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锦心使用了她的控植术,只感应到齐瑞临应当是在地下的某一处。

该不会被人给埋了?

我心下一急,只得与崇锦西又开启了预知之术。

崇锦西皱眉许久,却怎么也得不到预知的景象。我情急之下,又与他抱成一团。但这一次似乎连这样也不管用,崇锦西无论如何也无法预知,倒是因为过度透支异能而疲累不堪。

我只得放弃,正要放开他时,崇锦心忽然冲了进来。

“找到了!”

她看见我们此刻的状态,猛地一停,瞠目结舌。“你-你们…”

“我们在交流感情。”我朝崇锦西眨了眨眼。“小月月,是不是?”

崇锦西疲惫而嗔怪地回了我一个白眼。

崇锦心一脸怪异的表情,像是有些恶心。

“你感应到什么了?”

她精神一振。“齐瑞临,他在王宫!”

白秦王宫。我一脚踹开了拓跋默的书房。

“你母皇在哪里?”

拓跋默一愣,随即神情有些躲闪。

见他这样,我立刻心下了然。果然是这里出了问题!

为了让拓跋默及早登上王位,我本让崇锦心安排拓跋璋病重,理所当然地由储君监国,再进一步取得实权。为此,崇锦心还特意带了藕衣祭司所配制的药丸,好在适合的时机逼拓跋璋服下,造成病重的假象,也能对她进行制约。

我并未真想要拓跋璋的性命,只想将她暂时囚于某处,没想到我放她一马,反而被她所利用。早该想到拓跋璋不是个任人摆布的性子,必定会找准时机反扑,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跟越皇联手。

想必拓跋默成为储君时,她便已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她已无法改变现状,只能假装示弱,故意先一步表示要将王位传给拓跋默。

拓跋默对自己的母亲始终心存愧意,见母亲如此更是愧意难当,于是便想办法阻止了那一颗本应被拓跋璋服下的药丸,只是让拓跋璋在深宫之中休养,派了一些人守在那里。拓跋璋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与越皇联手来了今天这么一出,将凤鸣太子给绑进了白秦王宫的地下暗宫之内。

拓跋默虽然知道似乎有这么一个暗宫,却完全不得其门而入。想必拓跋璋对他早有戒心,便没有将这暗宫的位置告知于他。

我让人带来拓跋瑾,略施控心之术,便知道了暗宫的几处入口。拓跋璋果然偏爱这个女儿,对她丝毫也不隐瞒,却没有想到今日被我所用。不出我所料,暗宫的其中一处入口,正在关押拓跋璋的那座宫殿之中。

走下重重叠叠看似没有尽头的旋转阶梯,一座宏伟的地宫出现在我们面前。

地宫前是大理石铺成的地板,光滑可鉴。地宫大门此刻大敞,两侧的仙鹤铜灯此刻静静地燃烧着,照亮一条笔直的长路。

长路的尽头,有一座圆形石台。石台上静静卧着一个人,远远看去正像是齐瑞临。

很显然,这是个陷阱。

原来这场绑架,针对的根本不是凤鸣太子,而是我。

“你们留在这里。”

“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崇锦西在我脑中急切地说着。“这里不对劲。”

“放心吧,不管什么情况我都有办法应付。”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留在这里,一旦我有危险,至少还有你能救我。若我们一起陷入险境,难道指望锦心救我们吗?”

崇锦西纠结地看着我,总算没有再坚持。

我朝那石台走去,离石台还有几步远时,我看见齐瑞临双目紧闭卧于石台上,有手臂粗细的青铜锁链将他的腰部和手脚牢牢缚住,锁链的另一头连在石台后的石壁上,显得牢不可破。

我轻笑一声。

为了锁住齐瑞临如此大费周章?

我走上石台,坐在他身侧,手指滑过冰冷的锁链,身体却开始运转灵息,感应着周围的情形。

看来埋伏了很多人哪…还有不少高手。

四周忽然一阵整齐划一的响动,正是箭矢被装上机弩的声音。石台四周的城墙上出现了一圈手持□□的黑衣人,从他们的动作神情来看,显然个个训练有素,比之前在东夏国追杀我的那一批人强了不知多少。

我按兵不动,只望着城墙的某个方向。

果然,几个人影渐渐地显出身形。这么个得意之局,不露个面显摆一番怎么行?

二皇子,拓跋璋,甚至还有许久未曾谋面的李元皋和李赫。

“看来人都来齐了。”

我微微一笑。

“昭毓女王。”二皇子齐晋琰面露得色。“明知道是个陷阱还敢来,看来你对我这四弟还真是情深意重。”

“既然你们辛辛苦苦地布置了这个局,不来岂不是辜负了你们的好意?”

我笑着将诸人巡视了一圈。“不过是一群背信弃义的乌合之众,就算再多给你们一百个脑子也做不出什么像样的事。”

“崇昭,事到如今,你居然还嘴硬?”李赫冷笑道。“你看清楚了,这里的□□共有百架,每一支弓箭上都淬了剧毒。就算你还有异能武功,也绝不可能在这百箭齐发之中留下命来。我劝你还是识时务些!”

