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场爱情和婚姻的开始,不都是因为相爱?他的笑比春风更和煦,他说什么都犹如天籁。只可惜爱情逝去,他做什么都是错。连呼吸也是错。活着也是错。曾经怎么心爱,如今就怎么嫌恶。

爱情那么深奥,连斯小敏都玩不转。令小想又凭什么。如果必需要缔结一场婚姻。那么,最好是一个并不相爱的人吧。这样,不会感伤,不会痛。也许,一生就比较容易捱过。

她笑着说,“等春天一来,我就去相亲。”

林夏一轻哼一声,“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令小想认真起来,“宝微更适合你。”

林夏一吓唬她,“再这么说,我就立刻把你办了。”

令小想吓一跳,退后开来,恰好电话响,她急忙说,“我接电话。”

非常意外,电话竟然是陈生打来的。

这个人,令小想几乎已经把他遗忘。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还会联系她,而原因是,他要结婚了。

令小想只觉得啼笑皆非。

他要结婚了,关她什么事?

寻爱启事

他恳求她,“见个面好吗?”

他好像喝了很多。

令小想拒绝了,“不。不用。”

令小想不是斯小敏。她猜得到他想说些什么。可是那些话,令小想听来无用。

他轻声说,“连你也不原谅我。”

令小想觉得好笑。

他有什么地方需要她原谅的?

他喃喃说,“每一次,每一次她都是这样。伤心了,难过了,就给我打电话,陈生陈生,快来看我,你一分钟之内不到,我就死给你看。你看,她就是这样。任性,不讲理。”他咭咭笑起来,“我总是像条狗一样,她叫我来,我就来,她叫我滚,我就滚。我爱她。真的。非常非常爱她。可是那一天,我没理她。前一天晚上,我们明明约好一块吃晚饭看电影。她又一次失约了。一声交待也没有,一声道歉也没有。然后打电话来,说不好,很不好。让我去看她…”他轻轻啜泣起来,“我第一次跟她生气。我以为,她不过是像每次那样,任性地生一会气,就好了。我如果早知道,她真的,真的…”

令小想有些震惊,“你是说,斯小敏自杀之前给你打过电话?”

“对不起,非常地对不起…”他失声痛哭。

林夏一挨近来,疑惑地问,“怎么了?”

令小想默默地合上手机。

怎么了。

到底是怎么了。

症结在哪儿?她分明拥有许多爱,为什么还对死亡义无反顾。

令小想第一次上稿,是春天到来的事了。看到自己的名字变成铅字以准记者的身份出现在报纸上,令小想突然间就体会到了斯小敏的那一刹那的心情。

守得云开,便是这个意思吧。

令小想决定要请周志红吃饭。周志红想一想,答,“好。不过,我可带着拖卡哦。”

令小想以为那拖卡是周志红的宝贝女儿,却不曾想,周志红带来的却是一位戴着眼镜的斯文男士。

男士身材微胖,年纪不轻了,但言行举止有度,让人顿生好感。令小想一见之下,便不由得暗自为周志红感到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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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保国。”男士主动伸出手来。注意到令小想的眉毛挑了挑,便自嘲地笑道,“没办法,七十年代生人,名字总是这样精忠报国。”

令小想便笑了,气氛一下子便随和起来。

宗保国离婚多年,无子。自己开家心理诊所,颇具盛名。周志红偷偷询问,“有结婚打算。你觉得怎么样?”

令小想说,“太好了。”

真的好。最最难得就是并不因为一朝被蛇咬,从此十年惧绳索。

宗保国很是体贴,一餐饭只留心周志红的需要。她不爱吃辣椒,他便把盘子里的辣椒悉数挑出;她喜欢吃虾,他就一只只剥好放她碗里…

令小想看呆了,不无嫉妒。不知为什么,突然间有点难过的怅然。这样的幸福,应该有许多男人都争相要奉献给斯小敏的吧。也许只是,她想要更多。又或者,她想要的那一个,不曾得到。

手机响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令小想接起来,那头竟然传来了许履文的声音,“嗨,小想。”

令小想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她一度以为,他永远不会再出现了。她挣扎来挣扎去,最后还是没有主动联系他,虽然她非常地非常地想要去看看他,至少可以确定,他的伤已经痊愈。

