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楚点头，虽然她并不认识这个大学同学。
陆嘉树冷眼看向低着头的张小琴：“为了一点钱，连大学同学都要陷害？”
张小琴哽咽道：“陆总，我真得是走投无路，我妈下个星期要做手术，我钱不够，正好有竞争对手给我一笔钱，让我用这种方式打乱宋词的工作计划。”
萧楚大惊，所以偷了小样盗用自己微博的是张小琴？
张小琴转身对着她：“萧楚，对不起，我真不是有心陷害你，只是我太缺钱了，我妈她……”
说着又嚎啕大哭起来。
陆嘉树嫌恶地皱起眉，还没等她哭几声，就冷声打断：“别哭了！”
张小琴还是哭哭啼啼：“陆总，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陆嘉树冷笑：“再给你一次陷害同事的机会么？你明天不用那上班了，你的行为已经触犯法律，我会交给警方处理！”
张小琴吓得脸都白了，噗通一声跪下：“陆总，我知道错了，我真得知道错了，你放过我这一次吧！我求求你了！”
萧楚看了看哭得可怜兮兮的人，又看了眼面无表情不为所动的陆嘉树，想了想道：“陆总，我和宋总监决定重新为《长歌行》编曲，也就两天的事，损失不算大。而且那首歌发在网上，得到了很多反馈，对做接下来的歌很有启发，也算是坏事变好事。要不然……你就不要报警了。”
陆嘉树冷笑一声，看向她：“你知不知道她的行为有多严重？如果宋词没那么欣赏你，现在被赶出公司的就是你。”
萧楚干笑了笑：“但现在不是没发生那样的后果吗？”
张小琴大概是有些意外她帮自己说话，转身抓住她的手：“萧楚，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事走投无路才这样做的，看在老同学的份上，你帮我求求陆总，放过我吧？我妈还在医院等着我，我不能出事。“
萧楚看了看她，又看向陆嘉树，试探道：“陆总……”
陆嘉树对着她的眼睛，沉默了半响，恼火地将面前的笔记本阖上：“行，我不报警，但以后别让我在这个圈子看到你，尤其是对手公司，不然我绝不客气。”
张小琴松了口气，连连道谢：“谢谢陆总，谢谢萧楚！”
“出去吧！”陆嘉树摆摆手。
张小琴站起身，朝萧楚歉意地点点头，踉踉跄跄出了门。
屋内只剩下两人。
萧楚想了想问：“你怎么查到是她的？”
“看了这两天的监控，发觉吴清清跟宋词说话的时候，她站在电脑旁的动作不太对劲，然后叫过来，随便审了审就承认了。”
上午拿到监控后，他就一直在看，午饭都没吃，整整两天的视频，终于让他发现了有问题的地方。
萧楚问：“真得是对手公司让她做得吗？”
陆嘉树点头：“她母亲身患重病多年，一直很缺钱，所以就拿了对手公司的钱，做了这种出卖公司的事。”说着抬头神色莫辨地看她，“怎么？害怕了？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你既然选择进来，最好早点做好心理准备。尤其以后宋词把你捧出去之后，树大招风。也许会面临各种各样的暗算和攻击。”
萧楚有点茫然地看着他，这确实是她没有想过的，她的初衷不过是靠做音乐养活自己。
陆嘉树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在熹微一天，我肯定会保你一天。”
萧楚愣了下，好像……自从陆嘉树提出和她签约，对她的态度跟之前就不太一样了。虽然仍旧是一副冷脸，但至少行为上算是一直在帮着自己。
“谢谢陆总。”
陆嘉树淡淡点头：“这件事就算是揭过去了，自己以后也注意点。”
“嗯。”
从陆嘉树的办公室出来后，萧楚想了想，折身来到了熹微的宣传部。
此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这个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只有张小琴站在工位上收拾东西。
萧楚走过去时，她才发现她，表情看起来很是低落：“对不起萧楚，我真不是故意陷害你，我只是太需要钱了……”
萧楚当然知道她需要钱。
如果不是中午在厕所听到她和吴清清的谈话，她也一定会以为她是拿了竞争对手的钱，针对的人是宋词，但现在她却不得不怀疑，她本来针对的就是自己。
甚至，她怀疑张小琴根本不是被对手公司买通，指使她的人可能就是吴清清。
至于吴清清为什么要陷害她，正是她要弄清楚的事。
