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泠立刻弯身问他,“还是疼?”

沈宴默默把药喝完,将碗远远丢开。他抬目,看到刘泠的胸口微湿,里面的小衣显得很清楚。他疑惑了一下,不觉多望几眼。

刘泠垂头,看眼自己胸口。她脸上有了了然之意,“你还想抱我,对不对?”

沈宴一句话没说,再次被刘泠抱入怀中。

再次埋=胸。

“”沈宴被刘泠逗笑,一笑,他又开始咳嗽。

刘泠困惑地看着他,“我一抱你,你就咳嗽,为什么?你不喜欢抱我?”

她眼中渐有失落之意。

沈宴不得不开口,“不是”

“那再抱一下吧。”

“”沈宴的耳根,红了。

气氛中,渐起尴尬。

等刘泠再次找借口,要抱他时,他往后退了退,“谢谢你的安慰,可以了,我舒服很多,不需要了。”

他顿一下,抬眼看她,“或许,你需要我的安慰?”

刘泠想了想,“不,我不需要。你在这里,我已经得到了安慰。”

是么?

沈宴垂目——但为什么,他觉得她喜欢他,喜欢到一个不正常的地步呢?

因为刘泠自觉自己不适合照顾人,回京的一路上,她始终没与沈宴同睡。她跟沈宴说,“我想我越照顾你,你被我拖得伤势越重。毕竟我不懂,你也不说。我不信任我自己,也不信任你。所以,在你病好前,我们分房睡。希望你可以理解。”

“”沈宴只能点头。

但当晚,当再次被身体的不适折磨得无法入睡时,沈宴听到门轻碰声。他侧头看去,黑乎乎中,有月色清辉照入。刘泠的身影,从门后进来。她像飘着一般,飘到了他床前。

沈宴闭上眼,作不知。

他疑惑刘泠要做什么。

刘泠只无声无息地站在他床边,既不说话,也不动作。若非她呼吸轻微,沈宴几乎以为她已经走了。

良久,水迹啪嗒啪嗒的,滴到了沈宴脸上,不间断。

他猛地睁开眼。

再无法装睡,突地坐起,伸手,一手拽拖住刘泠的手腕,一手摸上了她的眼睛。

他果然摸到了一手湿凉。

刘泠瑟缩了一下,被他的突然起身,弄得绷住身体。

黑夜中,沈宴低问她,“你怎么了?不是不和我睡吗?”

刘泠被他扣在怀中,不敢挣扎。她怕自己一动,沈宴被她带得伤上加伤。她被抱在他怀中,头靠着他胸口。他胸膛清瘦,一身药香。刘泠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

她低声问,“你想和我睡吗?”

她猜,他肯定要逗她,说不想,或者说,你可真亟不可待之类的话。

沈宴一直是这样逗她玩的。

他逗一逗她,她也许就好受一些了。

但是沈宴低头,在黑暗中,与她湿润的目光对上。他认真说,“特别想。”

“”刘泠一滴泪顺着面颊滑下,沈宴低头,长睫刷上她的眼睛,又酥又痒。

脸开始发烫,刘泠从尾椎骨,全身战栗感起。

她伸手搂住他,摸上他嘴角,问,“干什么停下来?为什么不亲我?你嫌弃我吗?”

“我怕你嫌弃我呀,”他声音温和,在夜中清晰,“我嘴里全是药味,你不喜欢。”

“我喜”她的唇被堵上。

一个香甜而缠绵的吻。

沈宴拉开锦被,将刘泠一同裹入,“我邀请你跟我一起睡。”

刘泠侧了侧头,看到床前照下的月光。她露出笑,爬入他被子里。被子里热乎乎的,全是沈宴的气息。

刘泠的心,在一晚上的低落后,从踏入这个门开始,就一点点晴朗。

她露出笑,俯身,亲吻上她的爱人。

刘泠确定沈宴什么也不知道——但是沈宴这么神奇,他什么也不知道,依然能让她心情好起来。他一笑,她就跟着想笑。

他总是这样。

对啊,这就是缘分。

刘泠对沈宴动心,从一开始,就是因为他总是莫名其妙的,能摸准她的脉。

刘泠快声,“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他低声笑,情绪一波动,又开始咳嗽。

沈宴说,“你真是要我的命,你”他被刘泠俯身亲一口,话就没说下去了。

夜很长,刘泠愿意在沈宴的怀中,躲一辈子。

她真爱他,语言难以表述,没有词汇可以形容。这种感觉,生死皆抛。无论真假,他一喊她,她就能立刻回头。

当她在纷飞大雪中,在沉沉湖水中,听到那声“刘泠”,她的心,就开始落泪。一边落泪,一边回头——

她要看到他。

什么原因都不要理,她就要看到他,非要看到他!