“原来你们没想要我的命?”我故作意外。“也是,要是想直接了结了我,也没必要说那么多了。既然如此,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齐晋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其实也很简单,只要你亲手杀了齐瑞临,再随我回大越,便能留你一命。”

“就那么简单?”我做恍然大悟状点了点头。“接下来你们就会向全天下宣布是幽族的前女王因爱生恨杀了凤鸣太子,顺便向天下人暗示幽极宫与前女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让幽极宫也背了这个黑锅。这么一来,你们既除掉了心腹大患,又让幽极宫受到了大越人民的仇恨,顺便也能以此为理由进攻白秦,毕竟白秦跟幽极宫可是一伙儿的。我说得对不对,二皇子殿下?”

齐晋琰的神情一滞,杀意迸发。

他身边的拓跋璋瞥了他一眼,显然已生出防备之心。

“她说的可是真的?”拓跋璋问道。

“当然不——”

“是不是真的,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我朗声道:“拓跋璋,你这回可真是引狼入室了。拓跋默好歹还算是你自己的儿子,把江山交给他也不算亏。便宜大越算怎么回事?”

拓跋璋皱着眉,一旁的李元皋却劝告道:“国主大人,崇昭此人极为狡猾,她这是在挑拨离间,您可万万不能上当!”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落得个“狡猾”的评价。我心甚慰。

“二皇子。”我盯着齐晋琰。“这等背弃旧主之徒你们用得倒是挺合意,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知我的身份是否也是他们告知的?”

“何用他们说!”齐晋琰哼了一声。“自你从幽山出来的那一刻,父皇与我便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这些日子不过是假装不知,好让齐瑞临放松警惕而已。”

我转头,看了齐瑞临一眼。“没想到太子殿下英明一世,也有受人蒙蔽的时刻。也难怪,谁能想到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会处心积虑要自己的命?”

齐晋琰不耐地怒道:“少废话了!昭毓女王,你究竟答不答应?”

“我自然是——不答应。”

齐晋琰愣了愣,忽然笑道:“女王拒绝得如此干脆,莫不是还在期待有人能救你?”

他转头吩咐了一声。“过来吧。”

齐晋琰的身后慢慢踱出一个窈窕的身影,芙蓉般明艳的脸上毫无表情。竟是崇锦心。齐晋琰将崇锦心揽入怀中,朝我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

“没想到吧?幽极宫的人,已在我的掌握之下。”他低头,露出宠溺的微笑。“我未来的王妃,你做得很好。”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我摇了摇头。“怎么你觉得我幽族的女子品味会那么差吗?”

齐晋琰一愣。“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崇锦心手中的匕首已经抵在他的喉咙上。

“锦-锦心——”齐晋琰愕然道:“你这是——”

崇锦心冷冷一笑。“不能不应付你,真让我恶心透了。”

我叹了口气。“委屈你了。”

形势陡变,齐晋琰的面色青白一片。

“快让他们放下□□。”崇锦心手里的匕首一竖,在齐晋琰的脖子上划了一道。

齐晋琰咬牙切齿,却又忽然疯了似的大笑。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逃脱?告诉你们,这些是父皇的暗卫,只听他一个人的命令。就算你们杀了我,他们也不会放下手里的□□。”

他说的是实话。

“好吧。”我摊了摊手。“看来只能…”

我转向齐瑞临,伸手抓住他身上的锁链。

“凤鸣太子,还没有听够吗?”灵息一层一层,在我身上累积,从双手释放。我举起锁链,运起神力地往两侧一扯。

锁链应声而断。

随着锁链的断裂,齐瑞临的眼睫颤颤,终于睁开了眼。

他看着我的眼神,无比复杂。

我抓住他的衣襟,靠近他的脸,一瞬不眨地看着他的眼睛。

“太子殿下,你看到了你想看的,听到了你想听的,你苦心经营的局中局,是时候揭开了。”

第105章 劫后余生

一百零五章

箭矢之声破空而来,我没有躲闪,硬生生受了几箭。

齐瑞临目露惊痛。正在此时,石台突然发出一阵巨响,猛地从中间裂成两半,露出一个冒着冷气的深洞。我与齐瑞临正在石台中央,不偏不倚掉进了洞穴之中。我立刻反应过来,抓紧齐瑞临的衣衫,在洞壁上略一借力,用力将他抛了出去。

“阿昭——”

在他撕心裂肺的呼喊之中,我迅速地坠落了下去,头顶的洞穴轰然合拢。

坠落的同时,我听见地下河的水声,还有依稀几声呼唤。背上的几处伤口引来钻心的疼痛,我想那些毒素此刻正迅速地沿着我的经脉渗透到我身体的每一处。

我砰然入水,冰冷的河水立刻包围了我。

在河水之中,我忽然感到一阵疲累,累得似乎已经无法再睁开眼。在这一刻,我却在想着,我为齐瑞临挡下的这几箭,应该能让他内疚一辈子。

凤鸣太子,哪有这么容易被人算计?