所以刚刚她并不是心软替张小琴向陆嘉树求情，而是想从张小琴这里入手，至少得先知道发生过什么事。
无论发生过什么事，她都要提那个死在二十八岁的萧楚讨回来。
她朝张小琴笑了笑：“你妈妈的病很严重吗？”
张小琴点头：“你也知道的，我妈是得的肾病，一直时好时坏，这两天变得越来越严重，现在医院建议做手术，也找到了□□，我不能让她错过这个机会。可是我就是一个上班族，每个月工资除掉医药费，所剩无几，根本就负担不起手术费，所以我才接受了对手公司的钱。”
她说这话的时候，萧楚认认真真看着她的表情，她看起来很难过，并不像在说谎，但也没有看她的眼睛，甚至有些回避。也就是说，她的话里，有真有假。
萧楚知道，她妈妈生病的事为真，而收了对手公司的钱做事恐怕是假。
她想了想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张小琴苦笑：“先等我妈做完手术再说吧！陆总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我以后肯定不能在这个圈子工作。不过这次真的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替我求亲，我现在应该被警察带走了。”
萧楚笑：“大家老同学，要不是走投无路，我相信你也不会这么做。”
张小琴看向她，犹豫了片刻：“萧楚，你以后自己当心点。”
萧楚问：“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就是……这个圈子很复杂，尤其你是宋词要捧的歌手，眼红的人肯定很多。”
萧楚道：“我不过是想本本分分做音乐而已。”
张小琴扯了扯嘴角：”但是这个世界恐怕容不得本本分分有才的人。”
比如当年刚刚入校的萧楚，那样耀眼的女孩，不过三四年，就变得一塌糊涂。
萧楚沉默了片刻：“谢谢你的提醒。”顿了顿又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可以来找我。”
张小琴有些勉强地笑了笑，看着她，到底什么都没说。
对于萧楚刚刚在陆嘉树那里帮她求情，她其实有些意外的，当初在大学，两个人虽然没有矛盾，但也交往泛泛，她知道吴清清对她做过的事，自己甚至也是帮凶，因为心虚，和她多少保持着距离。所以没想到六年不见，在陷害她被查到之后，她竟然还帮她。
从办公室离开，萧楚心里很有些憋闷。
在她十八年的人生中，她从来顺风顺水，有恩爱且宠爱她的父母，有唐诗这样对她掏心掏肺的朋友，有好的学业，有被人瞩目的才华，也未曾遇到过任何肮脏和黑暗。
可是在她十八岁后的人生里，黑暗接踵而来，而如今阴差阳错踏入这个圈子，还不知道前方有什么等待着自己。
现实逼迫人快速长大，她不能再停留在十八岁中。
她正站在路边等出租车，一辆黑色的车子在她跟前停下，陆嘉树打下车窗：“上车吧，带你一程。”
萧楚知道他住得方向和自己顺路，想了想，坐进了车内。
她系好安全带，“今天的事实在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第一时间帮忙查出来，这口锅我还不知道要背多久。”
陆嘉树启动车子，面无表情看向前方，点了点头。
萧楚又道：“本来想请你吃饭表达感谢，但是又怕你不方便。”
陆嘉树没有看她，只是淡声道：“方便。”
啊？
于是二十分钟后，两个人来到了一家私家菜馆。
本来萧楚关于请吃饭，不过是客气客气，毕竟单独和陆嘉树吃饭，并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只是一时还没想到用什么方法感谢他，所以随口一说。没想到陆嘉树竟然肯定了这个提案，甚至还主动带她来到这个地方——虽然，依旧是顶着一张冷脸。
这家私菜馆，主打素餐，比起中午点了一桌子大鱼大肉的宋词，陆嘉树足以称得上善解人意。
意外的是，虽然是少盐少油的素菜，味道却非常不赖，竟然也不觉得寡淡，于是萧楚又感谢了陆嘉树一番。
陆嘉树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吃饭时慢条斯理，也不怎么说话。
萧楚已经习惯他这种作风，倒也不觉得尴尬。
吃到一半时，手机忽然响起。
