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见到杨绍时,却见他身边还站着俞老爷,俞夫人,俞素华脸色铁青,但她马上就露出可怜的模样,哭着道:“爹爹,娘,不知道表哥为什么要抓我,我只是在外面赏花,迷路了。”

许如南把玉瓶送上:“这是俞姑娘的。”

“我没有,”俞素华尖叫道,“这不是我的,是表哥诬陷我,不是我的!”

当时女儿请求说是在家中关得太久,只想出去透透气,跟姑娘们说说话,俞夫人一时就信了。

毕竟很快就要把俞素华嫁出去的,不能太过绝情。他们俞家与杨家是亲戚,未来夫婿不会差,那么还要靠这个女儿去笼络的。俞夫人打圆场:“是不是一场误会呀?绍儿,素华都说是去赏花了,还说这瓶子也不是她的…”

“你的意思,是本侯栽赃陷害?”

俞夫人禁声。

俞老爷擦擦额头上的汗,劝俞素华:“素华你还是老实交代吧,你是不是去找纪姑娘道歉的?啊,这玉瓶是礼物,是不是?你快跟侯爷说,你知道错了。”

都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原本该一力维护自己,可他们何其害怕杨绍啊,俞素华眼睛发红。

是的,所以她才想要这一份尊荣,如果她可以嫁给杨绍,谁见到她都会有几分忍让,哪怕是父亲,哪怕是母亲。

“不是我的,”俞素华咬牙道,“我就是去赏花,什么纪姑娘,我不曾见到。”

“那这玉瓶是不是你的?”杨绍问。

“不是。”俞素华叫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杨绍淡淡道:“既然不知道,把这瓶子的东西倒出来,给俞姑娘好好欣赏欣赏。”

许如南打开了瓶盖,闻到一股刺鼻之味。

“倒哪里,侯爷?”

“脸上。”

“啊!”俞素华一声尖叫,好像见鬼似的在地上爬了几步,“你别过来,你敢倒我脸上?你别过来…爹爹,娘,快救救我!”

这样像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俞老爷感觉后背都出汗了。

“这是绿矾油。”杨绍把玉瓶给俞老爷,“倘若不知她从何得来,可以去问问她的丫环。”

几个丫环惊得脸色煞白。

绿矾油倒在皮肉上会灼热肌肤,烧掉烂掉,永远都不可能恢复,这要是真的弄到纪姑娘脸上…俞老爷再也忍不住了,走上去劈手就给了俞素华一个耳光:“你简直是丢尽了我们俞家的脸!这么恶毒的法子都能想出来?”怒目看着俞夫人,“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女儿?”

俞夫人也没想到俞素华会如此混账。

俞老爷气得手抖,突然玉瓶倾倒,有几点落下来滴在了俞素华的手臂上。

好像烈火炙烤,衣袖瞬间就破了两个洞,俞素华啊的一声尖叫,疼得浑身抽搐,手忙脚乱的去遮掩伤口,可是一碰又疼,她恨不得在地上打滚。

“爹爹,娘,我错了,我再不会了…侯爷,表哥,你饶过我,我不敢了,我不会再去…啊,我要去看大夫,娘啊,快救我!”

俞老爷当然是故意这样的,不然不能给女儿一个教训,不好给杨绍一个交代,另外对谢家也是。

谢知慎,谢鸣珂他又能得罪吗?

“绍儿,等回去,我马上就送素华离开京都…你看如何?”

早该如此了,非得拖到今日。

杨绍道:“去看大夫吧。”

他往前而去。

“纪姑娘在何处?”

许如南回答:“在前面的梅林中,不过也有可能被丫环扶去了上房。”

杨绍走向梅林。

纪瑶仍在,只不过林中还多了一个人。

他蹲在纪瑶身边,轻声说话。

“可是好多了?”男人手里托着一块雪白的石头。

“嗯,这是什么石头呀?”纪瑶惊奇,“我从来都不知道石头可以解酒。”

“这叫点苍石,我酒量小,时常随身携带,”他笑道,“我知道煜善也不擅长喝酒,多带了一块给他,结果没用上…纪大人酒量惊人,都被他挡住了,我还在想,你是不是也像纪大人。”

“不,我丝毫没有酒量,”纪瑶摸摸自己的脸,“我今日只喝了三口酒。”

非常抱怨的语气。

看来她骨子里想多喝点,奈何撑不住。

“这石头送给你吧。”他道。

纪瑶一愣:“点苍石是不是很贵重?”

