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 veux changer d'atmosphère

Dans mon jardin d'hiver

舒晴一下子听得愣住了,只觉得刚才的尴尬瞬间消失得无隐无踪,她问顾之:“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Jardin d'hiver》。”怕她不懂,他又翻译了一遍,“冬日的花园。”

舒晴忍不住赞叹了句:“很好听。”

这一回顾之似乎微微一笑:“嗯,已经是老歌了,曾经在法国风靡一时。”

“是谁唱的?”舒晴问他,刚问完又不好意思地说,“算了,告诉我也没用,反正我也不认识几个法国明星,除了《这个杀手不太冷》的男主角和苏菲玛索以外,其他都一窍不通。”

顾之又笑了,简短地说道:“Jean Reno。”

舒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这个杀手不太冷》的主角,顾之的r发得流畅而自然,听着很舒服。

轻柔的女声在车内缓慢飘荡着,哪怕没人说话也不会尴尬。

舒晴看了眼在龟房里慢吞吞地爬来爬去的英镑,笑眯眯地问它:“Tu l’aime aussi?”(你也喜欢这首歌?)

顾之微微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觉得有些好笑,回过头去的时候对她说:“法语很适合女孩子说,吴侬软语,很温柔。”

这回舒晴笑出了声,有点得意又有点调皮地说:“那正好,我妈一直嫌我是个女汉子,现在学了法语可以回去跟她吴侬软语地淑女一次,她才会觉得这学费没白出。”

最后车停在了学校外面,顾之看了眼手表:“十一点一十了,赶快回去吧。”

舒晴抱着英镑下了车,在车窗外笑吟吟地朝他挥挥手:“谢谢顾老师!”

她一边说,一边捧着英镑的小房子朝他示意,显然这句感谢有双重含义。

顾之目送舒晴的背影消失在校门里正准备发动汽车,车外却忽然有人敲了敲他的车窗,系主任弯下腰来笑着问他:“顾老师今天不是去开会了吗?怎么到学校来了?”

得知她上完课又在办公室留了一会儿,现在正准备步行回公寓,顾之笑了笑:“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车里还放着歌,顾之解释说:“班上的同学找我帮忙看看宠物龟,我刚送她回来。”

“你是说舒晴?”系主任想起了刚才碰见的双语班的同学,见顾之点头,便笑着说,“这孩子不错,好几次开会年级上的英语老师都夸了她,听说口语很棒,上学期在市里省里的演讲比赛上都得过奖。这学期刚开学,我们办公室忙不过来,她是年级干部,值班的时候还来帮了我不少忙。”

顾之似是有几分诧异,系主任一向吝惜言辞,今天居然破例赞誉了舒晴,他低低地笑了笑,想起初见舒晴时的那个场景,不置可否地说了句:“是么?”

一个人总有很多不同的面目,就像他的职业,她的性格,总有常人不曾接触到的一面。

*

舒晴收到系主任的电话,说是双语班的联系方式需要整理成表,刚到的教科书也需要她去办公室帮忙清理一下。

去了之后才觉得可怕,他们班三十个人,人手四本书,一地的教材看得她头大。

正蹲在地上一本一本地数时,办公室忽然又来了人,简单地在门上敲了两下:“何主任。”

“顾老师来了?快进来坐。”系主任的声音很热情,甚至亲自倒了杯水给顾之,“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还以为——”

“我刚才有课。”简短的回答。

“是这样的,我的侄女得了急性腮腺炎,挺严重的,我想请你帮个忙给她看看。你有经验,又是专家,要是你肯收她,我也放心。”

顾之很快回答说:“急性腮腺炎应该去看传染病科,我是负责外科方面的,这个恐怕帮不上忙。不过如果你想找专家看诊,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

系主任喜出望外:“那就先谢谢顾老师了。”

舒晴蹲在地上,没回头,这种时候她最好一言不发装聋作哑,免得自讨没趣。系主任论官职比顾之这个普通老师要高上一级,但听语气却客气尊敬,显然是因为有求于人。

她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忽然开始好奇顾老师怎么会跟外科扯上关系。一开始她以为他在宠物医院兼职,后来才知道他是去帮忙的,今天听到这么一番对话,恐怕顾老师不仅学过医,还是个专家。

医生……兼大学老师?这样也行?

*

整理完书走出学校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饭的点,余治森和秦可薇还在市区里的火锅店等她,余治森已经发了好几条短信催她了。

舒晴站在公交车站等车,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乌龟怎么样了?”

一模一样的对话曾经发生在一周前。

她赶紧转过身去看着骑在摩托上的顾之,对方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卫衣,随意的同色长裤,为了和她说话,他把头盔前面的那块镜片拨了上去,淡淡地望着她。

刚才在办公室没敢回头,现在看看到他这身打扮忍不住有一瞬间的失神。

舒晴说:“挺好的,伤口没再腐烂了,这几天也活泼很多。”

顾之点点头,正欲开口,舒晴的手机却忽地响了,余治森等到电话一接通就开始嚷嚷:“饿死人了饿死人了,你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那嗓音太大,舒晴十分肯定顾之也听到了,只得尴尬地说:“就来就来,你也知道334不好等,半个小时才来一趟,我一会儿就来。”

她赶紧挂断电话,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顾之,片刻之后忽然冒出个念头:“顾老师你去哪儿?”

