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铺上了秋香色的宝相纹地毯,沈谦去年穿过的绀青斗篷搭在乌木架子上,书案上扣着一册他昨夜读的书。他虽然不在,但满屋子还是他的气息。

“有件东西,沈大人嘱咐我转交给公子。”小厮说着,捧出一个木制的小盒子,“公子走的时候别忘了带上。”

“这是……”她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竟是个精致小巧的袖炉。

炉盖是镂空的,很是精雕细琢,上面还有个小巧的提把,整个炉身铜质匀净,光泽也很古雅,雕的是梅花的图案,一看就是托付匠心之作。

“爷说了,公子体质偏弱,打小就怕冷。这会就要入冬了,夜里凉,公子夜读时可以用这个暖手,也可以暖身子。”小厮道,“哦,夫人不知道的。现在只先放在我这,等公子走的时候,我一并送出去。”

沈青辰打出生没多久就开始吃百家饭,有的时候会饥一顿饱一顿的,所以打小体质不是太好,气血虚浮,到了冬天便容易手脚冰凉。

青辰想了想,想到了林氏,便回道:“你跟二叔说,我自己也买了一个,这个我就不要了。”

“公子还不知道大人的脾性么,一些膳食,吃掉了也便吃掉了,也不知道谁吃的,总还说的过去。这个袖炉就摆在这,公子不要,就只能退给大人。我交不了差是一回事,公子日后也不是不来了,大人既然想要给你,总是不会叫你回绝了的。公子就别推拒了,若是一会夫人醒了见着,您要不要这炉子他们还是会吵的。不过就是个炉子,也不是什么太精贵的东西,若是要吵也不是因为物,总还是人的问题。”

小厮跟着沈谦很多年了,对于林家的情况看得很清楚。

青辰也不想叫他为难,便点点头,“那我便先去给屿哥儿授课吧。”

行将至林屿的屋子,林氏就打回廊的另一侧走过来了。

青辰给她问了好,“见过二婶。”

林氏穿着一身玫瑰色的绸衣,一副才睡醒的模样,用帕子掩着嘴打了个呵欠,瞄她一眼,“用过膳了吧?”

青辰垂着头轻声答:“回二婶,在家用过了才来的。”

林氏扶了扶钗子,施施然道:“那就好。这家里也没有金山银山,凡事都得精打细算,你二叔今日不在,府里可没备你的膳食。”

“青辰明白,青辰吃过了,不敢再劳烦厨房。”

林氏又道:“还有一件事,我那表妹想让你当她的老师,我替你做了主,答应她了。你二叔他是不同意的,不过这事他说了不算。那是庆安侯府的千金,犯不着为这点事把侯爷得罪了。反正多教个人也是累不死你的。”

她继续道:“日后中午你便不要歇息了,打早上一直授课到下午吧。钱银不变,还是二两。今儿下午她就过来,你好好给她授课,注意着点规矩。”

“青辰知道了。二婶放心,青辰定会尽心授业,恪守礼节的。”

林氏头一扬,“进去吧,先伺候屿哥儿吃了早膳再教他。跟他说话的时候精神点,既是男人,总该多些阳刚之气,别把他带得跟你一样,一股说不上来的女气。”

沈青辰应了是,抱着书册进了屋。

林屿趴在罗汉踏上,自顾玩他的,见了青辰招呼也不打一声。

青辰也不说话,只走过去,将包袱里画好的漫画取出来,搁在他身边的小炕几上,然后便去收拾他凌乱的书案。

这般举动叫林屿有些纳闷,往常老师一来便催着自己念书,生怕耽误了一刻,今日怎么也不说话了。

等青辰转过了身,他便斜眼瞄了下炕几上的图册,只看着上面好像有奇怪的小人,便立刻抓过漫画册子来看了一眼。

看了几页他竟是笑了起来,兴冲冲地问:“老师,这画册可是给我的?”

青辰没有回头,只“嗯”了一声。

他边看边道:“以后我再也不说你教的不好了!”

