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余一脸不耐烦,“驴姑娘,yu……去吧回你自己那儿啃树皮去,乖啊,等姐神交高兴了明天给你牵头高头大骏马来让你俩一起制造举世无匹的帅骡子哈!”

路阳在一旁拍手叫好。

卓燕先对她砸本书过去,又一脚踹向小余,“你这只可耻的母流氓,简直禽兽不如!”

两天后的英语课上,卓燕隐隐感觉到身旁张君的气场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又输掉两盘棋,正在第三盘试图打开新局面时,卓燕听到张一迪忽然开口:“你喜欢我?”

闻声卓燕怔了怔。

这话明显是在问她。

张一迪边问边扭头看向卓燕。

他眉稍欲挑未挑,眸仁精光闪动,嘴角似翘非翘,于不动声色中酝酿着无数汹涌暗潮。

卓燕一下被问得愣住了,她瞪大眼睛半张着嘴,那样子就像含着整颗鸡蛋没来得及吞。

“没、没、不、不、别、别误会,我不喜欢你!”喘口气吞口口水,镇定一下之后她又补充说,“我是说,我不是那种喜欢你……那种就是男、男女方面的……”说到后面还是掩不住局促的有些吞吐起来。

卓燕心底其实奇怪极了,她不知道张一迪无端端怎么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张一迪慢慢点下头,“恩,不喜欢。”顿了顿,他转回头去看着棋盘缓慢却清晰地说,“我有女朋友。”

卓燕呆了呆。

“那个,”沉默小半晌后,她艰难开口,“你别多想,我没打算纠、纠缠你!”

她无意间又结巴起来。

“我、我其实也有喜欢的人!我、我找你下棋就是为了、为了……反正你放心,我不是、不是想倒追你!”磕磕绊绊的,总算把意思表达完全。

张一迪盯着棋盘,半天没做声。

一片沉寂中,卓燕小心翼翼喘着气,心在胸膛里像打鼓一样怦怦直跳,七上八下的猜不透张君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诡谲莫测。

沉默一会以后,张一迪又问:“在Q·Q上和我聊天的是你吗?”

卓燕眨眨眼睛,心里叫了声“坏了”,硬着头皮讷讷地答:“呃……是……吧……”见他歪过头看向自己,眉心紧锁,一脸质疑,心立刻虚下来,垂下头断断续续说,“那个……其实……不是……”说到最后两个字时,声音比蚊子嗡嗡叫唤的动静大不了多少。

一侧脸颊热辣辣的。

她觉得他在用凛冽的眼神瞪着自己。

“你把我的Q·Q号随便告诉别人,”他用很平静的语气陈述事实,她却听得有心惊肉跳的感觉,“事先却不对我说明;我以为那人是你。”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

卓燕只觉得自己理亏,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我觉得你不懂得怎样尊重别人。”一会儿以后,张一迪再次开口。

卓燕臊红了脸,低着头连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我以为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你不会介意……而且我们宿舍的女孩是真的很仰慕你、想和你交朋友……不是那种男女朋友的,她就是想和你说说话聊聊天而已……”

张一迪又是半天没说话。

卓燕心里越来越惴惴不安。

直到快下课时,她鼓足勇气抬头看着他小心地问:“你……是不是很生我的气啊?”

张一迪慢慢转头,也看向她,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只是开口时,嘴角隐隐含着几分讥诮。

“我始终觉得,人和人相处需要真诚,”他一字一句的说,“你能不能和我实话实说,你接近我究竟是为什么?”

卓燕心里立刻悚然一惊,她瞪大眼睛呆呆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为了想证明自己与众不同?”他嘴角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

卓燕觉得又羞又窘,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不是的!对不起!”