“市区。”

舒晴一下子松口气,笑眯眯地问:“那可以顺路捎我一程么?”

顾之这次犹豫了片刻,舒晴立马收起笑脸,诚恳地说:“不方便就算了,没事的,我可以等公交。”

“上来吧。”他把头盔取下来递给舒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落日的光慢慢地爬上他英俊的眉眼,舒晴失神了片刻,伸手接过了他的头盔,有些笨拙地戴了上去。

顾之看了她一眼,朝她伸出手,舒晴下意识地躲了一下,顾之顿了顿:“别动。”

她老老实实地站在那儿不动了,顾之拨下了那块镜片,然后下了命令:“上车。”

舒晴发誓她没有想过原来同乘一骑会是如此尴尬的一件事,难怪刚才她提出载她一程的时候,顾之迟疑了片刻。摩托的车速很快,这又是赛车摩托,后面没有储物箱,她要是不抱着顾之,完全就无法稳住重心。

顾之迟迟没有发动摩托,舒晴也不好磨蹭太久,只好慢吞吞地伸手环住了他的腰,一瞬间心跳有些难以自制。

她抱着他……

她居然抱着他?

她居然抱着法语专业的男神!

卧槽今晚回来会不会被那群爱慕者们谋杀?!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子里乱窜,头盔里却又充斥着一种淡淡的香气,不像花香,也不是香水,是什么味道呢?

舒晴心虚地看着离自己很近很近的背影,浑身僵硬。她的手环在老师的腰上,一动也不敢动。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为寂静的时刻笼上一层金色的光芒,可舒晴无心欣赏,整个人都处于十分纠结的状态。

她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提出这个要求!不过这种心虚却很满足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感情戏开始了,丢掉慢热的节奏,今天开始打鸡血。

这是顾老师给舒晴放的歌

第12章

第十二章

英镑的腐甲终于慢慢地好起来了,舒晴小心翼翼地给它抹了一个多月的金霉素眼膏,总算看着它的小肚子恢复了以前的雄风。

值班的时候在办公室帮系主任整理资料,一不小心扫到了外国语学院的老师联络清单,当时心里咯噔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想起自己手机里似乎存有顾之的电话,就是上次张医生告诉她的那一个。

她想了想,发了条短信过去:“顾老师,英镑的腐甲已经完全好了,我代表它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但是一直到她值完班回了寝室,顾之也没有回她。

周二晚上没有法语课,舒晴在寝室里看《Sherlock Holmes》,正看到大侦探以惊人的语速分析案情时,摆在电脑边上的手机忽然叫了起来,吓得她浑身一颤。

顾之的短信很简单:不用。

不止简单,还显得有点冷漠,舒晴讪讪地把手机放回去,看剧的时候少了点兴致。

屏幕上的神秘女人慢慢地伸出手去拉住了侦探的手,舒晴眼前一晃,忽然想起了那日坐在老师后座的场景,这件事情她也谁也没说,就连余治森和秦可薇都不知道。

和他们共同的老师有了如此亲密的接触……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有些难于启齿,就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憋在心里起了化学反应。

电光火石之间,她猛然想起了高中的时候做的那个实验——镁的燃烧。那叫一个白光乍起,于是天雷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好像哪里不对。

*

之后上顾老师的课,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英俊,讲课的时候言简意赅,下课之后更是惜字如金。

舒晴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接近过他,哪怕其实他们之间的交集比普通师生还是多了那么一点。

课后用来学法语的时间更多了,她想既然交了那么多学费,也不能让老师白赚。但到底心里还是有个念头,想要变得出色一点,再出色一点。顾老师好像一开始就对她有偏见,她的倔脾气一上来,就开始粪发图强想要叫人大吃一斤。

那天上课的时候,顾之放了一个关于法国浪漫的短片,请人说说观后感。大家的法语词汇量都还十分有限,一时之间无人应声。

教室里十分安静,舒晴的手机却在这时候忽然震动了一下,抽屉里发出嗡的一声,顾之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舒晴一囧,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开口说:“虽然大家都说法国人很浪漫,但我觉得浪不浪漫还是要因人而异的。就好比外国语学院一样,不是所有男生都是娘炮,也不是所有女生都是汉子,就好比大家都说外院出丑人,但我觉得老师你长得还是很销魂的,这就是个最好的反击证据。”

舒晴是用法语说的,不太熟练,有的地方动词变位还出了错,但并不影响表达,全班愣了一下,随即都笑起来,还有人叫好鼓掌的。

顾之站在讲台上,一手拿书,一手漫不经心地拿了只粉笔,他唇角微弯地看着舒晴:“Continue.”(继续)

被他突如其来的一个笑容给弄得忽然有点慌张,舒晴佯装镇定地做出总结:“所以法国的浪漫也是一样,因人而异,不能一概而论,我们不能说法国人就一定浪漫,就好像不能说中国人就一定保守,法国也不见得能看到我们学校每晚女生宿舍楼下的壮观场景啊!。”

顾之顿了顿,问她:“什么场景?”