第101章有 邺京有变

黑夜中,窝在一个被窝里,刘泠弓着身,蜷缩在沈宴怀中。她静看床前投下的月光,长发散在沈宴臂弯间。沈宴睡在她身后,看着身前背对着他的姑娘。她乍喜乍悲,在与他欢笑过后,脸色淡了下去,转而去看月光。

气氛转变得太突然。

“我们不要聊天了,”刘泠说,“你好像不太能开口说话的样子。”

沈宴说,“没事,我喜欢跟你说话。不会影响伤势,我心里有数。”

刘泠无言半天。

好一会儿,背对着沈宴,刘泠才慢慢开口,“我刚才睡觉时,做了噩梦,梦见你不在了。我很难过,就跑过来看看你。打扰了你休息,真是抱歉。”

沈宴忍受着身体骨血间的不适,没有动作,没有将自己的难受扩大给刘泠知道。

沈宴覆着眼眸的长睫,轻轻颤了下,向刘泠的背影看去。

她心情之低落,出乎他的意料。

良久,刘泠听到沈宴的低声,“你转过身来。”

“”刘泠没动。

沈宴沉静看着她后背,声音平淡,“我不舒服,说话、动作都很费劲。你要我起身,亲自把你翻过来吗?”

刘泠转过身,直面沈宴。她睁着一双水眸,看着月色下苍白的青年。他看着她转过来,一个动作都没有。

那就是要劝她了。

刘泠想。

但是,他肺仍疼着,开口说话就难受。这几天,沈宴都不怎么开口。但他今晚,跟她说了不少话。刘泠已经很心疼,不想他再痛了。她忽然后悔自己来看他的决定,如果她不来,沈宴晚上就可以休息的很好了。

沈宴咳嗽一下,声音微哑,“我”

刘泠急急坐起,打断他的话,“你别说话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看到你,就很开心了。那一点儿低迷,自己可以调解。”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虚弱恍神,显然想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沈宴说,“我”

刘泠再次打断,更加焦急,她让自己对沈宴露出一个有点儿生气的笑,“你看,我真的没事,我”

“但是我有事。”沈宴打断她。

“”刘泠怔了一下。沈宴最近对她太温柔,她都忘了,沈宴并不是一味纵容她的人。好比她在沈宴这里求安慰,他会安慰她;但无条件低头,沈宴是不会做的。

刘泠心轻轻飞了一下:让她着迷让她疯狂的,正是这样的沈宴啊。

她小声问,“你有什么事?”

沈宴说,“我有些难受”

“我去找太医”刘泠即刻接口。

她被沈宴拦住。床上的这个青年,憔悴又苍白,在刘泠眼中,他对她露出的笑,都显得虚弱,“没用,是正常的疼”

“那怎么办?”刘泠心里揪成一团,她巴不得感同身受,可惜毕竟没办法。

“你帮我捏一捏,”沈宴说,“你会吗?”

刘泠摇头,看到沈宴揶揄的眼神。她瞪他一眼,她怎么可能会?侍女们学来服侍主子的手法,她学那个有什么用?

沈宴说,“那你会什么?”

刘泠满脑子的哀伤,满心房的愧意,满情怀的爱意,都被沈宴的嫌弃给弄没了。她淡着脸,定定地垂眼看沈宴,伸手扶上他因受寒而僵冷的手臂,轻描淡写问,“有什么难的?你说,我照做就是。”

沈宴声音很低,刘泠很认真地按照他的说法,在他手臂上、肩膀、腰际推拿。她力气小,要让沈宴感觉到,得花费很大的功夫,弄得她精疲力竭,满头大汗。但她心甘情愿,再没心思想悲春伤秋的事情了。

待沈宴说“可以了”,刘泠瘫在沈宴怀中,闭上眼,只觉得特别累。

但她抱着他的脖颈,仰头亲他喉结,“谢谢你啊,沈宴。”

一开始没察觉,但刘泠不傻,她冷静下来,便猜到沈宴的用意。他也许身体真的不舒服,但没有到那种需要喊人的地步。他让她帮忙,大部分理由,都是因为她。

刘泠心灰意冷,觉得自己对不起沈宴,面对沈宴总是满满的惭愧。

而沈宴是什么样的人呢?刀砍在他后背上,他都可以一声不吭。内力每天都在体内横冲直撞,血液好像每时要爆炸一样。沈宴硬是没表现出来。只是让他没法入睡的身体疼痛,他怎么可能受不住?正常情况下,一个大男人,在心爱的姑娘面前,都是忍着疼痛,一声不吭的。可沈宴不。

