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泠已经有些后悔,她有些高估自己,又低估沈宴。以致到后来,完全是昏昏沉沉,欲哭无泪。

晚上侍女欲来请郡主回房,敲了几次门,听到里面男女喘气的微妙声音,几个年轻姑娘干咳一声,一下子就红了脸,慌慌张张退去。

此一夜,就把郡主交给沈宴了。

刘泠胆大妄为,即使她并没有嫁给沈宴,她也能一点点诱拐沈宴,尝到他的滋味。这不得不说是她的胜利——毕竟沈宴之前一直拒绝。

不知是什么时辰,刘泠被轻微的碰撞声所惊。床上纱帐一层又一层,刘泠费力地撩开,撑着酸痛的身体,往外看去。

青年只着单薄中衣,发披散着,蹲在炉前煮粥。他背影散漫,与平常的冷格调完全不同。人并没有回头,刘泠就好像察觉到他不为人分享的好心情。

啊,昨晚闹得太凶,竟忘了本来是给沈宴熬粥。都怪他太迷人,那锅粥估计早糊了。

刘泠撑着下巴,光一个背影,她也觉得值得欣赏。

“饿了么?”并没有回头,沈宴突然问她。

“什么时辰了?”刘泠心想,有这么个五感强大的情郎,真是省去了不少浪费口水的麻烦。比如人家没回头,就知道她在看着他发呆了。

“还早,你再睡一会儿。”沈宴答。

刘泠侧头去看,窗帘拉着,只能隐约看到外面天还阴着。刘泠确实有些累,她的腰、腿,到现在都还疼着。只一个起床动作,便难受得很。

既然还早,不如再睡一会儿吧。多余问题,等有精神了再解决。

虽则如此,刘泠还是撑着眼皮,对背对着她煮粥的沈宴说,“好好吃,别随便应付,毕竟精力有亏。”

“精力有亏?”沈宴侧头,脸上表情有些古怪。他沉吟半天,舀一碗粥起来,“那你也补补吧。”

刘泠眉扬起,“我需要补么?我昨晚表现不好么?”

她觉得她都快秒杀沈宴了!

就沈宴第一次那样哼,她看眼瞬间脸黑的沈宴,聪明地选择没有说出来。但眉眼间的得意却是掩不住的。

沈宴挑眉,冷眼看着小姑娘那花孔雀般的高姿调,不知她哪来的那么大自信。他面无表情,“你的表现?尚可。”

“”刘泠觉得她要被沈宴气死了。

沈大人已经端着粥走向床边来了。面对伸到眼皮下的碗,刘泠想一想,眼珠轻飘飘转一圈,眼底有了玩味的笑。她顺着沈大人的好意,去喝那碗粥。

她长发乌云般散下,包裹着她瘦小的肩头。巴掌大的小脸,染着水雾般的杏眼,红润的唇珠。

她就着他的手喝粥,身子前倾,光裸的肩及其下稍许肌肤,男人昨天留下的红痕若隐若现。

沈宴的神色微僵。

刘泠偷偷观察他的表情,眸底染了笑。但这还不够沈大人失去理智她身子倾得更低些,雪兔般的弹跳,唇角一舔,鲜红水润。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再轻轻向上飞,似是而非地撩过沈宴。

沈宴拿碗的手往后一退,目光放在少女身上。他声音暗哑,“不吃了。”

刘泠疑惑,眼前一暗,她被重新推倒在床上。

刘泠大惊,结巴道,“我、我、我只是开个玩笑”

“沈大人,之前都是误会,你英明神武,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啊。”

“沈宴!你再敢碰我一下你试试!”

沈宴垂着眼皮,干燥大手搂着怀里横眉怒目的刘泠,似笑非笑,“我不就在试么?”

“”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周身如从水里爬出来般潮湿。

刘泠深深后悔,她不该在这种时候挑衅沈宴。沈大人从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这样胡来的后果,就是一整天,刘泠在马车中都在昏昏沉沉地补眠。错过了早饭,也错过了午饭。

等她终于睡足,发现自己还在马车中。她头有些疼,听到几个守着她的侍女在小声讨论:

“早上是沈大人抱郡主过来的,沈大人真疼郡主,都帮郡主换了衣服,还不许我们打扰郡主。”

“哎你说,郡主昨晚一宿未归,是不是和沈大人了?”