舒晴嘿嘿一笑,回答时用了中文:“情侣排排站,吻得不狠不够看。”

顾之唇角的笑意逐渐加深,转过身去在黑板上写下了一句话:“Le romantique n’est pas la qualité naturelle.”(浪漫并非与生俱来的。)

这是他第一次写粉笔字,舒晴讶异地看着那手漂亮的字,每一个字母都流畅而自然,一个一个连在一起变成了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那一个上扬的开音符带起了一个圆滑的弧度,不同于别人的直线型,很是特别。

原来他的字这么好看,以前总是用word打字,她还以为会丑到见不得人的地步。

回过身来的时候,他嘴角噙笑,语气轻快地说了句:“Merci pour l’appréciation, je suis content.”(感谢你的赞赏,我很愉快。)

一字一句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就好像法语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成了一首歌,简单的词语也变得非同寻常起来。

在这样轻松的氛围里,他忽然改用中文说:“你的口语进步很快。”

舒晴笑了:“磕磕巴巴的,老师过奖了。”

他朝她递来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好看的眉毛微微扬起:“礼尚往来,传统美德。”

全班哄笑,原来老师不过是回个礼,有人当真了。

在这样明亮清澈还带着些许笑意的眼神里,舒晴忽然有点晃神,这一个顾老师和之前那个冷漠地回复她“不用”的人……好像并非同一个人。

*

半期的时候,系主任忽然说下节课要进行动词变位测试,一石激起千层浪,群众反映巨大无比,基本体现为抗议、坚决抗议和宁死不屈的抗议。

系主任笑得很和蔼:“你可以弃考,可以不及格,可以不参加,也可以交白卷,不过下学期的二外……如果你选了法语,挂科是不二之选。”

英语专业的到了大二下期都要选修二外,在座的既然学了法语,自然是打算轻轻松松选修法语,然后光明正大逃课不上的。系主任这么一说,众人傻眼。

舒晴一向喜欢口语,不爱语法,叫她演讲辩论她倒欢喜,一涉及到背这些条条框框的,她就痛不欲生。为了应付接下来的动词变位测试,她果断奋发图强了一晚上,笔芯的墨都少了一大半。

正背得神魂颠倒的秦可薇欲哭无泪地凑过来看她的进度,立马发飙了:“靠,做小抄也不叫我!你滚你滚你滚!”

舒晴淡定地把衣袖放了下去,遮住了手腕内侧以及手心密密麻麻的字迹,一边打着呵欠往床上爬,一边温柔地说了句:“那我滚上床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继续努力。”

没想到最后监考的人不是系主任,而是顾之。

他捧着卷子从容不迫地走上讲台,一边低头清数一边说:“何老师去开会了,今天由我监考。”

试卷发下来之后,纵观列出的单词,舒晴得意地咧开嘴角,真棒,百分之九十的答案都在她的手上自由飞翔。于是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她十分淡定地奋笔疾书,时而关注一下顾老师的动态。

顾之坐在讲台上看报纸,棱骨分明的手指修长好看,指甲修整得干干净净。舒晴就坐在第一排,又一次抬头时,注意到他的手腕上戴了块简单大方的银表,眯眼看了看,隐约看见表盘上Cartier的字样。

莫名眼熟。

她收回目光,又开始抄,也就在这时候,顾之忽然慢条斯理地放下手里的报纸,舒晴闻声抬头,不偏不倚,正碰上他深幽冷静的目光。

左手不着痕迹地贴在了卷子上,以免被他看见手心的字迹。舒晴咧嘴一笑,迅速埋头继续写题,只可惜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顾之似乎一直没有再转移视线,她在心里叫苦不迭,尼玛还有一半是空白的,老师你看你这么优秀一社会青年,拿起报纸关心关心国家大事不是挺合适的吗?

被人盯着,要是一直停笔不动就太惹人怀疑了。舒晴只好挑了几个有印象的,一笔一划地往上挪。

手心慢慢地出了汗,贴在卷子上有那么一点不舒服,但她又不敢乱动,怕泄露了手心的秘密。

差不多把能写的都写好之后,算了算差不多也及格了,舒晴总算松口气,缩回手来收拾笔袋。

顾之就是在这个时候站起身来的,他像是漫不经心地走到了第一排看了看,最后停在舒晴面前,亲切地说了句:“字写得不错。”

舒晴笑嘻嘻地抬头说:“老师过奖,我写得太快,有点潦草。”

顾之不紧不慢地伸手指了指卷子上方没有题的空白处:“我说的是这个。”

舒晴低头一看,傻眼了……刚才手心出汗,又紧紧贴在卷子上,居然把那堆密密麻麻的字迹给印了上去!简直堪比印刷体!

顾之又踱步回了讲台,终于如她所愿拿起报纸继续看了起来,舒晴悲愤欲绝地抬头,只看见他如画的眉目,纵然神情疏淡,却自有一派悠然自得的风情。

……这种时候才看报纸,他要不是故意的,她就把头砍下来做明天的头条供他娱乐!

这果然是惨绝人寰的一次测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