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走过衣架,拿了衬衫、西裤,还有内衣,在盛潮汐去做饭的这段时间,他简单洗漱过后,换上了衣服。

一楼只有厨房那开着灯,她忙碌时没注意前方,做完了饭盛好准备端出去时,才看见他衣着整齐地靠在厨房入口,细碎的黑发挡住了好看的眉毛,他双手抄兜,说不出的潇洒恣意,面上的表情一丝不苟,严谨得体,除了脸色依旧苍白之外,与平时没什么两样。

他开口,声音幽雅低回:“今天麻烦你了。”

盛潮汐端着餐盘走过去:“你怎么起来了?在哪吃饭?”

他抬起手,修长白皙的手指点了一下餐厅的位置。

盛潮汐了然,走过去将东西放下,中午时其实家里就没什么菜了,可以看得出来他平时几乎不怎么开火,连最基本该常备的东西都没有,她想了半天,才蒸了个鸡蛋糕。

“家里也没什么菜,只能做点这个,你先吃一点,正好你生病,这个营养跟得上。”盛潮汐帮他准备好餐具,身上还系着围裙。她直起身,想回厨房再倒上水让他吃药。那药多少应该是管用的,至少他可以起来了,气色也好了一些。

只是,在她将要掠过站在厨房门口的他时,他忽然抬手拦住了她,手臂揽在她纤细的腰间,她带着油烟味的身体被他拥入怀中,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完全忘记了反抗。

“让我帮你吧,当做报答你今天照顾我。”

他紧紧凝视着她的眼睛,她无处可逃,抿唇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今天只是我在偿还你。”

“没有。”

他侧开头,发丝都贴在了她脸上,可以想见他们考得多近。

“我没帮你什么,事情没有任何进展。”

听听这话说的,倒像是他什么都没做一样,其实并不是那样,他做了很多,但是没说,而最重要的,其实不是事情有什么进展,而是…

“那些都不重要。”盛潮汐低下头,想后撤身子,但他搂得她很紧,她挣脱不了,又担心他病中的身体受到什么损害,所以只能维持着这种暧昧的姿势说话,“你让我明白了很多重要的事。”她终于肯直视他的眼睛,眼神诚恳,“你让我明白,即便前路布满荆棘,也没有关系,只要不回头,一直朝前走就好了,慢点也没关系。你让我明白,要想走到新的地方,就不能守着原来的路,旧路,只能通向深渊。”略顿,她低下头,“你让我想要试试看,自己能付出的最大力量,到底到什么程度。”

第二十一章

宁箴的反应有些耐人寻味。

他静悄悄地看了她好一会,才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给你这么大影响。”

他说着,放开她,转身离开,不确定要去哪里。

“你去哪?不吃晚饭了吗?”盛潮汐稍稍提高音量问道。

宁箴脚步顿住,转头的那个瞬间,盛潮汐直接看呆了。

其实她也算见过不少帅哥了,姚垣舟就是难得一见的帅哥,再加上在模特公司上班,平日里总要见到各式各样的男模特,更不乏有洋模特,一个个都出落的卓尔不群,英俊潇洒,可还是没有达到宁箴这种程度。

他怎么会那么好看呢?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生出这么完美的孩子?他算是难得的骨相皮相都无可挑剔的那种人,回眸时眼尾一挑,嘴角一抿,明明没做什么表情,也没讲什么话,没有一点刻意,可就是…让人舍不得移不开视线。

他以后要是不打球了,完全可以进入娱乐圈发展,那些小鲜肉都得靠边站,这张脸就是资本,他站在那就毫无疑问地胜出了。

关于她的问题,他也给出了回应。

“吃。”他沉吟着,“你做的晚饭,肯定要吃的。”

语毕,转身去了餐厅,坐在椅子上,背对着厨房,她只能看见他线条优美的肩膀。

盛潮汐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她觉得现在的气氛有点暧昧,可又不敢确定,毕竟宁箴那样的人,你很难对他产生感情方面的想法,他整个人都有一种神圣感,太庄严了,在心里臆想他就好像亵渎他一样。

她心情复杂地走到餐厅,在他对面坐下,他抬眼看了看她,就是这个眼神,无限的意味深长,和以前很不一样,以前他都不怎么笑的,就算笑了,也是很纯正的笑容,可是现在,她总觉得他的笑容里多了点什么。

他没说话,安静地吃饭,将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发扬到了极点,等全都吃完了,盛潮汐收拾碗筷的时候,他还是没有离开,跟着她来到厨房,站在厨房门口,静静地注视着她。

盛潮汐浑身不自在,想回头让他去休息,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她甚至没有勇气转身面对他的脸,对着那张脸,好像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更何况他还生着病。

魂不守舍地洗完了碗筷,她将东西归于原处,摘掉围裙挂回去,转过身后他还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美丽的形状,深邃的眼神,从容又优雅的气度,他那么高的段数,那么高的层次,她望尘莫及。

“我该走了,你好好休息。”

她告辞,抬脚越过他离开,她的东西还在楼上,她一声不吭地上去取,下来时他还在原来的地方,双手抄兜靠着墙,侧头睨着她下楼,漫不经心的样子,却让她心跳加速。

“我走了。”

她远远地和他道别,他没有回应,纹丝不动地站在那,她一慌神,直接就走了,到门口时开门,笨手笨脚地半天打不开,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慢慢靠近,皮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最后,他站定在她身侧,挨得很近,握住她的手,轻轻转动把手,将门打开。