“我从来不和女生打交道,这次差一点就要破例把你当成好朋友了。”他声音低低沉沉的,像是含着几分惋惜和后悔,“以为你是个豁达简单的人,结果好像我想错了,”他慢慢说,“看来要让你失望了,我没有和人照相的习惯,尤其和女生。不好意思无法帮你完成你的赌局。”

听他这样说,卓燕莫名鼻子一酸。

原来被人当众挑明一切是这么的窘,窘得人想要掉眼泪。

她郑重道歉:“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下课铃声响起。

伴随着叮铃铃的清脆声音,张一迪对她说:“以后上课大家还是好好听课吧,不要再下棋了。”

他夹起书本先走。

她沮丧得像吃了败仗的阵前将军。

他们的伟大友谊还来不及建立成型居然就这样断裂得粉碎,在对战记录达到五百六十三局连败时。

她有些想笑。

她的友谊最后就像她的战绩,惨败得一塌糊涂。

她坐在那里不动。

小余和路阳凑过来叫她一起走。

她抬头看向小余,神色有些凄惶,声音隐隐发着抖,“你是不是对张一迪胡说八道了?”

第一十六幕

面对卓燕的质疑,小余怔了怔,“啊?”看着提问者脸色几乎接近惨白,意识到事情恐怕有些大条,赶紧认真想了想,回答说:“我、我好像没说什么啊?就是,就是把他狠狠夸了一顿以后顺便很真诚的告诉他我很仰慕他……”顿了顿,小心翼翼看着卓燕,又说,“然后他问我是你吗;我才想起来我忘记自我介绍了,就诚实的告诉他不是……”吞口口水,她强作轻松的对卓燕问,“怎、怎么地了?文静你滴脸色怎么介么死啦死啦地坏呢?”

卓燕长长出口气,委顿的耷拉下脑袋,闷声哼唧着:“没事儿,就是西洋镜被人当面拆穿了,我正害臊呢。”想一想,抬起头又问:“小余,除了这个,你还说什么了没有?不是,张一迪他怎么知道我和江山打赌的事呢?”

小余立刻瞪大眼睛,心虚惶惶的说:“我那个……你知道的哈,我吧,一和自己崇拜地人讲话就容易嘴巴不带把门……然后那个张君他好狡猾的耶,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在下套套我,结果我就一不小心……中计鸟……”再吞口口水,硬着头皮继续,“可是我觉得他听完实话以后也没什么特殊反应啊,我甚至以为他挺高兴的呢……然后……这事我就没跟你说……那个,不是他因为这事找你算账了吧?”

卓燕愁眉苦脸的点点头,“恩,不仅算账,还是当面的、直接的、残酷万分的、十分不给狡辩机会的算账!小余啊,你就是我亲姑奶奶啊!你说我以后这张老脸可往哪放吧!”

小余懊恼的抓头问:“文静啊,我说不是张君翻脸了吧?”

卓燕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再对她点点头。

小余立刻尖叫:“哎哟喂!这哥哥真太有性格了!”

卓燕一时呆住。

她竟听不出小余到底在说正话还是反话……

“呸!性格毛啊性格!我看你就是完蛋没出息,男色面前总是晕头转向把该招的不该招的都一股脑招给人家!”

路阳在一旁总算听出个眉目,于是开始不遗余力的损起小余,“不是我爱说你,你呀你,可真没节|操!人家都是为小兄弟小姐妹两肋插刀,到你这,你却是为小兄弟能插小姐妹两肋几刀!”

小余面带愧色,凑到卓燕身边蹲下,抱住她大腿摇啊摇,嘴里不住奉承着“文静真的你说你怎么越来越漂亮了呢”。

卓燕坐在凳子上被她摇得来回晃荡,要死不活的瞪着一双死鱼眼咬牙切齿地哀嚎:“姑奶奶你别摇了再摇我要吐了!”忽然语调一变,恨恨地说,“小余我严肃以及负责任的警告你,你以后处对象最好别叫我知道,只要我知道我非折腾死你们不可!”

第二天上课,卓燕回归宿舍队伍和路阳她们坐在一起。

一节课上完的课间,江山屁颠颠凑过来问:“文静妹,你今天没什么吧?”

卓燕一脸怏怏的回他:“没什么啊。怎么了?”抓头想想,又说,“哦对了,忘跟你汇报来着,江山哥以后上课你不用再陪我玩五子棋了,我已经决定洗尽铅华从良听讲。”

看他满脸问号,她叹口气把原因解释给他听,“是酱紫的,张一迪君呢,一不小心被我给惹毛了,我估摸着他今后是不打算再搭理我了。关于咱俩之间那个赌局,唉去第三人称之令堂的!虽然我很不甘心很不情愿很不乐意可是我不得不说,我输给你了!”

