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姐被吓坏了,又是惊讶又是心跳加速,下意识把桌子上的车钥匙放到了他的手心里,甘甜就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

她站在门口,看着袁远和一个中年女人坐在一起,手里拿着个车钥匙,人也好像醉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把人给拉了出来,她只知道袁远肯定喝酒了,却根本不知道他喝掉了多少。

一直到把袁远拉出了夜总会附近的一个安静胡同里,甘甜才生气地停了下来,瞪着几乎人事不省的袁远说:“你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只是为了挣钱吗?难道和我在一起你觉得很贫寒,觉得不能满足你的要求吗?”

袁远有点头昏脑涨,说实话他不太听得清楚甘甜的话,但感觉还可以支撑,所以他只是摇了摇头,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甘甜看见他这样就生气,直接把手里的手机塞给他说:“这是给你买的,按这个就可以打电话,我已经把我的电话号码存进去了,你按一下就可以给我打过来,我猜你那么聪明肯定能搞清楚怎么打。”她深吸一口气说,“袁远,我必须要说的是,虽然你有权利过你想要的人生,但你现在的行为是不对的,你有事情宁可去发帖子问不认识的人陌生人也不愿意问我,我想也许在你心里我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今天我来找你,买给你这个手机,算我仁至义尽,以后你的事,我不会再管。”

她说完话就转身走掉了,袁远本来想追上去,但腿一软就摔倒了,靠在墙面上看着她走出胡同很快消失在混乱的景象里,他忽然觉得头疼欲裂,像要炸开一样。

他的手里,一边攥着宝马车的钥匙,一边攥着不值钱的手机,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把钥匙塞进了口袋,紧握着手机按照刚才依稀听到的话给甘甜打电话。

但是,结果让人失望,他每次拨出电话,对方都没有接听。

其实这个时候,甘甜并没有走远,她只是生气,想发泄一下,但也没想真的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她出了胡同之后就躲在了一个视角盲区,想看他什么时候会自己出来,但是没有。

听见手机响的时候,她下意识没有去接,她现在不愿意见他,不想和他说话,想让他知道自己生气的时候也不是那么好哄的,不要一直觉得她很好欺负。就这样,一直持续了十几分钟,袁远的电话不停打进来,甘甜一直不接听,他也一直没从那个胡同走出来,甘甜在外面等了很久,等到电话不再响了,胡同口依然没人走出来。

娱乐街是个不夜城,不管多深的夜也依然人来人往,可这人来人往里却没有袁远。

甘甜有点慌乱了,也顾不上生气了,快步跑回了胡同里,正好看见袁远跌倒在地,靠着冰冷的墙,在初冬寒冷的夜晚,只穿着单薄的衬衣西装,僵硬而颤抖地呼出白色的气。

她一下子就心疼了,心软了,上去蹲下来抱住他,检查他是否安好,担心地说:“你怎么了?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啊?怎么眼睛都红了?你哪里不舒服?”

她话刚说完,就发觉袁远红得好像兔子一样的眼睛里流出了眼泪,她愣住了,惊诧地看着他,然后就听见他一种让她难受得不行的哽咽语气说:“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甘甜无措地望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袁远英俊的脸在夜幕中毫无血色地摆在她面前,像是随时都会消失得干干净净一样。

“你怎么能不接我的电话?我来这里、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你。”他抓住她的手,用尽所有的力气,“我很难过,我现在很不舒服,好像要死了一样,这种时候我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我只想见你,可你都不愿意见我,甚至连我的电话都不接,如果是你出来为我做了这些事,不管你是什么样子,多糟糕,我都一定会见你的,哪怕那个时候是深夜,哪怕我正睡得很好,只要你想见我,我一定会见。”

甘甜已经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应了,她感觉自己可能是掉眼泪了,那一瞬间袁远的眼神就变了,他放开了握着她的手,似乎是越想越伤心,最后难过得笑出了声,他说:“算了,我原谅你了,你不要哭了,你一哭,我就觉得不管你犯了什么错,其实都该是我的错。”

他说完这话就缓缓闭上了眼睛,没有了什么生气,甘甜立刻抱住要倒到地上的他,冬日的冷风中,两个人在无人的胡同中相互依偎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变得明确了,不一样了。

