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她不是周良音,注定要成为输掉的一方,她败了也罢了,命不如人,只可惜这样好的姐姐!

纪瑶心疼姐姐,抱得更紧。

“哎呀,到底怎么了?”纪玥着急,轻轻拍着她后背安抚,“瑶瑶,别怕,梦都是假的。姐姐等会儿陪你睡,好不好?”

“嗯,”纪瑶点头,“姐姐陪着我。”

娇滴滴的像个小孩子,纪玥揉揉她的脑袋。

木香请来大夫,这事惊动到了纪夫人廖氏,快步跟大夫一同进屋。

“不是只吹到风,受凉了吗?怎么还严重了?”廖氏向来疼这最小的女儿,催促道,“张大夫,麻烦你快些给她看看。”

“哪里严重,是木香大惊小怪的,哥哥又信以为真,非得要请大夫。”纪瑶依偎在姐姐怀里,越来越安心,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不严重怎么脸红红的?”廖氏哄道,“乖,给大夫看一下。”

纪瑶伸出手腕。

张大夫仔细把脉后,捻一捻胡须道:“二姑娘没什么事,依老夫看,应是忧思惊梦,魇着了,多休息几日就行。”

廖氏放心了,给予诊金命木香送出去,随即就问纪瑶:“你向来沾到枕头就睡着的,怎么还会…你这孩子,有什么心事呀?”

“我哪有心事,许是刚才吃多了东西撑得慌。”

这话惹得纪玥笑起来,安抚母亲:“我看也是,娘,您别担心,我今晚上陪妹妹睡。”

大女儿细致体贴,廖氏信任她:“那好,你陪着瑶瑶吧,”吩咐木香和白果,“你们两个,把被褥准备好,别让玥儿也着凉了。”

“是。”两个丫环领命。

晚上纪玥清洗好就睡在纪瑶旁边,本是一人一条被子,两个人说着悄悄话,纪瑶就钻到姐姐被子里去了。

等到纪玥睡着了,她在月光下打量。

姐姐长着一张鹅蛋脸,细长的柳叶眉,挺秀的鼻子,红红的唇,闭着眼睛说不出的温柔,好像朵水中莲花,洁白无瑕。

这样的姐姐,入宫做妃嫔真是糟蹋了,当今皇帝可是四十出头的年纪,就算保养得当,风度翩翩,那身体也比不上年轻人。想到姐姐以后要服侍他,还要给他生孩子,纪玥觉得浑身难受,心想,前世她阻止不了,这回一定不能让此事发生。

带着这个决心,纪瑶入睡了。

早上起来,神清气爽。

“果然好了。”纪玥很欣慰,“张大夫说得一点没错,你往后睡前可不要乱吃东西,小心不能克化。”

“好。”纪瑶答应。

木香跟白果端来早膳,两个人一起用了。

纪玥今年已经十六,正是要定亲的年纪,最近更是很少出门,时常在厢房做针线,画画,纪瑶也没有缠着她,转身去找母亲。

父亲是户部郎中,品级不高,却是个勤奋努力的人,每日早出晚归一心扑在公务上,今天早上纪瑶又没有看到他,只有廖氏在书房里对着算盘算账。

她虽然出自于商户,可是出嫁时,娘家一个子儿也没有给。廖家觉得廖氏凭着一张脸本该能嫁个更好的夫婿,结果偏偏看上纪彰这酸腐秀才。别看廖氏貌美,行事却泼辣,一气之下竟与母家断了来往,一家子只凭丈夫的俸禄过活,什么都要精打细算。

幸好儿子出息,在念书上颇有天赋,现在做了吏部主事,有他的俸禄补贴,手头还算宽松。去年来到京都后,又添了几个丫环,家中姑娘出去体面些。

“娘,”纪瑶探出一个小脑袋来,“娘在忙呀?”

好像小猫儿似的可爱,廖氏笑了:“快进来,正好,娘这里有厨房送来的银耳羹,你吃了吧。”

“我饱着呢,不要吃,娘吃。”纪瑶坐在她身边,看了眼账本,“娘,我们家的银子可够平日里花费?”

“当然够了,还有多余的。”廖氏笑眯眯道,“你祖父前不久送了五十两银子来呢。”

纪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纪家尚有几份肥田,纪老爷子儿女心重,雇了好些农人耕种,又养猪养鸡,每年倒也有一笔不小的收入。廖氏很感激这公公:“等夏天,你跟玥儿去庄上看看他老人家,还能避暑,可惜相公太忙,不然我同他一起去。”

纪瑶眨眨眼睛:“可以接祖父过来啊。”

“他不肯,怕麻烦我们。”

“那要是姐姐嫁人呢,祖父总要来的吧?姐姐十六岁了,娘,快些给姐姐找个好人家!”