不服气的哼唧两声,她有些蔫蔫的嘟囔着,“唉……可怜我啊,还一局没赢呢,就这么跟人家闹掰了,真是的!他倒好,拍拍屁股就算走了从此也是东方不败,我呢?我是悲催到家的独孤求胜啊!”

江山看着她呲牙裂嘴浑身都不痛快的样儿,不由微微皱起眉头。

眼神悄悄闪烁几下,他忽然又笑起来,笑容颇有几分吊儿郎当的样儿,“大妹子别上火,不就是打赌输给哥了吗,这事正常!咱事先预想的不就这结果吗!你要真赢我了那太阳才叫迷路或者转向了呢!”

卓燕立刻没好气的喷他:“你给我哥——屋——恩!”

路阳捅捅她,神秘兮兮小声说:“我忍不住了,你先让我提个问题再去轰他行吗?文静文静,你说张一迪是东方不败,那么我想问:是谁动了他的小·弟弟呢?”

卓燕和江山,被路阳的强大问题问得双双石化……

(可能是多余的备注:东方同志为了练习传说中神奇而伟大的《葵花宝典》,那啥,贼霸道的挥剑把自己小·弟弟给咔嚓鸟= =#如果走耽美路线他以后只能做受耶~那啥,他确实有个姓杨的雄性相好,没记错的话应该叫杨莲亭+_+。详见我最最最最敬爱的庸哥之《笑傲江湖》)

这两天卓燕总觉得胸口有点闷闷的,那感觉说愁算不上愁,可是乐却也乐不通透,就像一口气悬在半空中,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若有似无的亘在腔子里,绵绵絮絮缭绕不散。

反正静不下心,干脆丢开书本跑去找吴双。

吴双见她第一眼先怔了下。

卓燕笑嘻嘻搂着吴双肩膀问:“突然见到我很惊喜是吧?呵呵呵,一看你就是想我了!”

吴双扯动嘴角笑一笑,问她:“怎么今天会过来看我?”

卓燕答:“好久没看到你,想你了呗!”忽然眉眼间神色变得暧昧起来,问:“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当我班娘啊?”

吴双皱眉,“班娘?是什么?”

卓燕笑答:“班娘就是班长家的美娇娘嘛!”挤挤眼,贼笑着又说:“我们班长大人非常苦恼的对我曰,他心仪的小佳人直到现在表态依然尚不明确,他说这事让他这新五好青年感到压力很大呀!”

吴双笑问她:“新五好青年?哪五好?”

卓燕一本正经回答:“就是,做好好学习、好好学习、好学习,的青年!”

吴双笑容不变,不着痕迹的拉开卓燕两只手,慢悠悠说:“你们俩可真能捣蛋!不过说起来,他和你真是无话不谈,什么都肯和你说!”

卓燕虽然大大咧咧,但并不太笨。

吴双的话让她微微觉得尴尬。

“双双,那个你别多想啊,”卓燕摸着刘海,有些讪讪的解释着,“我和江山我就是他哥们他就是我姐们,性别差异在我们之间是不存在的!”顿一下,心里忽然涌起几分涩涩的惆怅,“再说,我前几天不都对你坦白过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那点心事。”

吴双一下笑开,“你看你,让我别多想,其实就你自己想得最多!我哪想那么些乱七八糟的了,”她拉住卓燕的手,温柔的安慰她,“你也别一提起那点心事就闷闷不乐的,都不像你了!你和他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我想他一定能明白你的心思的!”

卓燕勉强笑一笑,心里无端端更加惆怅起来。

每当再上英语课,卓燕就会觉得卡在胸前那口气不上不下得更加厉害。

她和张一迪就像两个完全互不相识的陌生人一样,各自坐得老远,彼此没有眼神交汇,没有话语问候,没有半点交流。

路阳很三八很狗腿的告诉她:“文静文静,你知道吗?现在大家都在私下里传,说你追求张一迪未遂呢!我问你噢,对此传言你有什么想法?会不会觉得很囧很丢脸?”

