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她。
“你什么时候学的?”
韩愈默了几秒,微微一笑,“初三的时候。”
师说一惊:“初三?”
韩愈将鱼身翻了个,又拿到水下冲洗着,声音有点落寞,“我母亲特别喜欢吃鱼,她教我的。”
师说从他的眼里看到一丝感伤,没再继续问下去,转了话题:“对了,你是刚从医院过来么?”
韩愈偏头,含笑深深看了她一眼,“嗯,刚下手术台。”
师说挠挠脸颊,略带歉意:“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
他轻笑,手里的动作仍是没停着,“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
师说轻点了下头,犹豫着说:“可这哪是请你吃饭啊…”
分明是让你做…饭。
韩愈将鱼洗了个干净,提起放在案板上,“比我想的要好很多。”
师说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要我帮忙么?”
韩愈挑眉,“等着。”
半响,师说才想起来,连忙将自己身上的围裙取了下来,“把你衣服弄脏就不好了,带上这个。”
韩愈正拍打着鱼,双眸含笑:“你帮我。”
师说拿着围裙的手愣在半空,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
“师说。”他叫她。
她又眨了眨眼,然后慢悠悠的挪着小步子走到他跟前,将围裙从他头上套下去,这种感觉和她给宋裕系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是心跳加速的,手也轻微颤抖个不停,眼睛更不能往他那儿看来着。
他比她高出大半个头,那一瞬间,她清晰的听到头顶他低低的笑。
师说立刻抬头,冷不丁脑袋撞上他的下巴,嗤的一声,只听见牙尖清脆的嘎嘣响了一下。
“没事吧?”两人相互注视,异口同声。
师说觉得脸颊有点烫,含糊其辞:“那个,我去倒点水给你。”
说完,一溜烟逃离。
韩愈无奈的轻笑,摸了摸下颌,舔了舔门牙,舌头向里拱了一下,这姑娘用尽还挺大。
他的眼眸深邃。
师说倒好水,墨迹了半天。
到厨房的时候,韩愈已经做好了一道凉菜。
师说盯着他手边碗里的鱼,“…你做的什么鱼啊?”
韩愈正在切南瓜丝儿,侧身看了她一眼,“剁椒鱼头。”
师说一拍脑袋,懊恼又惊喜:“你怎么知道我要做的是这个?我记得我忘了和你说。”
韩愈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向电脑那边,整个页面都是剁椒鱼头的做法。
她讪讪的笑了笑,“你什么鱼都会做么?”
韩愈将切好的丝儿放在一个盘子里,又拿了一个小碗和起调料,“差不多。”
师说顿时瞪大眼睛,轱辘辘直转:“…好厉害。”
韩愈低笑,“你喜欢吃剁椒鱼头?”
师说想了想说:“不是我。”
韩愈看了她一眼:“嗯?”
“…你还记得苏莟么?”她试探的问了句。
韩愈皱了皱眉头,“柯北的那个女朋友?”
师说点头,“对,就她。”
韩愈突然笑了,“她喜欢吃剁椒鱼头?”
师说又点头,“对,就她。”
韩愈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慢条斯理的说:“那就是说,师小姐请‘我’吃饭,我做了道剁椒鱼头,要给柯北的女朋友送过去吃?”
他的我字要的格外的重,师说却在纠结着他说的那三个字:师…小…姐。
她不好意思的咬唇,“那个…不用送的。”
韩愈挑眉,“哦?”
半响,师说指了指厨房外头,硬着头皮笑了笑:“她就在屋里睡觉来着。”
韩愈:“…”
师说还在纠结着:“那个…都怪我没有说清楚,我…”
韩愈忍着笑:“我什么?”
师说:“我…”
韩愈:“嗯?”
师说:“我…那个…”
韩愈:“嗯?”
师说咬牙,伸出三个手指,“欠你三顿,成么?”
韩愈低低的笑了起来,“我可记着。”
师说松了口气,瞅了瞅韩愈:“那…我去叫她?”
说着转身,打算走。
韩愈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半响,他将鱼搁入锅里头煮起来,“等等。”
师说顿住动作,回头:“啊?”
