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套上衣服,今天梳的是低马尾,戴上学士帽刚好合适,本来是有些新奇的,但是换上之后出来一照镜子,立刻就想换下来了。

这也太蠢了吧。

那人大概是怕我退货,连连说清纯漂亮,比院花都还美。

我......还是觉得即便是丑,也应该照张照片。于是抱着东西出门,在楼道尽头的窗口自拍了一张,发给宁宁看。

她立刻就回复了:美美美!但是没有全身照差评!快找人帮你照个全身的!

我被她弄得有些喜滋滋的,连忙跑下楼,想找夏丞帮我照,但是走了一圈都没见人,于是又自己到凉亭下自拍,忽而听到身后有声音,我吓得立即收起了手机,躲到柱子后面去。

一把年纪了还玩自拍,还在青葱校园里,我的羞耻感瞬间爆棚。

手机退出自拍模式,刚要给夏丞打电话,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真的不打算解释?”

“我已经和你说过了。”

女的声音已经够熟悉了,男的更甚,我都不需要探头去看,就确信了说话的两人是谁。

简直不要太巧。

“安意,你太令我失望了!”女生的声音有些尖利,透着一丝愤怒,“你对得起老师吗?”

“锦年,我这段时间真的很累,你能不能不要再说了?”安意的声音很低,很无奈,“我对不起老师,但我更不能对不起我父母。”

“这种钱你赚了就是对得起你父母了?如果你妈妈知道......”

“锦年!”安意打断她,声音有些严厉,带着一点警告的意味,“她不能知道这件事,你应该明白。”

锦年被噎了一下,好半天才重新开口,几乎是呢喃着开口:“安意,我不能接受......太恶心了,你这样跟那些出去卖的男人有什么区别?”

我胸口一窒,觉得这个锦年和顾晓才是亲两姐妹,说话都这么难听,无疑是在安意的胸口上插把刀啊。

“抱歉。”安意的声音却还算平静,似乎早有预料,“但我是什么样的人不需要你置喙。”

“安意,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但我和你说过,我可以给你钱,但我需要时间。”

“谢谢。”安意的声音很低,“但我不能要你的钱。”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又没有说你要了钱就一定要和我在一起的。”锦年的声音气嘟嘟的,“那你当我的什么了。”

“不管怎么样都谢谢你,但我真的不会要你的钱。”

锦年被气哭了,“你有那么怕我缠着你吗,朋友的钱你也不愿意要?”

“你还有课,回去吧。”安意的声音很温柔,就像是对着一个邻家小妹。

我其实还蛮庆幸锦年家只是个殷实的小家庭,但凡她是个小富二代,我都没有任何机会。

她拿不出那么多钱给安意。

原来他们不是情侣,我应该觉得高兴,但现在却觉得闷闷的,一口气提不上来的感觉。

我特别害怕,自己把安意毁了。

正走神,忽然被人猛推了一下脑袋,吓得我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一转头发现是夏丞。

我都快哭了,偏生他说话还这么清透,比谁都大声:“我刚刚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你,原来是躲这偷听人小情侣吵架啊?”

真是,要捂他的嘴都来不及。

我没做声,用力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他失笑,视线移过去,落到外面那对身上,过了很久才转回来,笑道:“好了,已经走了。”

我才松了一口气,悄悄探头去看,只看到安意一个拔高的背影。

“他们看到你是什么反应?”我连忙回头问。

他摸摸鼻子,“女的瞪了我一眼就走了,男的好像多看了几眼。”他觉得好笑,“应该是学生吧,长得这么水灵。”

“水灵?”我不高兴了,“比我漂亮?”

他看了我一眼,莫名其妙,“我说的是那个男的。我说你们女人,心眼就比针还小,当你面夸个人都不行。”

我更不乐意了,“男的水灵?你怎么对个男的那么上心。”

“我的取向绝对正常。”他连忙撇清,“是因为少见这种极品,才会说一句嘛。夸女的不行,夸男的也不行,难道问题出在我身上?你喜欢我?”

“......”我一脸严肃,“夏总,我要是喜欢你,早就在读书的时候出手了,你应该庆幸,在我这个大魔王身边,能平平安安的活到今天。”

他连忙转移话题:“你哪里来的学士服?好蠢。”

“知道蠢,不要你说,来,给姐姐照几张照片做纪念,今天我也是毕业生了,以后那帮老董事再也不能嘲笑我是高中文凭了。”

夏丞看白痴似的看着我。

因为白天夏丞说了一个水灵,弄得我晚上做梦都梦到了安意,梦到我还是齐肩短发,我坐在安意家里,安教授在和我说话,安意妈妈洗了水果给我,后来我起身告辞,在门口穿鞋的时候,却被突然推开的门撞了一下,差点摔到。

推门进来的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安妈妈在背后嗔怪,“多大人了还冒冒失失的,就不能好好开门?”