她看了下，是家里的号码，接起来一听，那头传来萧然然奶声奶气的声音：“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陆嘉树抬头看她。
萧楚对上他黑沉沉的眼睛，心虚地避开：“很快就回去。”
“很快是多快啊？”
“八点多吧！”
萧然然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特别想妈妈。”
萧楚被他逗笑：“那我尽量早点回去陪你。”
“好吧，妈妈！”
那头挂了电话，萧楚看着屏幕，笑着摇摇头。抬头时，却再次对上陆嘉树的目光，她赶紧垂眼，假装喝水。想到这个人是萧然然的伯父，她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荒谬又尴尬。
陆嘉树却开口问：“听赵宜修说，你之前是遇到了渣男？”
“啊？”萧楚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萧然然的事，明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是紧张起来，好不容易才做出轻松状，假装无所谓地耸耸肩：“年轻时候谁没遇到个渣男？过去的事不想再提，重要的是将来。”
陆嘉树脑子里浮现他见过的那个小孩，心里头不知为何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
萧楚悄悄看了他一眼，发觉他面色沉沉，顿时更加心虚，赶紧埋头喝了口水：“陆总，你吃完了吗？吃完了我想早点回去，我儿子还等着呢！”
陆嘉树的脸色更加不好了。
第42章 一更
对于陆嘉树的表情变化，萧楚并没太放在心上，反正在她看来，自己这位前同学现顶头上司，从来就是阴晴不定的——不，不是阴晴不定，而是永远就没天晴过，毕竟移动冰山可不是浪得虚名。
回程车上，两人自是一路无话。
到了小区门口，萧楚刚刚打开车门下车，就看到一只小团子，在夜灯下朝自己撒丫子奔过来。
“然然，你怎么在这里？”萧楚惊讶地抱起萧然然。
跟在后面走过来的萧妈妈道：“然然说想妈妈，非拉我在这里等你回家。”
萧楚失笑，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你都五岁了，可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了，这么黏人会被人笑话的。”
萧然然梗着脖子道：“我就是今天特别想而已。”
萧楚将他放下来，转向朝还停在原地的车子，对里面的人道：“陆总，多谢你送我回来！”
陆嘉树开着车窗，没有下车，只在里面点点头。
萧妈妈听到她叫“陆总”，猜到是熹微的老板，赶紧走到车窗边：“您好！我是萧楚的妈妈，我们家萧楚就有劳您多多关照了。”
陆嘉树犹豫片刻，到底还是下了车，客气和疏离地和萧妈妈握了握手：“阿姨您好！”
一旁的萧然然扯了扯萧楚的衣摆，低声问：“妈妈，这个帅叔叔是您的新老板吗？”
萧楚点头。
萧然然立刻跑到陆嘉树跟前，从口袋里掏出刚刚买了还没舍得吃的棒棒糖，递给他，奶声奶气道：“帅叔叔，这个送给你，草莓味的可好吃了。”
上次吃饭，这个叔叔给了他一个可爱的公仔，他很喜欢。但那时他还没搞清楚这个叔叔和妈妈是什么关系，又觉得他看起来有点凶，就没敢和他说几句话，现在听到外婆这样说，才知道他就是妈妈的新老板。
妈妈现在这份工作这么珍贵，他觉得作为她的儿子，有必要帮她和老板搞好关系。
陆嘉树低头，借着路灯灯光看向面前这个唇红齿白的小豆丁，小家伙举着一根棒棒糖，露出八颗牙齿，笑得特别灿烂。
饶是刚刚一路上，对于萧楚和渣男生过一个孩子这件事，抱着一股莫名的不爽。但看到面前这个小鬼，心里却奇怪地软化了几分。
大概真的是太可爱了吧！他想。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己很不熟练的表情——也就是所谓的微笑，开口道：“叔叔不吃，你自己吃！”
声音虽然听起来还是有些冷，但比起平日，已经好了许多。
萧然然顿时嘟起嘴吧，露出委屈巴巴的样子：“真的特别好吃，叔叔你试一试，肯定会喜欢的！”
陆嘉树觉得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却怎么弄得好像欺负小孩子一样，看着这小家伙委屈的样子，连自己都觉得于心不忍，只得接过他手里的棒棒糖：“那叔叔就谢谢你了！”