廖氏噗嗤笑起来:“傻孩子,瞎操心这些。你爹说了,他会好好给玥儿择夫的,你倒是比我们还着急。”

“爹爹那么忙,何时有空?等他真的空闲下来,姐姐也许会错过最好的姻缘,这京都多少姑娘呀,年轻才俊早就被人抢光了!”她幽幽叹气,“‘明日黄花蝶也愁’,到时候我们一家子都发愁。”

廖氏其实也在为此事担忧,虽然丈夫发话了,但一直没个动静,她已有不满,现在被小女儿说上几句,忍不住心焦。

是啊,他们家又不是名门望族,等着那些年轻才俊踏破门槛的。要给女儿选一门好亲事不容易,她确实应该多花些心思,而不是等着丈夫去行动。他这个人啊,太过耿直了,衙门里的事情总喜欢往自己身上揽。

廖氏决定带大女儿多多露面。

过得几日,纪瑶早上去请安的时候,就见廖氏在叮嘱纪玥。

“你呀性子太静,有瑶瑶一半活泼就好了。”她对纪玥这一方面非常不满意,别的姑娘长袖善舞,很会讨众位夫人的喜欢,但纪玥在外面却不怎么说话,以至于那些夫人都注意不到。

廖氏希望纪玥能稍微得主动一点,当然,太过也是不好的,姑娘家还是要有自己的矜持。

纪玥认真道:“女儿记下了。”

廖氏又看她一眼,点点头。

除了家世比不过之外,大女儿性子温柔,容貌清丽,画画一绝,她还是很有自信的,心想总会有人慧眼识珠!

“娘,今儿我们要去做客吗?”

“对,去沈家,沈夫人派了帖子来,说请我们去赏梅。”廖氏打量下小女儿,十三岁的年纪,五官还没完全长开,很是稚嫩,但这稚嫩,却让她穿什么都显得好看,可爱,她笑道,“走吧,沈夫人说沈姑娘很惦念你。”

她说的是沈妍。

纪瑶并没有露出应该有的兴奋之色,只是点了点头。

三个人坐轿子去沈家。

沈老爷与纪彰同朝为官,是纪彰的下属,沈夫人与廖氏很谈得来,两家来往不断。不过比起廖氏,沈夫人娘家甚是富有,她也更喜欢交际,总在家里举办宴会。

她们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很是热闹。

见到纪家两个姑娘,沈夫人笑容满面,与廖氏道:“你可真有福气,玥儿跟瑶瑶都乖极了,哪里像我家这一个,总是不听话。”

“娘,”沈妍嘟嘴,“哪有您这样的?一来就埋汰我!我等会儿可跟着瑶瑶走了,不回来了。”

沈夫人大笑:“看看,她最喜欢你们家,连我这个娘都不要。”

沈妍是沈家的独女,长得娇小玲珑,一张鹅脸蛋,乌溜溜的杏眼,和善可亲,嘴巴也会说,跟纪瑶一见如故。

这会儿碰到了,沈妍拉起纪瑶的手,甜甜道:“瑶瑶,我想死你了,我住去你家好不好?”

不好!纪瑶差点就说出口。

而在以前,她定是愿意的,因为沈妍这个人太会做人了,你说什么她都能附会你,把你哄得心花怒放。但后来,纪瑶知道,她是因为纪廷元,她想嫁给她的哥哥,故而不遗余力的讨好。

沈妍在她的帮助下,也得逞了,只是嫁给哥哥之后,经常闹得鸡飞狗跳,后来还与哥哥和离,使得她那小侄儿从小就没娘照顾,可怜极了。

纪瑶眉头拧了下,如此一对怨偶,也不知她以前怎么想的,竟然为了一点点的好处,就出卖了哥哥。

这两个人,根本就不合适嘛!

沈妍看她目光冷淡,愣了下道:“瑶瑶,你不是喜欢扇子吗?我寻到一把好漂亮的扇子,你瞧瞧。”

她从腰间取出,一展开,流光溢彩,那竟是一柄黑漆描金双面牡丹图的扇子。

“你喜欢吗,我送给你。”沈妍诱惑她。

纪瑶向来喜欢精致奢华的东西,所以她哪怕出身不显,却爱慕宋昀的皇家身份,又嫁给怀远侯杨绍,与这喜好不无关系,她天生是个虚荣的小姑娘。

沈妍也早就看出了这一点,那还有比投其所好更好的法子吗?

