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察觉了,男人并没有收回目光,那眼神,反而看得更深。

仿佛能够看穿她的全部,她的身体,还有她的心。

徐如静不敢再与他对视,她偏过头,透过缆车窗口看出去。

山野的万物,都是静寂的,经过一天的繁华,在逐渐晦暗的天光下,它们隐没了。

从小到大,她坐过无数次缆车。

当身体处于半空中时,不属于天,不属于地,仿佛游离于尘世,这种感觉,带着新奇,也带着淡淡的恐慌。

而现在,她更多了层不安。

因为身边的男人。

他让她不安。

她无法定下心神,那个男人,搅乱了她的思绪,连带着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而不均匀。

徐如静深深吸口气,没关系,再过几分钟,就可以到家,再过几分钟,就可以离开他。

她这么安慰着自己。

可是她错了。

她听见那男人起身,慢慢向自己走来。

他的脚步声,轻而沉稳,在空空的车厢中回荡。

压迫感,徐如静感觉到了巨大的压迫感,她的喉咙开始紧缩。

她还是没有回头。

她不敢回头。

她在逃避。

但这无济于事。

那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来接你了。”

他的声音,带着点点笑意,可是就连那种笑意,也是冷的,漠然的。

徐如静不认为他在和自己说话,可是,车厢中除他之外,只有自己一人。

她没有动弹,可是一双手,却紧紧抓住裙子,抓住一朵繁乱的花。

车厢的玻璃上,映出他淡淡的影子,陌生的,危险的。

“先生,你认错人了。”她说,因着紧张,声线并不平稳。

他轻声反驳:“我从来不会认错人。”

徐如静摇摇头:“我真的不认识你,我要回家了。”

“你不能回家。”那男人说,话音中听不出任何感情:“以后,你必须待在我身边。”

徐如静先是愣愣的,片刻之后,她忽然起身。

他给予的压迫,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他带来的危险,让她极度恐慌。

她应该明白,车厢只有这么大的空间,根本无处可逃。

可这是种本能,她的身体,自动要逃离他。

没有跑出一步,男人抓住了她的手臂,纤细的手臂。

隔着布料,她还是能感觉到,被他碰触的地方,是冷的,一种熟悉的冷。

他一把将她拖入怀中。

她惊惶地抬起眼,看清了他的全部。

她记起来了。

那张照片,那些人给自己看的照片。

他就是照片上那个年轻男人!

而且……

他的右眼上,有条浅浅的疤痕。

电光石火之间,她想起了那抹白色。

雪地中的白狼。

徐如静的记忆就停留在这里。

接下来,她闻到一阵异香,然后,昏睡了过去。

在清醒的最后一刹那,她听见他说:“你是我的。”

白狼,躺在雪地上的白狼。

它奄奄一息,浑身沾满了血,殷红的血。

她跑过去,抚摸着它。

它的毛,柔顺中带有凉意。

它的右眼,有道伤口,浅浅的疤痕。

她将手,放在上面。

忽然,它睁开了眼,那眼里,映着冰天雪地,冷到极致。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它瞄准了她的喉咙,向她扑了过来。

它右眼的疤痕,渐渐逼近,渐渐扩大……

徐如静猛地坐起身子。

额上的冷汗,缓慢地滑过腮边,产生一种微微的凉凉的痒。

是梦。

她做了噩梦。

徐如静将脸埋在双手中,她的手,还在颤抖。

忽然,她感觉到异样。

抬起眼,她发现自己竟然待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有一瞬间的失神,而后,她忽然记起了,那个男人,那只白狼。

徐如静倏地下了床,向门口跑去。

一切都太诡异了,她要赶紧离开,她要继续过她平静的生活。

可是就在这时,门开了。

那个男人,走了进来。

“醒了?”他说。

徐如静后退两步,警戒地看着他:“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绑架到这里?”

“我叫游斯人。”那男人轻笑:“其实,你知道我的身份的。”

徐如静摇头:“不,我不知道。”

游斯人将头发撩起,露出右眼的疤痕,轻声道:“看见这个,你还是没有想起来吗?”

