快建成,包括谢容宣。

作为谢容宣临时的贴身护卫,阿哲什么忙也帮不上, 只得站在一旁看着周围众人,看来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

好在看没多久, 身旁便多了一道身影,来人在他身边坐下,目光远远注视着人群中的谢容宣,压低了声音问道:“他今天还是一样没休息吗?”

“师姐!你办完事了?!”阿哲见闻音出现, 面上顿时扬起了笑意。

闻音摇头道:“没查到,不过有一点线索了,我发现除了我们似乎还有别的人在追查此时,现在我们已经联络到那群人了,或许明天就能够有结果了。”

“还有其他人?他们是来帮我们的?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人在查此事?”阿哲不解问道。

闻音对此倒是毫不奇怪,“大邺能人异士从来不少,家国有难,总不会坐视不理。”说完这话,闻音又看向阿哲道:“你还没告诉我,谢公子今日也没休息?”

阿哲听到这里,终于也禁不住担忧的往那烈日下人群簇拥中的人望去,摇头叹道:“没有,今天比昨天还忙得厉害。”

闻音默然蹙眉,她这几天来虽然白日里都会去调查金察国内应的事情,每日夜里却也都会回来休息,也会跟阿哲打听谢容宣的事情。她本就住在谢容宣院中,每次夜里回来的时候,她总能够看到谢容宣房间的灯还亮着,且经常亮到很晚还没有熄灭。

早在两年前教谢容宣练剑的时候,闻音就听谢老爷说过谢容宣身体底子并不算好,后来他又受过重伤,也不知这两年究竟恢复得如何,他这样熬下去,身体可还能支撑得下。

闻音心中有事,看了一眼头顶烈日,当即站起身来,撑着自己方才便带来的伞往谢容宣那处走去。

谢容宣正在与众人交谈,还有几处问题需要由他来解决,他声音依旧温和,只是比之从前稍显喑哑,面色也似略微苍白。他与众人交代完事情,便又有人有事急急忙忙冲过来道:“谢先生,我们刚将东西搬过来了,先生你再去看看那边?”

“嗯。”谢容宣含笑点头,随着那人往另一方走去。

头顶灼人的阳光突然被遮挡大半,谢容宣顿住脚步,这才发觉身旁不知何时已多了个人。

闻音撑着伞走在谢容宣身侧,谢容宣回头看来,她便也转过脸朝着谢容宣笑道:“正好有空过来看看,我陪你过去吧。”

谢容宣忽见闻音到来,怔了一瞬方才弯着眉眼柔声笑到:“好。”

两人一路往那方走去,闻音静了一会儿,才又向谢容宣道:“你忙了几天,该好好休息了。”

“再有一段时间桥就建好了,大家都在忙着,我怎么能休息。”

闻音抬眸看着谢容宣,蹙眉道:“这么热的天,你怎么都没有出汗?”

还没有等到谢容宣答话,素来都行动利落的闻音已经一把扣住了谢容宣的手。

如今分明是灼灼的炎夏,暑气熏人,然而闻音触手之间,却觉对方的指尖竟泛着几分凉意。

闻音面色微变,盯着谢容宣道:“你是怎么……”

“闻音姑娘。”谢容宣微退半步,匆忙自闻音手中抽回了手,低声道:“闻音姑娘手上的伤好些了吗?”

闻音动了动胳膊,她自一开始就没有将这伤当一回事:“已经无碍了。”

谢容宣似是放心了些,于是又道:“众人还在等我,我们快过去吧。”

虽是察觉不对,但正如谢容宣所说,旁边的人又催促了起来,闻音没有机会细说,只得先与谢容宣去处理那边的事情。

谢容宣这一忙就到了晚上,他忙了多久,闻音和阿哲就在旁边守了多久,本打算等到夜里再领着谢容宣早早地回去休息,谁知才刚至傍晚,几名武林人士便又来河边找到了闻音,道是已经追查到了那群金察国内应的消息,请闻音立即过去。

