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平安啊 作者:惜禾/佳丽三千

文案:

小时候,她说:我叫小花,奶奶很喜欢我。

他说:你是路边的野花,又小又难看,没人喜欢你。

后来奶奶死了,弟弟出生了,真的如他所说,没有人喜欢她。

可长大后,这朵又倔又坚强的无名小花,却深深在他心里扎了根。

他说:许平安,我把所有的压岁钱都给你,你去配个助听器好不好

她说:不用了,我听得见。

简单来说,就是中二病少年对许平安情有独钟的那些事~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甜文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平安,沈熙知 ┃ 配角:不多,都很抢镜 ┃ 其它:甜到忧伤,治愈系

泥猴小花

上部——

回头看往事,宛如一场梦,我们那么幼稚,那么天真,相互为了对方,摘掉身上的铠甲

楔子

从纽约起飞的航班于晚上九点降落在南州,一个穿着浅棕风衣的男士拖着行李箱站在咖啡店门口,店员为他拉开玻璃门,可他却抱歉一笑,摆了摆手,转而走进对面的麦当劳。

咖啡店和麦当劳的顾客群很不一样,进去之后一股炸鸡香扑鼻而来,仿佛细细的颗粒沾染上他的风衣,让他顺利融入周遭的环境,笑容也轻快了些。有个长发女孩排在队伍的最前面,看背影个子挺高,声音听起来是个很果断洒脱的人,她指着餐牌点餐:“要一份儿童套餐,玩具可以给我黑色那款吗?”

服务员在玩具堆里扒拉一番,抱歉地说:“只有粉色的了。”

片刻后,他看见那个女孩端着餐盘离开,背包上挂着一只粉色玩偶,一晃一晃的,让人心情莫名很好。

终于轮到他,领服务员意外的是,这个看似精英模样的男人说:“也给我来一份儿童套餐。”

然后,他把那个粉色玩偶挂在了行李箱上。

他选的座位离那个女孩很近,只是中间隔着一根宽又厚的四方柱,他们看不见彼此,但能听见那个女孩一直在打电话,边吃边说:“日了狗了居然晚飞,让大家休息四小时,等我到后再开会。”

柱子后面的男人正在吸可乐,听见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多年不见,许平安你还是有本事一开口就让我想教训一顿。

女孩子家家的,像什么样子。

不过这样也好,你没变,我也是。

第一章

离南州两个小时车程的小镇上,有一个黄毛小丫头和阿嬷(奶奶)住在一起,她每日无忧无虑地在田埂玩耍,捉了肥虫也不怕,拎回家喂鸡,阿嬷家的老母鸡被她养得肥壮壮,每天早晨都下两个双黄蛋。

镇子里每旬都有集,阿嬷会把蛋攒起来拿到集市上卖,小丫头就蹲在竹筐前玩泥巴,一般日头升高时阿嬷就会提着空了的竹筐喊她回家。

集市很热闹,她每天都要把攒的鸡蛋数一遍,数到二十个就可以去赶集了。记忆中见到沈熙知的那次,她也是数了二十个鸡蛋,但阿嬷说:“今天不去了,哩阿巴(你爸爸)要来。”

“阿巴”这个词她并不陌生,隔壁王小胖的阿巴也很胖,西边火柴棒的阿巴是个细高个,镇子里穿最漂亮裙子的刘美丽的阿巴带着一副眼镜。

但她从没见过自己的阿巴。

阿嬷在门口一垄地里除杂草,她玩着指甲缝里的泥问:“阿巴叫什么?”

“许建国。”

“阿巴胖吗?”

“不胖。”

“瘦吗?”

“不瘦。”

“戴眼镜吗?”

“没有。”阿嬷停下手里的活,偏头打量一脸好奇的她,似乎想说什么。

“阿巴来干什么?”小小的她,还没能明白大人的世界,但她说对了,爸爸,是有事才来的。

阿嬷重新开始拔草,低语:“去烧点水把手洗干净。”

“哦。”她拔腿往煤炉去,听见阿嬷又说:“脸也洗洗。”

五岁的她已经很能帮阿嬷做事了,烧水很简单的,只要接了水放在炉子上烧开就行。她踮起脚往镜子里看,里面一个小泥猴,她心里想:阿巴到底长什么样?

还没来得及把自己洗干净,爸爸就来了。

她呆呆看着篱笆外头的男人,阿嬷直起腰来,说:“来了啊。”

走了几步再一看,问:“那是谁?”

