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徒,兄长,貌美如花……这些让老师听得一清二楚,回想起这些话,她的脸上不禁又是一阵燥热。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脸皮有这么厚的。

后来青辰又想到了她救下的人。他竟然是正三品的锦衣卫指挥使,皇帝的亲卫心腹,统领了数万锦衣卫,地位尊贵,大权在握。

在取箭时候,他疼成那样都调侃安慰自己,箭头取出来后,她也能感受到道谢时的真诚。可是如今他又派人跟踪她,要一封莫须有的信,她想不明白为什么。

他强悍刚毅,却又狠利阴沉,双眸透着冷色,让人猜不透他的内心。

*

这日,翰林院侍书抱着一摞卷子,跟着宋越到了堂上,发给了各庶常,是他们交上去的策问。

宋越来上课,仿佛依旧嫌书册烫手,没有带,倒是在腰侧抱了盆植物。沈青辰看着面熟,是之前她撞碎过的紫竹——换了新的青釉白梅盆的。

小小的一盆被他搂在怀里,看着很是有些小清新。

他将那盆竹子摆到阳光洒落的窗台上,拨了拨交叠的叶子,然后转过身来看着他们。青辰觉得他好像在看着自己的方向,不由将目光移向别处。

这时侍书到了跟前,给她发下一份卷子。这份策问不是她的,字体是标准的台阁体,但最末一字仿若挣脱了束缚,飞龙走凤,署名竟是徐斯临。

沈青辰不由看向斜前方的徐斯临,他也接到了卷子,正埋头细看。目光半天才从一列挪到另一列,看上去无比认真。青辰看着那卷子眼熟,好像是自己的。

宋老师难道将他们的卷子两两发给了彼此,要他们互批卷子么?

要真是这样,只怕那徐斯临还不知要怎样对她鸡蛋里挑骨头。

等侍书派完了卷子退去,宋越对众人道:“我看了你们的策问,也给了修撰编修们看,他们一致的论断,本次策问的最优者……是沈青辰。”

青辰还在想着徐斯临,乍听这句,愣了一下。她当时没有刻意写宋越提过的政见,没想到还能拿第一。

徐斯临从她的策卷上抬起头,回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情绪莫辨。

“不过,你是二甲头名,这本该是你的水平。”宋越看向她,颇有些清冷道:“日后非但要保持,当要更精进才是。”

沈青辰点头应了是。

宋越坐到了讲几后,“修撰编修们的意见固然要采纳,但我也想听听你们的想法。接下来,你们就当堂互策吧,由沈青辰这一组开始。”

当堂互策,意思就是让他们看了彼此的卷子,然后驳斥对方了。

徐斯临听到这里,二话不说就立刻站了起来,“我手中的乃是沈青辰的策问,其中一策乃是论灾年时粮食应该先供百姓还是将士,我以为,他说的不妥……”

接着他便把她的策论念了一遍,念完后便开始陈诉自己的观点,“士兵亦为百姓,得了口粮充饥,非但不会饿死,更能上阵杀敌,若无这些人守护我大明国土,国将不国,百姓又如何安居乐业……”

严肃的堂内,他持卷站得笔直,先引先圣名言,再论当朝实际,侃侃而谈,条条有理。一张脸没了往日无赖戏谑的模样,认真严肃,棱角分明,眉眼间是强烈的自信和一丝不羁。若是不说,倒是看不出他是此班的倒数第一。

边说着,他还不时看沈青辰一眼,目光幽长,并不若言语锐利。

林陌就困惑了,这个大明第一官二代向来不屑用心于学业,漫不经心,玩世不恭,否则凭他的天资,必不会是最后一名。

今日这二世祖怎么倒用心对起策来了?