谁知纪瑶只欣赏了一下,便道:“我不要,你留着自己玩儿吧。”

她的哥哥,现在可比扇子重要咯。

作者有话要说:纪廷元:你的意思,我以前没扇子重要?

纪瑶撇撇嘴:也就比一只包子重要点。

纪廷元:…(撸袖子。)

第003章

沈妍没想到纪瑶居然拒绝了!

她有点慌。

去年,她十四岁,一见到纪廷元就喜欢上了,那少年修长的身材,明亮的眼睛,笑起来好像灿烂的阳光,她只觉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好像要飞出来似的。

她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现在她十五了,想嫁给纪廷元,可是纪廷元脾气不好,不管她怎么去搭话,总是没有多少耐心。她只能想别的办法,比如从纪瑶这里着手。

“瑶瑶,你跟我说什么客气话?我们之间还分你的我的?”她把扇子往纪瑶手里塞。

“我说了不要了,”纪瑶拧眉,“这东西太贵重。”

沈妍的手僵住。

廖氏有点奇怪,她也挺喜欢沈妍的,生怕她尴尬,打圆场:“沈姑娘,瑶瑶总是收你的东西,她是不好意思了。而且这扇子确实是稀有之物,想必花了不少银子,瑶瑶过意不去,她可拿不出那么好的回礼来。”

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沈妍想一想:“那算了,我下次送别的给你。瑶瑶,我们去赏花吧?”

纪瑶并不想与她太多来往,但这么冷淡是会让人怀疑的,她笑了笑:“好。”

廖氏则带着纪玥与别的夫人说话。

纪玥记得母亲的提醒,这次稍微主动了些。

廖氏很高兴。

等纪彰回来,她说道:“有两位夫人很喜欢玥儿,蒋夫人和钟夫人,想结秦晋之好,但是他们家的公子,我不太了解,老爷看如何?”

纪彰忙了一天,只想闭目休息,含糊道:“我也不太清楚,等明儿…”话未说完,腿上已经挨了下。

钻心的疼。

“唉哟!”纪彰捂着腿从床上蹦起来,马上清醒了,看向柳眉倒竖的妻子,疑惑道,“秀儿,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廖氏打算跟他说清楚,“玥儿的事情再不能拖了,你总是敷衍,要到何时才能正正经经给玥儿选夫?我怕你真的闲下来,玥儿都老了!”

“你着什么急啊?”纪彰安抚她,“我只是这阵子忙,大燕连着两年闹水灾,户部银子空缺,等这事儿过去就好。”

“我不听,你就得管管女儿的事。”廖氏觉得纪彰是头笨牛,不抽他一鞭他不往前走,她不能再干等下去。

“好好好。”纪彰晓得妻子嫁给他是委屈了,他不能给她权势,不能给她富贵,剩下的唯有体贴,“我保证,上半年一定把玥儿的事情定下来。”

廖氏这才满意。

纪彰被她这么一闹,睡意没了,搂着妻子亲热。

丈夫愿意出力了,廖氏的态度也更是积极,过得两日就带纪玥去庙里求签,看看她姻缘如何。

纪瑶自然也跟着一起去。

白马寺在城外,廖氏雇了一辆马车,只坐得下四个人,故而只带了贴身奴婢周嬷嬷。因为再雇一辆专门载奴婢,她是不舍得的。

坐在车上,廖氏看着吃橘饼的纪瑶,问道:“瑶瑶,你以前跟沈姑娘不是很好吗?怎么上次都不理会她?”

“怎么没理会,我跟她去赏花了。”

就是比较敷衍,她想让沈妍知难而退,不要再纠缠哥哥。

“我只是不想收她东西。”纪瑶道,“娘您也说了,我会过意不去,她总是这样,有点让我为难。”

廖氏想想也是。

沈姑娘这点是太热情了。

可能是因为沈家有钱,不把银子当回事儿?但他们家这点家底,确实是买不起什么贵重之物回送,她光是给纪玥准备嫁妆,就已经把这些年攒的钱花得七七八八,剩下的只够日常用度,还稍微有点宽裕。

“也罢了,这事儿你跟她说清楚。”

纪瑶应了一声。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了半个时辰,就到得白马寺。

寺庙在山脚下,不像别的喜欢建在山顶,香客们每每上去,都要走得气喘吁吁,白马寺就很方便,踏十来个石阶就到。

廖氏领她们去上香,然后让纪玥抽签。

纪瑶看着有点紧张。

倘若姐姐在重阳节前嫁不出去,很有可能就会入宫,因那时候皇太后为压制皇贵妃,也就是宋昀的亲娘,太过得宠之势,突然为皇上选妃,而皇上是孝顺之人,并未加以阻止。

现在,母亲比前世看重,应该不会有事吧?