小丫头顺着看去,见爸爸身边多了一个小男孩,长得比王小胖瘦,比柴火棒胖,脸白白的,眼睛大大的,像过年阿嬷贴在门上的娃娃。

站在许建国腿边的小孩张口说:“奶奶好,我叫沈熙知,我爸爸叫沈忠义,我是跟许叔叔来玩的。”

小丫头眨了眨眼,这人说话为什么和我不一样?

许建国牵着小男孩进来,说:“隔壁沈主任的儿子,他和夫人平时都比较忙,这孩子经常跟我一块儿。”

阿嬷不轻不重地恩了声,将小丫头往前推了推,许建国这才看到煤炉旁边的小泥猴,全然没有了与小男孩说话时的亲昵,而是有些尴尬地,问:“这是…都长这么大了啊…”

小泥猴大声问:“哩是我阿巴吗?”

阿嬷说:“不然你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吗!快喊人。”

“阿巴!”

小丫头忽然有些想哭,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觉得自己还没洗脸吧。她跑过去抱住许建国的腿,以前总见刘美丽这么做过的。还朝沈熙知伸手,想和他一起玩。

可沈熙知后退躲开了,爸爸也将她扒开,推了推,说:“自己玩,我和阿嬷有话说。”

她看着阿嬷,阿嬷说:“去玩吧。”

她走两步回头,问小男孩:“哩跟我一起玩吗?”

爸爸拉着他的手:“熙知你就在这里吧,乡下没什么好玩的,别弄脏了衣服。”

小花看了看,没觉得他的衣服有多好看。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期待,那小男孩慢慢走过来:“我不会弄脏衣服,玩什么?”

小花听见爸爸喊:“别去太远的地方。”

她小声说:“去河里游泳吧!特别凉快!”

小男孩脚步一顿:“那我不去了。”

“哎呀也可以摸田螺啊,很好吃的。”小花顺手折了路边一根毛毛草递给他。

他却不接,说:“好恶心。”

小花把草插在头上,说:“不恶心,好看。”

镇子里有一条小河,水清又浅,一到夏天小屁孩都来玩水,去的迟了就占不到好地方。小花心急,半路上拉住了小男孩的手:“我们快一点。”

小男孩挣开了:“我自己走。”

跑到河边一看,果然有很多小孩,都还带着小竹筐弯腰摸着什么,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

小花说:“今天摸不着我们游泳好了。”

小男孩看她站在河边把背心脱了,只剩一条碎花裤衩。他立刻蒙住眼:“你干什么!”

小花笑:“弄湿衣服阿嬷会骂的。”

说完后,一头扎进水里。

她在水里像条泥鳅,蹿出来扯住男孩的裤脚,将他往水里拉。男孩吓得在水里乱扑腾,再也没了之前的小正经,小花咯咯笑着站起来,其实河水才没过她的肚脐眼儿。

男孩稳住心神站稳,为自己的慌乱红了脸。

她在水下牵着他,说:“别怕。”

他挣了挣,这次却没挣脱。

岸边的小孩们开始唱:“脏小花,没有家,没有阿巴和阿妈。脏小花,没有家,没有阿巴和阿妈。”

“他们在笑你吗?”男孩问。

“恩。”小花点点头。

“你不生气吗?”

“有点。”

男孩忽然带着笑,小花没仔细看清,听他说:“你应该揍他们一顿,这样他们就不敢再笑你了。”

“阿嬷说打架不是好孩子。”

男孩再接再厉:“你应该告诉他们你有爸爸,如果他们不听,你就打赢他们,这样他们就不敢再说你了。”

小花思考了很久,小声说:“我以前不知道有阿巴。”

男孩指着岸边:“现在知道也不晚。”

小花站在水里大声喊:“我有阿巴!”

黄小胖唱的最大声:“脏小花,骗人精,没有阿巴和阿妈。脏小花,骗人精,没有阿巴和阿妈。”

你应该打赢他们,这样他们就不敢再说你了。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已经听习惯的嘲笑在这一日变得格外不能忍受,脑子里都是他说过的这句话。小花一步步走向岸边,面对那一张张嘲笑的脸,伸手一推。

黄小胖没防备,跌在石头上划破了手掌,小花喘着大气,稚嫩的胸口起起伏伏,脸庞也被太阳晒红,她收回手,紧紧攥在背后,说:“我阿巴来看我了!哩不要这么说我。”