但稍迟疑和犹豫,最好的时机已然过去,她更觉得没有理由联系他。心里也只绝望地想,好了,就这样。就这样罢。他们原本也只是不能相交的平行线。是天空里距离最遥远的星。你有你的,我有我的光亮。

“你又换手机了?”怔了半晌,蹦出来的竟然是这句话。令小想自己也觉得可笑。

许履文也怔了一下,说,“原来的手机,被她摔坏了。”

令小想吃了一惊,“啊!”她内疚起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如果她没有给他发那条短信,一切都不会发生。

许履文轻轻地笑了笑,“说的什么话。”他停顿一下,“我们正在办离婚。我本来想等一切都办清楚了再去找你,可是小想,我真的等不了了,我想见你,非常想非常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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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小想着急起来,“不行!”

对面的两个人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看她。

令小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遂低声说,“晚点再说吧,我这里还有点事,先这样。”

她挂了电话。把手机随手搁到桌上。

宗保国拿过她手机,问,“这屏保上的…这女人,你认识?”

令小想答,“我姐姐。”

宗保国吃惊地看她一眼,“斯小敏是你姐姐?”

这下轮到令小想吃了一惊,“你认识我姐姐?”

周志红也惊讶起来,“咦,保国,你认识斯小敏?怎么没听你提过?”

宗保国叹息一声,文绉绉地说,“斯人已逝,再提何用。”他看一眼令小想,“只是不知道,原来竟然是小想的姐姐。她是我的一个病人。”

令小想咬咬唇,“你的意思是,我姐姐她,有心理上的问题?”

宗保国摇摇头,“问题这个词用得太重了。只能说,现实生活让她有压力。她心理有解不开的心事。她其实不需要治疗,也不需要开解,她只需要倾诉。只可惜,一直到她出事,她都没告诉我,困扰她的,到底是什么。”

令小想黯然神伤。

周志红冲宗保国使使眼色,轻轻握住令小想的手,“算了,小想。”她努力使语气轻松起来,“吃东西吃东西。”

吃完饭,周志红提议一块去看电影,令小想忍不住失笑,“喂,我跟你们俩去看电影像什么话。你们去。我还有事。”

周志红侧头问,“真的有事?”

真的有事。

今天是林夏一二十四岁生日。早在三天前,他就吵吵嚷嚷,“令小想,我生日,我最大,你得把我服侍好。”

令小想吃惊得不得了,“什么狗屁生日,明明前不久才过了生日的!”

林夏一嘿嘿笑,“上次那个是新年历。这次是农年历。农年历的生日才算真格的。所以,这次你必需得送我礼物。可不许像上次,动动嘴皮子,说句生日快乐就算了。”

令小想啼笑皆非,嘴上说,“一小屁孩,过什么生日。还一年过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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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盛天百货。转悠半天,仍然不知买什么给他好。于是打个电话过去,“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很下流地答,“你的身心。”

令小想涨红了脸,低声喝道,“正经点。”

林夏一很无辜,“真心话。”

令小想干脆挂断电话。

想半天,终于决定买条手链。非常俗气的大红玛瑙。导购小姐一个劲地夸她,“小姐你眼光真好。这款是限购版。每家专店只有一条出售。款式别致,价格实惠。”

令小想刷卡付账。

在商场里再转一圈,突发奇想,又买下一盒内裤。自己想想觉得怪好笑,忍不住自行红了脸。

抵达想想已经暮色四合。

想想里喜气洋溢,到处张挂着气球。令小想暗暗嘀咕一句,“幼稚。”

舞池里并列排着几张大桌子,中间搁着大得几近夸张的蛋糕,整齐排列的啤酒,各式水果。大大的招牌广告,东家生日,酒水免费!

早有人围着林夏一灌酒了。

他今天穿得很娘。不知是配合这渐次温暖的春天还是如此暧昧的气氛。一件粉色衬衣搭米色裤子,格子领带象征性地吊在颈间,胡子像是刮过了。整个人显得特别柔美帅气。

令小想哪儿见过他这副样子,顿时就看得有点呆了。

陆续有时髦女孩上前去讨吻,他左避右闪,突然间看到了她,眼睛一亮,挤过人群就放肆地抱住了她。整个人浑身酒气。令小想有点着恼,“你醉了。”

他抬起头来,眨着眼睛,“才没有。”

令小想板着脸,“我也要喝酒。”

他说,“好好好,给小想姐拿酒来!”他的唇凑到她耳边,“去小包厢。”

令小想说,“不。”

林夏一吓唬道,“那我就在这里吻你。”

令小想恨恨地瞪他一眼。他胜利地一笑,揽过她就走。

一进包厢,林夏一就落下了门锁。令小想一阵紧张,叫道,“喂!”