“这、这,你不要坏郡主名声。也许郡主只是跟沈大人聊了一晚上呢?而且沈大人封口,不许我们说出去。”

“聊天?我不信”

“你们真闲啊。”刘泠一发声,车中几个姑娘回神,脸有些僵,但看郡主并没有生气的迹象,就大着胆,再认真去看郡主一眼。

这一眼,便发现郡主眉眼如春山春水般婉约,面色红润,嘴角微微上扬,眼皮上撩,露出小猫般餍足满意的神态。

这跟郡主平常那“移动冰山”样相去了十万八千里。

简直跟吃了十全大补药似的。

几个侍女交换眼色,心里有了猜测,一时有些忧愁。到底郡主胡作非为,不把名节当回事,但是吧她们该怎么跟郡主的长辈们交代呢?

沈大人会娶郡主么?

灵犀抱着一线希望问,“郡主,你昨天跟沈大人?”

刘泠心情愉快,眼界不同,她跟侍女的想法也不同。像她这样尊贵的身份,很少有太把贞操看得如眼珠子似的。且她本身带有自毁倾向,更不把这个当回事。

她言笑晏晏,“我只说一遍,听好了,我把沈宴给睡了。”

恰时马车停下,外面有叩窗声。一切正常,被郡主的豪言壮语弄得气氛诡异

从马车下来,刘泠看到罗凡等一众锦衣卫不太自然的红脸,还有走在最后方的沈宴,瞬间僵硬的脸色。

罗凡磕磕绊绊道,“郡、郡主,该、该歇息了。”说完,他就落荒而逃。

其他锦衣卫也落荒而逃。

沈宴冷看她一眼,也走了。

刘泠:“”

她回头,面对侍女们因为深觉丢脸而垂下去的头,淡问,“我才以肉体为代价,哄好了沈美人。然后刚才,我又把他气走了?!”

侍女无言以对,“好像是这样的。”

长乐郡主沉默半天,漠然道,“错误在于锦衣卫武功太高,耳力太好,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本来就是事实,有什么不能说的。”

灵璧建议,“郡主可以把这个道理跟沈大人去探讨。”就算她们认同,也是没用的啊。

刘泠瞪她一眼,想到沈宴,气势一下子萎了后,又深深觉得有趣。

这么奇妙的巧合都能被她和沈宴遇到,不正说明他们太合拍么?

都是她的人了,哄一哄有什么关系。

当晚回房,沈宴就在他屋子里见到了早已等待在那里的刘泠。她趴在书桌上写东西,他一进屋,刘泠就抬头看他,点下巴打招呼。

“”沈宴先怀疑自己走错了房间,退出去后又进来,问她,“做什么?”

他倒没有废话问她怎么进来的,就刘泠那手段那脸皮,她想做什么,锦衣卫哪里拦得住。

刘泠起身,“跟你培养下感情。”

她想到一个贤妻良母应该有的架势,意识到自己鸠占鹊巢的行为,就殷勤地去接沈宴手中卷宗,谁知沈宴身子一侧,隔开了她的动作,“这是机密,不能给外人看。”

外人?!

她难道要刺探锦衣卫的情报?

“”刘泠的“贤妻良母”做不下去了。

谁知他不给她碰他的东西,把卷宗往桌上一放后,倒拿起了她写了一半的字来看,“写什么?”

刘泠伸手去抢,木着脸,“这是我的机密,也不能给外人看。”

可惜她的武力值根本无法跟沈宴相抗,沈宴一把扯住了她,漫声,“放在我屋中的东西,都是我的,我当然不是外人。”

这个人,病一好就跟她对着干。

刘泠冷笑,一边寻机会咬他以挣脱,一边伶牙俐齿回击,“错了,我虽然在这个屋子里,但我可不是你的。”

若他说她是他的,她就能跟他洋洋洒洒辩论一通。赢了他,肯定有好处。

沈宴望她一眼,叹道,“不是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沈宴被你睡了么?”

刘泠耳根红起,气势一下子弱了,没理由再跟沈宴吵。

额,她是不是该适度地害羞娇嗔下?比如“讨厌啦,人家不是故意的”之类的?

刘泠被自己雷了一下,同时,沈宴也被她雷了一下,“追慕沈美人八十大计?这是什么?”

