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意。”

他不解,抬头用目光询问我。

我拽着针织衫衣角,觉得有些热,但仍努力让自己开口,“他们和你说过吧,一幅画,酬劳是十万。”

他点头,望着我答:“说过。”

“你之前帮戴锦年画那一幅肖像画是多少钱?”

他顿了顿,才答:“五万。”

我看着他,没有做声。他也没有,只是举着画笔望着我,他在等我继续说,他料到不会那么容易拿到十万,他也做好了准备。

“她是你女朋友。”我又指出。

他恩了一声。

市面上,没有多少个画家的画能这么值钱,至少这个年代不会有人出这个价钱去买一幅肖像画。何况安意虽然有才,但并不算出名,也没有拿过什么奖。

我实在是紧张,忍不住伸手拿起瓶子,喝了一小口酒。酒精从喉咙滑下去,抚慰着我那微弱的神经。

这期间,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直一眨不眨的盯着我。

天知道我有多想把他占为己有。

我看着他,鼓起勇气轻轻开口:“我要画裸.画。”

☆、喜欢

我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并不是我一点都不知廉耻,而是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实在是太过吸引人,我没法挪开。

我其实真的很担心他把我看成变态,也怕他发现我的真实年龄,进而鄙夷我。

但在我说完那两个字的时候,他没有惊讶,没有皱眉,可以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眸子里波澜不惊。太平静了,我不免想,他是不是还抱了卖身的念头来的?

几秒之后,他忽然眨了眨眼,握着笔的手搁在膝盖上,轻声重复了一遍:“裸.画?”

我坚定不移的点头,又补充:“泰坦尼克号的那种。”

他好像才反应过来,脸微微有些红,我敢肯定这一定不是因为他刚刚吃的红酒意面。

“你要考虑吗?还是......”我小心翼翼的问,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一些,不要吓着他,“抱歉之前没有和你说清楚,可能是我的助理没好意思和你说实话。”

实话是我根本没和她说过。

他露出一点无奈的表情,“没,她只是说像锦年那样的肖像画就可以了。”

锦年,我不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他们感情真的好啊,这让我十分恼火。

一时无言,大概过了一分钟,他才重新开口,不知道是问还是问自己,“尤小姐,你确定了吗?”

“当然。”我脸上是毋庸置疑的表情,多么好的机会,我怎么可能放弃。

他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那脱吧。”

脱?他这样淡定,让我不得不怀疑。

“你有给人画过裸.画吗?”

“没有,我以前从不画人物画。”他笑了笑,修长的手指抚过画架边沿,这是他的一个小动作。

真可惜,第一次给了那个锦年。

唉,没准初恋、初吻、初夜都是给她呢。

我觉得自己有些嫉恨,而在这种情绪下,我居然也顺利地脱完了衣服。

脱到只剩内衣裤的时候,他就低下头去调颜色,巧妙的避开了,我脱完之后用针织衫挡着重要部位,在贵妃榻上躺好,和他说:“我可以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我觉得自己真的脸红了,突然有点想落荒而逃。

他却在此时忽然起身,伸手关掉了房灯,踢开了落地灯,调成暖光,然后朝我走来,在我面前站定。

我紧张得不得了,手心全是汗,心脏里像装了一只小鹿似的砰砰乱跳,这小子年纪轻轻荷尔蒙这么强烈干什么,我有些晕眩,屏住呼吸看着他继续靠近,风衣一角落在我骨盆上,那里刚好有一颗扣子,凉凉的。

我真是......持续晕眩中,却瞄到他伸开手臂扯开我身后的窗帘,露出窗后半山腰上的点点星光。

原来只是过来开窗而已。

他立刻就退回到画架前了。

虽然知道他纯粹只是为了取景,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拿着针织衫盖住了身子,稍微有些郁闷地问:“非要这样吗?”

他拿手比划了一下,解释道:“背景很好看,不要浪费了。”

我犹豫半会,又想对面其实没有邻居,远一点的屋子全家已经移民,于是也接受了。

他坐下,提笔时用目光示意我拿开外套,我觉得再扭捏下去就过了,于是咬咬牙丢开了外套。

他的第一眼一定是一个全景,应该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表情微微一顿,之后目光落在我的面庞上,看了许久才低头,终于落下第一笔。

我从他的目光和手的动作猜他是在画构架,脸上的还OK,但是当他的视线滑到我肩部以下时,我觉得自己在颤抖。

但此时他的目光已经变得很专业了,不带任何杂质,又因为认真,使得那目光有些温柔,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帮锦年画过,这样一想又有些不甘心,情绪拉扯,我又热又冷,接着他停下笔,体贴的问:“需不需要给你开空调?”