他充耳不闻,一下就把她扑倒在柔软的沙发上。她拼命挣扎着,叫,“喂喂喂!你起来!起来!你这流氓!讨厌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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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止动作,轻轻皱着眉,说,“呀,你好吵。”

他吻住她。

她软弱无力地踢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情不自禁地在回应着他。

他喃喃道,“我爱你,小想。我爱你。”

她的心彻底融化了。完全放弃了抵抗。

音乐声细腻婉转,与他们的微喘配合得天衣无缝。他不徐不缓地亲吻着她,微凉手指所过之处,便像那春天的湖面,被那微风吹皱,轻轻荡起涟漪。又像那晨间小鸟,被沙沙脚步惊动,扑愣愣地自四面八方跃起。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彼此的电话反复地响。

林夏一替她整理好衣服,轻声调笑,“寿星再不出现,整间酒吧都得翻过来才算。”

令小想看一眼手机,“你们先玩着,我出去一会。马上就回来。”

林夏一皱起眉,“你去哪儿?不许去。”

令小想捏捏他脸,“林春红找我。我去去就回。乖。等下回来和你一块吹蜡烛。”

林夏一板着脸,“你保证?”

令小想伸脚踢踢他,“保证。”

林夏一还是不爽。

令小想主动踮起脚来,迅速在他脸上亲一下,“我马上回来。”

许履文在红茶馆等她。

她坐在出租车里的时候自以为已经下定决心,她只是要当面告诉他,她爱过他的那段岁月,已经结束了。从此后,他们各自生活,彼此再无交集。

红茶馆里一如既往。昏暗至感伤的灯光,王菲在轻轻唱:让我感谢你,赠我空欢喜…

许履文看到她,笑了,“嗨,小想。”

她一眼看到他左耳处,有一明显疤痕,立刻便忧心忡忡,“这印子能消褪吗?”

许履文笑不以为然,“男人,要什么紧。”

她瞪着他。突然想到也许只是那么毫厘之间,他差点就与她永别于这尘世。她虽然打算要与他分开,但那是建立在知道他会好好生活,健康地在蓝天下呼吸的前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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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后怕袭来,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摸摸那痂痕,轻声说,“小心点。最起码为了爱你的人,注意安全。”

许履文迅速地抓住了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亲吻,“小想…”

她的心一下子便乱了。她准备好的那一番话,突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些日子,我想的很多。一场车祸更让我意识到,人生无常,谁也不知道命运的下一刻会是什么样。于是我决定,做自己想做的事。最起码,这一件,是我一直以来就想做的事…”他迟疑一会,缓缓说,“那就是,爱你。”

他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自小就看到父亲与母亲在生活的最底层苦苦挣扎。别的孩子穿阿迪达斯,而他只能周末的时候和下岗的父亲去收废旧。

学习再好有什么用。他仍然因为破烂的球鞋被人耻笑。他的理想一直只有一个,出人头地。所有的,友情爱情,在这目标前,都得退让三舍。

他毫不犹豫地就接受了原美静。她的身家背景对他的诱惑大过任何一切。

果然,他从此一帆风顺。

数年后再回老家,连县里的主要领导都打电话来,语气卑微地邀请他吃饭喝茶。他忘不了,母亲老泪纵横,“儿啊,你有出息了。”

当一切尽在掌握,他突然间就觉得兴趣全无。因为自恃对他有恩,原美静永远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她诚然爱他,但那种爱,条件苛刻。甚至激情欢爱,都要她说了算。

他的前途还远大得很。每个人都这么说。他也心中有数。只是,他突然觉得不稀罕了。

他凝视着令小想,“你愿意接受我的追求吗?”

令小想怔怔地看着他。很努力才说出口,“履文,别那么草率,你有今天不容易…”

他打断了她,“别跟她一副腔调好吗?”

令小想还待再说,门被砰地撞开来,门外闯进来两个女人。原美静化着浓妆,愤怒让她的脸扭曲变形。她劈头就甩了令小想一耳光,尖叫道,“你这小婊子!”

令小想被打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