萧然然果然眉开眼笑，打蛇随棍上道：“叔叔，我以后有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你留一份。”
陆嘉树还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招小孩子喜欢了？萧楚却已经猜到萧然然又在打什么主意。
要是别人就算了，这可是他亲伯父啊！一段她完全不想让人知道的亲属关系。
她赶紧将小家伙拉开：“陆总，不耽误您宝贵时间了，再见！”
哪知萧然然却挣开她，直接上前拉住陆嘉树的手：“帅叔叔，您一看就是个好老板，比妈妈以前工作的老板都好，我妈妈人很好的，请您多多关照我妈妈，千万不要炒我妈妈鱿鱼。”
说完还郑重其事地鞠了个躬。
果不其然！萧楚扶额。
陆嘉树嘴角抽了抽，却不知为何又有些想笑。
实际上他也确实微不可寻地笑了下，然后摸摸萧然然的脑袋：“放心，不会的。”
萧然然咧嘴笑着抱住他的大腿：“帅叔叔，您真是太好了！我真喜欢你。”
被个小孩子说喜欢，这种经历对陆嘉树来说，陌生又新奇，心里竟然有些微微触动，甚至想回一句我也喜欢你，但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
他不愿意说谎，因为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小孩子的人，尤其还是萧楚不知和谁生的孩子。
萧楚再次默默将小家伙拉回自己身边，她当然知道，萧然然这个有奶就是娘的马屁精说喜欢，就跟说今天天气哈哈哈一样。好在他只是个孩子，不然陆嘉树铁定会发觉这就是个马屁精。
陆嘉树淡淡朝他们一家三口点点头，回到车内，启动车子。
萧然然还不忘蹦跶挥手高声道别：“帅叔叔，再见！”
等车子离开，萧楚才忍不住在小家伙脑袋上薅了一把：“然然，你以后不能见着人就这样哦！”
萧然然小大人般啧了一声：“妈妈，刚刚那个叔叔可是你老板呢！我这是帮你和他搞好关系。你都不知道你以前总是被炒鱿鱼，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工作，可千万不能再被人炒了。”
萧楚还没说话，萧妈妈已经大笑道：“咱们家然然怎么这么聪明呢？这是要成精了吧？”
萧楚却是很清楚自己这便宜儿子的心理，这都是跟着不靠谱的妈养成的不安全感，看起来虽然仍旧天真无邪，可绝不应该是一个五岁孩子表现出来的心理。
她想了想，拉住他，在他跟前蹲下来：“然然，妈妈以后一定好好工作，所以宝贝不要再担心妈妈了！做一个快快乐乐的宝贝就好啦！”
做一个真正的五岁小孩，拥有一个五岁孩子应该拥有的童年。
萧然然到底还是懵懂，并没有太理解萧楚的用心，眨眨眼睛道：“我本来就是一个快快乐乐的宝贝啊！”
萧楚笑着摸摸他的头，嗯了一声：“以后要更快乐！”
除了刚刚穿越来那两日，今天应该算是萧楚最跌宕起伏的一天。先是被陷害泄露小样，还没来得及想该怎么办，陆嘉树已经替她洗脱冤屈，又很快查到害她的那个人。
但她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就如同十年前的那个开始一样。
洗完澡回到房间，她拿出纸和本子，写下了四个名字。
吴菲菲、吴清清、张小琴、陆子鸿。
虽然不知道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些曾出现在她没有经历过的人生里，各自扮演着什么角色，其实她已经能猜到七八分。
吴菲菲，一个盗走她作品，并因此在她曾经参加的选秀中获得冠军的小偷。
吴清清，让她被陆子鸿纠缠的罪魁祸首，也是陆子鸿的帮凶，还是吴菲菲的堂妹。
张小琴，一个为了钱，而为吴清清做事的人。
陆子鸿，让她堕入泥潭的最直接元凶。
她将这几个名字圈起来，蹙眉沉思，却始终没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一旁的萧然然发觉她面色沉沉，问：“妈妈，你怎么了？”
萧楚回神，笑了笑：“没事。”
然后将这些名字都画上了叉，把本子合上，塞进了抽屉。
“睡觉！”她往床上用力一躺，笑道。
萧然然赶紧趴在她旁边，小手抱住他胖胖的身子：“妈妈，这次真的不能再被炒鱿鱼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