纪玥抽了一支签出来。

廖氏急忙拿来看,只见上面写了“子牙弃宫”,当时就觉得不太吉利,“弃”是抛弃,“宫”是所住之地,她心想莫非是下下签?便有些焦躁。但当着女儿的面却未表现出来,笑着道:“等会儿我去找解签人问问。玥儿,你跟瑶瑶去四处走走吧,这白马寺正当是最好看的时候,”又吩咐周嬷嬷,“你陪着她们。”

许是不想姑娘听到,周嬷嬷建议:“去东边看看兰花吧,听说明智大师种植了许多名贵兰花。”

纪玥摇头:“那处定是挤满了人,还是找个清净之处,等母亲问好了,我们就回去。”

她一向不喜欢热闹。

周嬷嬷想一想,让她们去竹林:“旁边有个小池塘,听说里面养了好几只大乌龟,也很有趣。”

三个人便去寻龟。

岂料刚穿过竹林,纪玥就看见了地上有几滴鲜红之物,她停下脚步,低声道:“周嬷嬷,我们还是走吧。”

周嬷嬷奇怪,觉得纪玥今儿有点挑剔了,劝解道:“大姑娘,这兰花你不要看就罢了,怎么连大乌龟都不想看?奴婢实在找不到别的地方,你还是将就一下,不定二姑娘喜欢呢。”

纪瑶年纪小,准是有兴趣的。

纪玥伸手指了指地上:“你看,这是什么?快走吧。”

周嬷嬷跟纪瑶低头一看,只见是血迹,纪瑶吃了一惊,周嬷嬷却并不在意:“大姑娘别大惊小怪,许是哪位僧人不小心受伤滴下来的。”见纪玥秀眉微颦,弱不禁风,又安慰,“若大姑娘实在害怕,我顺着血迹去看看…”

谁知往前不到五步,突然有一人走出来,从身后将她打晕了。

姐妹两个还未来得及喊叫,那人手中匕首已经抵上纪玥的脖子,沉声道:“别出声。”

纪瑶抬头看去,只见那是个身材修长的年轻男人,穿着湖绿色的窄袖春袍,上面血迹斑斑,他的腰间挂了块羊脂玉佩,并两个荷包。

她再往上看,等目光移到那张脸上时,眼睛忍不住瞪圆了。

此人长眉凤目,肤色如玉,俊秀的好像画中之人,没有认错的话,乃是将来的首辅。也是宋昀后来的党羽,辅佐他扳倒太子,入住东宫,最终成为新帝的谢鸣珂。

纪瑶掩住嘴,堵住了自己的惊呼声。

她明明记得,谢鸣珂是个残废,那些姑娘们提起谢鸣珂,总是一脸惋惜,说他以前如何如何的风姿动人,又说就算废了,也多得是人投怀送抱…而前世初见,他确实是坐着四轮椅,还要两个小厮在后面推着,怎么今天,他的腿好好着呢?

是还没有被废掉?

“公子,”纪玥此时开口了,“我与妹妹绝不泄露公子行踪,请放了我们罢。”

她已经看出这是个什么状况。

这个年轻男人肯定是遇到了追杀,藏身于此,他怕她们泄露行踪,引来杀手,所以才会把周嬷嬷打晕。因为怕周嬷嬷大喊大叫,她这样的块头也不好控制。

谢鸣珂眸光一动,匕首更贴近了些:“我能相信你的话吗?”

“公子要我如何证明?”纪玥睫毛微颤,柔唇发白,“我只是一个姑娘家,又带着妹妹,我实在不想惹祸上身,只要公子放了我们,我可以替公子遮掩血迹…”

谢鸣珂没想到她会提出交换条件。

他盯着她苍白的脸颊看了看。

一个姑娘家遇到威胁,居然还能如此镇定,倒是少见,他把匕首抵上了纪瑶的脖子,看着纪玥:“遮掩血迹容易,我身上的伤却难愈合,不如你替我包扎。”

他的血一直在流,已经撑不住了多久,怕是不能熬到…他需要有个人替他止血!

现在这两个姑娘不声不响,正是合适。

这样的要求,纪玥有点为难,毕竟她是姑娘家,给他包扎,肯定会有所接触,当然会有顾虑。

纪瑶听到这话,更是恼火,挑眉道:“这位公子,你不要得寸进尺!”

谢鸣珂并不理会她,纪瑶在他手下不过是块鱼肉。

他匕首动一动,看着纪玥:“你再拖延时间,对你也不利,倘若你家人寻来,弄出声响,那些杀手可不会管你们是谁,到时便与我同归于尽。”

不想让姐姐做,纪瑶道:“我替你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