第一卷 第二十五章

袁远住院了,酒精中毒,但奇怪的是,虽然酒精中毒,却并不严重,为什么说不严重会奇怪呢,是因为医生检查出来他至少喝了十瓶伏特加,居然没死还活得好好的,简直是医学奇迹。

坐在病床边看着脸色苍白昏睡着的男人,甘甜想说这何止是医学奇迹,他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奇迹了,可能不止一个养宠物的主人畅想过,自己养的宠物有一天会变成人陪在自己身边,袁远虽然之前不是她的宠物,但她一种把对方当成亲人来看待的,更像是晚辈,也不是没想过这一点,万一哪天袁远变成人了会是什么样子呢?可是想归想,谁会料到它变成了真的。

趴在床边,甘甜单手撑头撩开遮挡住他额头的刘海,脑海中回想起昨晚在胡同里他那几句话,心里面就跟抹了蜜一样甜,甘甜也不是小孩子了,虽然年纪不算大,但绝对也不属于少女系列了,她当然知道自己这副心境是什么原因,也正是因为知道,才会觉得有点苦恼。

倒不是苦恼袁远不懂感情,至少从昨晚他的言语行为来看,即便不懂得,但他只是不懂,不是不会,只要她来引导他,一切都不是问题,她真正苦恼的是,袁远变成人这是一项没办法用科学来形容的事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会变回去,它是个不可控的事,万一他们在一起了,甚至以后结婚了,哪怕不要孩子也没关系,可……万一哪天他突然变回去了,再也变不回来了呢?

一想到这个可能甘甜就有点望而却步,那种你付出了感情可你爱的人不是不在了,也不是不爱你了,而是你们不是一个物种,对方还属于国宝级,是个人瞧见都要炸毛的,你们是永远没办法光明正大在一起的,这才是最让人难过的,她爸妈知道了的话,女婿莫名其妙失踪,也不知道要多担心。

总而言之,细想想现实的原因,好像感情就会莫名其妙地淡下去一下,但那也只是心理作用,是可以压制才会有的结果,早晚会冒出来的,她不能自己骗自己。

是啊,不能。

叹了口气,甘甜无奈地趴到了袁远的身上,闭着眼睛补眠。这会儿其实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医生查房才刚走,但袁远还在睡着,她也折腾了一晚上没睡觉,一直在看着他,这会儿是真的想睡了。

就在她闭上眼睛,呼吸慢慢平稳均匀起来的时候,袁远倏地睁开了眼,微垂眼睑睨着趴在自己身上的甘甜,眼睛里一片清明,显然是早就醒了,只是没睁开眼。

他尝试着抬起手,感觉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好不容易把手抬起来了,却看见自己的衣袖变样子了,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想法,下意识就坐了起来,甘甜刚睡着就被惊醒了,有点茫然地看着坐在病床上的人,纳闷道:“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饿不饿?”

袁远薄唇轻抿,看样子有点懊悔,大概本来没想着吵醒甘甜,他有点烦躁地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衣服,半晌才说:“我的衣服是你换的吗?”

甘甜瞅了一眼他的病号服,咳了一声转开头微红脸颊道:“是、是我啊,我又不是、又不是没看过,你那么惊讶干什么,难道你希望护士给你换吗?”说到这,她不失时宜地瞪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袁远听了一会才明白她话里的深意,他似乎有点想笑,但是又高兴不起来,过了好一会才说:“那我之前的衣服呢?”

甘甜皱眉道:“我都收起来了,拿回家要好好洗洗,你说你好好的跑到那种地方去做什么?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先问我一下再去?你明明对这个社会一点都不了解,却每次都擅作主张,说是为了我,可你就没想过跟我说一声吗?让我一直蒙在鼓里为你担心,你才是真的没把我当做家人吧!”