“这样开,记住了。”

他轻声教导,微微弯着腰迁就她的身高,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侧,她只觉浑身发痒,快要受不了了。

“记住了。”

她垂下眼,他有点太强大,每次走近她,她整个世界就动荡一次。

“那我走了。”她几乎落荒而逃。

宁箴看着她的背影,扫了一眼手里的车钥匙。

他本来想送她回去的。

可她似乎不需要。

也罢。

但他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你是怎么进来的。”

走到铁艺门前,盛潮汐已经发现自己打不开,除非照着原路那样返回,正为难间,宁箴就走了过来,问出了上面的话。

盛潮汐有点尴尬,但也算坦然,直接说:“按了半天门铃没人开门,我有点担心,就爬进来了。”

看得出来宁箴也有些惊讶,他嘴角挑着,上前开了门。

随后,他递给她一样东西,她接过去,一张卡片和一把钥匙。

“这是什么?”她不解地问。

宁箴淡声说:“铁艺门的钥匙,另一张卡片上有那扇门的密码。”他指着一下房子的门。

盛潮汐怔住:“你给我这个做什么?我用不上的。”她要推回来,宁箴双手下垂,不接过。

“你会用上的。”

他意味不明地说完,转身回去,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内。

盛潮汐看着手里的东西,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有点慌,那种忐忑不是来自恐惧,是来自对未知感情的抗拒,他们差得太远了,天之骄子和臭水沟里的老鼠怎么可能相配呢?低头看看卡片和钥匙,她将这些东西塞进背包,快步离开了这里。

宁箴站在别墅里,透过窗子望着她渐渐消失在黑色的夜幕中,面上没有一点情绪。

次日,他开车前往训练室,教练已经到了,坐在那等着他,面色不甚好看。

他瞧见宁箴脸色苍白,说话还带着鼻音,也算确定他是真的病了,心里的不快少了一些。

“怎么那么不小心,你的身体多重要自己不清楚吗?要是实在照顾不好自己,我就帮你请个保姆。”教练板着脸说。

宁箴的教练叫王俊,他们的关系不同于其他球员和教练,他们更亲密一些,王俊年纪不小了,这两个人相处起来,就像是父子一样。

“不用。”

宁箴脱掉外套挂起来,提起他的球杆,来到球桌前,俯下身放杆将红球堆炸开,技艺娴熟,看上去那么可靠和优秀。

王俊很满意的样子,但还是有点担心:“你一个人真的行?”

“行。”

他总是不太爱说话,从小就是这样,一直没有改变,王俊早已习惯。

“也罢,你也老大不小了,相信你能分出轻重缓急。”王俊点头,算是放弃了给他请保姆这件事,但过了一会他又问,“替你接电话的女孩子是谁?什么时候认识的?”

这简直就是家长的语气,宁箴动作一顿,回头看了教练一会,又转回去,继续打球。

半晌,他才低声说:“想交个女朋友,可以吗?”

王俊一怔,随后笑了:“当然可以了,是我一直忽略了这件事,你也老大不小了,的确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但是宁箴,你可千万要找个身家清白的女孩子,不要给你带来什么污点。你知道的,现在媒体和互联网那么发达,祖宗十八代都能给你挖出来,你身上有光环,是国家运动员,上面有规定,他们不能挖你,但是可以挖你的女朋友。”

宁箴的表情变都没变过,一杆一杆推出,再开口时桌面上已经没有球了。

王俊看得很高兴:“不错,二十几年前我看见你,就知道你有天赋,你简直就是为这个行业而生的。”他站起身来到球桌边,拍了拍爱徒的肩膀,“师父为你骄傲。”

对于夸奖,宁箴也不怎么激动的样子,他撑着球杆与王俊并肩而战,人虽然在这,思想其实已经跑到了很远的地方。

“如果身家不清白怎么办。”

他忽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把王俊吓了一跳。

“你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找了一个小姐吧?”他愣住了,“宁箴,你可别犯糊涂,别傻乎乎地毁了自己的前程。”

宁箴垂下眼睑:“没有,她很好。”

王俊松了口气:“很好为什么还问这种问题?这样吧,改天你把她叫来,我们一起吃顿饭。”

宁箴没有反对,点头答应,很快,其他球员也来训练,王俊和宁箴便没有再聊过私事。

常常跟宁箴一起训练的,有一位女性球员,也是国家台球队的成员,叫魏瑶。前阵子她去打比赛,有好久没见到宁箴,回来时以为宁箴会去英国打冠军赛,本来就没抱什么可以见到他的希望,没想到他会突然放弃比赛回国,这样他们才有了常常见面的机会。

像他们这些职业球员,其实很少会碰到面,因为比赛有时一打就是一年,常年在各地奔波,聚在一起的时间很少。

魏瑶和宁箴很早就认识了,她比宁箴晚进来一段时间,如今也有三十岁了,但还没有结婚,也没有谈恋爱。

她对宁箴的心思,几乎是队里公开的秘密,大家都知道她在等谁,可那个人这些年一直不闻不问,好像真的不知道一样。

魏瑶脱了外套,提着球杆来到宁箴身边,柔声说:“宁箴,听教练说你生病了,好点了吗?”

宁箴头也没回一下。

“好了,谢谢。”

他对她总是那么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