“不,只是产地离京都较远,在滇南,不过我家中有许多。”他递给她,“你不要,我也不好收回。”

那石头是含在嘴里解酒的,上面沾了她一些口脂。

纪瑶脸一红,说道:“那就多谢公子了。”

她手伸出去,拿那块圆圆的点苍石。

就像刚才一样,去拿男人掌心里的珠花。

杨绍站在远处看着,久久突然一声哂笑。

他从袖中取出那条断裂的长命缕。

它躺在手心,好像一条撕裂开的口子。

它是不能再束缚他了,因为他绝不会再像从前,但是它可以束缚纪瑶,让她永永远远都只能待在他的身边。

“去找人修补,务必与原物一模一样。”

陈素一头汗:“这…”

“这什么?修不好,就让人重做一条!是五色丝线没有,还是玉珠没有?”男人声音冰冷。

陈素忙接过来,郑重的收好。

第67章 067

纪瑶回到纪玥那里。

纪玥看到她, 惊讶的问:“姑娘们散席了吗?”

“不曾。”纪瑶道,“我喝了几口酒, 头晕晕的…”

后来杨绍让人带话,说什么有重要的事情,她去见他,他吻了她…纪瑶突然想了起来, 有点恍惚。

“你呀真不知像谁,我都能喝一盅呢。”纪玥抿嘴笑, “既然不舒服就在这里歇会儿。”

纪瑶口渴,叫木香倒茶。

纪玥坐在床上绣花。

突然有个丫环跑进来低声禀告, 纪玥诧异的问:“是吗, 现在如何了?”

好像是有什么新奇事, 纪瑶竖起耳朵听。

“那俞姑娘受伤了, 一路哭着出去,俞老爷路上还在责备…奴婢去问附近当值的, 谁也不知来龙去脉。”

纪瑶心头一动,询问:“什么俞姑娘?”

“叫俞素华,这俞家原本相公也不来往的, 因是侯爷的亲戚, 送来满月礼也不好拒绝。”

真是她!

纪瑶眼眸微转, 暗道杨绍所说不假,俞素华真的来了府邸, 可她怎么受伤的?是杨绍下得手吗?

纪玥并不知妹妹跟俞素华之间的过节,告诫道:“别传扬出去, 他们俞家的私事,便当做不知。”

“是。”丫环退下。

因不斗酒,女客们很快就散席了,男宾们则一直喝到未时才停。

纪彰等人来看过纪玥与潜哥儿之后便归了家。

不用说,纪廷元又是喝得酩酊大醉,要不是因为替谢鸣珂挡酒,廖氏肯定又要训斥他一顿。

吩咐厨房熬了醒酒汤给儿子端去,她去纪瑶的厢房说话:“之前你说要想一想,怎么,觉得这徐公子还不够好吗?我听玥儿说,徐公子是翰林院最年轻有为的一个了,无人能出其右。”

“没有说不好,”纪瑶心想,他还送了自己一块点苍石,感觉这个人非常和善,体贴,“我只是想再多见几面,不是有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吗?”前世她不记得有徐琅这个人,实在谈不上了解。

“你这孩子何时那么谨慎了?玥儿嫁人也不曾…”

“姐夫可是救过姐姐几次的,又一心求娶,我跟那徐公子今日才认识,娘就问好不好。”纪瑶嘟嘴,“娘跟爹爹难道是见一面就成了?”

这孩子就是任性!

廖氏被她说得回不上话来。

不过她跟纪彰在成亲之前已经颇为了解,他们家是做生意的,纪彰借故来店铺好几次,她也偷偷去看过他。

“那便再说吧,若徐家有意,我告诉你,你别跟我瞎闹脾气,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已经没了一个侯爷女婿,不能再没了这个翰林编修女婿,“这可是你姐夫介绍的,他还能看错人,害了你?”

这回纪瑶被噎住了。

确实谢鸣珂的眼光还是很毒的,这徐琅肯定是品行绝佳。

说服了女儿,廖氏心满意足得离开。

纪瑶坐在镜子前,让木香取下首饰通头发。

木香一支支拿下来。

其中一支绞金银丝嵌宝的梅花簪她今天拔下来两次,纪瑶拿在手里看,尖尖的簪微微一刺,掌心就发疼。她真的拿这个刺了杨绍,杨绍也真的亲了她?可为何呢?他不是都不喜欢她了吗?

这个不会是喝醉酒产生的幻觉吧?

不,她没那么醉。

木香看主子在沉思,忍不住低声道:“姑娘,今日这件事奴婢也不能告诉夫人吗?”