待徐斯临说完,青辰站了起来,理了理思路后镇定道:“孟子言,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己饥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饥,则欲食饱,则不得不反,如此朝廷既要抵御外敌,又要抚平内乱,更是背腹受敌难以为继。这般局面下……”

阳光透过窗子,斜斜地照在她的脸上。一张白皙的脸鬓若刀裁,眉眼俊秀,一字一句从口中徐徐而出,有理有据,声音虽不大却很有分量。

她边说着,徐斯临边皱着眉头快速地写什么。等写完了,他站起来欲再说,林陌却站了起来,反驳沈青辰的观点。

后来,其他人也各抒己见,宋越没有阻止,一对一策问就渐渐地演变成了两个方阵的争辩。沈青辰和徐斯临倒插不上话了。

大明朝的文官光会写还不行,还得能说。宋越将朝堂辩论搬到了课堂,想必是为了让他们提前体验实践,不可谓不用心。

一堂课很快就过去了。放堂后,青辰还在埋头整理各人所言,忽然有人敲了敲她的桌子。

她抬起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是徐斯临。

“大明朝不是只有受灾的那几个县,而是两京十三省九州万方,粮食给了灾民固然可以填饱几个县,但给了将士却可以守护一个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你这个人心性太软,有的时候,妇人之仁不可取,该要懂得取舍,懂得断臂保身才是。”他顿了顿,又道,“其他的两策我没意见,虽有微瑕,但瑕不掩瑜。不过你的字,着实很一般。”

青辰怔怔地听他说完了。她以为他是不甘心要再辩,刚想说些什么,就见他将她的策卷按到桌上,转身就走。修长挺拔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门边,话说的突然,走的也突然。

她低头看自己的卷子,只见上面多了很多小圈,还有些小字批注。

小圈标出来的是写的好的,小字批注的是不好的理由,字迹工整,看得出来很用心。刚才其他人热辩的时候,他就在写什么东西,原来竟是批她的策论。

沈青辰不由眨了下眼,倒数第一给第一批作业……感觉有点怪怪的。

她把卷子收了起来,与书册放在一起,打算晚上回家细看。

出了讲堂,青辰便见廊下负手站了个人,清风微微吹起他的衣袖,地上一道斜长淡影。

她犹豫了一下走到他身边,捧着书册仰头看他,“老师?”

“你出来了。”

“老师……在等我?”

“今日与徐斯临对策互辩,感觉如何?”他的口气淡淡的,目光幽缓。

“他说的很好,有理有据,条理分明。”沈青辰诚实道,“若是准备不充分,学生可能辩不过他。”

宋越转过身来,目光扫过她清俊的脸,“日后要是到了朝堂上,你还敢不敢这么跟他辩?”

徐斯临是首辅徐延的儿子,代表着当朝几乎无人敢与之抗衡的权势。

“好好想想。”宋越不等她回答,径自走了。

沈青辰看着老师的背影,问自己。

她敢吗?

*

沈谦升职了,从从七品的顺天府经历升到了从六品的推官。

林家在府里办了酒宴,沈谦知道沈青辰正好休沐,说什么都要她过去,她只好答应。

到了林家大门口,只见沈谦已等在门前。他的脸上满是喜悦之色,今日还穿了身宝蓝色的新袍,长身玉立,在阳光下俊雅温润得令人眩目。

“恭喜二叔,二叔今日看着很精神。”沈青辰道。

他笑笑,眼角有一道淡淡的皱纹,几不可见,“人逢喜事总是会好点。进去吧。”

沈青辰点点头,提步进门,见沈谦跟她一起走,不由问:“二叔不在门口侯其他的宾客吗?”

“这次我没有请外人,只想在自家热闹一下,轻松些,与你们话些家常也便罢了。”

沈谦为人随和,人缘不错,平日里来往的友人颇多,与同僚们的关系也很好。升职宴在大明朝向来是社交的场合,请谁不请谁都是有讲究的,今天你不请我,下回我必也不请你,一来二去交情就淡了。沈谦这回却一概不请,只宴自家人,颇令沈青辰不解。

随着他上了游廊,她问:“二叔在众人的眼里,向来是周到好客之人,这一次怎么……”

“年纪大了,总是应酬这些事也累。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人多了闹哄哄的,怕你们不习惯。”

沈青辰不喜欢听到他说自己老,有些不高兴道:“二叔又来了。”况且他也不是真的老,四十在现代,正是男人最黄金的年龄呢。

他弯了弯眼睛,“不说,不说。”