我恩了一声,然后摇头:“不用了。”

他埋头接着画,视线挪到我腹部,我晚上就没吃多少,这会又忍不住吸气,努力让肚子没那么难看,然后他的视线又下移,在那一个点的时候目光便变得有些匆忙了。

这种反应叫我有些愉悦,原来还是知道害羞的嘛。

十几分钟之后他画好了构架,又回头来细细的画脸,大概又过了二十分钟,他脸上露出一点不适的表情出来。

我想他是那种习惯于敛藏自己情绪的人,能露出一点不适,已经说明他忍受极久,于是我说:“后面有椅子,你休息一下吧?”

他一直是盘腿坐在坐垫上,脚一定都麻了。

他只是摇摇头挪了挪腿,视线专注地继续画。

敬业得让人敬佩。

“休息一会吧?我也累了。”我又问。

他看了我一眼,笔不停,“躺着也累吗?”

我没法再劝,只能让他继续画,他画完了脸,然后到脖子,忽然停下,抬头提议:“挂一条项链会比较好。”

我摸了摸光秃秃的脖子,想也是,于是告诉他:“你左手边的柜子里,有一些项链,你帮我选一下。”

他顿了顿,终于起身,脚步不稳的走过去打开柜子,抽出里面的几个盒子,一个个打开,一直到翻完全部的,都没有选中一条。

我有些失望,我们品味就差那么多?

他回头,表情有些无奈,“你就只有这么大的宝石项链吗?”

“还有珍珠。”我补充,然后又笑了,“泰坦尼克号里面不也是挂的宝石项链?”

我的项链都是很漂亮的宝石,虽然都很大。

他看着我,“我觉得你适合比较精致的东西。”

我有些遗憾,“好像没有。”

“钻石呢?”

“最小的也有指甲盖那么大。”我老实说。

他顿了顿,淡淡的收好那些盒子,原封不动的放回去。

我又忍不住问:“不戴了?”

他恩了一声,回到画架前,没有再说话,专心画画。

我却不打算放过他,“我有一条珍珠项链,我妈妈送的,也是古董呢,要不试试那个?”

他瞄了我一眼,我顿时没有再出声了。

算了算了,光着脖子也没什么,反正这画也不会给别人看,更别说展览了。今天他就是把我画成一条咸鱼,我也认了。

他已经画到了胸部的部分,被人一直盯着那个部位看,又还是自己喜欢的人,不可谓不燥热。老实说我真怕自己憋不住跑过去把他扑到。

再加上他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这样画完几个小时,他的腿肯定要废。

算了,本来也是想逗一逗他,没打算要他画的,能画那么久已经可以了,我站起来,用脚将毛衣勾过来盖住自己。

他再抬头的时候愣了一下,“要休息?”

我走到阴影角落,迅速套好裙子,然后走过去看画板,只画了头和肩膀,胸部只有两道弧线,敢情还没开始画,那他需要看那么久?

他面不改色,继续问:“要休息?”

“不,画到这里就好了,我很喜欢,谢谢。”我的手指从画上划过,觉得画纸上的那张脸很陌生,忍不住问:“我是长这样的吗?”说完又觉得又质疑他能力的嫌疑,连忙解释:“我只是觉得,自己变成画,很陌生。”

“尤小姐,你不喜欢吗?”

“不,我很喜欢。”我觉得他可能有些担心,所以笑了,“你放心,无论如何报酬我都会给你的。”

“但是我不明白。”他老老实实的说:“锦年给我钱,是因为她想帮助我,可我和你并不认识,我也不是什么大画家,你为什么要出这么多钱买我一幅画呢,还只画了一个多小时。”

我笑了,“因为我觉得你有一天一定会成为大画家,一幅画要卖一百万,那我这十万不是赚了,还是画人物画呢。”

他没有再说话,显然也是觉得我这个理由有些牵强。

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于是沉默下来。

他想了想,又问:“尤小姐,您认识我父亲或母亲吗?”

我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然后又点点头,“我知道他们,但不算认识,他们给予过帮助给我。”

这是大实话。

“什么帮助?”他不依不饶。

我有些不想应对,于是说:“这个你不需要知道,十万块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送个香包给秘书都是这个价。”

他听出我语气里的不耐烦,彻底沉默下来。

我觉得内疚,想再开口,又寻不到话头。

他很快就收拾好了工具和画架,那幅画被他拿在手里,问:“尤小姐,你要留着画吗?”