本来只是想发个牢骚,结果说着说着就义愤填膺了,心里的那股子担心全都化作了扮猪吃老虎,明面上很厉害的样子,其实心里弱到不行,袁远看着她那副口是心非的样子,回想着昨天晚上的一切,长臂一身就把甘甜拉进了怀里,甘甜吃惊地靠在他身上,下巴抵着他的肩膀,整个人半趴半坐地挨着他,语无伦次道:“好了,你先放开我,有事说事,别打马虎眼。”

只是,话虽然如此说,要让对方放开她,还得是人家同意才可以。

袁远不但不放开她,还紧了紧抱着她的胳膊,放缓声音,带着一些病中的沙哑和虚弱慢慢说道:“在我之前那套衣服的裤子口袋里,有一把车钥匙,你拿过去,到昨晚那间酒吧门口,把那辆车给开回来。”

甘甜愣住了,没反应过来,袁远这个时候后撤身子注视着她,一字一顿道:“那个姓顾的警察有车,这下子我也有了,你肯定不会再跟他跑掉了,是不是?”

原来他做这些事,都只是因为担心自己和顾雅礼跑掉了,原来是因为这样。

甘甜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蹙着眉头为难道:“所以,你是和他们打了什么赌吗?大夫说你至少喝了十瓶伏特加,他们是不是跟你说,你只要全都喝完了,就给你那辆车?”

有的时候还真是不得不佩服自己,居然三言两语就把当时的事情给还原了,等袁远坦然点头的时候,甘甜才发觉到自己也是可以去做名侦探的。

她有点恍惚地转开视线看着病房的窗户,这会儿已经十点钟左右了,外面天气还不错,阳光灿烂,除了气温有点低之外,几乎挑不出缺点,可是,她心里这片天,却是阴沉沉的……

“这都怪我。”良久,甘甜突然出声说,“要不是我,你就不会这样,这都怪我,你说我跟你赌什么气?你在这个世界上只能依赖我了,我还不好好地照顾你,迁就你,让你心里不安,去做一些傻事,这都怪我!”甘甜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腿,她突然这样的行为吓了袁远一跳,后者立刻拉住了她的手不允许她再那么做。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是我的决定。”他先是安慰了一下甘甜,等甘甜眼泪蒙蒙地望过来的时候,他睁着那双好看的眸子又话锋一转狡黠道,“不过,你要是真的内疚的话,以后就不要再和那个人联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喜欢看你和他在一起的样子,换做楼下的王大爷我就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甘甜嘀嘀咕咕道:“那是因为王大爷都七十多了,顾警官和我年纪相当,你觉得有危机感罢了。”

她说的很小声,袁远一时没听清楚,所以低头问她:“你说什么?”

甘甜顿时眉开眼笑,呵呵说道:“没什么,你之前说车钥匙是吗?大夫说你下午就可以出院了,回家要好好休息和吃药,我们回去的时候顺便去拿车吧,如果他们真的愿意给的话。”

袁远正要答应,甘甜就想起什么似的摇头说:“不行,还是我自己去吧,你在这躺着好好休息,我让护士看着你,我自己去那转转。”

说着话,她就站了起来,到沙发上找到一个袋子,里面是袁远换下来的衣服,上面味道着实不好闻,她掏了掏裤子的两个口袋,在第二个口袋里面找到了传说中的车钥匙,睨着上面的bmw标致,无语凝噎地望向了另一个当事人。

袁远不明就里,拧着好看的长眉说:“怎么了,有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就是大问题了啊喂!突然冒出一辆宝马车这样的事情是个人就接受不了吧!算了还是不要高兴得太早,这可是牺牲袁远色相换回来的,人家会真的给固然算是没白遭罪,要是不给耍赖……那他们也没办法。

“我这就去了,你好好休息,我回来之前你不准下床,要多喝水,我给你打了谁,就在你手边。”甘甜把车钥匙放到背包里,走回病床边指着电热水壶和水杯,像交代孩子一样事无巨细地交代着袁远如何照顾自己,袁远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看上去极为乖巧听话,甘甜觉得很有成就感,说完之后还有点依依不舍,但也是时候离开了,再不走的话中午吃午饭就赶不回来了。

然而,在她转身要走之前,袁远拉住了她的手腕,她不解地看回去,袁远用那双黑色的、仿佛洒满了星星的眼睛凝视着她说:“我看你给我找的那些电视剧里,男主角生病住院的时候,女主角离开的时候,都会亲一下的。”

甘甜脑袋上顿时冒出了三个问号,有点迷茫地看着他说:“what?!”