两人正说着话,路过一处吊角小亭。

亭中的圆桌上摆了盘梅子和一壶茶,长椅上坐着两人。其中一人生得很秀丽,鹅蛋玉面,香腮小口,一双杏眼似冰琢般的明亮,穿了樱草色窄袖束腰纱衫,下身是藕荷色的湘江长裙,正靠在亭柱上看一卷书,边看边微微露笑。一旁的丫鬟怀里抱了筐针线,在编结打络。

看书的女子乍见游廊上的二人,眸光一闪,将沈青辰自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笑盈盈地向他们走来,“表姐夫今日不是不宴外宾,不知这位公子是……”

沈谦道:“我家祖上与他家连了宗,他是我侄儿沈青辰。如今在翰林院做庶吉士。”说罢又转向青辰,道:“她是你二婶的表妹,庆安侯府的次女,叫谢惠莹。”

谢惠莹道:“原来他就是表姐夫连宗的侄儿。早就听过,只为何我从前没有见过他?”

“你来的两次他都不在,自然就没碰过面。”

沈青辰见她年纪轻,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但因是林氏的表妹,辈分比自己高,想了想,叫了声:“小姑姑。”

谢惠莹望着沈青辰清秀的面容,只见刀裁的鬓角,白皙的脸颊,目光澄澈,一身素色长袍裹着略显瘦削的身子,举手投足斯斯文文的,让人觉得很舒服。

再听一声轻轻的“小姑姑”,她忍不住就笑了起来,道:

“我本不想占你便宜,但是这声小姑姑还真好听的。我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既然来了,就留下一点评论吧。谢谢你们,么么哒~

祝各位高考过后的小天使有个好分数,也祝要期末考的各位超常发挥~榜眼宋越 传胪沈青辰给你们加持,嘿。

徐大少爷就算了,虽然聪明,毕竟倒数- -

徐斯临:老子也有锦鲤,就问你们转不转?!

第13章

于是青辰又叫了一声,“好的,小姑姑。”

“诶!”谢惠莹笑盈盈地看着他,她怎么就这么喜欢听这声“小姑姑”呢。

互相打完招呼,几人便一起往厅堂去了。

林家本就没有儿子,所以人也不多,堂中置了张大圆桌,铺上了喜庆的红绸,大家都坐在一起。屿哥儿趴在林氏的腿上,身上穿着新袄,翘着小指抓着蜜饯边吃边看着沈青辰。

林氏的父亲叫林孝进,是鸿胪寺的左少卿,一个六十岁的老头。沈青辰见了他,按官职给他行了拱手礼,“见过林大人。”

她到林家授课虽已有一年了,但也没有见过林孝进几次。见面时他对她也是淡漠的,基本上没有把她当成亲戚看,不过就是个普通给他外孙授课的老师罢了。因此,沈青辰便也只客气地称他为大人。

今日他却难得对她露出微笑,头一次喊了她的名字,“青辰也来了,快入席吧。”说罢似想起什么,对着外孙林屿道:“见你的老师来了,怎的也不知问候一声,八岁了,就知道吃。”

林孝进的态度叫沈青辰有些迷糊,仿佛今天升官的是自己。

林屿被训斥后才站直了,叫了她一声“老师”。青辰应完,唤了林氏一声“二婶”,林氏穿着一身淡紫色的百蝶穿花绸衣,边扶着儿子,边冷淡应付地回了声“嗯”。

“都来齐了,那就开席吧。取我的陈年女儿红来。”林孝进似乎心情不错,带着笑意招呼大家。

席间,林家人之间各自敬酒。沈青辰本来不想喝酒,也不太敢喝,但今天却破天荒地有人敬了她的酒。这个人还是林孝进。

林孝进举着杯子,说要跟她喝一杯,她惊得酒杯都差点打翻了,思虑片刻后捧着酒杯站了起来,“青辰不敢受,敬大人一杯。”