事情紧要,闻音必须立即赶到,自然也不能够再留在此地,闻音只得吩咐阿哲保护谢容宣安全,自己则先行离开了此地。

·

众人找到金察国内应是在离湖镇不远处的一座山头当中,闻音带着人赶到的时候,这群人已经被全数擒住,而擒住他们的却非是与闻音一同到来的武林人士,而是另一批人。

闻音知道,这群帮着他们找到内应的人,应当便是这些日子一来一直在帮着他们的神秘势力。

自人群后方走上前去,闻音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先听见了几声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唤起了自己的名字,随后三道身影几乎是同时冲了过来,可怜巴巴的凑到了闻音的面前。

闻音停步挑眉看向这三人,一眼就将他们给认了出来,正是之前闻音等人去敬州救谢容宣的时候,顺手救出来的三名少年。

因为三名少年身上有伤,闻音等人行程又急,所以这次并没有带他们来湖镇,只是将他们留在经天关中休养。谁知道这三个少年没有好好留在经天关休养,不知为何竟也到了湖镇,且还在这种时候出现在了这种地方。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闻音心中隐约猜出了些大概,却依然开口问道。

听见闻音问话,阿九和小春连忙将目光落到了三人之中最为稳重的元子身上,元子轻咳一声,苦笑着解释道:“他们说担心你和容先生,想来看看有什么我们能够帮得上忙的事情,所以我们才……”

“所以就偷偷溜出来了?”闻音随口便替他们说了出来。因为从小身旁就跟着一个十分冲动容易闯祸的事精阿哲,所以她对这些少年的心思再了解不过,于是摇头道:“你们这样做,若是让谢容宣知道,他会很担心你们。”

“我们才不需要他担心,我们能够保护好自己。”阿九不满的皱眉反驳道。

闻音假装没有听见这话,回头便要去寻那群势力的首脑想与之交谈,然而就在她回首之际,一个女子声音便传了过来道:“这三个孩子倒是真的帮了我们一把,若非他们四处乱闯,我们也不会误打误撞找到这里。”

不知为何,闻音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她回头朝那声音传来处望去,虽然已经时隔许久,却也仍是将那说话之人认了出来。

闻音与此人并不相熟,但对她的印象却是极深,因为这个人当初在烟州城里,的确是给她和谢家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若是没有记错,此人的名字叫做祁珠,原来是一名大盗,曾经与陆家大少爷陆枕奚一起在谢家大闹过一场。后来虽然将事情解决了,但陆枕奚也被陆家老爷给带回去关了禁闭,祁珠最后与他们道别离开了烟州,却也没有说过自己将要去何处,要做什么,只是从那以后闻音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也没有在江湖上听见过她的消息,一直到如今,她在这里又见到了这个人。

不过一瞬惊讶,闻音很快便平静了下来,祁珠却似乎早已经知晓闻音来到了经天关,所以看来并无惊讶,只朝她笑到:“两年前我就猜测姑娘定非池中之物,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她所指的,自然是闻音这两年来为大邺所做之事。这两年来,闻音两个字,早已经传遍了整个大邺。

“祁珠姑娘。”闻音怎么都没有料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此人,更没有想到昔日的盗贼,如今为何却成了截然不同的模样。

祁珠摇头,很快敛起了笑意道:“事情先不急着解释,现在恐怕还有个更麻烦的问题要解决。”

闻音见得祁珠这般模样,心中亦是一沉,当即问道:“金察国?”

“我们刚搜了这群家伙的藏身之处,搜到了几封书信。”祁珠正色起来,抿唇凝重道,“他们早已准备许久,金察国正式出兵,恐怕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然而如今的经天关,或是整个大邺,都还远远没能做好准备迎接这场战争。

·

天色渐晚,谢容宣已经自桥头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外面的天光已经黯淡,谢容宣点上房中灯火,这才回到书架旁开始找书。

阿哲就跟在他的旁边,看他这番动作,想起白日里闻音的叮嘱,不禁皱眉劝说道:“谢公子,你该休息了。”

“我写完这手札就去休息。”谢容宣应声很快,甚至还反过来劝阿哲道:“阿哲公子你也累了一天了,不如先去休息吧。”

阿哲连忙摇头,无奈道:“可是你……”

“阿哲公子。”谢容宣声音平静,他一手落在书架上,仔细翻看着架上的书,一面轻声问道:“闻音姑娘近日一直在忙,是因为金察国和经天关的事情,对吗?”