青辰收好了桌子,为他拉开了扶手椅,“将它带过来吧,今日便教你那上面的内容。”

林屿二话不说便走了过去,半张小脸因方才压着迎枕还有些泛红,到了青辰跟前便抬头问,“老师,它叫什么?”

半晌后,林屿只听自己的老师淡淡道:

“葫芦娃。”

第40章

林屿乖乖地坐下, 因得了从未见过的有趣读物,一时便沉浸其中, 捧着册子静静地看了起来。

只看得那上面画了株葫芦树,一根虬曲的藤上开了七朵花,起先便还沐浴在阳光下,不多时又经历了风吹雨打, 却是依然盛绽。

翻到第二页, 只见一个头戴斗笠、胡须花白的老者,每日都一瓢水一瓢水地对葫芦树进行浇灌。不久后,花下竟结出了七个小小的葫芦果, 藤上七个葫芦挂做一排,在微风下轻轻摇摆。

再后来, 随着那老者的悉心照料, 葫芦竟是越长越大。有一天,为首的那颗葫芦竟裂了开来,还从里头蹦出来一个小娃娃!

小娃娃憨态可掬, 伸着莲藕般胖乎乎的小手抱住老者, 竟是甜甜地喊了两声:“爷爷, 爷爷。”

林屿再翻一页, 便只见这页无画, 只有青辰老师写的字:身体发肤, 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孝经》

青辰见他看到这里, 便将这句话给他念了一遍,又道:“这句话是说,我们的身体发肤,皆是受之于父母,意识到这一点,便是孝的开始。就如这画中的葫芦娃一样,也是这老者每日浇灌,他才能长成了人。他降生后便唤这老者做‘爷爷’,也即认父之意,这便是孝的开始了。”

林屿很是认真地听她说话,听罢点了点头,一双眼睛亮亮的。他生得有几分似沈谦,今日一改往日的淘气,小脸竟是看着更像沈谦了,有那么一丝传承自她二叔的骨秀神清。

不同的是他还年少,今后大约还有很长的一段年轻风华。

林屿继续翻册子,沈青辰也不拦着他。他翻了几页,正看得津津有味,只看到葫芦娃一天天长大,竟有种特殊的能力,可搬动大山巨石,还能帮老者的忙,画册便忽然到头了。

他有些意犹未尽地抬起头看自己的老师,“老师,这便没有了吗?”

青辰摇摇头,“自然是还有的。不过你看,这葫芦娃是个孝子,力大无穷,你若想知道后面他如何帮父亲过上好日子,就得也学会《孝经》中所讲才行。还有,这一根藤上有七颗葫芦,现在才只生了一个葫芦娃,后面还有六个。这六个也各有本事,你可想知道他们都有什么本事?”

林屿睁着两只大眼睛,捣蒜似的点头。

青辰把《孝经》推到他面前,“那今日便来学这其中的前两章。你若能将这两章默出来,下回我便将后面的画予你看。”

后面的精彩故事,像勾子一样勾得林屿心动,他看了看《孝经》前两章,好像字数也不算太多,略想了想就答应了。

他以前一直犯懒,有些字都还不会写,青辰便将那些字一笔一划地写给他看,他就在一旁照葫芦画瓢。因承袭了沈谦的聪慧,写的倒也没有错,但由于写得少,字写得并不好看。

青辰想了想,就握住了他执笔的小手,另一手为他轻掖衣袖,带着他慢慢写。就像宋越当初带着她写一样。

林屿今日见识到了老师另外的本事,心中不免佩服,又盼着早些看到葫芦娃后续的故事,便也表现得乖巧,眼睛专注地盯着纸上流泻而出的墨字,将一笔一划记在心头。

写完后青辰问他,“可能写好了吗?”