我点头,“自然。”

“中央广场有人专门画肖像画,一幅画最贵也是一千,我也算您一千,扣去晚餐的钱,您付我五百就好了。”

我心里好笑,他不知道晚上那一顿饭差不多要去了我两万块。

我把准备好的支票递给他,“你值这个价格,拿去吧,画我很喜欢,也谢谢你晚上陪我吃饭。”

他考虑了几秒,最终还是收下了。

他真乖,又温柔,乖又并不是那种不得不妥协于现实的乖巧,而是不善于拒绝别人,不善于和别人争执的乖,但其实他骨子里还是很有个性的,我觉得不在外人面前展示自己最真实的情绪,也是个性。

这让我更喜欢他了。

一直到他走了之后,我才想起最初的计划,说是要留他过夜的,但现在还不到十二点。

他自己叫了出租车,在铁门背后等了十几分钟,才离开。

我本来想让司机去送,但终究还是忍住了,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施舍了他。

☆、偶遇

周末宁宁回来,知道我爽了瑜先生的约,火冒三丈,差点把我的办公室都拆了。

我好说歹说,说得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她才肯坐下来喝口水,仍然埋怨,“尤昵,你看看我才几岁,就给你气得眼纹都出来了,你总这样,有一天我真的不再管你。”

我最怕就是她说这句话,连忙可怜巴巴的凑过去,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只说:“那个瑜先生没有诚心的,去年我们也这样约他,你忘了吗?他把我晾在餐厅,我等了一晚上呢,我这次总该让他尝尝那滋味......”

“狗屁!”

“我也确实是喜欢安意啊。”我也好无奈的,“那不然你告诉我,要怎么才能不喜欢一个人。”

她也最烦和我说这些感情上的事,“终于知道为什么那群人那么反对你做董事了,女董事确实太优柔寡断,你要公私分明,这一次明明可以避免的,你将和安意的约会推迟一下会怎么样?非要弄成这样,也不知道瑜先生那边生气没有,回头那边也要安排,唉,我真是替你操碎了心。”

我不敢再做声。

“算了,瑜先生不行就再想别的办法,我这次去香港碰到了几个同学,其中一位的丈夫在内地做生意,认识几位经销商,他给我牵了线,明天晚上有两位有空,你我分别去见一见。”

我连连点头,对于她愿意帮我去应酬感到分外感激,“谢谢宁宁。”

她刚下飞机,疲态尽显,只是一个劲地叮嘱我:“这一次不要再出篓子了。”

我满口答应。

做女董事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被底下那些董事和股东们盯着,虽然说做事不太牢靠,但至少还没有出过什么大事,而后他们也懒得管我了,直接丢给我一项任务,让我每年给公司净赚两千万。

这算是强人所难,因为他们的这两千万里不包括公司里的任何团队,只是我个人要达到的标准,前两年我都勉强够到一千七百多万,虽然还差很多,但也没有人发难。

今年也是达标就行,但今年行情不好,到五月底了,连五百万都没有。

早上没什么事,宁宁先回去休息了,我处理好一些公文之后打算回家,出门的时候专用电梯正在保养,我不得不走楼梯下了一楼,然后在17楼搭乘电梯下去。

这个点大家都在忙,没有人注意到我,也没人坐电梯。我靠着电梯壁玩手机,电梯下行到13楼的时候停下,我抬头,就从打开的门间看到夏丞的那张脸,立马就乐了。

“夏丞夏丞,进来。”

他不是很乐意的样子,放开按着电梯按钮的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尤董,您先走。”

我按着开门的按钮,笑眯眯的,“没事,一道吧,来。”

他作势要后退一步,却被我一把抓进来,然后关了电梯门。

毕竟是在公司,他不好挣扎,但脸上充满了怨念。自然的,我还没开口,他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了,直接说:“不行。”

“但是你们不是......”

“没有。”

“我只要......”

“一分都没有。”

我讪讪的看着他,他也笑了,“每年都问一次,你也不烦哦?”

“你每年都说一样的话,不烦?”

他没有再做声,眼看着电梯要到一楼了,我马上可怜巴巴的往他身上靠,“夏丞,你行行好,我们可是大学同学啊,还差点成为对方的早恋对象呢。”

他仿佛被噎了一下,“你暗恋过我?”

“没有啊。”

“那怎么会成为早恋对象?”

“你不喜欢我吗?”

他要被我逼得抓狂了,“我怎么会喜欢你?!”

我有些伤心的看着他,电梯门打开,他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每年都这样,没劲。

夏丞是公司的高级渠道经理,每年他的团队能为公司创造近三千万的利润,让他分个一两百万给我都不行,小气,实在是小气。

第二天要应酬的对象是一个香港购物网站的CEO,那个网站的流量不算大,但胜在口碑好,从不卖假货,回头客多。

我穿了一身黑色的套装,又将头发老老实实的盘在后脑勺,化了一个干练的妆。黑色真的显老,但女人谈生意有时候很容易陷入劣势,穿成这样,起码比较容易让人信服。

我其实也才刚过了24岁的生日,但在商场上摸爬打滚三五年,心态早衰的厉害,再加上我本来就比较早熟,所以很容易让人误会。我记得去年的时候在餐厅和夏丞相遇,他和他的小女朋友在吃饭,夏丞给她介绍我是他同学,结果那个女孩手伸出来就问候:“尤姐好。”

搞什么,虽然夏丞比我小,但也太不会说话了吧。我回头问了夏丞他女朋友几岁,夏丞说也是24。我露出的不悦表情把他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