他晃了晃手中纸。

刘泠眼神虚虚飘了下,才镇定地与他对上,“就是追慕沈美人八十大计。”声音平顺,“我写的。”

沈宴用“”的眼神看她,刘泠觉得他会对她翻白眼,但事实上,沈宴只是侧了侧脸,她看到他发红的耳尖。

空气一时又有些热。

沈宴看起来很淡然,但那种不自在刘泠是能看出来的。

她一下子就轻松了,专注欣赏沈宴难得一见的害羞。

沈宴真不是害羞的人,他一会儿就收敛了情绪,回过了头,“想追我,我告诉你一个更简单的办法,一个字。”

“睡?”刘泠灵感激发。

沈宴无语,又失笑,摸摸她的脸,温柔道,“好姑娘,你真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姑娘。”

刘泠自然地“嗯”一声,表示他说的对,“我从来都很有想法。”

沈宴低眼,看她雪白的面容,干净的眉眼,傲慢的神态。且还乖乖依偎在自己怀里,被他控着,她却已经忘了要挣脱。

沈宴心里对她的喜欢更多了点。

他道,“等。”

“我不懂。”

“我是说,若想得我好感,这几天,你不用想乱七八糟的法子,把我也闹得头疼。对我来说,我们过段时间再见面,效果是一样的。”

刘泠半信半疑,但沈宴说得笃定,她只能一边不屑着,一边点头应下。

等她被沈宴送回去,自己沉思半天,又觉得再次被沈宴所骗。

他拿走了她的攻略计划书。

他还骗她发誓。

一行人第二天就到了邺京城门,锦衣卫一行人跟长乐郡主分开。

刘泠本不愿意,但对上沈宴的眼睛,又不说话了。

她懂,他还是为了她好。

一进邺京,沈宴就真正恢复锦衣卫身份,成为众人焦点。他把陆铭山那个麻烦揽到了自己身上,护着刘泠。他估计要打好几个硬仗,不想把她牵扯。

分道扬镳前,刘泠问沈宴,“我每天给你写信,这总行吧?”

“嗯。”

刘泠微放心,沈宴这个淡定的语气,让她对他的担心少了点。她每天给他写信,起码会知道他的情况。而他肯同意,说明他对接下来的硬仗是有把握的。

青草葱绿,杨柳依依。

刘泠一步一回头,看沈大人悠闲站树下,看她走远。

他看她这样,笑了笑,走来,挡了身后人望眼欲穿的目光,在她额上亲了下,“可以了吧,小阿泠?”

小阿泠。

他叫的真亲昵。

刘泠忍着胸中雀跃,问他,“我到邺京后,你有什么话要嘱咐我的么?”

她的眼睛里满是星光,在提示沈宴答案:说你想我,说你喜欢我,说你爱我,说你离不开我。

沈宴说,“你记得,面对万丈深渊时,不要想着跳下去;面对万道光芒时,不要忘了去拥抱。”

她心跳起,若死去活来,生命复苏。

【你看着万道希望,却从不上前拥抱。我看着很心疼。不过这也没关系,我会教你。我会带着你走下去。】

刘泠点头,似心不在焉,“嗯。”

艳阳下,绿荫中,她心不在焉地望向远方,神色漠漠,却早已情意流露。

第49章 沈大人的前未婚妻(故人)

刘泠在邺京有自己的住所,杨晔等人提前入京,帮她把地方整理干净。等她入府时,基本已经没什么需要出力的了。

刘泠直接回了自己的府邸,坐在大厅上喝口暖茶,杨晔便来见她。之前刘泠嫌他们这些侍卫太过寸步不离,打扰了她和沈宴的相处,便把杨晔等赶回京城去调查沈宴的情况。现在,杨晔便是来汇报情况了。

还没等刘泠说话,早已不放心很久的灵璧便抢着问,“沈大人是不是有个未婚妻?”

杨晔一愣,看眼郡主反应并不热切的面容,答,“是,只是那是几年前的事了。五年前,那位便和沈大人退亲了,两人之后再没有这方面的关系过。”

侍女们真正松了口气。刘泠面上表情还是那个样,眼睛却有光芒亮了下,语气几分淡,“我早就知道会这样。”

她一直背负着两种相反的情绪,自我折磨,她早已习惯这样。在后来,她的天平已向沈宴倾斜。当杨晔完全证明沈宴的品行时,那包袱彻底摘下。

刘泠可以做到背着这种包袱,一直去相信沈宴。但如果没有这种包袱,似乎更加愉快。

但杨晔又说,“但是,沈大人的父母,似乎一直希望沈大人和那位能重归于好。”

“哼,”刘泠不以为然,“人家两人都不愿意,他们再热心有什么用?”顿一顿,刘泠问,“那位是谁?”

“说起来,大家也算是一家人,”杨晔面容古怪,似也为这奇妙的缘分而惊叹,“沈大人原来的那位未婚妻,正是长宁郡主秦凝。”

“噗——”刘泠一口茶喷出,似不敢相信,“你说是谁?!秦凝?”

“对,就是那位,宜安长公主的女儿,长宁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