徐如静记得,她当然记得。

那只白狼,那只自己救过的白狼。

难道说,这个男人就是……

怎么可能,不会有这种事情的,不会的。

徐如静的脸变得苍白起来,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请你放我回家。”

游斯人放下手,那些碎发重新遮住他的眼睛,却遮不住那冷冷的光:“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徐如静慢慢地后退着:“你为什么要绑架我,我家只是普通人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的。”

游斯人跟随着她的脚步,不紧不慢地前进,直到将她逼到床边。

她避无可避。

他将她一把推抵在床上。

他抓住她的手腕,他低下头,他直视着她,他说:“我要的,只是你。”

然后,他一个动作,解开她的上衣扣子。

皮肤与微寒的空气接触,徐如静感觉到胸前一阵冰凉。

接下来,游斯人将嘴唇印上她的胸口。

柔软的,凉凉的唇。

那个梦魇。

是那个梦魇的重现。

不仅仅是重现,她永远坠落在梦魇中了。

游斯人就是那只白狼。

这是他告诉自己的。

徐如静不敢相信,可是一切的一切,让她不得不信。

游斯人,还有他的家族,他的手下,都是狼人。

看上去与常人无异的他们,可以随意变成狼。

上次,游斯人一时大意,遭到仇家的埋伏,受了重伤,变换成狼形,逃入山林中,因失血过多,晕了过去,因此得到徐如静的救治。

伤愈之后,他回去了,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将仇家灭门。

一切做完之后,他便来找寻她。

透过窗户,徐如静看着院子。

绿叶葱茏,红花艳艳,春光繁华,美不胜收。

可看着这些美景的那双眼睛,却是迷茫寂寞的。

“为什么整天都待在房间里?”游斯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徐如静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反正都是被囚禁着,在哪里不是一样呢?”

游斯人从后捋起她的发。

那黑亮柔软的发,在他五指间纠缠:“因为你想跑,我只能将你囚禁。”

徐如静忽地转过头来,黑发从他指尖逃脱:“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我明明救了你的性命,为什么你要恩将仇报?”

游斯人淡淡问道:“难道说,做我的女人,对你来说是一种折磨?”

“我只是想过简单的生活。”徐如静恳求道:“请你放我回去好吗?”

游斯人将嘴凑近她耳边,轻声道:“除非你答应,做我的女人。”

他凉凉的气息,喷在她敏感的耳边,让她的脸颊迅速染上一层娇艳的红。

徐如静下意识后退,但她的身后,是墙,是窗。

她避不开,她被围在他的双臂间,她被囚在他的气息中。

雪恋三

游斯人趋近她的脸,他要吻她。

可是徐如静偏开了头。

游斯人缓缓说道:“不管你想耗多久,我都会陪着你。”

闻言,徐如静的睫毛抖动了下。

他……会一直囚禁自己?

徐如静垂下眼睛,将一双柔荑紧握,她轻声问道:“如果,如果我答应做你的女人,你可以放我回去看我爸妈吗?”

游斯人抬起她的下巴,那双深邃狭长的丹凤眼静静地看着她:“如果你愿意,我什么都会给你。”

徐如静咬住下唇,紧紧地咬住,直到水润的唇开始发白,贝齿才放开:“我答应你。”

“答应什么?”游斯人专注地看着她,他要她亲口说出来。

“我答应你,”徐如静说得十分艰难:“我答应……做你的女人。”

游斯人满意了,他伸出手,轻轻地用手背摩挲着她的脸颊,只是这么摩挲着,再没有说一句话。

游斯人没有食言,第二天,他便带着徐如静回家。

看见失踪已久的女儿,徐氏夫妻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而徐如静,则一直抓住母亲的手,只是垂泪。

李雅静替她抹去眼泪,埋怨道:“如静,你这些天去哪里了?担心死我们了。”

徐如静没能开口,游斯人替她回答了:“伯父伯母,我受了伤,如静这些天一直在照顾我。”

徐永志看着他,犹疑地问道:“你是?”

“我是如静的未婚夫。”游斯人回答。"

徐氏夫妻诧异。

“等如静到了年纪,我们就会结婚。”游斯人继续说道。

徐永志转头看向女儿:“如静,是真的吗?”

看着门外游斯人那群手下,徐如静沉默了。

即使此刻有父母帮她,可他们一家,又有什么力量和游斯人对抗呢?

绝对不能冲动。

她定下神来,艰难地点点头:“爸,妈,他说的……是真的。”

徐氏夫妻都是老实人,见女儿已经承认,也没好再说什么。

再待了会,在游斯人的催促下,徐如静只得恋恋不舍地和父母道别,然后离开。

自始至终,她的手,都是紧握着的。

只是现在,手心中的纸条,已经不见。

徐如静开始等待。

她早有准备,在回家前便写了张小纸条,说明游斯人家的地址,让父母报警,来救自己。

在和父母道别时,她将纸条塞在母亲手心中。

她相信,他们一定会来救自己的。

她在等待着,等待着重新过上平静的生活。

她的眼里,又开始有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