袁远长眉一挑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我在动物园没少见过老外,我是跟你说,你可以走。”略顿,面色而严肃补充,“但你得亲我一下。”

“……”甘甜这次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好久好久才说,“是这样的,你知道亲吻是什么人之间才可以做的吗?袁先生。”

袁先生一笑,温润尔雅地点头说:“我当然知道。”

甘甜:“请赐教?”

“亲人,或者爱人,我们两个应该,都属于吧。你是我得配偶啊。”

也不知道是这句话太顺耳,还是他说这句话时那种理所当然的表情过于俊美,甘甜就是觉得仿佛看见了画上挂着的、迷恋多年的男神从上面走下来了一样,别说对方的要求只是亲一下了,就算是酱酱酿酿,估计她也不会拒绝。

于是,甘甜在他话说完之后就快速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掉了,临走时还关好了门,一切有条不紊,似乎她一点都不感觉到紧张,但实际上……是人都可以感觉到她的掩饰和急切,以及那种隐藏起来的羞耻感。

袁远坐在病床上,抬手轻抚过自己的脸颊,那里似乎刚残留着刚才与嘴唇接触的触感,即便只是轻飘飘的一下,却让人回味不穷,比他吃过的世界上最好吃的竹子都要让人惦念。

变成人,是一件好事,之前他还在迟疑与犹豫,但是现在,可以确定是这样了。

忍俊不禁地笑了一下,袁远拉起被子把自己整个人盖住,阳光洒在整张病床上、整个被子上,一切都是暖洋洋的。

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

冬日来临,十一月份的江城大街小巷上走着的人已经都换上了厚衣服,甘甜也不例外。

她穿着棕色长风衣,长发披散着,扎着灰色的围巾,穿着半靴,左顾右盼地走在黑夜里热闹白日里安静如鸡的娱乐街上,颇有些格格不入。

说实在话,这晚上看见的娱乐街,和白天真是有点不一样,她几乎都有点分辨不出她昨天晚上走得是哪条路,险些找不到那家隐藏很深的,神神秘秘的夜总会。

不过,也只是险些而已,虽然有点路盲,但甘甜也不盲得那么彻底。

约莫在娱乐街里转了十来分钟之后,她站在了昨晚那家夜总会门口,开始往停车场那边走,这个时候那边停着的车可真是不多,一眼就能瞧见一辆崭新的宝马轿车停在那里,其实甘甜也不懂车,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系列,值多少钱,但只是看着车子的外形就知道,肯定是进口款的宝马,便宜不了。

袁远一晚上十瓶伏特加,就拿回了这么一辆车,真不知道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甘甜心有戚戚然,慢慢朝车子走过去,自背包里取出车钥匙,试探性地按了按开锁,车子居然真的亮了一下,锁……开了。

居然是真的。

甘甜整个人都懵逼了,好像做贼一样左看看右看看,生怕被人瞧见,悄悄默默地走上前打算拉开车门,就在她去拉开车门的一瞬间,肩膀上落下一只手,轻轻地拍了一下,把甘甜吓得差点跳起来,惊呼一声转过头去惊悚地看着对方,看得对方都有点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了。

“干什么啊!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您找谁啊?”甘甜心有余悸地看着站在身后的男人,他穿着有点眼熟的黑色马甲制服,看着脸盘也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甘甜被吓到了,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男人见她认不出自己,特地做了自我介绍说:“你好,很抱歉吓到你了,小姐你忘记我是谁了?我们昨天晚上还见过面。”

甘甜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了一下瞬间就记起来了,这不是昨晚带她找到袁远包间的男服务生吗?甘甜立时有点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我对于无关紧要的人是不容易记住长相的,真是抱歉。”

服务生:“……”为什么本来没生气,现在反而生气了呢。

甘甜有点心虚地看着对方笑道:“那个,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这边有点赶时间,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看她要抬脚离开,男服务生赶紧说:“是这样的小姐,昨晚袁先生在酒吧里陪陈姐的事你总还记得吧?”

甘甜一听人提起这件事就暗自磨牙,还要装作很大度的样子,笑眯眯道:“记得啊,简直记忆深刻,说起这个我还要好好谢谢你呢,要不是你的话我也不能即使找到他,才让他没有能酿成大错,改天我一定请您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