果然是真的,木香都看到了。

“不能。”纪瑶道,“被娘知道,娘会气疯的。”

倘若杨绍不想娶她,还做出这种事,他们纪家能把杨绍怎么办?还不是打落牙齿活血吞?被哥哥知道,更是了不得的。

她把后果告诉木香。

想到那个男人的张狂,木香点点头:“奴婢晓得了。”

怀远侯府。

太夫人正跟杨绍说话。

因为俞素华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她耳中。

这个小姑娘几乎是她一手带大的,太夫人简直不敢相信,无比的后悔:“早知今日,我真不应该让她来侯府。说起来,都是我的错,定是我从小没教好,将她心性培养得如此恶毒。”

“与您有何关系?我也是您带大的。”杨绍安慰太夫人,“是她自己不学好,谁也难以挽救。”

“希望她去了楚州能洗心革面!”太夫人长叹口气。

杨绍也不知说什么,他是不看好俞素华的。

他端起茶喝一口。

太夫人侧眸观察儿子。

此事说起来可不是为了纪瑶吗?她早就想跟这儿子好好谈一谈了,今日正好是个机会。

“你是不是对这纪姑娘余情未了?”太夫人开门见山,“所以我找的那些姑娘,你一个都看不上,你就惦记着她,是吗?”

余情未了…

那是隔了一世的情谊了。

杨绍手指摩挲茶盅:“是的,母亲,我对她余情未了。”

情绪是骗不了人的,无论他如何逃避,如何忍耐,它最终都会爆裂开来,好像一把世上最尖利的兵刃,刺穿心腑。再继续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接受——纪瑶可以没有这份真心,但是纪瑶一定要留在他身边。

居然承认了,太夫人心头欢喜:“那我马上就去提亲?”

比起前世,母亲的态度积极得多,他微微一笑:“母亲喜欢她吗?”

“我看她像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又中意她,我自然喜欢。”太夫人就巴望儿子成亲,老大不小了,杨绍子嗣单薄,人少冷清,她希望儿媳妇能早点开枝散叶,府邸能热闹起来。

“母亲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我与她之前有些问题要解决。”

果然是吵架了,太夫人觉得自己一点没猜错,皱眉道:“是不是你惹纪姑娘生气了?唉,到底是为何事?小姑娘都是需要人哄得,你多花些功夫!”

“儿子知道。”杨绍心想,他只要不去猜纪瑶的心,没有什么是做不了的。

没过几日,陈素就把长命缕拿来了。

“找了一个曾是织造局的绣娘修补的,侯爷您看,一丝痕迹都没有。”

杨绍对着阳光审视。

“果然是丝毫不差,”他扔了一锭银子给陈素,“办得不错。”

陈素看着他把长命缕重新戴在了手上。

深蓝色的玉珠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找个人盯着纪家,任何消息都来禀告。”杨绍吩咐。

陈素询问:“一直盯着吗?”

“一直盯着。”

………

这日,沈妍的酒庄开张了,送来请帖。

因是休沐日,纪彰惊讶:“这小姑娘还真开了酒庄啊?不得了,我都没听说过京都有姑娘做这种生意的。”

廖氏暗地叹气,白了儿子一眼。

纪廷元当做没看见。

上次沈妍说开酒庄,他以为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办成了,也不知是否真的搜罗了世间美酒。

“廷元,难得小姑娘开了酒庄,你得去恭贺啊!有你坐镇,你那些个朋友定然也会去热闹热闹。”

纪廷元马上板起脸:“我不去,我今日有事。”

就晓得哥哥会这样,如果父亲不说,他也许还会有好奇之心去看一看,一说他铁定不去了。

纪瑶道:“爹爹,不要理哥哥,就我们三个去吧。我听阿妍说,他们酒庄的厨子也很厉害,什么菜都能做,有一个还是从宫里退下来的御厨!”

真是财大气粗。

“那更得去看看了。”纪彰平日里也有小喝一杯的习惯。

三个人正要走,却见门房的小厮突然跑来。

“老爷,夫人,有贵客!”

这句话叫门外的纪廷元也顿住了脚步,问道:“什么贵客?”

“侯爷来了。”

“侯爷?”廖氏瞪圆了眼睛,“你是说怀远侯吗?”

“是的,夫人。”

廖氏与纪彰面面相觑,纪瑶则心里咚咚打鼓,不晓得杨绍来做什么,他该不是因为上次亲了她的事情?

廖氏也是一头雾水,怔了片刻道:“快去请进来。”

很快,杨绍就行到上房,身后跟着陈素,他手里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竹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