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意看着我,并没有多大的表情,在我撕完之后还把垃圾桶踢了过来。

“她给你那笔钱我已经还给她了。”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点了点头。

“你生气了吗?”我勾起他的下巴问他。

他接住我的目光,伸手握住我的手腕,表情很坦然,“为什么要生气?”

“我撕了你的画嘛,画了多久?”

他笑了笑,“没多久,而且我画过的画数以千计,难不成都要留着?”

算他会说话。

下午两点我们出发去民政局,人不算多,不用排队。

给我们办证的工作人员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一直都是笑吟吟的,很和善,直夸我们俊男美女,天生一对。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对每一对新人都那么说,但听着真的蛮顺耳的。

我们把证件递过去,她看了之后又笑,“姐弟恋呢,真看不出来啊,我以为你们俩都刚满二十呢,真配啊。”

大概她脸上的祝福很真挚,让我忽然想起了我父母,如果他们还在,会有多高兴,可能也会骂我,但是也会真的替我感到高兴。

而在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居然没有人可以分享。

转身的时候觉得眼前一片朦胧,连忙吸气,走在安意前面。

照相的时候,仍然有些想哭,但笑容也是真的,以至于照好之后,照片里的我眼睛都是水汪汪的。

我觉得不好看,结婚照我眼泪汪汪的,寓意不好,摄像的师傅却忙着给下一对拍照,挥手糊弄我:“这么漂亮了还要重照?你看你多漂亮啊,没见过比你更漂亮的新娘子了。”

我还想说什么,安意已经把我拉出去了。

照片就这样被贴到了证件上,大红印章盖下来,小本本发到我们手上的时候,简直比当初领了录取通知书还高兴。

出门的时候发现天突然阴暗下来了,灰蒙蒙的,路上行人行色匆匆。

我们都没料到,还未反应过来,豆大的雨滴便噼里啪啦的落下来了。我连忙把证件装好,然后和安意跑回车里。

几十米的距离,也把我们淋得够呛,坐上车后,我们两个人的头发都湿了,样子很狼狈,望着彼此都有些忍俊不禁。

气氛有些暖,我突然很想他吻我。

但他不会有这个念头,几秒之后他移开视线,抹掉眼角的水滴,我转身找出毛巾给他,他没有接,示意我先擦,等我擦完之后才接过半湿的毛巾擦头。

“晚上在外面吃庆祝一下?”我问他。

“好。”

“把安叔叔也叫出来?”

安意笑了,“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说了不用叫他。”

安叔叔真是太善解人意了,这是给我们最大限度的独处时间。

我把车开出去,随口问:“想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他反问。

“我都行。”

“我有一个师姐开了一家游艇餐厅,海鲜是现捕的,厨师也很地道,要不要去试一试?”

“是东门那一艘?”我条件反射地说,看到他点头之后很兴奋,“啊,我早就想去试一试了,口碑超赞的。”

我知道路,立即就掉头往海边去,还有些惊讶,“没想到我老公人脉那么广呢。”

他明明都还没有毕业。

他笑了笑,谦顺道:“恰好认识。”

其实也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非富即贵,特别是他那个老师,收的学生每一个都很有作为。

游艇泊在海上,我们到了码头还需要乘坐快艇登船。

抵达海边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空放晴,海鸥成群结队的在低空盘旋,海天一色,格外漂亮。

我其实很喜欢大海,但是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又因为身边站着的人是安意,所以非常高兴。

安意似乎提前预定了,我们一下车就有快艇开过来,开艇的人仰着头望着我们,问:“是安先生?罗小姐让我们来接您。”

安意点点头,带着我走下台阶。他先一步迈上了快艇,我穿着窄裙和细高跟,步子迈得有些艰难,快艇在海里晃来晃去,根本跨不上去。

安意一直牵着我的手,见状干脆拦腰一握,直接将我抱上了快艇。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松开了手,我瞧着他的脸色,笑眯眯地问:“我重吗?”

他看了我一眼,牵唇,“没看出来你这么实沉。”

我也知道自己重,因为前两年一直在练肌肉,所以虽然看起来不胖,但是体重不低。

说明我的小男人还是很有力量的嘛。

我在他旁边坐好,他脱下外套盖在我身上,我连忙说:“我不冷。”

他指了指我的膝盖,我马上反应过来,是怕我走光啊。但是开艇的人在外面后面啊,看不到什么的。

我没有说,是因为觉得他的外套带着他身上的温度,不舍得还给他。

快艇开动,海水溅到身上和脸上,特别畅快凉爽。不多时,便能远远地就看到那艘优雅的白色游轮静静停泊在蔚蓝色的海面上。

快艇缓缓靠近游艇,安意扶着我从阶梯上了游轮,一名穿着亚麻长裙的女子正站在甲板上等我们,看到我们上来之后,立即迎上来与我们打招呼。

安意和我介绍道:“这是我师姐,罗奕。”