跌倒的孩子嚎啕大哭,站起来揪住了小花的头发,她那还来不及梳理的一头乱发成了把柄,只能低下头随着牵拉晃来晃去。有更多的孩子冲过来围住她,一只只小拳头砸在她没穿衣服的背上,小花透过缝隙找寻男孩的身影,见他站在水中,唇角带笑。

渐渐的她看不见他,脑袋被越压越低,她的双手压在石头上,慢慢地撑起自己的背脊,她肚子里憋了一团气,面红耳赤地推开围住她的人,两条细胳膊胡乱地挥舞着,猛地一甩头,将扯她头发的黄小胖摁在了地上,黄小胖的肚皮可比石头滩舒服多了,小花扒开腿坐在上面,捏着他的鼻子问:“哩以后还敢不敢了!哩说话!哩说我有阿巴!”

黄小胖嗷地大哭,就是不说话,也忘记推开肚子上的小花。

所以大人们到时,看到的是小花欺负了黄小胖。

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因为小花生平第一次打架,就被第一次来看她的阿巴撞见了。

她很无措,回头找跟自己一起来的沈熙知。男孩湿漉漉地从水里出来,拉着许建国的手,什么都没说。

“我…我…”她有点想哭,怕阿巴不喜欢她。

许建国的目光从小花转到手边,哎哟一声将沈熙知抱着就走,一路念着:“感冒了可不得了。”

小花忽然放心了,因为阿巴没骂她。

回到家,奶奶烧了一大盆热水,小花不敢进去,蹲在篱笆外头,手心里有血,刚才被石头刮破的。

很久很久以后,屋里飘出饭香,她的肚子咕咕叫,开始小声唱歌:

天黑黑,欲落雨,

阿公仔举锄头仔要掘芋

掘啊掘,掘啊掘,

掘着一尾漩鰡鼓,

阿嬷走出来说:“吃饭。”

小花跟着阿嬷进去,仰头说:“打架不好,我以后不会了。”

阿嬷恩了声,指指脸盆:“洗手。”

小花扬起笑,搓了肥皂泡泡,虽然手很疼,但还是要洗干净啊!

当晚许建国和沈熙知借住在刘美丽家,第二天早饭后,小花发现沈熙知一直在掏耳朵。

“哩怎么了?”她问。

“里面难受,嗡嗡的。”他说。

小花说:“是不是昨天游泳进水了?”

小男孩略微紧张:“那怎么办?会聋吗?要打针吗?”

小花说:“我跟阿嬷说一声吧。”

“我不要打针。”男孩拉住了小花。

小花想了想:“那我帮哩想办法啊。”

男孩愣住了,看了她好久。小花见他吓坏了,牵住他的手往外走:“我去摸田螺啊,哩在这里等我不要跑。”

“喂!”他想叫住她。

可她跑得太快了。

只等了一会儿就看见她出现在拐角,身后跟着以黄小胖为首的几个小孩,孩子们口中唱着:“脏小花,没有家,没有阿巴和阿妈。脏小花,骗人精,没有阿巴和阿妈。”

可她好像没听到一样,笑眯眯朝他跑来,小手一翻摊开,昨天被划破的口子被水泡得胀白,上面躺着两粒黑中透绿的田螺。

她说:“哩用这个很快就好啦。”

她说:“这样就不用打针啦。”

黄小胖和其他孩子站在几步外唱歌,他皱眉头:“好吵。”

可小花一点都不在意。她蹲下来找了颗干净的石子,砸碎了田螺屁股,有汁液顺着尖尖淌下,她说:“快快。”

快什么?

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揪住了他的耳朵。只感觉有液体顺着耳道滚进去,好像流到了很深很深的地方,带来片刻清凉。

…比打针好多了。

再抬头,是小花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问她,“你是傻瓜吗?”

小花说:“我不是傻瓜啦,我不让他们唱他们就不让我摸田螺啊,没关系啦,我跟阿嬷说不打架了。”

“笨!”男孩突然红了脸,避开小花往前走。

“哩要跟我玩吗?”小花跟上去,指指田埂,“那里很好玩。”

她奔奔跳跳往田埂去,小男孩原地站了站,后不自觉地跟上。他把奶奶早晨给的糖都翻出来,整整抓了一手,嫌弃地说:“给你,我不吃这种。”

她宝贝地含在嘴里舍不得咬,口水泛出来吸溜吸溜地问他:“哩能经常过来玩吗?”

“为什么?”

“哩来玩我就有糖吃了。”

“糖不好吃,巧克力更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