这里是林家,面对这个家里任何人提出的要求,她都不敢轻易拒绝,尤其是眼前这位。沈谦在这个家过得好不好,全要仰仗他这林家掌权者的鼻息。

林孝进只笑笑,“自家人喝酒,不必讲究这些,就当是我敬你新来的老师罢。”说罢,与沈青辰碰了杯子,一饮而尽,喝完又道:“宋大人当了你们的老师,你们这科庶吉士好福气啊。他不但才学出众,还是阁老,日后等你真正做了官就知道了,有这么个恩师,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所以青辰啊,你要把握好机会,多向宋阁老学点东西,找到机会就多请教取经。”

青辰颔首恭恭敬敬地答:“青辰知道了,定遵大人教诲。”

刚才她还在想,是不是因为她二叔升官了,她也沾了光,结果并不是。林孝进始终还是对她二叔不在意,倒是在意才教过她几天的宋越。

坐在一旁的林氏瞟了她一眼,脸色不太好看。

林孝进笑着点了点头,一双眼睛略显浑浊,“还有,也是你有福,你的同窗可不是一般人啊。如今徐阁老当着内阁的家,朝廷上下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他管,就算是有宋阁老等人帮他,那也是管不过来的。徐斯临是他的儿子,又是名正言顺的内阁储相,徐阁老今后少不得是要他帮忙的。还有那个顾少恒,虽说不及徐斯临,怎么说也是侯府的嫡子,大理寺卿的侄子。你与他们成了同窗,是幸事啊。需得要好好相处,多亲近亲近,这同窗之谊难得啊。”

今天这酒席上的话,大约比一年来林孝进跟她说的话都多。关于同窗的问题,早在她成为庶常后到林家的第一天,林孝进就已经让沈谦转告过他。不过徐斯临毕竟还年轻,不比如日中天的宋越,眼下最好的老师和同窗都成了沈青辰的政治资源,这久浸官场的林大人就显得有些激动了。

如果他知道徐斯临成日跟自己不对付,宋越也被自己失言得罪过几次,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呢。

不论如何,既然自己在他眼里成了有用的人,想必她二叔在这个家里也会好过一些吧。

沈青辰点头应了是,为自己再斟了杯酒,端起来敬林孝进,“多谢大人的指点,青辰受益匪浅,先干为敬。”

喝完后她看了一眼沈谦,沈谦的注意始终在她身上,目光幽缓,此刻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喝了。

不想青辰刚放下杯,正想扒两口饭,谢惠莹又来敬她。

谢惠莹是庆安侯的嫡女,出身武将世家,家里的父兄素爱饮酒,所以打小她也能喝一点。席间她一直在看着青辰,越看越觉得这人生得清隽柔雅,气质干净纯和,喝酒的姿势也很斯文,一点也不像她常见的那些粗鲁的武将。

今天这酒算是已经喝开了,青辰拒绝她实在不合适,没办法又喝了一杯。

沈谦看着侄儿已经发红的脸颊,忍不住道:“青辰,你酒量浅,少喝一点。”

不想林孝进听了有些不高兴,道:“今日既然高兴,你拦着他做什么,年纪轻轻的多喝点又何妨,让他喝。总归都是一家人,喝多了便在府中休息好了再回去。”

沈谦也不便再说什么。

沈青辰还得敬她的二婶林氏,于情于理,这一杯都免不了。她红着脸,举着酒杯走到她面前,“青辰敬二婶一杯,祝二婶风华永驻。”

林氏见她今日多受照拂,宴席的主角倒像变了人,心里本就不舒服,这会就只当是听不见,只自顾夹菜来吃。林屿年少不知个中曲折,以为她是没看见,一只油手推了推他娘的胳膊,“娘,老师敬你的酒。”

她依然不看青辰,只动了动胳膊,“你这小脏手,别碰我新衣。”

林屿委屈道:“是老师敬你酒,又不是我……”说罢扭头看了沈青辰一眼。他的老师依然那么站着,头微垂,酒举到下巴一般高,脸和脖子都红了。

静默片刻,林氏才冷冷道:“我不喝,今儿个身子不舒服……”

林孝进看着这幕蹙起眉头,压低了声音问:“你说什么?”

林氏没参透父亲话中之意,由着性子又道:“我说我不喝,身子不舒服……”

“放肆!”林孝进终是看不下去,喝了一声,“无知妇人!”