阿哲愣了片刻,没待回应,谢容宣又道:“战事已经很近了,是吗?”

谢容宣所料自然没有错,但为了不让众人担忧,这些事情闻音一直是让阿哲瞒着众人的,却没想谢容宣竟自己看了出来。

谢容宣这时候已经找到了自己要的书,他将那书自书架上抽出,捧在手上垂眸看着,喃喃又道:“大家都在拼尽全力,我所能够做的,自然也是做好我力所能及的事情,这样才能够对得起闻音与阿哲公子的努力不是吗?”

灯火之下,谢容宣的侧颜衬着浅薄的光晕,五官更显精致,却又苍白得有些过分。

谢容宣收起笑意,捧着书来到案边,便要接着写些什么,然而便在阿哲的注视之下,谢容宣身形微晃,竟是无力地倒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准时!诶嘿!

第六四章

阿哲见这情景面色骤变, 连忙上前扶住那人大声道:“谢公子!”

好在谢容宣任由阿哲扶持着, 并未昏迷过去,他额上微见冷汗, 苍白着脸闭目片刻,方才重新睁眸,朝阿哲低声浅笑道:“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阿哲觉得他是瞎了才会觉得谢容宣这副模样算是没事,他扶着谢容宣在书案前坐下,苦着脸叹了一声道:“我就说你该去休息了吧, 你这个样子要让师姐看到,她肯定会气得把我赶回山上的。”

谢容宣似乎还有些晕眩,扶着桌子过了一会儿才道:“只要阿哲公子不说, 闻音姑娘不会知道的。”

“可是……”阿哲当然不信什么不说就没事的说法, 他现在十分苦恼着自己到底应该如何跟闻音交代,然而谢容宣看来也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待缓过之后,便又接着开始忙碌了起来。

阿哲劝说不动,只得在旁边帮忙, 好在谢容宣脸色还算正常,也没有再要昏迷过去的意思。

两人就这般过了两个时辰, 先前去外面办事的闻音依旧没有回来。

阿哲时不时往窗外看去,却依然没能等到闻音的身影,他自然不敢将这件事情告诉谢容宣,只得独自看着, 静静等着。

然而谢容宣低头写了一会儿,终于在起身找书的功夫问道:“闻音姑娘出去办事了吗?为何还没有回来?”

这段日子谢容宣与闻音虽然极少交谈,但每日夜里谢容宣仍然能够在闻音回来之时与她见上一面,但今日天色已经很晚,却不知闻音为何还未回来。

阿哲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怕谢容宣担忧,便摇头胡乱道:“没什么,应该是路上耽搁了,我一会儿去看看。”他这般说着推门便往外而去,然而还没走出几步,一行人便自外面走了进来。

还没能够看清外面那群人究竟是谁,阿哲就听到了几道脆生生的呼唤。

“容先生!”

“先生!”

“喂,老怪物!”

三道身影从阿哲身边穿过,进屋跑到了谢容宣的面前,抬头看着谢容宣,脸上情绪皆是百感交集。三个少年从经天关一路赶来这里,也不知究竟经历了什么,走了多久,脸上都是风尘仆仆,颇有几分恍若隔世的感觉,谢容宣骤然见这三人出现在此,亦是不禁怔住,旋即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的笑了起来,抚着三个孩子的头低声道:“看来我还是不该将你们留在那边。”

“我们的伤早好啦,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帮得上忙的。”小春连忙将自己衣袖撂了起来,将原来有伤的地方亮给谢容宣看,“容先生你就让我们跟着你吧。”

谢容宣见状亦是轻笑起来,低声道:“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吧。”

三个少年连连点头,阿哲却是明白谢容宣如今的身体状况,他小心翼翼盯着谢容宣,生怕那人突然又倒下来,回头对那三个少年道:“大半夜了你们先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来说。”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个声音就自外面传来道:“等不了明天了,阿哲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我们去经天关。”

院中几人闻声望去,这才见闻音提剑走了进来。

阿哲面露不解道:“师姐?怎么了?”