天资聪慧的他点了点头,“能。”

青辰把笔交到他手里,“那你便自己写一遍吧。”

林屿接过笔,用小手顺了顺纸张,埋下头便又开始写。

青辰不由看向了窗外。天空中一朵浮云飘过,遮住了日头,透过窗子的光线弱了下来,淡淡的。

刚才握住林屿手的时候,林屿乖巧而依赖的样子让她隐约感觉到了一股默默流动的师生情谊,让她想起了自己的老师。

也不知道,宋老师现在在做什么呢。

不知不觉,她与他相识已近三个月了。他问过她上了朝堂后敢不敢与徐斯临对辩,问过她凭俸禄吃不饱饭该怎么办,问过她不是她做的事偏偏说是她做的又该如何,为她到锦衣卫讨过明湘,让她加入了王门,教过她写字,也帮她洗过碗……三个月明明很短,他却已经教了她这么多,为她做了这么多的事。

青辰心头感概,只觉得身为他的学生,她太幸福,哪怕他也曾毫不留情地惩罚她。

她看着窗外,微微抬起头,目光追逐着浮云中透出的日光。

关于惩罚,她其实很明白老师的用意,知道他是在让她感受这朝堂的残酷。任何选择势必都要付出代价,面对风云激荡的官场,她需要有一颗坚强的心。

总有一天,她也需要刺穿自己柔弱的身体,长出能够对抗恶意的尖锐犄角。

林屿正写得认真,忽地咳嗽了一声,青辰便站起来,为他倒了杯水。

与此同时,宋越才出了皇帝朱瑞的乾清宫。

因为近日几件经他手的政务处理得好,朱瑞很高兴,特意赏了他一些入冬时用得上的东西,司礼监的太监捧着赏赐在他身后跟着。

步下石阶时,秋冬交替的冷风吹起他的衣袍,阳光下的面容依旧是光润玉颜。

才回到内阁值房,五十岁的张阁老瞅见赏赐,便道:“宋阁老这是又得皇上赏赐了。”

首辅徐延听了也看了一眼,搁下书册道:“宋阁老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说完,他便起身往门外走,经过宋越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人走了,堂内响起“啧”的一声,另一位五十多岁的阁老道:“张阁老,你是糊涂了啊。当着徐阁老的面说这句,可是不太合适啊。”

张阁老立时反应过来,徐延当年是靠拍皇帝的马屁才坐上首辅的位置的,现在却是宋越愈发得皇帝的信任,某些人心里自然也就不太好受了。

这时有人给宋越送来了一封信,宋越收了信,不再理会两个嘀嘀咕咕的老头,走到了门外去看信。

来信的是一个心学门人,叫赵其然,当年也是一甲探花,如今在都察院任监察右佥都御史。信中说他过些日子要从广西回来,想组织一次心学的集会,问宋越是否得空参加。

宋越是江右学派的领导者,但因他政务繁忙,学派内的一些事便分给了一些人来组织,赵其然便是其中一个。

这次集会拟定在通州,大约会有几十个人参加,其中不乏六部九卿的官员。

宋越合上信,脑子里想起了沈青辰。她刚加入王门,这正是一次她与大家认识的好机会。

通州不远,当日便可来回,若是大家意犹未尽,顶多也就在那住上一夜。不过过段日子天就冷了,若是今年雪下的早,恐怕还会赶上第一场雪。

要不要带她去呢?

……

“老师,我累了。”

在青辰思绪漫游时,林屿写了一会儿就停了下笔,大约是觉得青辰的注意力没有放在他身上,他便写得索然无味。

说了话,他便打椅子上下来,到了青辰跟前,两只小手按了按她的膝盖,“老师,我累了,我下回再写吧。”

这孩子从未与她这么亲近过,看着他与二叔有几分相似的脸,青辰只觉自己有些心软。略犹豫了一下,她觉得应该还是要维持一些老师的威严,便硬了心肠道:“不行。我们说好了的,你若是能默完这头两章,下回才有后面的故事看。”

林屿听了,眨了下眼,竟将头埋在她的膝上,撒娇地蹭了起来,“老师,我今日写了不少了,比往日都要多了。”

青辰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不行!再坚持一下吧。”

林屿这才抬起头来,略带委屈地道:“好吧。”