林氏被喝得脑袋都有些懵了,扫了一圈席上众人,喃喃道:“父亲……”

“青辰是两榜进士二甲头名,翰林院的庶吉士,他的老师还是内阁次辅……你是什么,一介妇人!他敬你酒,你岂能如此任性不喝?!”林孝进两道粗眉怒展,满脸尽是不快之色。

“我……”林氏被数落得又羞又臊。她是嫡长女,自小养尊处优,虽嫁作人妇可还生活在自己的宅邸里,已经记不得多少年不曾受这般难堪了。

“把酒喝了。”林孝进又道,口气不容拒绝。

沈青辰见局面有些剑拔弩张,忙转身向林孝进道:“大人,婶婶既然身子不舒服……”

“我喝!”林氏有些忿忿地盯着她,端起杯子来一饮而尽。

林氏是个主持中馈的妇人,明白什么形势下该做什么事。林孝进今日对沈青辰尤为优待已是明摆着,她若是硬碰硬逆了父亲的意,自己难免下不了台。更重要的是,沈青辰是沈谦最看重的人。她虽不喜欢这个侄儿,也常常因她跟沈谦闹别扭,但是今日人多,她不能太拂了她夫君的面子。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现在受的这些委屈,她可以先忍着。她会讨回来的。

林孝进见女儿喝了酒,面上的愠怒才缓和了一些。沈谦就坐在林氏的身边,但是没有看她一眼,俊美的脸庞上只有见不想多说的冷漠。

吵了这么多年,都是同样的内容,他已经够够的了。

大家有吃了一会,席散了。

沈青辰起身离席的时候,已是感到有些头重脚轻,脑袋发胀。沈谦只好搀着她,两人上了游廊。

林氏领着屿哥儿走在他们的身后,望着他们背影,妒怨之意又在心中窜起。屿哥儿拉了拉她的袖子问:“娘,今日老师喝多了,不能给我授课了吧?我瞧他走路都不稳了,还得让爹扶着。”

“你闭嘴。”林氏没好气道。林屿只觉得今日大约是讨不着什么好彩头,一溜烟儿就跑了。

……

回到沈谦的屋里,沈青辰的意识已是有些模糊了。

他扶她坐下,为她倒了杯茶,“你就在我床上歇一会儿吧,醒了酒再走。”

青辰点点头。

她着实有些难受,再不躺下只怕就要吐了,起身便往床榻走去,身子摇摇晃晃的。

沈谦上前去搀她,酒醉的人重,他只好半扶半抱。不料青辰脚下轻飘,没站稳失去重心,一下就摔倒了,正好压到沈谦的身上。

一瞬间天旋地转,她已是彻底失去了意识。

沈谦望着趴在自己身上的人,他亲手带大的孩子满脸红晕,密长的睫毛温柔地盖住了眼睛,柔和的颈侧血管正剧烈地扩张收缩,喘息声很重……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了,门口的林氏脸色不妙。

她本来是来向沈谦强调,刚才她喝下那杯酒,完全是因为她顾及他这个做夫君的面子。

……没想到却见到了这样一幕。

沈谦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把青辰轻轻地扶起来,抱到床上,为她脱下靴子。

在林氏就要喷出火来的目光中,他迈出了屋子,轻轻带上房门,以背影对她道:“过来这边吵。”

林氏忿忿地跟着他的脚步,只觉得心里像有什么堵得死死的,难受,憋缺。

“想吵什么?”到了西面的暖阁,沈谦冷冷地开了口。

“为什么你对他就那么温柔,对我却是这般冰冷的样子。”林氏压着火,瞪着眼睛望着他,

“你是我的夫君,理当对我更好。今日我喝下他那杯酒,也是因为你!”

“他是我的侄儿,打小辛苦。我跟你说了千遍万遍了。”声音还是清冷无比。

“我不管!你这样对他我就是受不了。”林氏忍不住了,声音陡然提高,有些失控地看着他,一双眼睛里妒意翻腾,“我不许你对他这样好。你只能对我好,对屿哥儿好!”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如果我说我做不到呢?”

林氏没想到他会说这样一句,一时愈加气急败坏,“沈谦,你别忘了你是在林家!你是不想好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