他只不过在告诉刘泠,“过来吧,我需要你。”

刘泠需要的,正是他的这种表示。她最希望的,便是自己被沈宴所需要。他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所以刘泠才对沈宴道谢。

沈宴笑了一下,没再说话了。

刘泠觉得言语难以表露自己对沈宴的爱,她在他怀中仰脸,眨着眼,表白道,“你对我这么好,让我好想嫁给你。”

沈宴目有笑意,没有开口。他现在的情况,只要不是必须开口的情况,沈宴都不会说话。他做不了情圣,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拿命跟刘泠玩。

刘泠继续夸,“我好想对你以身相许啊。”

以身相许?

沈宴看看自己如今的状态,淡定道,“你今晚对我以身相许,太医明天就可以给我收尸了。”

“讨厌!”刘泠被他弄笑,轻轻地在他肩上捶了一下。她的满心抑郁,这时候,至少在今晚,被彻底驱散。她伸出手,手放到他面上抚摸,温柔道,“我才舍不得你精=尽=人=亡呢。”

“”

刘泠看他的表情,眯眼,慢吞吞道,“我要养着你,把你养好。养得白白胖胖,才能屯到明年、后年、大后年一辈子。”

“我要一辈子跟你耗一起。”

她在沈宴怀中,沉沉睡去。沈宴也闭上眼,他同样疲累,但因身体的原因,一晚上昏昏沉沉,醒一会儿,睡一会儿,也算把晚上时光给熬了过去。

不光是刘泠需要沈宴,沈宴想,他也是需要刘泠的。

她不跟他晚上睡一起,沈宴怀中空落落的,自己却也没想明白哪里不自在。当她扑入他怀中,被他抱满怀,沈宴才扬眉,想清楚了缘故。他也喜欢刘泠陪他。

次日清晨,眼睛还未睁开,困顿间,沈宴便感觉到怀里人的目光,盯着他看。一双柔软的手摸上他的额头,拿帕子擦去汗。一会儿,那人手轻轻碰着他的眼皮,凑得近了些,呼吸柔软如羽毛,喷在他面上。却是越挨越近。

沈宴睁开眼,对上姑娘近在咫尺的清亮眼睛。她愣了一下,似没想到沈宴会一点征兆都没有地醒来。

沈宴抬起手,将她往外推了推,翻个身,低问,“你干什么?”

刘泠从他背后又凑了过来,虚趴在他背上,脸挨着他脖颈,说,“有些无聊,我在数你的眼睫毛。”

“”

刘泠看他闭眼不说话,推了推他,“我没事干啊。”

沈宴诧异,“你哪里没事干?你不是在数我的眼睫毛吗?你可以继续数啊。”

“”刘泠一下子坐起,气道,“你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有些高,沈宴刷地抬起眼,向她扫去,眼中一点也没有刚醒来的迷糊,而是锐利精敏。

刘泠被他这种眼神看得一愣,也发觉了自己情绪的大波动。连忙压下,在沈宴更多的怀疑前,她作气恼状,抱歉,“对不起,我太在意你了。”

沈宴没说话,躬身要起来,被刘泠压住。刘泠手落在他脸上,摸了摸,轻松道,“而且你说的那是什么话呀。你的睫毛才多少根,我早数清楚了。”

沈宴与刘泠对视,在她越来越不自在的眼神中,沈宴没有跟她发难,而是微微笑了下,淡声,“那你可以接着数我的头发。”

他话轻飘飘地滑过,便是暂时揭过此话题的意思。

刘泠舒了口气,又开心起来。

她重新趴入他怀中,心情极好地要索吻,被沈宴拒绝。刘泠再接再厉,缠着沈宴闹,闹得沈宴面露无奈何之意,将她按在怀中。一早上的气氛,算是和谐的。两人玩闹了一阵,刘泠便起身,准备偷偷摸摸地回去自己的屋子,不要被下人发现。

沈宴看她爬下床,盯着看半天,忽然问,“你要搬过来,跟我一起睡吗?”

刘泠提着裙裾的动作僵了僵,她停了一会儿,慢慢说道,“不。”

沈宴没说话。

刘泠回头解释,“我还是觉得我不会照顾你,反而会影响你休养。你看昨晚到现在,你跟我说了多少话。要是因为我,让你伤势一直好不了,我心中惭愧。”

她盯着沈宴的眼睛,希望沈宴接收到自己诚挚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