青年连连道歉,低头问我:“有没有哪撞疼?”然后又抬头冲他妈妈笑,“我不知道家里有人。”

我有些发怔,他的脸就在我上方,距离近得画面有些失真。那个时候其实我连他的样貌都还没看清楚,就觉得心脏重重地一跳,脸开始发烧。

我知道完了。

他的手在我腰间搁了好一会才收回去,人站直了,我才能看清楚他的脸,漂亮,是那种赏心悦目的漂亮,并不会显得女气。

读书那会学校也不乏帅哥,往往篮球场上是最多帅哥的,但那种帅我真的欣赏不来,我觉得幼稚。班里也有女生追星,但那种好看又仅仅局限于精致的五官,没有丝毫温度,还不如石膏像更值得我追捧。

安意这种,才叫从里到外都美,还透着温度,又自然。那叫气质。

即便穿着肥大的校服,背着脏兮兮的画板,也仍然叫人挪不开眼。

安妈妈在旁边介绍,我听到他笑着叫了我一声尤姐姐,又听到安妈妈告诉我他叫安意。

接着他留我吃饭,我那时候脸皮还没那么厚,意识到自己对他一见钟情之后,少女心爆棚,逃也似的离开了他们家。

接着画面一转,我躺在自己的床上,察觉手边有异物,转头一看,就看到了裸着上半身的安意,他睡得很熟,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手臂横在我腰上,我低头才发现自己身无寸缕。

这旖旎还没感受完,腿间就一热,我立即醒了过来,开灯一看,果然是大姨妈造访了。

深更半夜的,我也不想去叫佣人上来了,自己去浴室收拾好自己,回来把床单换了再躺回去,已无半点睡意。

视线落在阳台外随风轻晃的水仙上,忍不住勾了勾唇。

月光下的水仙花多像安意,皎洁朦胧又遥远。

梦里安意的脸和赤.裸的身躯,是我奋斗的目标。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患了重感冒,发烧,头疼得不敢碰电脑。

大家是还在养文吗。

☆、落难

接下来几天我都老老实实的,处理公文,接见大客户,参加各种会议,让自己暂时不去骚扰安意。

但今天是星期三,没有什么事,宁宁没有来找我,于是我提前下班了。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看到夏承刚刚走出电梯,手里捧着一两份公文。

这一层楼是董事长办公室和董事会议室,以及几个大董事的办公室,但除非有重要的事情或者会议,否则他们一般都不会出现,夏丞来干什么?

总不可能是送文件给我吧,我站在过道上拦住他。

“夏经理,你走错楼层了吧?”

他回头看了一眼电梯,笑了笑,“没走错。”

“你上来干嘛?”

“开会。”

“开会?”先不说在这一层开的会都是董事会议,他没有资格参加,退一万步来说,要真的有会议,怎么没人通知我?

我眯起眼睛,“和那帮老东西开?”

他不置可否,低头看到我拿着包和车钥匙,反问:“要出去?怎么没叫朱司机送你?”

我生怕被抓,连忙撇开他去按电梯,刚要进去,又被拦住。他歪着头看我,眸子很亮,“听说你招了个新的秘书?”

“嗯哼?”现在整个公司都在谈论这件事,他估计略有耳闻。

“是个蕾丝边?”

我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歧视?”

他马上摊手,“不会,只是觉得… …”他上下瞄了我一眼,一脸的调侃和探究,“有些奇怪你是T还是… …”

“呸!我不是!”

“你不是?做同学那么久,好像也真的没有看到你谈恋爱呢。老实说,你是不是真的是同?你告诉我,我是不会看不起你的… …”

唠唠叨叨说个没完,电梯一来我就进去,拼命按关门键,不住的朝他瞪眼。

我从后门走,经过消防通道的时候碰到两个公司员工,穿着印有顾氏标志的公司制服,正靠在垃圾桶旁边抽烟,整个通道乌烟瘴气。

衣袖上有红色的杆,是渠道部的。

我经过的时候他们认出了我,连忙灭了烟,手忙脚乱的问好:“尤董好。”

其中一位一边问好,烟一边从鼻子冒出来,我被逗笑了。工作压力大,来摸摸鱼也情有可原。

我指了指墙角,“这有摄像头,下次你们可以到那个死角去。”

他们呆呆的看着我走开。

以前夏承穿公司定制的西装时,被我抓住调侃过几次,他就再也没有穿过了,但他是公司的财神爷,没人敢说他。

出了公司也不知道往哪去,很想去找安意,但想到那张冷漠的脸,又有些退怯。

我干脆回了家。

家里的佣人已经习惯我混乱的行程,看到我回来后问我要不要喝汤,我看时间不过三点,也没什么胃口,于是让她们下去了。

我回了房,洗了个脸之后就栽到床上,天色昏暗,很适合午睡,睡得舒服了就又开始做梦,我梦到自己重新回到了那个小屋子,爸爸在教我写作业,妈妈在厨房做饭,温馨得让人想哭,然后我就哭了,妈妈从厨房出来,把我抱在怀里,一下一下的拍着我的后背安慰,柔声问:“昵昵怎么了?是不是哪儿疼?”

我说不出话来,接着画面一转,我已经到了医院,浑身都是麻的,动弹不得,听到爸爸的声音就在床尾,他说:“安教授,我们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谢你们了,我… …”

声音低了下去,我陷入一片昏暗中。

突然一声惊雷响起,我猛地坐起来,有一种不知道今夕何夕的感觉,脸上湿漉漉的,一抹全是水。

房门被敲响,“小姐。”

我用袖子擦掉眼泪,光脚过去开门,“怎么了?”