闻音看向阿哲,沉声道:“金察国准备要出手了。”

这一刻似乎所有人本就在等,但不论金察国人何时出手,众人依然会觉得措手不及。阿哲张了张口,本是有话要说,但话到嘴边却又都咽了下去,他侧目朝着谢容宣看去一眼,后者对他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似乎是不愿阿哲多说。阿哲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只点头向闻音应道:“那……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准备动身。”

闻音点了点头,院中众人这才发觉她身后还跟着不少人,其中便包括了曾经在烟州闹出过不小事情的祁珠。祁珠见谢容宣朝自己看来,想起当年之事,罕见的有些难为情道:“谢公子。”

“祁珠姑娘?”谢容宣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对方。

祁珠几句话将这件事情来龙去脉解释了一番,这才又道:“这一年里我一直在调查金察国内应的事情,好在总算在这时候解决了,闻音姑娘应当可以放心去经天关,造桥的事情应当不会再有阻挠。”

“嗯。”闻音点头应下,随之又道,“湖镇我还会留一些人在此看守,谢公子……”

她说到此处,再度看向谢容宣,也不知是不是夜里灯火黯淡,谢容宣的面容隐在暗处,看来显得虚弱而苍白,闻音轻轻抿唇,再度开口道:“这段时日这里就拜托你了。”

“闻音姑娘放心。”谢容宣亦是颔首,一双眸子清澈湛然,与闻音对视,“闻音姑娘轻千万保重,我等你回来。”

夜晚的凉意浸在院落四下的风中,卷动着树梢枝头晃动,几片树叶簌簌落在了两人之间的地面上,轻轻打着旋儿飘荡。

闻音将视线自那落叶中收回来,终是对谢容宣点头认真应道:“你也是,保重。”

说完这话,阿哲已然收拾好了东西出来,闻音带着阿哲转身离开,谢容宣便在院门处扶门目送着那人,直至那道身影融入夜色之中。

·

祁珠所带来的消息没错,闻音的猜测也没有错,几乎是闻音等人离开的第二天,经天关便传来了金察国出兵的消息,战火一瞬点燃,烽烟便又四起,闻音等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到经天关,所迎接他们的便是一场恶战。

经天关大战开始,湖镇的那一座桥,便变得至关紧要。桥头处四处可见忙碌的工人,原本有说有笑的众人如今皆已经沉默了下来,战火的烽烟就在远处,有时候在湖镇桥头上抬头望去,还能够看到那半边被烽火点燃的天空,漆黑的狼烟自那处飘洒而来,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这一座桥,不管是经天关里面等待着援军与物资的兵将,还是桥那头早已经等候着的粮车。

谢容宣也在忙碌,比原来更加不得休息,闻音与阿哲一走,整个湖镇的修建工作便只由谢容宣一人所掌管,所有的事情皆要由谢容宣过目,祁珠虽然留下来替闻音与阿哲保护谢容宣的安全,但对于这些事情却是丝毫也帮不上忙。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造桥的进度越来越快,谢容宣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就连祁珠也有些看不过去,想要开口劝谢容宣先去休息一番。

然而到了这种时候,休息不休息已经不是祁珠所能说的了,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一座桥,不光是经天关的所有人命,还有经天关后方的整座大邺朝。物资与援军越快到达,经天关一战的胜算便是越大,牺牲在那处的人便越少,为此谢容宣的确没有休息的理由,也不能够休息。

但纵然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这般劳累,何况谢容宣不过是个曾经被娇养在烟州城里的大少爷,这般忙碌了七天之后,谢容宣终于在烈日之下倒了下去。

元子阿九小春见到之后连忙冲上去扶住了谢容宣,众人亦是担忧不已,赶紧将他带回了屋中,谢容宣昏迷了整整一天方才悠悠转醒。

醒来之后,看到坐在床边的三名少年和祁珠,谢容宣撑着身子起来,所问的第一句话便是有关桥的事情。

祁珠微微挑眉,无奈道:“大夫说你差点命都没了,你竟然还想着那座桥?”