韩愈将围裙取了下来,边往下放袖子便往客厅走,“我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他看了看手表,“十五分钟后,你再把鱼端出来。”
师说看着他这一样样交代事儿的举动,忍不住问:“你…不吃么?”
韩愈拿起西服,套上,“我等你欠我的那三顿,现在不早了,我先走了。”
“…走?”
韩愈笑了一下,指了指茶几上的盒子:“送给你的礼物。”
说着他已经打开门出去了,师说忙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外套追了上去,“我送你下去。”
韩愈一手挡在门板上,声音低低的:“别送,外头冷。”
师说愣愣的看着他上了电梯,消失在楼层里。
她站了好一会,才醒神。
回到屋里,她坐在沙发上,打开那个酒红色的盒子。
方方正正的,里头有一个透明玻璃罐。
从外头看,是一小粒的类似芝麻大点儿的褐色小颗粒。
她拿起来,看到了罐子底下放着一张小纸条。
上头写着:
第一次见面那天你问我:水里加了什么?
这是答案。
师说的心底不知道怎么的,泛起一阵阵涟漪,久久不能平复。
她轻轻地掀开玻璃盖,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这样的韩愈,多难得。
她喜欢了十年的他,每一种都是那么喜欢。
埋藏了这么久的感觉,却因他随意的一个动作便暴露无遗。
韩愈。
我依旧是,那么的喜欢你。
、1—6—1
师说手心里握着那个玻璃瓶,发呆了半响。
直到手机突然短促的响了一下。
是韩愈。
他说:记得每晚睡前一杯,每次一勺。
看到他的短信,师说甚至可以想象到他的神情,那双深刻的眼眸,噙着笑的嘴角。
她回:到家了?
他回了一个字:嗯。
她淡笑着,手指在按键上移动:很好闻,是什么?
过了几秒,他的短信过来:中药配方。
师说:中药你也懂?
韩愈:一点点,读大学的时候选修过中医课程。
师说:当年的香山市状元,果然是名不虚传。
韩愈:当年的奥二冷美人,竟然也如此揶揄。
师说盯着他发过来的这几行字,脸颊微微泛红,心底有种莫名的感觉一涌而上。
她笑了笑,还没回复,韩愈的短信已经过来:鱼差不多好了,端起的时候小心烫。
师说垂下眼,一股暖流遍布血液:嗯。
韩愈勾唇,背靠着车门直起身,将手机放进衣兜,又探下身从车里拿出烟,叼在嘴角,低下头微微拢起手点上,又抬起头盯着某处。
微弱的猩火在这黑暗的夜里别是一番景象。
直到一根烟抽完。
他朝着楼上的那扇窗户又看了几眼,上了车。
刚发动引擎,他的手机一响。
这是来自医院的专属铃声。
他立即掉头,前往医院,开着手机,叮嘱着那边做紧急措施。
车子开得飞快,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十分钟后。
他刚到五楼心脏外科,一个护士就跑了过来,“韩医生。”
韩愈脸色凝重,边往病房走边问:“现在怎么样?”
女护士:“按您的方法做了,比刚才稳定了不少。”
韩愈的眉头比刚才稍微舒展,“去看看。”
女护士点头,跟在后边进了病房。
经过一个小时的折腾,病人已经脱离了危险,韩愈捏了捏眉心,回到办公室。
意外的是,杨启竟然在。
“老师?”韩愈一脸惊讶。
杨启淡淡的嗯了一声,“很累吧。”
韩愈无力的笑了笑,“还好,您怎么来医院了,不是明早的飞机么?”
杨启:“有东西忘在医院了,过来拿,没成想你这边出了事。”
韩愈径自打了杯水,递给杨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几口就喝了个干净。
他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声音淡淡的:“已经没事了。”
杨启点头,脸色深了深,“你知道么?”
韩愈仍低着头,揉着眉心。
“两年前师说也是这个症状,不过更严重一点,住了半个月的院。”
韩愈倏地抬头,满眼的震惊。
杨启叹了口气:“自那次之后一直调养的还算不错,没再出事。”
良久,韩愈才慢慢的吐出几个字,嘴角艰涩:“两年前?”
是。
两年前。
那晚,杨启值夜班。
约莫夜九点,他接到急救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