我得体地和她握手,“你好。”

“你好。”她笑着说,“跟着他叫我师姐就好了。”

她看起来年纪和我差不多,是一个很漂亮也很有气质的女人,即便是商人,身上也没有一点市侩的气息。

“小意说你们今天领证了,恭喜啊,姐姐没什么送你们的,今天这顿饭算我的,已经清场了,等会船会开走,你们好好玩。”

安意笑了笑,“谢谢师姐。”

我也跟着说,“谢谢师姐。”

她朝我们笑笑,又说了几句之后便对我说:“安意来过我这,他熟,姐姐就不做陪了,下次见面再好好和你聊。今晚我就不碍眼了。”

罗奕下艇后,游艇缓缓开动,往大海深处开去。

我和他在甲板上站了一会,忽然想起来,“一直开下去?那我们今晚还能回去吗?”

他有些好笑,“保证你吃完饭就能回到原处。”

“噢。”我有些失望,我这么问,完全是因为我不想回去,我还指望着游艇上还有情侣套房什么的呢。

他看了我一眼,过了会才问:“逛一圈?”

“好啊。”我欣然应允。

游艇很大,但其实也没什么好转的,比这更大更豪华的私人游艇我也见过,只是因为带我逛的人是安意,我才会觉得处处都稀奇,觉得就连墙上的壁画都格外可爱。

走了几步我发觉异样,顿住脚步,指着某一幅画问:“这是不是你的画作?”

他很惊讶,“你能看得出来?”

当然啊,我老公的手笔我能不认得?

☆、第 28 章

但他是真的很吃惊,又问了一遍:“你真的能认出来?”

我马上有些洋洋得意,“闭着眼都能认出来。”

他笑了,表情在船内的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动人,“餐厅装修的时候她让我画的,这一幅画也是我画过的画中唯一满意的一幅。”

我连忙拿出手机拍了下来,然后才问他:“为什么是唯一?你别的画你都不满意吗?”

“恩。”他点点头,少有的向我坦露心迹,“一直都没有画出满意的画,虽然老师和朋友都说我已经画得很好了,但是我自己知道,我的画没有灵魂,空有色彩和景致。”

我有点理解,其实我也一直都有这种感觉,只是我觉得他画的画,即便没有灵魂也很美了。

转了一圈之后我们回到甲板上,中央已经布置好了桌椅,餐桌上搁着花束和蜡烛,侍者走上前,低声询问安意:“安先生,是否可以上菜?”

安意点头,“可以。”

我托着下巴看他,越看越觉得我的小男人迷人。

船已经停了,此刻风平浪静,海天一色,鲜花,烛光,海鲜,小提琴,摄影师在角落抓拍,非常非常浪漫,浪漫得我都不好意思大声说话,怕破坏气氛和格调。

海鲜很是鲜嫩,我太久没尝过这个滋味,有些忘乎所以,中间那只大龙虾基本上都是我吃的。

我们放心地喝了一点酒,因为罗奕贴心地给我们留了司机。

一餐饭由黄昏迟到了天黑,游艇灯火通明,反而看不清天空和海面。

我有些迷糊,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怎么地,看着他们在前面燃放烟火,我看得出神,船身晃了一下,我差点掉下椅子。

安意及时过来扶了我一把,我靠在他肩膀上,抬头望他,咯咯地笑。

他背后就是绚丽的烟火,照映了他的脸,让人怦然心动。

“没事吧?”他轻声问。

我伸手抱住他,摇了摇头,语气有些含糊:“今天我很高兴。”

因为我没想到他会告诉他师姐,他今天和我领证了。

他低头看了我一会,不确定地问:“你真的没事?”

“没有啊,这点酒怎么会醉。”

“我不是说这个......你脸上脖子上都是疙瘩。”他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担心。

我心里一咯噔,举起手臂看了一眼,觉得要窒息了。

手臂上也布满了红疙瘩,本来还没感觉到,但是一看到这些疙瘩,我就觉得浑身都开始痒了。

安意察觉不对,连忙转身叫人找医生。

医生只是船上的应急医生,诊断之后说是过敏,拿了药过来。我对药物有过敏史,再加上又喝了一点酒,所以不敢随意吃,便扯着安意的袖子说:“我们回去吧,我的家庭医生配备了药在家里。”

安意知道我的意思,不敢耽搁,立即扶着我下了游轮,乘坐快艇回岸。

在快艇上的时候他想看看情况,我便把头埋进他怀里,完全不想让他看我的脸肿成猪头的模样。

他没有勉强,只是帮我将肩上的头发撩开,我想到后颈也会有红疙瘩,连忙伸手去捂,却被他牢牢抓住手腕,“别动。”

我小声哼哼,听到他微微叹气,“忍一忍,很快就到了。”

真的是太糟糕了,好好的约会被弄成这样。我身上痒得不得了,心里又极度郁闷,靠在安意肩头,一动都不想动。

下快艇的时候我是被他背着下去的,上了车我已经半死不活,勉强给岳医生打了电话让他在家里等我,他估计正在约会,听到电话有些不高兴,“你怎么了?”