*

午膳过后,谢惠莹果然来了。她穿了身洋红色梅纹对襟褙子,下身是月色的百褶纱裙,身后披着薄缎斗篷,步子很轻快。

林氏专门辟了西暖阁给沈青辰授课,还留了个丫鬟伺候谢惠莹。

进了屋里,谢惠莹脱去薄缎斗篷,见沈青辰穿了一身蓝布白缘的衣裳,看起来纤瘦清爽的,笑盈盈道:“家里住的远,叫青辰老师久等了。”

沈青辰自为林屿授完课,便在这等她了。因也无事,她顺便为谢惠莹整理好了书写的案几,笔砚都摆好了,墨也研了,纸张铺开了用镇纸压着。

如今人终于来了,她理了理袖子上去点头问好,“小姑姑。”

谢惠莹听了这声称呼就忍不住笑。

“你都是我的老师了,怎么还这么叫我。按理说,老师为敬,你该改口的。不过也不知怎的,我偏偏又爱听你这样叫。也罢,以后我就称你做老师,你也还叫我小姑姑,可好?”

青辰点点头,“好。那我们这就开始罢。”

谢惠莹应了声,看见青辰身旁还站着个丫鬟,对她扬了扬手,“你出去罢,这里不需要你了。我是正经来跟青辰老师习学的,也不做什么,用不着伺候。”

等丫鬟闭门退去,她踱到案几旁,看着上面整齐的文房四宝,惊喜地抬头问:“方才进屋时见你在这桌前忙活,这些都是为我准备的么?”

沈青辰怕墨干了,挽起袖子又研了两下,“嗯。我也无事,在这等小姑姑的时候顺便就准备一下。小姑姑府上远,别多耽搁了你的时间。”

谢惠莹的高兴溢于言表,从袖里掏出个金黄色的果子,递给青辰,“你这老师,真好!”

“这是我方才在院子里摘的杏子,我尝过了,甜的很。”

第41章

沈青辰来的时候也见到杏子了, 黄澄澄的颜色很是惹人垂涎。

她一直给林屿授课到现在,中午也没用午膳, 肚子确是饿了,但一想到为人师表,不能失了稳重,便摇摇头道:“多谢小姑姑, 我不饿, 我们还是授课吧。”

谢惠莹有些失望地收回手,片刻又笑道:“没关系,那我先放着, 老师若是饿了再吃就是。”倒有一些锲而不舍的样子。

沈青辰不置可否,拂了下袖子面对她坐下, 神情严肃, 准备开始授课。

谢惠莹自是知道这是一副什么架势,便也规矩地坐下来,望着眼前金榜提名的进士才子, 斯文清隽, 气质温和, 当真是风华正茂。

“在族学内, 都学了些什么?”青辰问, 上课之前她需要摸一下底。

“都学了一些, 什么都有,只是家学的老师都是些老学究,讲得无趣。”

青辰猜想《女诫》、《内训》她应该都学过了, 自己喜欢《孟子》,便道:“今日来前不知要给你授课,未来得及备课,不如先讲孟子好吗……”

她刚说完,谢惠莹便抢道:“好,老师讲什么都好,老师是进士,学问自是不必说的。不像我的那些哥哥们,连个秀才都考不上。”

她托着两腮,饶有兴味地又问:“老师中了进士,是不是有很多人都羡慕你,你又这么年轻,平日里,可有女子对你暗送秋波?”

问罢,谢惠莹自己的脸都红了下。她向来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但身为贵女好歹也知礼义廉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叫她小姑姑的人,她总是忍不住想要多了解一些。

也罢,反正是亲戚,也不需要讲那么多礼节吧。

青辰也没想到会有这样一问,呆了呆道:“……没有的。”

见她略有迟疑,谢惠莹抿嘴笑了下,“我不信。定是有的,想必是老师你太木讷了,没有留意到吧。”停了下又道,“不过,像老师这样的书生,多有木讷的,话本里就有好多。”

“小姑姑,我们还是……”沈青辰正想说该言归正传了,不想一张脸还没板起来,谢惠莹捧着小脸又问:“老师可看过一个叫汤义仍写的话本,叫《牡丹亭》的。”

“看过。不过那终究是个故事罢了,不必太过认真。”

“青辰老师难道不为里面的情意感动吗?”谢惠莹显然已是来了兴致,不接授课的茬又问,“彼此相守,不离不弃,破除万难,从一而终,这世上最美之情当是如此,老师不这样以为吗?”