“安先生找您,现在在楼下。”

我一愣,忙说:“先给他上茶,我马上来。”

我怕他久等,洗了把脸穿上内衣套上外套就出去了,睡衣是白色纯棉的,穿在里面倒没有太过失礼。

出了房门才发现外面在下雨,安意安静地坐在沙发里,垂着脑袋,头发和衣服湿了一大半。他周遭的空气都是凝固的,这种低气压让我有些不敢靠近。

他身边放着干毛巾,面前是热茶,他都没有碰。

我慢慢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开口的时候放轻了声音,生怕惊扰他,“安意?”

他抬起头,眼圈有些泛红。我登时被吓到了,连忙问:“怎么了?”

他似乎在极力忍耐,风衣领子里的喉结一上一下,酝酿着话语。我不敢逼问,把毛巾递给他,“擦擦,别感冒了。”

他接过了毛巾,却没有擦头,握着毛巾的手指搁在膝盖上,微微蜷缩着,是一种十分无力的姿态,看着就让人心疼。我回头低声吩咐佣人,“拿一套干净的衣服来。”然后把花茶递给他,“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他没有接,静坐许久,佣人拿来衣服,我让他去换上,他拒绝了。

“不用麻烦了,我只是......想来问个问题。”

“怎么了?”我到现在依旧一头雾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早上的时候打电话去医院问过的,他爸爸情况稳定,暂时没有什么问题。

他垂着头,视线不知道落在哪儿,许久才又开口:“上次你说借钱给我,还算数吗?”

我一怔,继而笑了,语气尽量放得轻柔,“当然,你要多少?”

他没有立即说,我从茶几抽屉拿出一张卡递给他,“卡里有两百万,密码是你的生日,你先拿去,不够再说。”

他抿唇接过,这才与我对视,瞳仁又黑又亮,声音很低,“抱歉,我实在不知道该找谁了。”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我真的好想帮他擦一擦,克制许久才移开视线,问:“怎么了?你爸爸的病情......”

“不是我爸爸,是我妈妈… …”他的眉头深皱,手上收力,把毛巾捏紧,语气很艰难,“我妈妈被人举报,说做假账贪污,已经被带走了。”

“什么?”我结结实实的愣住了。

安意的眼圈红了,“我妈她那个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当时我爸生病,他们公司给她捐款筹资她都没有接受,怎么可能挪用公款。”

“你别急。”我反应过来之后安慰他,“我帮你问问,事情应该还在调查,你别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爸爸还在医院躺着,妈妈又被带走。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你先去把衣服换一换,喝点热水,我打电话去问一下,好吗?”

他的情绪稳定了不少,盯着我的眼睛,疲劳又感激,“谢谢你。”

“没事。”我笑一笑,然后让佣人带他上楼。

我其实也不知道要打电话问谁,我虽然有钱,但是交际圈不大,人缘也不算好,更不是什么权贵,只能靠着外公以前的一些朋友一个一个问过去。

好在很多都愿意看在我外公的面子上帮忙问一问。

等回复的时间里我让厨房准备了晚餐,安意下来的时候,他们将饭菜端上桌。

“你吃过饭了吗?”我问他。

他摇摇头,“我没有胃口。”

“那你陪我吃吧,我很饿了。”

他没有拒绝,陪我上了桌,勉强喝了半碗汤。直到有个叔叔打电话回复了我。

“昵昵啊,这件事不太好办,那边的人说证据确凿,有好几个人举报呢,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这官司是免不了了。”

我心里一沉,如果真的要走法律程序,恐怕要拖垮安意了。

“秦叔叔,没有别的办法吗?”

“我是真没有了,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赶紧找个靠谱的律师,做好打一场持久战的准备。”

我道过谢之后挂了电话,那边坐着的安意眸光已经淡了下去。他很聪明也很敏感,不需要我解释就懂了。

“我给你安排律师,你别担心,好吗?”

他显然已经六神无主,“尤小姐,请你一定要帮我… …我… …”

我截断他的话头,“我肯定会尽量,只是钱的事我能轻松解决,但是这样的事,我真的不能保证。”

我不敢打包票,他明白的。

“这种时候你越要坚强,照顾自己,不能倒下。”

他点头,“我知道。”

我安排了律师,又在第二天下午争取到了探视的权利,但是安意见过他妈妈之后,反而更沉重了。

“我觉得妈妈不对劲,听她说话,有一种......”他说不下去,眉头皱得很深,一脸愁容,“我很担心她,不能先把她放出来吗?要关多久?”

我只能尽量安慰他,“你别担心,律师都和她沟通过了,现在两边都还在搜集证据。”

他没有再说话,只望着窗外。

我担心他一个人在家会有问题,于是让司机直接开车回家,车子停在门口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有些不解的望着我。

“你这几天先在我家住吧,你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眼下都是黑眼圈。医院那边我已经安排了护工,你别担心。”

他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