卓燕无奈的扶额,叹着气说:“NK之母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说你对我问之前那问题,问完以后难道你自己都不觉得很囧很欠揍吗?”

路阳一派天真的摇头,“不会啊!”眨眨眼说,“反正你一向皮糙肉厚死猪不怕开水烫的!”

卓燕:……

她觉得这个世界总是充满杯具,而她自己就像一张茶几。

她感到非常忧桑。

不只为路阳的无厘头刺激,还有张君那决然冷漠的态度。

本来她以为过一段时间他气消了会原谅她。

可是渐渐通过他的言行举止她察觉到,她和他之间的交集应该真的是就此为空了。

他们的友谊之花还没来得及绽放就已经黯然凋零在花苞之中。

她就此明白一个道理:无论何时人不能纵容自己轻易犯错。有些错误,尽管开始时是无心的,可日后一旦认真起来,却会让人变得从此再也无法翻身。

第一十七幕

中午在食堂一起吃过饭,卓燕让路阳她们先走,自己去食堂后面的烧水房等开水。

刚把水接满,手机叮铃铃响起来。

她一边接通电话一边提着水壶往回走。

清清脆脆的“喂”了一声,听到对方笑着喊她的名字,她立刻怔在那里,酥麻的感觉顺着挨着手机的那只耳朵一路迅速窜开,窜得半边身子都变得软软的。

“董成!”她一下叫起来,声音充满惊喜。

董成。

那是一个多么温文俊秀的男孩子,嘴边总是挂着淡淡的笑,眼睛亮得像两汪泉似的明媚。

她总是记得他穿着白衬衫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古时候最最儒雅的翩翩佳公子,气度风华那样的卓然不凡,仿佛一笑一颦能够放射出耀眼光华一般,总是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从初中开始,就和他同学。

考入高中时以为会分在不同班级,结果想不到她们之间会那么有缘分——他们不仅再次同班,更加奇迹般的成为同桌。

彼此肩并肩紧挨着坐在一起的数年时光,见证了她从天真烂漫渐渐变得情窦初开。

说不上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眼里脑力心里处处是他的影子。

看不到他的时候会想,看到他的时候眼神又会无缘无故变得怯懦。

他坐在身边和自己说话时她会觉得有些不自在,而他与别的女生谈笑风生时,她心里又会微微的发疼发涩。

她一直以为他和她有一样的感觉。

其实他应该是有的。

只是啊,只是……

每每想起那个只是,她便总会陷进熟悉的泥淖里去。

那个泥淖里有狰狞的漩涡,既给人希望,又让人在希望背后感到绝望。

她对自己说,除非他先有女朋友,否则自己一定不找男朋友。

她对自己说,她会等他,一直地等,直到他不再犹豫,肯做出一个明确的决定。

“董成!”卓燕兴奋的叫着对方名字,“怎么是你!你好久没有现身了,还好吗?”仔细听会发现,她声音居然隐隐在颤。

对方在电话里和她笑语相谈。

她所有心思都放在这通电话上,走路时全顺着本能在找方向,根本没有仔细去看周围环境。

只觉得这通联系实在弥足珍贵,此刻其他一切都不能与之相比。

暗中秉着承欢讨巧的心,小心翼翼的措辞应答,绞尽脑汁的想令他笑,唯恐他会早一分挂掉电话。

高中毕业以后,两个人分开到异地读书。

这段日子以来对于看不到他的生活,她以为自己已经适应得很好,可直到听见他叫她名字那一刻,她才真真正正明白,原来在自己内心深处,她是那样的想念他。

哪怕只是听听他的声音,她已经觉得拥有了巨大幸福。

穿过食堂前的篮球场时,她依然在全神贯注地接电话。

前一秒还在对着话筒巧笑嫣然,后一秒手机却已经脱手飞出去老远,摔在地上狠狠迸开,后盖和电池争相飞舞。

同时爆出的,还有“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她两只耳朵嗡嗡直叫。