恐怕他早就知道了越皇和二皇子的计划,并想好了要利用他们的计划达成他自己的目的。

这个目的,多半就是幽极宫。

他一直怀疑我和幽极宫的关系,正好借着越皇的这一出借刀杀人试出我的秘密,也试出我与幽极宫的关联。那些所谓的越皇暗卫,恐怕很早便被掉了包。

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些暗卫之中竟然真有人放箭。也许是因为齐瑞临布置不及,也许是他为了不引人怀疑,只是调换了其中的一部分,还留下了一些真实的暗卫。正是这些暗卫,朝我们射出了这些箭。

这是我计划中唯一的疏漏,没想到这疏漏可能会要了我的命。难道这就是天机之中所说的为他而死?

冰冷的河水忽然去势变缓,慢慢地形成一道水龙,将我轻柔地托举了起来,朝岸上某一处送去。

我睁开眼,朝岸上伸出双臂准备迎接我的两个人笑了笑。

“好久不见,何原,莲息。”

不了解这暗宫的地势,怎么敢这样孤身入险地?本想做那只身在螳螂之后的黄雀,却败给了几根毒箭,实在是天命难违。

何原慌乱地接下我,赵莲息连忙朝我口中喂了几颗丹药,开始施展治愈术。我本意是让何原来接应,没想到锦心让赵莲息也一起来了,好在她这样安排,否则恐怕我还没等到救治便会毒发身亡。有莲息在,这条命算是暂时保了下来。

我本打算将计就计,齐瑞临布下这个局,无非是想看看我究竟还有没有秘密。那我索性就让他看见我的秘密,但同时也利用这里的地势在他面前堂而皇之地死遁。那几只计划之外的毒箭,还有临下坠之前那一抛,足以加深他的愧疚感。只因为这些愧疚感,他也不会急于对付幽族,而是会先搜寻这地下河寻找我的踪迹,等到他对一切产生怀疑时,我的计划已成。

而上面那些试图杀死他的二皇子诸人,现在大概已经自食其果。齐瑞临要怎么处置他们,全看他的喜好了。

我想他应该也做好了与越皇彻底反目的准备,大越国皇室即将掀起一片血雨腥风,我所需要考虑的只是幽极宫在这中间究竟要扮演什么角色。

何原背着我与赵莲息借助水力向前,很快便出了这片地下河,河流汇聚入江,我们面前的便是白秦与幽山之间的那条夸兰江。

夸兰江上,停着一艘大船。船舷旁,站着几个熟悉的影子。看见我时,他们脸上的担忧化作浓浓的喜悦,不约而同地奔下船,朝我而来。

阿渊,大祭司,崇贺云,双刀客,甚至还有久违的墨久和乙三队的小伙伴们。

“阿昭——”“阿姐——”“陛下…”

我看着他们的脸,欣慰一笑。

“让我先睡一会儿…”

我睡醒时,已是夕阳西下。

大船沿着夸兰江往东航行,十数日之后便能入海。毒箭给我带来的伤口已经彻底愈合,只留些余毒未清,当然还需时日慢慢调理。

赵莲息扶着我到甲板上,为我端来一碗苦药。我皱了皱眉毛一口喝下,在难以言喻的苦味之中看着暮日将水面染成橙红色,在这一片橙红之中,有几个小黑点正朝我们渐渐靠近。

“莲息,你是故意报复我对吗?”我咂舌。“苦成这样?”

赵莲息无辜作恭顺状。“臣下可不敢报复陛下。”

“不敢?”我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那几个小黑点近了不少,我看见了一条熟悉的尾巴,和一颗巨大的,带着两颗凸起的头颅。原来是小蛟。

我刚刚看清小蛟和他背上的锦西锦心两兄妹,便听见一声压抑的质问。

“这就是你所谓的安排?”崇锦西已经恢复了容貌,紧紧地盯着我看。“替他中箭?还掉进河里?难怪你不肯告诉我细节,是怕我知道了会反对吧?”

我讪讪。不知怎的,面对他时总感觉得有些心虚气短。

“也不全都是我安排的,那些箭——我其实没想到。”

“没想到?没有十足的把握,你也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他已经登上了船,二话不说便朝我奔来,在我面前站定,双目灼灼。

我缩了缩脖子,赔笑道:“就这么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不会——”

他突然抱住了我,紧紧的。

“眼睁睁看着你中箭,坠河…”他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轻轻地,却又因为装载了太多的情感而显得沉重。“再来一次,我怕我会承受不住。”

我慢慢地伸出手,放在他的后背上。“不会了,我发誓。”

他摇头,冰凉的鼻尖擦过我的脖颈,令我颤了颤。“不用你发誓。今后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一定寸步不离跟在你左右。”

完蛋了!我在心中哀鸣。他本来就粘人粘得紧,这下子可好了,以后我还有没有一点点人身自由啊?

“关于这一点,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

“他是谁?”

窃窃私语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