三名少年也是微红了眼眶,看起来竟是才刚哭过,如今就连说话都有些哽咽,其中年纪最小的小春拽着谢容宣的衣角,低头小声道:“容先生,你都不知道昨天真的吓死我们了,我还以为……”

谢容宣听见小春带着哭腔的声音,自然也知道自己的昏迷将人吓得不轻,他无奈失笑,用依然没什么力气的手牵住对方的手道:“我没事,别担心。”

说完这话,谢容宣抬眸朝祁珠问道:“祁珠姑娘,那座桥……”

“你的话还给你,别担心。”祁珠站起身来,转而推开了房间的窗户,这才又回头道:“你看。”

谢容宣身体依旧虚弱,却是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他披衣来到床边,压下眼前一阵晕眩,扶着窗棂往外望去,这才看清了外面的景致。谢容宣所休息的地方在一处阁楼之上,二楼并不算高,却正巧能够将这座不大的镇子收进眼底,就在镇外西边,那处清阳河波涛滚滚而过的所在,一座浮桥稳稳落在河道之间,于翻涌的河水浪涛中岿然不动,车马自其上所过,滚滚的车轮声伴着涛涛的水浪声,夹杂着车马之上大邺旗帜猎猎作响的声音,织成了一片热闹喧哗。

谢容宣静静看着这一幕,久久未曾言语。

祁珠来到谢容宣身边,轻笑着解释道道:“就在你昏迷的时候,桥已经通了。”

似乎直到听见了祁珠这话,谢容宣才终于回过神来,似乎连日来所有有一切压抑在身的重担都已经落了下去,回眸朝着屋中看来,这才喃喃低语道:“这样,就来得及了吧……”

“先生?”没能够将谢容宣的话听清,元子忍不住疑惑的问了出声来。

谢容宣视线遥遥落在那往远处而去的车马上,轻声又道:“闻音姑娘他们,会没事的吧?”

屋中静默,众人面面相觑,却谁也没能够给出一个答案。

第六五章

经天关。

两方交战已有半月。

虽然自两年前开始, 金察国便数次尝试进攻经天关,两方也有过无数次的碰撞, 但这一次却与从前皆是不同。对方早就在等待这样一个时机, 所以时机一到,便没有丝毫的犹豫,金察国几乎已经倾尽全力,而两国之战至此,也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

若无法守住经天关, 即将遭难的便是后方的整片中原土地。

经天关中所有兵将皆未曾有过丝毫松懈,死守在此。然而敌人攻势汹涌, 不过半月时间, 经天关中兵士便已经死伤惨重, 形势渐趋严峻。

“将军!”阿哲正在军帐中探听着伤亡情况, 外面却突然传来喧哗之声, 他心中一紧,微变了面色赶紧冲出,这才见金将军满身是血由人扶着走进了帐中。

阿哲连忙上前相扶, 往四周众人望去, 闻音便跟在将军的身后,一手捂着肩头紧绷着脸走上前来, 低声道:“将军被敌军射伤, 军医马上就来,你先在这里看着。”她这般说着就又往外走去,虽然闻音身上穿着轻甲, 但阿哲却依然看清了她肩头渗出的鲜血。

阿哲连忙跟上,唤住了正在往外而去的闻音道:“师姐!”

闻音回过头来,挑眉看向阿哲。

阿哲迟疑良久,似乎有些话要说,但开口却又换了一句道:“你受伤了……”

“我的伤不算什么,我必须去外面守着。”闻音淡淡道。

阿哲紧咬着唇,忍了片刻终于还是问道:“我们……能赢吗?”

闻音没有立即回应阿哲的问题,她静静看着阿哲,终是轻叹道:“再等等。”

“大邺不是打不过金察国,只是经天关物资已经断了太久,兄弟们都已经失去了战力,还要再等等。”

等到谢容宣将桥修好,等到大邺的援军带着物资到来,等到那时候,他们必然能够回头反击。

只是这等待,太过漫长了。

“师姐,经天关……还能撑多久?”阿哲担忧道。

闻音垂眸看着地面那被无数人踩踏过,此时已经变得光滑的泥土,她轻轻抬脚踢开一颗石子儿,低声道:“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