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里满是对爱情的憧憬和希冀。

破除万难,从一而终……若能如此,当然再好不过。想到自己的身份,青辰微垂的睫毛不由眨了一下。

“大约是有的吧。不过故事总是美的,生活却大多平淡。”话说出口,她才惊觉自己是个不怎么浪漫的人。

谢惠莹又想到了什么,凑近了问:“那你以后会纳妾吗?会纳几个?”

“……”青辰清了清嗓子,“小姑姑,我该授课了。”

她一个女人,怎么纳妾,拿什么纳。

见老师表情略有些尴尬,谢惠莹开心地笑了一下,心道还是认识的晚了,早知道他这么有趣,就该多来表姐府上的。

叫谢惠莹这么闹了一阵后,青辰终于可以开始授课。

谢惠莹听得很认真,青辰偶尔会插些小故事或笑话,总是能惹得她笑个不停。

隔扇外,秋光正好,阳光不急不徐地照进屋里,洒落一地暖意。

高几上的香炉里正燃着清淡的百合香,一点点漫过了书案上的书册,宣纸上释义的墨迹一点点落下,又一点点变干。

眼前的老师神情专注,薄唇开合,一字一句清朗平缓,能一字不差地背下孟子中的文章,能旁征博引给自己耐心讲解,能把刻板的文章讲得生动有趣……谢惠莹托腮看着,心中的敬慕之意不由又多了几分。

生得好,才学高,脾性好,又是个识得幽默的人,这样的男人当真不可多得啊。

跟她常见的那些武将是很不一样的。

尤其是世交陆府里那个姓陆的,整天冷冰冰的,好好的一个人,非是要装成块冰疙瘩不可。

谢惠莹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陆慎云的时候,她四岁,他十四岁。

那时她随父母到陆府赴宴,她不知怎么自己走到了庭院里,只见一个孤傲的少年在院中练剑,穿了身玄色白缘的衣衫。院里的桃树开得很绚烂,粉色的花瓣被风吹得飘来荡去的。

那时候她穿着红色的小袄,圆圆润润的,连路都还走得不太稳,见他舞剑有趣,就走近了问了一句“大哥哥,你是谁”。他却是理都没有理。

地上落了很多桃花,她便用小手抓了一把,向他挥洒过去,少年一张被晒得有些红的脸终于转过来,却道:“小孩,离我远点。”

她有些不高兴,固执地不肯走,就蹲下在他身边玩桃花。不一会儿,少年竟是向她走过来,二话不说便伸出一只胳膊将她拦腰捞起,走了几步将她搁到了回廊的廊椅上,然后继续回去练他的剑。

四岁的小女娃有些颤抖地站在廊椅上,想下来却又不敢下,这样站了一会儿后,白嫩的小脸上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抽抽搭搭的哭泣声却被淹没在了练剑声里。

后来一不小心,她就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膝盖擦破了,她疼得大哭。少年这时才搁下剑匆忙跑过来,一双漆黑的眼眸睫毛微眨了眨。

他刚想伸出手抱她,她的母亲就赶过来了,少年嘴唇翕张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垂下了头。

她在母亲的怀里回首看他,只见少年依然站着,桃花模糊了他的脸。

从那以后,谢惠莹就对陆慎云的印象特别不好。再加上往后的日子里他变得越发冷漠,就更是加深了她对他的看法。陆慎云至今未娶,便成了一件让她暗暗幸灾乐祸的事。

叫他十四岁就欺负小女娃,长大了没人敢嫁他,活该!

*

到了晚膳的点,青辰已是授了一天的课,有些又累又饿。谢惠莹似乎还没听够,也没说要走,反倒叫了丫鬟进来,说是要留下用膳。

过了一会儿,丫鬟就端了她的晚膳进来。她见碗筷只有一副,便纳闷问:“老师的碗筷呢?”

丫鬟犹豫了片刻,只说:“姑娘,夫人今早就说了,厨房未备沈公子的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