我有些支吾,“过敏。”

“吃什么过敏了?”

“… …海鲜。”

他立即就炸了,“海鲜!你还吃海鲜!是不是想死?以前不是叮嘱过你吗!那一次还不够难受?”

声音几乎穿透了手机,安意忍不住看了我一眼。

“我忘记了。”我撒谎道,声音软绵绵的,试图让他息怒,“对不起啊,我现在在回去的路上,估计这次要吊药水了。”

“赶紧回来。”他的声音都严肃了很多,“你要我怎么说你?过敏会致命的,你清楚吧?”

我挂了电话,安意吩咐司机开快一点,回头看我,有指摘的意思,我连忙靠住他,不停地哼哼,他只好闭嘴。

二十分钟就回到了家,进屋的时候岳医生已经在候着了,这次更突然,他只穿了睡衣,看我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着实有些生气,一声不吭地直接把我抓住按倒在沙发上,而后掀起我的裙子。我被吓了一跳,拼命挣扎。

岳医生抬头叫安意,“过来帮忙。”

安意也没缓过劲来,听到指示后愣了几秒才过来帮他按住了我的腿。

我感觉岳医生冰凉的手指已经扯下了我的内裤,小棉球沾了酒精抹了抹,我浑身一僵,呜哇乱叫起来,“我不打针不打针不打针!”

“压死了。”岳医生冷冷地吩咐安意,随后针管就扎了下来。

几秒钟就结束了,我仍然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我是疼过之后才反应过来觉得丢人的。

喵的,第一次被老公看屁股,居然是因为打针,简直不想活了。

岳医生打完针就去处理器械了,所以帮我拉下裙子盖好屁股的人是安意。

好糗,我真的不想活了。

“等会痒的话可以给这个药膏她擦擦。”岳医生说,“看着她,不能挠。”

安意应了一声。

“你们今天领证了?”岳医生又问。

我还在装死,所以依旧是安意答。

“恭喜你们啊。”他的声音里终于带了一点感情,“婚礼也近了吧?”

“还在筹备。”

“本来你们今天领证,应该是两家亲朋一起吃个饭的,尤昵不懂事。”岳医生的语气里有责备的意思,“下次再要补上吧。”

“好。”安意有些歉意了,“抱歉,是我们考虑不周。”

“嗯。”岳医生仍然没有什么好气。

“洗澡的时候别用太烫的水。”岳医生叮嘱,这话是冲着我说的,我没有理,感觉他伸手戳了戳我的脑门,又和安意嘱咐了几句,才出门。

我依然趴着,死猪一样一动不动,不知道安意是不是去送客了,好久都没有听到动静,我怕他一声不吭走掉,连忙支起脑袋朝后看,结果一下子就对上了他那双漆黑水亮的眸子。

他屈腿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不知道看了我多久,我大窘,忙又埋住脑袋。

他扯了扯我的裙角,声音有些无奈,“要不要回你房间趴着?”

我无声地摇头,过了一会感觉他站了起来,拉了拉我的手,问:“还难受吗?要擦药吗?”

其实还是很痒的,刚刚闹的时候没觉得,现在趴了一会又开始发痒,只能坐起来,用手挡着脸,说:“你扶我上去,我想洗澡。”

他嗯了一声,毫不介意地伸手揽住我的腰,又问:“要叫佣人吗?”

“不用了。”洗澡我还是能自己洗的。

他扶我上了楼,把我送到卧室门口后转身就要下去,我连忙拉住他,可怜兮兮地说:“你别走,等我洗完澡帮我搽药。”

“我知道。”他点点头,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我以为他起码会挣扎一下,没想到他很顺从地答应了。

我估计这是我此生洗过的最快的一个澡了,没有洗头,头发乱糟糟地盘在头顶,只穿了内裤就围上浴巾出去了。

我出来的时候安意刚刚由外面进来,袖子高挽起,手腕有些湿,是下去洗手拿药了。

我乐滋滋地扑到床上,他坐在床边,低着头挤出膏药,用棉签涂在我手臂上。

表情很认真,跟在画画似的。

我大喇喇的看着他,他有所察觉,低声问:“怎么不挡脸了?”

因为我刚刚洗澡的时候发现脸并没有肿成猪头嘛。

“你嫌弃吗?”我问。

他没有回答,涂完一只手,示意我伸另外一只过来。我伸过去,坏心眼地搁在他大腿上,他顿了顿,才捏着我的手腕微微抬起,避免我的手臂和他的腿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